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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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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窜。郭德洁无精打采地坐在房间里,把那身华贵的银灰裘皮大衣脱下来,挂到衣架上,接着又取下穿起来。她象一位打扮得整齐、准备上花轿出嫁的新娘,却又偏偏临时接到男方家中出了变故、不能前来迎亲的通知,只得空欢喜一场,伤心地看着自己那些嫁妆暗自惆怅。
李宗仁和郭德洁便这样度过了他们有生以来气氛最为暗淡低沉的一次年节!
过了节,李宗仁毫不犹豫地直飞广州,要孙科把行政院迁回南京办公。
却说孙科实在没料到李宗仁会亲自飞到广州来请他。因自从副总统竞选被李宗仁击败后,他一直耿耿于怀,特别是对竞选中桂系揭他的阴私,更是怀恨在心。蒋介石为了安抚孙科,让他当了行政院长。蒋介石于一月二十一日下野后,李宗仁以代总统上台,孙科心里很不舒服,私下对人发牢骚道:“我与李宗仁这个军阀没法合作!”蒋介石在溪口正欲拆李宗仁的台,让他当傀儡,便给孙科打电话,要他将行政院迁往广州办公。孙科正想摆脱李宗仁的控制,便要他的阁员们于节前一日悉数到上海,节后到广州,及待李宗仁得知时,南京只剩下了他这个没有行政机构的光杆代总统了。孙科到了广州,正在看李宗仁唱独脚戏的笑话。因为民国史上,曾出现过多次府院分裂的状态。手握实权的国务总理每每使总统感到头痛。民国六年,因为对德宣战问题,总统黎元洪与国务总理段祺瑞发生冲突,段祺瑞愤然出京,到天津设立各省总参谋部,拉拢各地方实力派脱离中央,弄得总统黎元洪焦头烂额,无法应付。孙科到了广州,也自有他的一套打算,他欲依靠广东军人张发奎、薛岳、余汉谋等人的支持,与中共和谈,争取划江而治。为此,他曾命水利部长钟天心到香港同中共方面“搭线”。正在这时,李宗仁突然飞到广州来了,他不得不出来和李应酬一番。
“哲生兄,中华民国首都还在南京,行政院乃政府的行政机构,应立即回到首都去,以便府院一致,共支危局。”李宗仁与孙科一见面,便诚恳地劝他回去。
“唉,德邻先生,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我回南京去?”孙科直摇头,说道,“听说共军前锋将抵浦镇,南京已在共军大炮射程之内,为使政治重心不受军事上的威胁,行政院才迁到广州来的,现在怎么还能迁回去呢?”
“哲生兄,记得民国十六年八月,你和组庵先生代表武汉方面来宁会谈宁汉合作事宜,时值孙军渡江,南京危急之际,你我之间,是曾共过患难的啊!再说抗战八年,我们哪一天不是在敌人炮火轰鸣下度过的呢了今天党国危急,不亚于抗战时代,此时此际,唯有你我携手共进,坐镇首都,党国前途尚可有一线转机,否则,政府分裂,军心涣散,言和言战都将成为画饼,我等亦将为历史罪人矣!”
李宗仁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却是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孙科仍不为之所动,最后干脆以身体不适,需在广州治病为名拒绝重返南京视事。李宗仁急得不知所措,在他来广州之前,已商请颜惠庆、章士钊、江庸和邵力子等四位有声望的人士,组织了“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去北平试探和谈。这四位老先生到了北平后,受到中共北平市长叶剑英将军的热情接待,旋又应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和副主席周恩来之邀赴石家庄晤谈,看来,国共再度和谈之门已经打开了,形势已经有了转机。但是,如果孙科硬不把行政院迁回南京去,到时,李宗仁这代总统又怎么能够与共方和谈呢?共产党不承认他的政治地位,不以他为和谈对手,他一切就完了。正在急切之际,张发奎到宾馆来访,李宗仁忽然灵机一动,喟然长叹,说道:
“向华兄,我觉得这个家实在没有办法再当下去了,与中共和谈也实在负责不了,现在老蒋仍在幕后多方掣肘,汤恩伯拥兵沪宁,又不听我指挥。就以我个人现在的名份来说,总统下台后,应由副总统升任总统,这是宪法所规定的,但他们都以老蒋并非永远辞职为理由,只能让我以‘代总统’的地位行使职权,这在法律上就成问题,纵令将来和谈协定讲妥,由我签字和发布命令,他们也可以否定而不执行的。我看这个局势还是大家不理,都撒手好了!”
张发奎一听,急得立即跳了起来,忙说道:“德公,现在我们绝对不可消极,只要你坚持下去,就可以保有和谈的地位与随时觅取和谈成功的机会。老蒋的阻挠不足为虑,法律效果更不成问题,现在老蒋的赌本已多输得差不多了,很难右再起的可能。如果我们与中共和谈成功之后,即便不用总统的地位,亦将会得到更多人的拥护,而为众望所归,那时蒋派中人,也将有一部分站到我们方面来,老蒋也就更加孤立了。至于广东方面,余汉谋、薛岳均表示拥护你,粤桂联盟这个担子,我可以完全担负起来。现在两广总的力量,就已超过了老蒋的力量,何况蒋派中人也未必个个对蒋都是死心塌地的。”
张发奎这些话,正中李宗仁的下怀。原来,张发奎有过三次反蒋的历史,始终不为蒋介石所信任。后来他利用抗日战争的形势,走陈诚路线,并得到李宗仁和白崇禧的支持,才先后得以出任第四战区司令长宫、中国陆军第二方面军司令官和广州行营、广东绥靖公署等要职。可是好景不长,抗战胜利后第二年,蒋介石即以宋子文为广东绥靖主任,张发奎被调为空衔的战略顾问委员会委员,他无兵无权,寂寞难耐,深感蒋介石对他是永远不会信赖的,遂从心内再次萌发了反蒋的念头。从前反蒋,张发奎皆拥兵自重,或与李、白合作,这次反蒋,他两手空空,必得借重广东地方实力和李、白的桂系力量,方能有所作为。目下,薛岳任广东省主席,余汉谋任广东绥署主任,薛、余与张发奎系陆军小学同学,有金兰之交,又做过张的部下,因此他们把张请回广东,尊之为大哥,希望利用他在粤军政界的潜势力,经营广东地盘。张发奎回到广东后,李宗仁亦登台当了代总统,便密谋粤桂联盟,反蒋抗共,划江而治。李宗仁闻讯,大感兴趣,现在见张发奎态度如此坚决,更是感到高兴,他动感情地说道:
“向华兄,想当年我们在广西相依为命,患难与共,在老蒋的重重压力之下,不但生存了下来,还站稳了脚跟,现在,重温这段历史真是令人无比感奋啊!”
“德公,”张发奎坦率地说道,“两广人应该大联合,蒋家天下,原是我们两广人打出来的。后来何以这样失败?说到底就是不能团结,两广事变、粤桂问题等等就是不团结闹出来的。现在应该粤桂大团结,以两广为核心,方能实现反蒋抗共的大业!”
李宗仁拉着张发奎的手,激动地说道:“向华兄,让我们再共患难吧!”
“德公,有事你只管下命令就是,我张发奎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张发奎本是军人出身,又是个性格痛快之人,当下便拍起胸膛说话。
“现在,我正争取与共方讲和,做到划江而治。已请颜惠庆、章士钊、江庸和邵力子四老组织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前往北京试探和谈之路,一有结果便派出政府代表团与共方正式和谈。可是,目下政府内部四分五裂,在陈立夫等将中央党部迁穗后,孙哲生又步其后尘将行政院搬了过来,这个烂摊子,如何能够反蒋抗共?”李宗仁用求援的眼光看着张发奎。
“这个不难!”张发奎把拳头一挥,拿出当年铁将军的劲头说道,“中央党部那些家伙,都是蒋的嫡系,到时我把他们来个一网打尽,让老蒋也尝尝我们的厉害!至于孙哲生先生的行政院返京问题,这事德公就包在我的身上好了,你要没别的事了,明天就可返京。”
张发奎不愧是个痛快之人,李宗仁便不再多说。第二天,他去看望孙科,告知即日返京,并宽慰他好生养病,关于行政院迁回南京的问题,李宗仁再也没有提起,倒弄得孙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李宗仁由广州飞桂林、长沙、武汉与黄旭初、程潜、白崇禧等晤谈,一路巡视,在他返京后的第三天,孙科和他的阁员们也都全部回到南京,蒋介石妥把行政院移到广州,欲使府院分裂的企图终未得逞。
李宗仁为了酬谢张发奎,特任命张为陆军总司令。
可是,孙科回到南京不久,便向李宗仁递上了辞职书,不管李宗仁怎样挽留,他还是要辞去行政院长职务,李宗仁无法,只得照准。没有行政院长,也就等于没有行政院,费了好大劲,李宗仁还是个没有行政机构的光杆代总统,他主持的南京政府仍是个残缺破烂的摊子,不能发挥政府的职能作用,严格地说,国民党已经没有政府了!恰在这时,颜惠庆、章士钊、江庸和邵力子等四位老先生从北平访问回来了,他们向李宗仁报告了北上半月的情况和结果,表明共方确有诚恳的言和之意,并说共方和平代表人选及双方和谈地点问题,不久亦可决定。他们还带回了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给李宗仁的一封信。“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返回南京之后,沪、宁一带和谈空气一时显得更浓,各界人士都把眼睛盯着代总统李宗仁,看他下一步怎么走。李宗仁正急得火烧眉毛一般,寻找行政院长的适当人选。桂系集团虽然可以推黄绍竑为行政院长,以绍竑之才,出长行政院是不成问题的,但是,这样做显得派系色彩太浓,会大大地刺激蒋系中人,将使现政府更处于不利的地位。权衡再三,白崇禧提出以何应钦为行政院长,因何与李、白曾经合作过,多年来互相关系友好,且何应钦又是蒋介石系统的重要人物,以何组阁,既可维持府院一致的行动,又可争取蒋系中人,特别是手握重兵的黄埔学生。李宗仁便请白崇禧和总统府秘书长吴忠信,带着他的亲笔信函到上海去邀请何应钦来南京组阁。可是不论白崇禧和吴忠信怎么说,何应钦始终不答应到南京来,最后,只得由代总统李宗仁亲自出马,前往上海劝驾去了。
却说何应钦自辞去国防部长后,便到上海闲居,前不久,又到杭州汤恩伯的别墅中,过了一段闲散的隐居生活。回到上海后,终日在他的公馆里养鸟种花,不闻时事。其实,他的内心却不平静,那颗埋在胸膛城府最深处的野心,并未因蒋介石在东北、华北和徐蚌一败涂地,而有所消沉泯灭。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取蒋而代之的迷梦。眼下,蒋介石下野了,李、白重新登台,何应钦自然想起民国十六年,他与李、白在南京度过的那一段“密月”。只是好景不长,第二年老蒋就回来了,以后蒋、桂交锋,李、白几经浮沉,想不到二十二年后,他们又把老蒋撵下了台,这两个广西佬也真好手段!何应钦正密切注视着事态的发展,他估计,李、白必然会来请他出山帮忙,因为老蒋虽然下野,但仍在幕后操纵,那些手握重兵的“天子门生”,李、白是指挥不动的,非得请他发号施令才行。想当年,保卫南京,血战龙潭,第一军就靠他指挥,才与第七军击溃了孙传芳的几万大军。当然,这些年来,他在蒋介石手下也算混到了位极人臣的地步,但总觉得不顺心,因为在老蒋面前,他永远象一只老鼠似的提心吊胆过日子,老蒋的那两只眼睛,象鹰眼一般犀利,直盯得他心里发怵。“西安事变”,他心怀叵测,欲出兵讨伐张、杨,实则暗算老蒋,被宋美龄严厉制止。从那以后,他觉得蒋介石的两只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似乎不在他脑后找出两块魏延似的“反骨”来永不罢休。陈诚青云之上,慢慢地取代了他的地位。抗战胜利后,蒋介石干脆把他推到联合国去当有名无实的军事代表团团长。回国后,虽然老蒋任他为国防部长,但毫无实权,徐蚌会战,本来是他极力推荐白崇禧出来统一指挥的,他相信,只要把华中和徐蚌两地区一百多万国军交由白崇禧指挥,老蒋不从中插手,战局便会改观。谁知白崇禧出尔反尔,拒绝指挥,结果徐蚌会战一败涂地,紧接着白崇禧又突倡和平,何应钦到了这时才明白小诸葛的锦囊妙计是逼蒋下野,他深怕受到牵连,便以徐蚌战败引咎辞职,躲到上海去观风向。不久,蒋介石下野,李宗仁以代总统上台,他怕老蒋怀疑他与李、白有勾结,便跑到杭州汤恩伯的别墅里隐居起来,每日只带一名副官,到山上游玩打猎,以示淡泊。等到孙科辞去行政院长职后,他又回到上海来。他估计李宗仁必然会来请他出任行政院长组阁,干还是不干,他心里矛盾极了。从内心来说,他早就想当行政院长,老蒋就是不让他当。现在李宗仁当了代总统,老蒋更不会让他去和李、白搞在一起——老蒋已经被“白狐狸”咬过一口了,是绝不会忘记那个伤疤的。何应钦正在为自己的出处费脑筋的时候,白崇禧和吴忠信终于登门拜访了。白崇禧把李宗仁的亲笔信交给何应钦,接着便说道:
“敬公,李德公请你到南京去帮他的忙,我看无论如何你都要去的。”
“酶,健生兄,感谢你和德公看得起我。”何应钦摆出一副隐者的架子,悠悠然地说道,“不过,我现在的兴趣不是做官,而是打猎。来,请你和礼卿兄来看看我的猎枪、猎具和猎犬吧,嘿,全是一色美国货哩!”
何应钦也不等白崇禧和吴忠信说话,便把这两位南京来的使者拉到他后花园的一间房子里,他先命卫士牵出那匹有小牛犊一般高大健壮的黑色猎犬来,说道:
“这是一位美国陆军中将送给我的,连老虎见了都怕它三分呢!”
白崇禧本来也酷爱打猎,对这只黑色猎犬亦很感兴趣,便说道:
“待有闲暇时,我请敬公到鸡公山去围猎。”
“好,好。”何应钦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到时我们都玩个痛快。”他又命卫士把他从美国带回的双筒猎枪、夜猎用的探照灯、瞄准镜一一拿出来让白崇禧和吴忠信看,白崇禧连连夸赞说:
“好货色!好货色!”
吴忠信是文人,对打仗和打猎都毫无兴趣,但对官场中的各种人和各种手腕却是洞若观火。只见他把何应钦那支乌黑发亮的双筒猎枪笨拙地往肩上一扛,笑道:
“敬之兄,你就把这支猎枪送给我吧!”
“啊?礼卿兄何时爱上围猎的呢?”何应钦与吴忠信都是贵州人,互相很了解,他不知这位老乡说这话是何意,忙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对方。
“哈哈,记得去年五月,蒋总统命我来上海劝请健生兄出任华中‘剿总’总司令,我到府上,健生兄赠我一只山水盆景回京复命。今天,我奉李代总统之命,与健生兄来请敬之兄到京组阁,难道你不应该送我一件最心爱的东西带回京去么?”
吴忠信这几句话,说得入木三分,不但把个小诸葛的脸说得红了起来,更把这个外表矜持淡泊、实则满脑袋野心的河应钦说得脸上发辣,因为他现在的做法和当时白崇禧拒绝到武汉任职都同出一辙:观风测向,待价而沽。尽管大家心里都明白,但何应钦却偏装糊涂,忙从吴忠信手中夺过猎枪来,说道:
“这个送不得,送不得的啰,礼卿兄!你实在思要,待有人从美国回来,我一定叫他们捎上一支给你。”
白崇禧也赶忙附和道:“敬公千万不要忘记给我也捎上一支啊!”
“哈哈,当然!当然!”何应钦笑眯眯地慢慢点着头。
正象吴忠信估计的一样,他和白崇禧的上海之行无功而返。回京复命时,他特意对李宗仁道:
“此事非得德公亲自去一趟不可。”
李宗仁焦急地问道:“依礼卿兄之见,我去请,敬之会同意出来组阁吗?”
“行行行,”吴忠信连连点头,“德公去一定能把他请出来的。”
“好吧,我明天就去!”
第二天,李宗仁乘专机直飞上海,到了何应钦公馆,便直接闯了进去,何应钦正在睡午觉,闻报赶忙爬起来,到客厅去见李宗仁。
“敬之老弟,历史正在重演,蒋先生又辞职了,南京再度垂危,当你以前的同事孤独的时候,你能无动于衷吗?”李宗仁也顾不得寒暄和客气了,一见何应钦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何应钦见李宗仁一来便激动地提到二十二年前的往事,不觉一惊,他赶忙先去把客厅的门插上,再把窗帘拉上,然后递给李宗仁一支美国香烟,小声说道:
“德公,请你说话把声音放小些,我的秘书、副官、卫士差不多都是保密局的人啊,我们的谈话让蒋先生知道了,那就麻烦啦!”
李宗仁听了又惊又气,他点上烟,在茶几上擂了一拳,愤然说道:
“难道我身边就没有蒋先生的人吗?我不怕,他有本事干脆把我们都杀光好了!”
“德公……”何应钦直摇头,示意他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敬之老弟,我此来不为别事,孙哲生已辞行政院长职,我请你出来组阁,以便和共方进行和谈,请你不要再拒绝!”李宗仁的话既急迫又恳切,不说本就想当行政院长且又和李、白有着特殊关系的何应钦不好拒绝,便是其他人在此场合,恐亦难断然拒绝。
何应钦沉吟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小心翼翼地说道:“德公,这事恐怕要先报告蒋介石先生才行。”
李宗仁见何应钦不拒绝出任行政院长,但却要征得蒋介石的同意才敢表态,心里真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他真没想到何应钦怕蒋介石竟怕到这种地步,便说道:
“蒋先生已经引退了,这样的事,为什么还要请示他呢?”
“不请示他不行啊,德公,蒋先生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不开口,我是什么也不好干的呀!”何应钦总算说了真心话——想干,但要蒋介石点头才行。
李宗仁皱着眉头,仿佛受了侮辱一般,一口气吸掉了半根香烟,好久说不出话来。但是,为了他的政府的生存,他不得不放弃原则,丢掉法统,准备低声下气去向蒋介石请示,让何应钦出来当行政院长。
“敬之老弟,你这里有电话吗?我马上就给蒋先生打电话!”李宗仁用那双充满屈辱和愤撇的眼睛望着何应钦。
何应钦把李宗仁引到楼上一间小房子里,他亲手关上房门,又拉上窗帘,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筒,要通了溪口的长途电话,他把话筒递给李宗仁,小声说道:
“德公,请讲吧!”
李宗仁刚接过话筒,蒋介石便说话了:“德邻兄,你怎么在敬之家里打电话呢?”——蒋介石似乎早已揣知李宗仁的意图了。
“啊,是这样的,”李宗仁想解释,但马上觉得这是多余的,便接着说道:“孙哲生已经辞职了,我想请敬之出来组阁……”
“德邻兄,我是退休的人,还能说什么呢!”蒋介石冷冷地说道。
李宗仁紧紧地攥着电话筒,仿佛是攥着一个仇敌在手中,不但不能把他卡死,还得老老实实地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反而给他磕头求饶。他那四平八稳的国字脸简直气得变了形,但他还得向蒋介石说好话:
“关于敬之担任行政院长的事,你看……”
“这个,这个,嗯,你为什么一定要提和我有关系的人来做院长呢?到时候,别人又要说我在幕后操纵了,我看,院长还是让别人来做的好!”蒋介石十分认真地说道。
李宗仁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蒋介石的每一句话,都是一记重重的耳光,噼噼啪啪地打在他那国字脸上。依他的个性,早就要摔电话筒了,但是,为了让何应钦能顺利出来组阁,他只好忍耐着,说出违心的话来:
“你就让敬之担任这个职务吧!”
“这个,这个,德邻兄,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代行总统职务,一切都由你安排啊!这个,你千万不要再提了,否则,外边不明真相的人,又指责我退而不休啦!”蒋介石很严肃地说着,仿佛他早已成了局外人一般。
李宗仁无法,只得把话筒交给何应钦,说道:“你跟他讲讲吧!”
何应钦当然想直接听听蒋介石对他出任行政院长的意见,便说道:
“总裁,我是敬之……”
“我知道。”蒋介石不耐烦地说道。
“李德公要我担任行政院长,我实在干不了啊!”何应钦转弯抹角地向蒋介石请示着。
“既然德邻想让你担任那个职务,你就接受下来吧!”蒋介石仍然很不耐烦地说着。
何应钦心中暗喜,老蒋终于答应了!他马上诚惶诚恐地说道:
“既然总裁要我去干,我不知怎样干才好,请给予训示。”
“嗯,这个,这个,现在是备战求和,仍然以整饬军事为重,不应分心。”
“是!”
“共产党的话是不可信的,谁信共产党的话,谁就死无葬身之地!”
“是!”
“现在不是民国十六年的时候,你明白了吗?”
“明白!”
李宗仁在旁边,对蒋介石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感到自己的脸似乎被蒋介石打得正迅速膨胀起来,他已经变得鼻青眼肿,面目全非了……
中华民国三十八年三月十二日,何应钦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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