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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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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听了,心里很是不舒服,特别是白崇禧说的“广西民风强悍,最恨外来侵略者”和广西民团这几句话,因为这些,全是李、白曾经用来对付他的。更使蒋介石不放心的是,白崇禧提出要使用第五军这支部队,他深怕白把第五军调上去和敌寇死打硬拼,借刀杀人,牺牲他的嫡系部队。日寇入侵广西,蒋介石本来想让广西自生自灭,假日寇之手摧毁桂系老巢,但为了维持这条国际交通线,又为避免广西沦陷而危及重庆,动摇大后方,他不得不忍痛为此付出一笔本钱。因此白崇禧向他索要第五军,他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却无法拒绝。因为这支劲旅自成立一年多来,便一直驻扎在广西全州,除了为蒋看守越桂交通线和屏藩重庆外围之外,还有监视桂系的作用。不久前,第五军曾在广西兴安界首一带举行了规模浩大历时一月之久的诸兵种联合攻防追演习,成绩卓著。现在,敌人打进了广西,让第五军按兵不动,恐怕官兵们也是想不通的。再者,蒋介石对于李、白过去搞的三自三寓玫策,大办民团,全省皆兵的厉害,是领教过的。他想,凭这点,对日寇作战可以先声夺人。而广西又是桂系老巢,军心民心都可利用,是具备战胜条件的,白崇禧说要打一个台儿庄那样的胜仗,也并非没有可能。如果不准白崇禧使用第五军对日作战,白使用桂军和民团打败了登陆的日寇,则无论中外舆论对蒋介石都是极为不利的。古语云:“养兵千日,用在一朝”,第五军既不打日本侵略者,那为何要驻在广西呢?白崇禧便可以广西民意和各方舆论向他施加压力,拒绝第五军继续留驻广西,为此他绞尽脑汁在广西插下的这一只脚,便站不住了。在蒋、桂多年的对峙中,中央军进驻广西他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如今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机会,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好吧,我叫敬之给光亭①一个命令。”蒋介石狠了狠心,终于答应把第五军的指挥权临时交给白崇禧,少不得又谆谆告戒一番,“此次作战,关系到抗战之前途,你要好自为之,不失党国之厚望!”
①杜聿明字光亭。
十一月十九日,也就是日寇在钦州湾登陆后的第三天,白崇禧由重庆飞抵桂林。参谋总长兼军政部长何应饮已电令第五军军长杜聿明,归桂林行营主任白崇禧指挥,参加桂南会战。白崇禧回桂林后,得知日寇在小董击溃新十九师后,沿邕钦公路长驱直入,已越过苏圩、吴圩之线,迫近邕江南岸,南宁告急。白崇禧当即急电驻桂平的韦云淞第三十一军,向苏圩、吴圩方向急进,阻止向南宁北进之敌,同时电令驻灵山一带的四十六军一七五师向邕钦路西进,阻止北上南宁之日军。又电伤第十六集团军总司令夏威速回贵县总部负责指挥。接着电令杜聿明,着第五军由全州兼程南下,保卫南宁。
白崇禧在桂林调兵遣将,忙了几天,得知南宁形势不妙,三十一军之苏祖馨师奉命增援南宁,但车辆缺乏,每日只能运兵约两营,时机迫切,无法应敌。二十一日,敌分两路急进,一路窜吴圩,一路窜蒲庙,据报,敌人先头部队距邕城仅三、四十里,大有渡河攻城之势。一七○师不能按计划抵吴圩御敌,乃命改由永谆渡河转往南宁作战。二十二日早,南宁电话,电报不通。白崇禧忖度南宁必将失守,心里甚为着急,因为一度曾作为广西省会的南宁,如果在日寇登陆后不到十天便沦陷,他无论是向最高当局还是广西民众,都无法交待得过去的。好在南宁东北有一座天险昆仑关,如果以有力部队控制昆仑关,日寇纵使占据南宁,也无法立足。因此他严令杜聿明督率第五军星夜兼程南下抢占天险昆仑关,他本人也亲率行营副参谋长俞星槎,高级参谋海竞强(白崇禧外甥)以及作战科长陆学藩等人,组织行营指挥所,乘汽车到迁江指挥作战。
当白崇禧率随员抵达迁江扶济村时,天时已近黄昏,他令将指挥所设在村内一家独立住户内。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他即令第五军军长杜聿明和副军长郑洞国来见。
“报告主任,职军主力已全部开抵邹圩和石陵圩一带待命。”杜军长报告道,“第二○○师之先遣步兵第六○○团,于二十三日经汽车紧急输送至南宁附近的二塘,不意敌已渡过南宁附近邕江下游地段,正向南宁包围攻击。该团即在头塘和二糖间与敌激战,予敌重创,但该团亦受重大损失,团长邵一之、团副吴其升皆阵亡,副团长文模负伤。南宁已失陷,敌人已占领昆仑关。”
副军长郑洞国报告道:“据六○○团在战场上获得的敌方文件表明,与该团激战的敌寇乃是第五师团之第十二旅团,第二十一和四十二联队。”
白崇禧心里一沉,来的又是在台儿庄交过手的那个坂坦师团。但在台儿庄大战前,由于庞炳勋和张自忠死守临沂,使坂垣师团不能及时南下台儿庄策应矶谷师团作战,才使李宗仁和白崇禧赢得时间,调孙连仲集团军守台儿庄,调汤恩伯军团从侧背进击,打了个胜仗。如今,这个第五师团的原师团长坂垣征四郎因侵华作战有功已经升迁入阁当了日本内阁的陆相,据说接充师团长的乃是今村中将。今村比坂垣幸运的是,他在龙门港一登陆,皆未遇到有力的抵抗,不到十天便攻占了广西名城南宁,接着又占领了号称天险的昆仑关,日军已在南宁站稳了脚,处于有利地位。白崇禧则不得不咬紧牙关,冒着敌军的猛烈炮火在不利的地形下攻关了。
“杜军长、郑副军长,昆仑关从古到今都是军事上的必争之地。历史告诉我们,要攻夺南宁,首先必取昆仑关。狄青三鼓下昆仑的典故,想二位早已知道了。”白崇禧告诉杜、郑二位,准备攻关恶战。
杜聿明与郑洞国都是熟读兵书,注重研究战例的优秀将领,他们当然都知道北宋年间广源州壮族首领侬智高,举兵反宋。宋朝名将狄青奉命征讨侬智高,“……青戒诸将,毋妄与战斗。已而申令军中休十日,觇者还,以为军未即进,青明乃振军骑,一昼夜绝昆仑关,出归仁辅为阵。”狄青用计攻下昆仑关后,侬智高无险可守,只得“烧城遁去”。白崇禧的话,自然使杜、郑二人受到鼓舞。杜聿明当即说道:
“主任放心,职军将士养息日久,正欲攻坚交锋咬肉饮血,以解战饥!”
蒋介石与白崇禧之间,虽然对这次桂南会战各有打算,但是杜聿明和郑洞国都有杀敌报国之心,因此毫未计较流血牺牲。白崇禧听了心中大喜,当即与杜、郑二将研究攻打昆仑关的作战计划。白崇禧指着地图,对杜聿明和郑洞国说道:
“鉴于昆仑关的险要地势和敌人火力强,有飞机助战的优势,我军攻夺昆仑关应采取战略上迂回,战术上包围,形成‘关门打虎’的作战方针。”
杜、郑二将连连点头称是,这不仅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的特点,也不仅是对在台儿庄直接指挥击败日寇“钢军”矶谷、坂垣两师团的白崇禧的景仰,而是他们觉得这一仗确实应该这样打,他们与白崇禧的看法是一致的。白崇禧见杜、郑二将对他的意见十分赞同,便接着说道:
“这次会战,我们以克复南宁为目的,先攻下昆仑关,进出南宁,以昆仑关为主攻,高峰坳为助攻,以有力部队突击九塘敌之侧背,对邕江南岸敌之后方联络线,尽力截断之。”
白崇禧看了看杜丰明和郑洞国,见他们仍然点头赞同,便区分作战任务:
“以蔡廷锴的第二十六集团军,指挥第六十四军在敌后邕钦公路游击,负责破坏公路、桥梁,阻击敌增援部队及后方输送粮、弹、补给的任务;以夏威的第十六集团军的第三十一军、四十六军与叶肇第三十六集团军的第六十四军担任邕武路高峰坳南的对敌攻击任务。第五军担任邕宾路上对昆仑关攻坚战的主攻部队。”
白崇禧不愧是蒋介石的参谋长,倾刻间便把一个大战役的作战计划,阐述得明明白白,但又不知不觉地把蒋介石借给他的这副本钱放在刀刃上,而把桂军放在次要又次要的位置上。杜聿明与郑洞国倒并不计较这些,论实力和装备,便是把蔡、夏、叶三个地方部队的集团军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一个第五军。如果不让第五军啃硬骨头,杜、郑两人当然会觉得脸上没有光彩的。因此白崇禧一说完,杜聿明与郑洞国两人对视了一下,互相点了点头,杜聿明说道:
“职军久驻广西,正该为广西父老效点力。关于攻夺昆仑关的部署,我初步考虑如下方案:一、荣誉第一师、第二○○师,为正面主攻部队,以公路为界,公路线上属二○○师。”
杜聿明指着地图,继续说道:“军重炮团、战车团、装甲搜索团、工兵团,协助主攻部队作战。第二,新编第二十二师为军右翼迂回支队,由原地出发,越过昆仑关,选小路进占五塘、六塘,切断南宁至昆仑关之间公路、桥梁交通要道,堵击敌增援部队北上。第三,令第二○○师副师长彭壁生指挥两个补充团编为军迂回支队。由原地出发,经岭圩、甘棠、长安圩,向八塘大迁回,进占七塘、八塘,策应正面主攻部队对昆仑关的攻击。”
“好!好!”白崇禧见杜聿明不但敢于承担打硬仗的任务,而且指挥部署也十分得法,不禁连连称赞起来。不知怎的,他忽然感到脸颊有些热辣,也许是一时的良心发现,他觉得站在面前的杜、郑这两位将领一下子突然变得高大起来,而他自己,无论是职务、军阶或身材,本来都比他们高出一截的,现在却一下子变得矮小了。他想起在临沂保卫战中。张自忠、庞炳勋捐弃前嫌,大义凛然,为了抗战皆不保存一己之私的实力,率部血战的事实。今天,他又看到蒋介石的嫡系将领为国家民族的存亡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精神,一种惭愧之情,油然而生。人非草木,更何况白崇禧又是一个感情丰富力主抗战到底的人呢?他感动了!他过去紧紧地握着杜聿明和郑洞国的双手,激动地说道:
“杜军长、郑副军长,打完这一仗,我一定要请人在巍巍昆仑关上,为第五军立一座高大的纪念碑和牌坊,让我们的历史、民族和人民,永远记住英雄的第五军!”
“打击倭寇,抵御侵略者,乃国军将士之神圣天职,聿明、洞国与第五军官兵,定不敢贪天之功!”杜聿明谦逊地说道。
白崇禧见杜聿明如此说,心中更感愧疚,他即命令参谋:“通知宾阳县长,动员县内之民众及物力财力,竭尽全力,支援第五军攻夺昆仑关作战!”
“谢谢主任!谢谢广西父老!”杜聿明、郑洞国向白崇禧敬礼告辞,回军部部署攻关作战去了。
经过周密准备,攻夺昆仑关的战斗定于十二月十七日拂晓打响。十六日下午,白崇禧率作战参谋及随员正准备到前线去督战,忽见两部吉普车卷着烟尘,直奔扶济村而来,那座独立小院的门推开后,走进来两个身穿黄呢军大衣,挂着上将军衔的高级将领。头前的一人,个子矮小精干,后边的那位中等身材,略胖。白崇禧闻报走出来一看,来的不是别人,乃是政治部长陈诚和战地委员会副主任李济深。白崇禧心里一愣,暗想大战在即,李任公和陈小鬼跑来干什么?他忙上前与李、陈二人握手寒暄,把他们引进自己那间卧室兼办公室土屋,然后以东道主的身份说道:
“任公、辞修兄,你们看,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简陋,我是没法招待二位啦!”
“健生兄,不必客气!”陈诚拿起一只农家用的粗瓷碗喝条,不在乎地说道。他颇有吃苦精神,当十八军军长时,他奉命在江西剿共,仍能与士兵一样穿草鞋行军。他来此前不久,曾到巴东一带视察。第六战区留守处主任为了巴结他,发动当地县政府组织民众欢迎,大摆宴席,满桌山珍海味。陈诚一看,顿时大发雷霆,用手指着那位留守处主任,喝道:“怪不得老百姓大骂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真是一点也不错。抗战之时,大后方生活那样困难,你们从哪里搞来的海味?一定要彻底追查!”那位留守主任被骂得胆战心惊,又急又怕,一夜之间竟至双目失明。陈小鬼一下子变成了凶狠的阎王,那些贪官污吏和好讲排场之人,每闻陈诚驾到,无不吓得魂飞魄散。
“委座对桂南会战极为关心,特派任公和我到前线来与将士共患难。”陈诚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一纸蒋介石的手令,给白崇禧看。
这是蒋介石委员长的亲笔手令,派李济深、陈诚到桂林行营作监军。白崇禧看了,心里极不舒服,认定这是蒋介石对他的不信任。李宗仁在徐州指挥台儿庄大战中,蒋介石曾亲临徐州巡视,又派白崇禧、刘斐、林蔚等协助李宗仁指挥军事,李宗仁都欣然接受,积极发挥他们的作用。白崇禧不同于李宗仁,他只需要兵,不需要什么人来帮忙策划,更反对有人拿着尚方宝剑来掣肘他。现在蒋派李济深和陈诚前来当监军,白崇禧明白,蒋介石是用陈诚来牵制他,之所以叫与白关系极深的李济深也同来,乃是既为敷衍李、又为敷衍白,真正代表蒋介石意旨的是陈诚,那把尚方宝剑握在陈小鬼手里。白崇禧的判断完全正确。原来,蒋介石自从同意把第五军交白崇禧指挥反击入侵桂南的日寇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第五军是他一支王牌军,是几百万国军中的佼佼者,自成立以来,蒋介石便把它视作自己的掌上明珠。现在,他被迫将第五军交白崇禧指挥,很不放心。一怕白崇禧拉拢第五军将领,二怕白崇禧借刀杀人,在会战中牺牲第五军。虽然桂林行营参谋长林蔚是他的亲信,但林的权力有限,对白崇禧之作战指挥和部队之使用,林皆不能干涉。蒋介石想了半天,决定派陈诚到广西来当监军,监督白崇禧对第五军这支王牌部队的使用,如发现白有不轨行为,可立即制止。为了掩人耳目,蒋介石又把桂系的老大哥,无权无勇的李济深拉来作陪衬。李济深虽然明知蒋介石之意,但他愿意到抗战前线去做工作,因此便和陈诚同飞桂林,然后转到迁江,到白崇禧的指挥所里来了。
“欢迎二位钦差大臣前来巡视!”白崇禧冷笑道,“如发现白某有临阵退却或督率不力之现象,当可就地问斩或押送重庆治罪!”
李济深只是意味深长地嘻嘻一笑,陈诚却理直气壮地说道:
“健生兄,你说哪里话来,我和任公到此是与前线将士共患难而来的。至于说到有临阵退却或者督率不力的将领,现在是抗战时期,无论是何人,当然都要治罪的,自然也包括我陈诚啰,象韩复榘那样的大员,我们不是也把他查办了嘛!”
陈诚的话,软中有硬,白崇禧听了更是不舒服。想陈诚当年不过是黄埔军校的一名炮兵队长,北伐时一直在副总参谋长白崇禧的指挥之下,打到南京,陈诚才当团长,“四·一二”清党,师长严重失职,才把陈诚推上师长的位置,可是这十年来,陈诚在蒋介石的卵翼下,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一跃而为与白崇禧平起平坐的陆军一级上将,且权力远在白之上。陈诚自恃有蒋介石的支持,对于桂系的白崇禧从不放在眼里,他脾气又暴,性格又硬,在中央经常与白崇禧发生口角冲突。白崇禧在背后总骂陈诚为“陈小鬼”。陈诚则当着部属和同僚大骂白崇禧是“白狐狸”,两人互相攻讦,各不相让,蒋介石正好分而治之。如今蒋委员长把陈诚派来桂林行营当监军,正象在一堆干柴上泼上油,这火烧得可就大了,李济深无法调和,只有无言的苦笑而已。
“陆科长,”白崇禧命令作战科长陆学藩道,“任公和陈部长长途跋涉,辛苦非常,你把他们带到合山煤矿公司休息去吧。”
“是。”陆学藩答道。
“生活上一定要照顾好!”白崇禧当然不能让陈诚住在他的指挥所里指手划脚当监军,特命陆学藩把李、陈二位送到离此地不远生活条件又较为优越的合山煤矿公司去“吊”起来,等打完仗再作理会。没想到陈诚马上从板凳上跳了起来,一把拦住陆学藩,说道:
“生活上的事不必操心,我们是来与前线将士们共患难的,应当马上到前线去!”
一则陈诚生活上较为简朴,不讲排场和享受,因此每到一地,并不首先考虑住的和吃的;二则他既是奉蒋委员长密令前来监督白崇禧对第五军的指挥和使用,到了这里,他对会战的兵力部署和作战情况还一无所知,如果委座查问起来,他何以交待?更重要的他对第五军的情况至为关切,他必须马上找到杜聿明和郑洞国。李济深虽然无权无勇,但却有一颗爱国的心,他自然在后方坐不住,哪怕是能到火线上给官兵们讲几句鼓励的话也好,因为他曾经是黄埔军校的副校长,不仅陈诚是他的学生,第五军的杜聿明、郑洞国、戴安澜、邱清泉这些出身黄埔的军、师长也都与他有师生之谊,虽然这些人现在都成了蒋介石的亲信,但作为他们的副校长,他觉得仍有训勉他们奋勇报国之义务。因此李济深对白崇禧道:
“健生兄,还是让我和辞修兄马上到前线一转吧,我们既到此地,怎能不去看望将士们一下呢!”
白崇禧见李济深也执意要到前线去,便不好再阻挡,当即嘱咐他的一位副官到合山煤矿公司为李、陈准备下榻之处,他便和李、陈分别乘车经宾阳,直到昆仑关附近的一条山冲内的一个小村庄里,找到了第五军军部。这个小村庄名叫南天门——听到这个名字便可知其地之险要。军部的一名参谋报告,杜军长的前方指挥所,设在正面主攻部队第二○○师和荣一师分界线的公路边一个高山的地洞里,山顶地势很高,上去不便。白崇禧便拿起电话简给杜聿明打电话:
“杜军长,蒋委员长派李任公和陈辞修部长到前线来看望我们,请你即回南天门军部。”
接着白崇禧又给正在阵地上的副军长兼荣一师师长郑洞国打电话,也请他马上回军部。陈诚站在一旁,见白崇禧和杜、郑二将说话的口气,简直象对白的桂系将领说话一般,心里很不舒服。记得台儿庄大捷后的一天,蒋委员长也的确高兴了一阵子,但随即忧心忡忡地对陈诚说出了他的心里话:“想不到李德邻指挥杂牌部队还如此得心应手!北伐时,白健生指挥我的黄埔部队,打浙江、攻上海,势如破竹。就是在我下野之后,他也还能指挥你们在龙潭击败孙传芳。李、白这两个人……”陈诚自然明白蒋介石的心病:李宗仁能指挥杂牌军打胜仗,白崇禧则能指挥蒋的嫡系部队打胜仗,李、白这两个人不可不防。陈诚此次之充当监军,便是来提防白崇禧的。杜聿明和郑洞国还未到军部,陈诚从参谋手里拿过一架望远镜,站到一个高耸的山坡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昆仑关的地形和敌我两军的态势。陈诚放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昆仑关在丛山叠漳之间,邕柳公路在关下一条冲沟北侧经过,形成一条险要的隘路,冲沟两侧,日寇的防御工事隐约可见,这是一个天然的极好的防御沟谷,攻关部队一进入这道沟谷,便等于落入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火网,除了把尸体填满深沟幽谷之外,别无出路。更险要的,要算这条冲沟对面的那个四四一高地,高地象一个天然的巨堡,仿佛天公造下昆仑关之时,便已预知此地是兵家必争之地,特意在关前又造了这座高地。高地上的枪炮火力,正好完全瞰制和封锁昆仑关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难越雷池一步之概。陈诚清楚地看到,占据四四一高地的日寇,已构筑了一层层牢固的工事,可以浓密的火网,控制关口和关前几公里之公路,攻关部队,兵力和火力都无从展开,只有硬着头皮挨打。陈诚从部队的态势上已看出白崇禧把第五军作攻夺昆仑关的主攻部队使用,心想这白狐狸真是居心叵测,借刀杀人!第五军纵使将昆仑关夺到手,这支王牌军恐怕也所剩无几了,到时他这位监军如何向蒋委员长交待?
“健生兄,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陈诚放下望远镜,向白崇禧问道。
“嘿嘿,一打起来你就知道了。”白崇禧狡黠地说道。
“你准备要第五军强攻昆仑关吗?”陈诚几乎用责问的口气说话了,他要拿出自己监军的身份来,警告白崇禧。
“嘿嘿,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白崇禧又是一声冷笑,心想,便是蒋委员长亲自来,也不能改变我的计划了,何况你这个“小鬼”!
“在如此不利的地形下强攻昆仑关,部队可能要付出极大的伤亡,你有胜利的把握吗?”陈诚终于现出了他钦差大臣的面目来。
“嘿嘿,辞修兄,你知道当面之敌是什么部队吗?”白崇禧最恨别人以提问的方式对他说话;而陈诚又偏偏摆出一副钦差大臣的架子,不断用质问的口吻向白崇禧提问,白崇禧当即以反问来回击陈诚。
“日军第五师团,号称钢军的王牌部队。”陈诚在来迁江之前,已从敌情通报中了解了有关情况,白崇禧自然难不倒他。
“台儿庄大战的时候,这个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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