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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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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公,”吴忠信见李宗仁吓不倒,也不敢再来硬的了,因为他是奉蒋介石之命,代替吴鼎昌出任总统府秘书长,是专门为抬李宗仁“上轿”而来的,如果逼得太紧,李宗仁不肯上“轿”,岂不适得其反,到时如何向蒋总裁交待呢?因此吴忠信忙把话锋一转,说道:“蒋先生的文告是交给张岳军处理的,不知他有转圜的办法没有?”
  李宗仁也正要找张群,见吴忠信一说,便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了,他拉上吴忠信就走:
  “我和你一起找张岳军去!”
  到了张群府上,张正在指挥家人收拾东西。原来三天前,蒋介石已任命他为重庆绥靖公署主任,他准备回四川老家为蒋介石巩固大西南去了。吴忠信和李宗仁说明了来意,张群略一沉思,便说道:
  “看来,此事只有打电话去向蒋先生请示了。”
  李宗仁一听,不由火又上来了,这不是蒋介石躲在幕后,拿他当木偶玩弄吗?他本想发作,但转念一想,待张群和蒋介石通了电话看他怎么说再讲。于是李宗仁说道:
  “那就请岳军兄给蒋先生打电话吧!”
  蒋介石由南京直飞杭州,此时住在杭州笕桥航空学校内,张群的电话一下便打到笕桥航校,电话接通之后,张群便将李宗仁要求修改文告之事向蒋介石报告。因李宗仁也坐在电话机旁边,蒋介石的话,他也能清楚地听到。
  “嗯,这个,这个,”蒋介石哼了好一阵子,才说道,“就照李德邻的意思改吧。”
  张群是蒋介石的心腹,又是一个极为圆滑之人,他见蒋介石似有让步之意,忙提醒道:
  “请问总裁,是按照宪法第四十九条上半段修改,还是按下半段修改?”
  “嗯,这个,这个,这个,”蒋介石又哼了好一阵子,才答道,“就按下半段的意思来改吧。”
  张群放下电话后,对李宗仁道:“德公,蒋总裁口谕,他的下野文告按照宪法第四十九条下半段‘总统因故不能视事时,由副总统代行其职权’来修改。即改为:爰特依据中华民国宪法第四十九条‘总统因故不能视事时,由副总统代行其职权,之规定,于本月二十一日起,由李副总统代行职权。”
  “不行!”李宗仁一口否定这个修改意见,“蒋先生在离职前一再要我‘继任’,绝未提到代行二字。现在蒋先生所引宪法第四十九条下半段,‘总统因故不能视事时,由副总统代行其职权’,所谓‘因故不能视事”当系指被暴力劫持而言。今蒋总统不是’因故不能视事‘,他是’辞职不再视事‘,则副总统便不是’代行‘,而是’继任‘。因此应将’于本月二十一日起由李副总统代行总统职权‘一句,改为’于本月二十一旧起由李副总统继任执行总统职权。‘“
  张群为难地说道:“蒋总裁可没有这样说呀!”李宗仁知道,张群一向唯蒋之命是从,有蒋介石走狗之称,对蒋刚才在电话里讲的,他如何敢动一个字?看来此事不找蒋介石是解决不了的。李宗仁便对张群道:
  “请岳军兄再给蒋先生打电话!”谁知,张群把电话打到笕桥航校后,一侍从副官答曰:
  “总裁出去了。”再问:“何往?”答曰:“不知何往。”
  “德公,蒋总裁下野后,已闻有欲息影林泉向往闲云野鹤之趣,不唯今晚找不到他,恐今后亦难找矣!”张群摇着头,放下电话后,看着李宗仁说道。
  “德公,我看蒋先生这样说一也有其法律作依据的。因为他虽辞职,但未经国民大会批准;而德公以副总统继任总统,也尚未得国民大会之追认,故此以代总统称之亦合法统。”吴忠信灵机一动,忙为蒋介石的话找法律依据。
  李宗仁冷笑一声:“嘿嘿,礼卿兄,你不是说过,宪法也约束不了蒋先生的吗?现在为何倒替他去寻找法律掩护呢?宪法上并未规定总统辞职要国民大会批准,副总统继任要国民大会追认呀!”
  “这,这……”吴忠信一时语塞。对李宗仁既吓不倒,也说不服,蒋介石也不会再让步了,对此,他如何才能把李宗仁拉上“轿”去呢?
  “不按我的要求改过来,我绝不就职!蒋先生走,我也走!他回溪口,我往桂林,这个烂摊子,谁要谁就来顶!”李宗仁越来越强硬,事情到此,已成僵局。
  “德公,目下局面危急,国家兴亡都寄托在你身上啦,我看你就先就职吧!”吴忠信只有苦苦哀求这最后一手了。
  “德公,蒋总裁已说过了,他五年之内不过问政治,你无论是‘代行’,还是‘继任’总统职权,不都是一回事吗?”张群也来劝道。
  李宗仁本是个厚道之人,在吴忠信和张群劝驾之下,心里那股火气渐渐熄灭了。他冷静下来,倒不是为吴、张二人所说服,而是产生了一种凄凉之感,国家都快没有了,还闹什么“代”不“代”呢?此时此刻闹得太凶了,人民是不会谅解的呀!不如先上台干起来再说,为和为战尽自己的一份力量,也算对得起国家和人民了。想到这里他哨然长叹一声,说道:
  “既如此,我就勉为其难,权当这个代总统罢!”
  吴忠信见李宗仁最后终于同意“上轿”了,顿时喜形于色,忙说道:
  “德公有德有仁,真乃党国之福也!”
  这便是李宗仁出任“代总统”的由来。由张群府上归来,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郭德洁一直等在门口,见李宗仁拖着沉重的步子归来,忙问道:
  “文告修改了吗?”
  “改了!”李宗仁并无欣喜之色。
  “改了就好!改了就好!”郭德洁一听文告改过来了,欢喜得什么似的,因为这样一来她可以成为真正的第一夫人了。她是很看重名位问题的,跟李宗仁结婚时,李宗仁已有元配夫人李秀文了,为了争到正式夫人的地位,她没少费心思,后来果然如愿以偿,李宗仁让她在事实上取代了李秀文的地位。现在,蒋介石下野,李宗仁当了总统,她也就取代宋美龄成为中国的第一夫人了,她怎能不高兴呢?
  李宗仁回到家中刚坐下,点上支香烟吸了儿口,白崇禧从汉口又打长途电话来询间文告的补救情况了,看来他简直比李宗仁还着急。
  “改过来了,是按宪法第四十九条的下半段来改的……”
  李宗仁把他和吴忠信、张群的谈话及蒋介石在电话里讲的,统统对白崇禧说了。
  “晦,德公!你呀——”白崇禧听着便大声地埋怨起李宗仁来了,“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
  李宗仁知道,白崇禧平素敬慕韩信,他在电话中讲的这句话,便是《史记·淮阴侯列传》中刘邦对韩信讲的,看来小诸葛对这“代总统”也深为不满,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论代与不代,维持的时间都会是一样的。孙中山以临时大总统开中华民国之先河,轮到他李宗仁以代总统来收场,也许是历史的一种巧合罢,想到这里,他倒反心安理得了。
  第八十回 府院分裂 李宗仁往说孙科 瞻前顾后 何应钦勉强组阁
  中华民国三十八年一月二十九日,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夏历元旦。大年初一早晨,远远近近的人家,照样响起节日的爆竹,换桃符,贴春联,迎接这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年节。虽然时局动荡,政府更迭,货币贬值,市场萧条,但南京的市民们仍在千方百计地操办年货,不忘欢度这一年之中最大的节日。餐桌上并不丰盛,许多人甚至揭不开锅,但是,人们的心中和脸上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漾着满怀信心的喜色,对新的一年,寄托着最为虔诚和热烈的希望。大多数人翘望江北,向往那火热的充满勃勃生机的新生活;一部分人则昂首看着总统府上那面飘动的国旗,把最后的一线期望都倾注在它的上面了。总之,在新的一年中,历史必将翻开庄严的新的一页。时逢新春大吉,不同的人们,都在心中默默地祝愿着自己盼望的那个时刻到来。
  傅厚岗六十九号李宗仁代总统的官邸,呈现一派节日的气氛,大门顶上,吊着四盏六面垂着黄色流苏的红庆宫灯。而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门上那副墨迹恢宏的春联:“德门呈燕喜;仁里灿龙光。”这副春联,看起来有些俗气,李宗仁本不让贴,但夫人郭德洁却爱之如珍宝,非让贴到大门上去不可。因这副对联,乃是清凉山上一个高僧所书赠的。据说,在竞选副总统最激烈紧张的日子里,郭德洁曾亲到清凉山的寺庙里求过签,那签上赫然写着“金榜题名、前程无量”八个字,后来李宗仁果然当上了副总统。蒋介石于一月二十一日下野离京后,二十四日李宗仁在总统府宣誓就代总统职。郭德洁心花怒放,忙兴冲冲地备办厚礼,到清凉山去还愿。那高僧收下厚礼后,便挥笔书写一联相赠。据说这对联写得颇有讲究,上下两联头一个字各嵌着李宗仁和郭德洁名字中各一字,“燕”、“龙”皆吉样之属也,有真命天子之意。据那高僧说,紫金山上近日有帝王之灵气,缠绕诸峰,预言天下将改朝换代,必有真命天子出现。又说,昔时秦始皇南巡,远观紫金山,曾言有帝王气,为了镇慑江南,秦始皇乃令将金陵改名秣陵,又着人埋金玉杂宝于紫金山上,以压其天子气;又令挖秦淮河,以泄其王气。但是,无论压也罢,泄也罢,秦始皇之后,仍有孙权在此称帝,后又有东晋和南朝的宋、齐、梁、陈六朝近三百年在此建都。五代十国时这里又成为南唐国都,历三主三十九年,最有名的便是那位写下大量哀怨清丽词曲的末代皇帝李煜。到了明代,这里又曾是朱元璋开国登基之处。太平天国洪秀全和中华民国孙中山,均曾于此建都开国……南京的帝王之气,从秦始皇后两千余年,始终未断过根,它时起时伏,时盛时衰,灵验无比。
  “据贫僧观之,近日紫金山紫气出现,正应在李代总统之身上也!”
  那老和尚几句话,直说得郭德洁眉飞色舞,仿佛她的身份已由中国的第一夫人上升到了皇后一般。因此春节前夕,在侍从人员布置总统官舍时,她亲自把这副表面上看来俗气,而其中隐藏帝王灵气的对联贴上了门楹。既为迎春大吉,又为李宗仁正位贺喜,一副平庸俗气之对联,想不到其意竟如此高深莫测!
  用过早餐之后,李宗仁和夫人郭德洁坐在客厅里,准备出发劳军。前日,李宗仁已命令中央银行南京分行,为首都卫戍部队每名士兵准备一元现洋,初一这天,他将亲率政府阁员前往慰问首都卫戍部队官兵,以示体恤前方将士之意。记得民国十六年中秋节,孙传芳兴师渡江大举南犯,国民革命军第七军将士正在栖霞、龙潭一带与孙军血战,李宗仁虽在紧张的战斗之中,仍不忘命副官去冠生园为官兵们订购月饼。现在,他已取代蒋介石成为总统,南京的局势,与民国十六年蒋介石下野时一样处于危急状态之中,因此,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劳军了。他今天身穿西服,外披一件黄呢军大衣,有集军政首脑于一身的特点。他在客厅里正缓缓踱步,不时将手中夹着的骆驼牌香烟往几上的烟缸中弹一弹,他风度从容,表情穆静,使人感到他对上台几天来处理的大事是满意的。他在就代总统职的当天,就发布了七大和平措施:即(一)将各地“剿匪总司令部”一律改为“军政长官公署”,(二)取消全国戒严令。接近前线者,俟双方下令停战后再行取消;(三)裁撤“勘乱建国总队”;(四)释放政治犯;(五)启封一切在欲乱期间因抵触勘乱法令被封之报馆、杂志;(六)撤消特种刑事法庭,废止刑事条例;(七)通令停止特务活动,对人民非依法不得逮捕。三天后,李宗仁又致电中共中央毛泽东主席,承认以毛泽东主席所提八项条件作为和谈基础,请共方迅速指定和谈代表与谈判地点。李宗仁这一系列的谋和举动,无不令世人瞩目,沪宁一带,和平气氛亦随之高涨。他的这些措施,皆是以他的“法统”地位来对抗作为国民党总裁的蒋介石的“党统”地位,以期联合党内外各民主派别,与共产党进行和平谈判,划江而治,从而开创一种新的政治局面,以巩固他的权力,既能阻止共军渡江,又能制止老蒋卷土重来,还可得到美国的大量援助。清凉山寺庙中那位老和尚关于紫金山上帝王灵气的出现及其预言,郭德洁曾向他暗示过,他竟有所信。记得民国十七年在武汉时,李宗仁竭力延揽文人雅士。时适甘介侯交卸了代理外交部长职务,任汉口交涉使和江汉关监督,李宗仁久闻甘博士之大名,乃折节相交,三次往访,李、甘初次晤谈,便十分投机,真有相见恨晚之感。甘介侯从此便成了李宗仁重要的谋臣策士和奔走四方的代表。有一次,甘介侯陪李宗仁到武汉一处庙中扶乱,竟得“木子为君,廿二为相”八字偈语。李宗仁见了心中大喜,暗想北伐以来才两年的时间,他的势力范围便由广西、广东、湖北、湖南直达平津,以此发展,将来必能削平群雄,唯我独尊,一统天下。甘介侯更是喜形于色,因为“木子”是“李”字,“廿二”便是“甘”字,他将来自有从龙为相的希望,从此死心踏地为李宗仁效劳。李宗仁与美国大使司徒雷登的关系,便是通过甘介侯的居间奔走而拉上的。在李宗仁竞选副总统的活动中,甘介侯更为卖力,他充当李宗仁的发言人,以《新民报》为基地,大造舆论,推波助澜。蒋介石闻之恨得咬牙切齿,必欲除之而后快。于是毛人凤派人下手暗杀,但甘介侯机警异常,他经常出入美国大使馆,每天变换下榻之所,使特务无法下手。有一次在上海,特务已将寓所包围,但他仍然逃之夭夭。由于多次化险为夷,他更相信自己跟李宗仁是跟对了,将来必能成为一品元勋。现在甘介侯正在上海为李宗仁大造和平舆论,不遗余力拉拢各方人士,甚得李宗仁的信赖。因有这一段机缘,因此,对于清凉山老和尚的预言,李宗仁是相信的。特别对于南京这个地方,从历史来看,常常是统治半壁河山,无论是孙权或其后的六朝、南唐、太平天国乃至孙中山,均无一例外。也许,这和秦始皇当初做的手脚有关,到如今,他李宗仁也最多能做到划江而治罢了。从这点也说明,老和尚的话是有极大的预见性的。但若能做到划江而治,实现南北朝的局面,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都十点钟了,他们怎么还没来呢?”郭德洁看了看腕上那只小手表,急得再也坐不住了。她今天穿件银灰色裘皮大衣,显得雍容华贵,这将是她第一次以总统夫人露面的机会,无论从穿着打扮上,还是言谈举止上,她都做了充分的准备。
  “是啊,怎么还没来呢?”连一向老成持重的李宗仁,也沉不住气了,不由伸头在窗口朝大院子里望了望。
  据李宗仁的吩咐,今天劳军由他亲自率领,到雨花台、狮子山一带看望官兵,发放赏银。规定十点钟以前,内阁各部长并五院院长乘车到总统府门前会齐出发,但赏银必须在九点以前领出运到傅厚岗官邸。总统府参军长刘士毅一早便奉命到中央银行南京分行取钱去了,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刘士毅终于回来了,他急得满头大汗,气得两只腮帮子象个吹鼓手一般,报告道:
  “总统,没……没钱啊!”
  郭德洁一听两条眉毛顿时一竖,训斥道:“士毅,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开口就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来!”
  “怎么回事?你慢慢讲嘛。”李宗仁皱着眉头,声音倒还平和。
  “银行说没钱可支,拿不出这么多现大洋。”刘士毅报告道。
  “他们把钱弄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作为总统要几万元慰劳首都卫戍官兵,他们都开支不了。真是岂有此理!你再去责问他们,叫他们无论如何给我把钱弄来,否则,前线官兵岂不说我言而无信!”李宗仁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没有钱怎么去劳军呢?而且每个官兵发大洋一元这个消息,他已向卫戍司令张耀明和副司令覃异之讲过了,就象当年他把要给每个官兵发两个月饼,在南京度中秋节的消息告诉第七军军长夏威一样,这话是不能收回的呀!
  “我都快把嘴皮磨破了,他们开始说没有钱,后来会计科长说,蒋总裁有令,银元全部运往台湾存放,自他下野后,任何人不得擅自动用,除非取得总裁的手令,方能支领。”刘士毅唉声叹气地说道。
  “岂有此理!”李宗仁大声斥喝道,他那国字脸被忿怒绷得紧紧的。果不出所料,老蒋是要把他当傀儡,连几万元的开支都不肯把权放给他,这代总统还算什么呢?
  刘士毅站在旁边,不知说什么才好。郭德洁气得嘴噘起老高,看来,她今天为了作为中国第一夫人露面的一切准备都白费了,没有赏银,如何劳军?新年大吉,便是叫花子登门求乞,也得施舍几文呀!何况去慰劳那些看守南京大门的官兵呢?当然,如果硬要她掏腰包的话,几万块钱她也掏得出,竞选副总统时,各种竞选费用便用了一千多根金条,合大洋也有一百多万,劳军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呢?但是,这两者毕竟是不能划等号的!
  “于院长和居院长到!”侍从官进来报告道。
  李宗仁一愣,于右任和居正这两位元老怎么来了?他忙说一声:“请!”于、居两位进入客厅后,拱手向李宗仁夫妇拜年,李宗仁和郭德洁忙强打笑容,向于右任和居正施礼,侍从人员跟着上来敬茶。
  “听说德公今天邀我们去劳军,我与觉生①兄到总统府门前等待多时,不见人来,特到府上拜年,顺便探探消息。”年过七十的监察院长于右任,胸前长须飘飘,是位庄重正直的老者,落座后便问起劳军的事来。
  ①居正字觉生。
  于右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得李宗仁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半晌,他才说道:
  “蒋先生把银元都己运到台湾存放,银行里支领不到现洋,劳军的事,看来……”
  看着李宗仁那难堪的表情,于右任早已明白一切,他意味深长地叹道:
  “德公,只有实现真正的和平才有前途啊!”
  司法院长居正说道:“听说孙哲生院长把行政院搬到广州去了,阁员们都悄悄地去了上海,节后便往广州办公,不知德公知否?”
  李宗仁听了,简直有如听到总统府崩塌了一般,使他大惊不已。因为孙科把行政院一搬走,在南京便剩下李宗仁这空头代总统了,他如何能代表国民政府呢?与共产党和谈,划江而治,争取美援,制止蒋介石卷土重来,岂不都成了泡影?他估计孙科如无蒋介石暗中指使,是没有这般胆量的,老蒋釜底抽薪,无非是要李宗仁只能做个驯服的傀儡、工具,不能有任何作为。特别是他上台后发表的七大和平措施和致中共主席毛泽东的电报,使他在政治上赢得了一定声望,蒋介石在幕后忌恨,把孙科拉到广州去,造成府院分裂,使李宗仁动弹不得,老蒋才便于从中操纵。
  “孙哲生此举,宗仁委实不知!”李宗仁强压愤懑,半天才说出话来。新春大吉,对李宗仁实在是太不吉利了,劳军无钱,府院分裂,这些晦气事全集中在大年初一这天,叫他如何不气!
  “我们的政府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呢?”居正的资格很老,民国四年春,孙中山任命他为山东讨哀军总司令时,蒋介石才是他手下的参谋长,他说话坦率极了,“说它在南京罢,却只有你李德公这位代总统,说它在广州罢,又只有孙哲生的行政院,说它在溪口罢,但那里只有一个已经宣布‘引退’的蒋先生,这局面,唉!”
  李宗仁只感到头脑发胀,心头象被无数条细绳子紧紧勒着似的,连喘气都感到困难,国民党和它的政府已经到了四分五裂的地步,这样的政府,能战吗?能和吗?这一切都是蒋介石造成的啊!但是,李宗仁的性格和他对南、北朝局面的向往及与蒋介石几十年的较量,规定了他不甘心屈服和抗争的意志。他象一位指挥一场已打得无法可赢的战争的统帅,仍在沉着不慌地运筹帷幄,以他不屈的个性去强行扭转自己的逆势。他望着于、居两位元老,说道:
  “宗仁个人的命运微不足道,只要国脉尚存一息,我就要坚守总统府岗位,誓不后退。孙哲生之去广州,恐是受人暗中指使,过了年,我就去广州把他请回南京,共撑危局!”
  于右任将着长须,点头道:“应该这样。”接着他又深为关切地问道:“德公曾说一定要释放张学良和杨虎城二位,不知近日张、杨可否得释?”
  “我已于昨日给参谋总长顾祝同下了个条子,要他负责释放张、杨两人。”李宗仁颇有把握地答道。
  “如张、杨能得释,德公上台便是做了一桩大好事!”居正这话,说得简直如同一首回文诗,似乎专门提醒人们从倒转去理解他的意思。
  他们又扯了些关于和谈方面的事情,于、居已知今天劳军去不成了,便告辞而去。送罢客人回来,李宗仁无所事事,从花园转到客厅,又从客厅转到卧室、办公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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