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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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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浔州府乃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不知德公将以什么好东西款待我们?”
  李宗仁一听白崇禧那口桂林话,心里顿时高兴起来,忙又拉着白崇禧的手,说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此地有西山名茶,乳泉圣水,可供待客之用。”
  黄旭初见李宗仁和白崇禧用桂林家乡话谈得十分投机,便马上用白话和黄绍竑交谈起来,黄绍竑与黄旭初本是容县同乡,且黄旭初又曾在马晓军的模范营中当过营副,也算得上是黄绍竑的旧上官,但言谈举止黄旭初却又处处谨慎,左一声总指挥,右一声总指挥地叫着,俨然把黄绍竑尊为自己今日的上官,黄绍竑心里自然感到舒坦,话也就更多了,白崇禧见了笑道:
  “旭初兄,要是我俩把位置掉换一下,恐怕两位老总都没得话讲啰!”
  李宗仁和黄绍竑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黄旭初一向不苟言笑,仍是谨慎地说道:
  “要换还不如合起来的好。”
  白崇禧听黄旭初这话正说在点子上,便又笑道:“《三国演义》讲的便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呀!”
  “哈哈……”
  李宗仁赶忙拉住黄绍竑的手,两人相对一笑。随从给他们牵过坐骑,李、白、二黄跃上坐骑,直往李宗仁的定桂军司令部驰去。到得司令部里,四人在客厅里饮茶,稍息片刻,副官来报,宴席已备好,请各位长官入席。李宗仁和黄旭初便邀请黄、白二人到后花园左边的一间密室中去,一边饮宴,一边作纵横谈。李宗仁以主官兼东道主的身份,先劝黄、白二人喝酒,酒过三巡,白崇禧便对李宗仁道:
  “德公对眼下桂林的战事,有何看法?”
  李宗仁放下酒杯,颇为焦虑地说:“沈鸿英乘人之危,派邓瑞征袭攻桂林,陆老帅闭守孤城,恐怕危在旦夕!”白崇禧摇头道:“有陆裕光、韩彩凤坚守,桂林一时不至于城破。”
  “马济定会率军南下解围。”李宗仁道。
  白崇禧仍摇着头道:“马济的武卫军匆匆编成,战力不强,我料他最多进到兴安的严关便成强弩之末。”
  “健生,你对目下桂林陆、沈之战又有何高见?”李宗仁见白崇禧见解卓越,忙问道。
  白崇禧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现出几分孔明姿态,说道:
  “眼下邓瑞征既不能打下桂林,陆荣廷桂林之围又不能解。”
  “何以见得?”李宗仁问道。
  “陆荣廷被困桂林,必檄调在湖南的马济和在邕、龙一带的谭浩明、陆福祥南、北呼应来解桂林之围。但马济所部刚编成,谭、陆所部又是乌合之众,必不是邓瑞征的对手,因此桂林之围必不能解。邓瑞征虽足智多谋,所部又慓悍,但他既要攻城,又要防范南、北两路援军,沈鸿英在八步还要对我们梧州警戒,沈军犯了分兵之忌。”
  “啊!”李宗仁见白崇禧说得很有理,但又觉得不够明彻,便说道:“两虎相斗,必有死伤。”
  “不见得哩!”白崇禧又摇了摇头,说道,“陆荣廷和沈鸿英都与吴佩孚有瓜葛,吴佩孚保荐沈鸿英做广东军务督理,支持他在广东作乱,反对广东大元帅府;吴佩孚又保举陆荣廷当广西善后督办,使陆荣廷卷土重来,好与孙中山大元帅府作对。陆、沈都是吴佩孚掏在一条绳子上的两只蚂蚱,现在这两只‘蚂蚱’相斗,自相残杀,岂不使吴佩孚染指两广的想法落空?因此,吴佩孚必命湖南赵恒惕出兵进行武装调停,斯时桂林之围自解,陆、沈便可握手言和,转而图我!”
  “对呀!”李宗仁以手击桌,果断地说道:“趁陆、沈在桂林打得焦头烂额,难分难解之际,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兵攻袭平乐、八步,直捣沈鸿英老巢!”
  “德邻兄差矣!”黄绍竑用手将着胡须,冷冷一笑,说道:“我们的战略方针,应是联沈倒陆,陆荣廷在广西政治上的影响大过沈鸿英,打倒陆荣廷后,我们收拾沈鸿英就较为容易了。从军事上看,眼下陆荣廷的主力被吸引在柳州、桂林一带,南宁、左右江空虚,南宁乃是广西省会,我们一举袭取南宁,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军事上,都将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黄绍竑的态度和说话口气,使李宗仁心里产生一种说不清楚的反感,因此黄绍竑的话刚一落音,李宗仁便说道:
  “季宽之言有悖人之情理,所言战略方针,亦不能言之有据。因为沈的部属强暴,罪恶昭著,沈鸿英本人反复无常、多为两粤人士所不齿,对其大张挞伐,定可一快人心。而陆老帅则有善名,民国成立以来,举国扰攘,而广西得以。粗安,实赖有他。陆氏出身微贱,颇知民间疾苦,所以本省民众,对他尚无多大恶感。我们如舍罪大恶极的沈鸿英不问,而向陆老帅兴问罪之师,实不易号召民心。”
  “德邻兄之言看似有理,买则是书生腐儒之见!”黄绍竑绝不客气地说道。
  李宗仁听黄绍竑如此说,气得直用手指敲着餐桌边说道:“联沈倒陆,连我们自己都要倒下去,荒谬荒谬!”
  白崇禧见李宗仁和黄绍竑在争论中动了气,忙站起来给李、黄两人斟酒,然后举起酒杯,对李宗仁道:“德公请!”“请!”李宗仁也不看黄绍竑,便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德公,我说几句吧!”白崇禧道。
  “健生说吧!”李宗仁口气立刻缓和了下来。
  “通观全局,联沈倒陆为上策,联陆倒沈为中策,在陆、沈交兵中无所作为乃是下策。”白崇禧说完上、中、下三策之后,接着说道:“因为第一,陆荣廷现时被困桂林,正图自救,谭浩明、陆福祥等必衔命率军前往桂林解围,南宁防务空虚,易于进攻,且又是广西的政治中心,我得南宁,犹如刘备之得成都;第二,陆荣廷占据桂林,与湖南通,湖南又得吴佩孚援助,适于其支援未至之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们攻占南宁,扫荡左、右江,夺取桂南、桂西有如囊中探物;第三,如果我们舍陆图沈,胜了,陆之势力犹在,广西仍然不能统一,败了,则更不能打陆矣。因此,眼下我们的处境,有如楚汉相争之韩信,联陆则沈败,联沈则脚次,所以我力主联弱攻强,避实就虚。”
  白崇禧的话,尽管说得无懈可击,可是李宗仁却摇着头,说道:“联恶制善,名不正言不顺,联陆倒沈方为上策!”
  话说到这里,已成僵局,黄绍竑只管玩弄着手中那只精致的酒杯,不再说话,李宗仁正在扯着一只鸡腿,白崇禧急得只把那双机灵的眼睛盯着黄旭初。黄旭初在宴会一开始后便一言不发,尽管李、黄、白三人争论得激烈,他却只是低头喝酒,仿佛这场重大的战略争论与他毫不相关似的。其实,自从接到黄、白将往临桂平的电报后,他已度知他们的来意,及待李、黄、白三人在宴席上争论,他当然明白黄绍竑与白崇禧联沈倒陆的意见是上策,李宗仁反对联沈倒陆,一方面出自他厚道的秉性,另方面是对黄绍竑抱有成见。现在会谈已成僵局,白崇禧频频以目示他发表意见,无非是要他站出来说服李宗仁接受联沈倒陆的战略方针。但黄旭初觉得,现在发言,还不是时候,因此便佯将白崇禧那目光曲解为要打麻将,连忙招呼副官,撤去残席,将一副怪亮的麻将牌送上来,白崇禧一脸苦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得伸出双手,邀请李宗仁、黄绍竑重新入座,李、白、二黄各占一方,搓起麻将来,打了几圈,索然无味,便各自散去。
  黄绍竑和白崇禧回到寓所,黄绍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驾着腿,愤懑地说道:“明天回梧州去!”
  “好,走就走吧!”白崇禧回头把副官喊进来,吩咐道:
  “通知‘大鹏’舰舰长,升火启锚,我们连夜赶回梧州去!”
  “说走就走?”黄绍竑诧异地问道。
  “水不急鱼不跳嘛!”白崇禧谲秘地一笑。“总指挥,你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白崇禧也不待黄绍竑说话,便独自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黄旭初的住所,敲开了门,黄旭初把白崇禧迎进客厅坐下,沏好茶,不紧不慢地问道:
  “健生兄夤夜来访,必有缘故。”
  “黄季宽要走了!”白崇禧显得十分焦急地说道,随即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金怀表看了看,“战舰已经升火启锚了。”
  “啊,走得这么急?”黄旭初仍是那么平静,仿佛黄、白的去留皆与他无关似的。
  白崇禧见黄旭初这不冷不热的样子,倒真的急起来了:
  “旭初兄,你当的什么参谋长呀!”
  “请健生兄赐教。”黄旭初慢声细语地说道。尽管,白崇禧的来意他已了若指掌,他却只是引而不发,但心里十分明白,李、黄两人,虽然矛盾重重,但大势所趋,必将重新合作,“定桂”、“讨贼”两军合编之后,论才干和为李、黄倚重,白崇禧必将出任两军的总参谋长,他只能排在白的位置之下,无论是才干和实力,他都不能与李、黄、白三人争高低,他只能凭自己的学识、谨慎和勤勉,服服贴贴地跟着李、黄、白,坐稳他的第四把交椅。因此,他虽然知道白崇禧的心计,无非是要他去对李宗仁施加影响,但却装着不知,由白来提示,以免种下白对他的疑忌。
  “你快去对德公说,黄季宽和白健生马上要走了,德公既不愿与我们合作对付陆荣廷,那么我们就到广东去请李任潮来帮忙,到时候,打败了陆荣廷……”
  “请健生兄回寓所稍候。”黄旭初点了点头,便去找李宗仁去了。
  一小时之后,李宗仁偕黄旭初来到了黄、白的寓所。
  “季宽、健生,为何匆匆返梧?”李宗仁进得门来,便急急问道。
  “眼下陆、沈正在桂林廖战,形势对我极为有利,此时不图发展,更待何时?况战局瞬息万变,我们欲夜返梧州,回去布署行动。即此向德公告辞!”白崇禧说。
  李宗仁赶忙把黄绍竑和白崇禧紧紧拉住,决断地说道:
  “我赞成联沈倒陆!”
  “德公!”黄绍竑和白崇禧紧紧握住李宗仁的手……
  却说陆荣廷困守孤城,无计可施,日夜绕室而走,徬徨不已,被围以来,短短几十天,头发竟全白了。他眼巴巴盼望的援兵,也渺无消息。原来,马济自接到陆荣廷在桂林被围的电报,便派他的武卫军第一团由衡阳南下解围,可是进至全州便被邓瑞征派出的部队伏击,不能再进。邕、龙两地的援军由陆福祥和谭浩明率领北上,进至距桂林七、八十里的百寿县属金竹坳一带,亦被沈军击溃。陆荣廷株守桂林,成了瓮中之鳖,怎不火急心跳。他入城之初,本来住在旧抚台衙门,因那里现是围城沈军大炮轰击的主要目标,他被迫将行辕迁入湖南会馆。这一日,他正在房中的一张藤椅上打盹,忽见一人血淋淋地闯将进来,对他厉声喝道:
  “陆荣廷,你气数已尽,还不快快逃走!”
  他心里一惊,抬头看时,此人乃是在“二次革命”时被他枪杀的革命党人刘古香。可再一看时,却变成了被他在桂林杀害的武昌起义元勋蒋翊武,一眨眼,又变成了被他谋害的护法军政府的海军总长程璧光。陆荣廷惊惶不已,睁大眼睛看时,房中却别无他人。他自认晦气入室,忙从床头抽出那支自来德手枪,对着房中的天花板,连开三枪,以示逐出晦气。可是,他再也无法安静下来,独自一人坐在房中,觉得神不守舍。他记起曾听人说过,正阳门外不远有座关帝庙,那里的关圣帝君常可显圣,求签问卜,无所不灵。想到这里,陆荣廷忙唤来家人,准备香烛纸钱,自己又沐浴净身,更换衣服,然后乘上一抬小轿,往关帝庙去了。到得关帝庙中,果见关帝爷法相端庄,五彩金身,面如重枣,美髯飘飘,身后立着的黑脸大汉,手持着青龙偃月刀的乃是周仓。陆荣廷亲自在神坛前点上香烛,一一插好,然后虔诚下拜,默默祷告,祈求圣君显灵,保佑自己度过难关,重振旧业,一统两广。祷告一番之后,只见神坛之前,香风拂拂,烛形摇摇,庙祝暗道:
  “老帅,关圣君降坛了!”
  陆荣廷听说,那颗心更是咚咚乱跳,眼睁睁地盯着神坛,仿佛他一生的荣辱显贵,发迹沉沦全抓在关圣帝的手心里了。又过了一刻,只见神坛上飘出一帖黄纸,庙祝赶忙对着关帝像深深一拜,然后拿过黄帖,满脸喜色地对陆荣廷道:
  “恭喜老帅洪福!”
  陆荣廷忙看那黄帖,只见上边端端正正地写着八字偈语:“围者自围,解者自解。”他心中为之一振,连忙扑通一声下跪,对着关帝像深深拜了三拜。
  陆荣廷出了关帝庙,精神抖擞,一反被围以来的徬徨苦闷情绪,命人将这黄帖遍示城中军民,果然激起守城斗志。
  当夜,沈军在文昌门一带暗挖地道,用棺材装满炸药炸城,并组织了几百人的攻城敢死队。后半夜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土石横飞,城墙被炸裂开,沈军敢死队呐喊呼叫,蜂拥入城。韩彩凤恰在城上巡视,忙指挥士兵堵击。沈军敢死队都是些亡命之徒,竟前仆后继,拼死冲锋,韩彩凤虽然晓勇,但所部士兵不少在沈军炸药轰城中被击死击昏,眼看抵挡不住沈军的攻势,城防岌岌可危,忙令人速报老帅陆荣廷。
  陆荣廷自得了关帝那黄帖偈语,有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个多月以来,他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不想正在梦中却被沈军炸城的巨声震醒,他忙问卫队长是怎么回事。正在这时,韩彩凤着人来报,沈军炸开文昌门城墙丈余,正往城里冲来,战斗甚为激烈。陆荣廷一听,立刻拔枪在手,命令卫队向文昌门出击。他虽已六十余高龄,但体格壮健,步履灵活,亲率卫队,一口气跑到文昌门下,此时韩彩凤部下已死伤大半,战力不支,少数沈军,已经突进城来。陆荣廷大叫一声:
  “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接着左右开弓,手上那两支自来德连连作响,突进城来的十几名沈军,一下全被击毙。陆荣廷的卫士们紧接着高声喊道:
  “老帅在此,要命的快滚回去!”
  一则沈军本是陆荣廷的旧部,二则陆荣廷枪法出神,军中人人闻名畏惧,经陆荣廷这一扫射,卫士们吆喝,直吓得攻城沈军胆战心惊,那些残存的敢死队们有如丧家之犬连滚带爬一齐逃了回去。陆荣廷立即命令韩彩凤指挥士兵修补城墙,自己带着卫队,返回行辕。
  陆荣廷打了胜仗,力挽危局,又想起关圣帝君降下的那八字偈语果然灵验,心中好不高兴,在卫士们的簇拥下,慢慢走着,顺便巡视城内。
  天上月明星稀,河汉苍茫,暖风润脸,时令已进仲夏。太平岁月,这山水甲天下的桂林,正是宜人季节,游人纷至沓来,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市井庶民,无不陶醉在这仙境之中。可是自从那场盛况空前的龙灯之夜后,陆、沈交兵,攻防之战已历数十日,一座座画山被炮台占据,为硝烟弥漫,那秀水漓江,被鲜血浸染,时呈殷红之色,正是山动愁容,水作怨声。值此月夜,一场血战过后,枪炮之声骤然停止,方籁俱寂,连夏夜的虫鸣蛙声都听不见,没有一星灯火,没有一句人语,昔日繁华秀丽的桂林城,遍地瓦砾,一片死寂。陆荣廷深夜巡视,有如行进在荒漠之中,满眼所见、皆是断垣残壁,仿佛进入一座已被战火毁灭了的边塞古城,但他鼻孔里却又分明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粪便味和腐尸味。朦胧的月光下,街头巷尾,依稀可见倒毙的饿殍,狼藉的粪便。原来桂林被围之后,不但粮食断绝了来源,便是饮水也大成问题,市民用水全靠从漓江挑取,闭城之后,不能出城挑水,只靠城中那十二口古老的吊井供水,水源极为紧张。柴草等燃料,因四乡不能挑进城,很多人家只得把桌子、板凳、床辅劈作烧柴。还有粪便,原是靠郊外菜农进城来挑的,困城几十天,无人来挑,厕所茅坑全部溢满,许多人只得把粪便排泄在大街之上。居民之中,被流弹炮火击毙的,饿死的,病死的,无法掩埋,遗尸街头,又值仲夏,城中奇臭难闻,疫病流行,百姓苦不堪言。
  陆荣廷在城中巡视着,尽管有关圣帝君的黄帖偈语为之壮胆,但仍不免心寒,他觉得自己正走进一座令人毛骨惊然的恐怖地狱之中,树影残屋,奇山怪水,全象一个个露着撩牙,张着巨口的鬼魅,这些可怖的鬼魅,已经食尽桂林十万百姓,现在正准备吞噬他了。陆荣廷走着,觉得自己那颗心越跳越慢,最后竟至不能再跳了,他感到浑身麻木冰冷,忙将牙齿咬一咬舌尖,一丝疼痛立即传到心窝处,那颗刚停止跳动的心,象被什么拉扯了一下似的,又咚咚地跳了起来。蓦地,他听到有人哭泣,哭声凄厉,愤懑,时断时续,那声音,似乎是从坟墓中透出来的一般。陆荣廷凝神细听,这令人发怵的声音,乃是从前边不远处的一座木板房中传出的。陆荣廷带着两名卫士,循声走去,到底是人是鬼,想看个究竟。
  那木板房顶的瓦片,已被炮弹掀去大半,陆荣廷踞着脚尖,从窗户往里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清幽幽的月光下,一个年轻妇女,怀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小孩,在哽咽着,咒骂着,房中的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两个人,陆荣廷透过月光细看,那是两具僵尸,脸部都用白布盖着,他感到背皮发冷,只听那妇女边哭还边骂:
  “陆荣廷千刀剐的,沈鸿英万刀杀的,你们都没得个好死的!害得我家破人亡,吃没吃的……呜呜……”
  那妇人哭着,怨着,恨着,诉着。手里抖抖索索地拿过一条绳子,从房中的梁上垂挂下来,又搬过来张凳子,然后爬到凳上,将绳子套在颈脖上,那奄奄一息的小孩在地上沙哑地哭着,两只小腿无力地挣着,那妇女又咒骂了一阵千刀剐万刀杀的陆荣廷、沈鸿英后,便把眼一闭,蹬翻了凳子,悬梁自尽了。陆荣廷不敢再看,掉头便走,那颗心,好象又停止了跳动,连魂也跟着出窍了。
  陆荣廷急急奔回湖南会馆他的行辕,喘息方定,正要上床歇息,只觉得一阵阴风曳曳,那烛影乱摇,蓦地,刘古香、蒋翊武、程璧光和那方才所见吊死的年轻妇人,一齐来川房中,向他索命。陆荣廷吓得拔枪在手,可是转眼间,那些飘忽不定的人影又都倏地遁去,无影无踪,陆荣廷觉得这房中晦气太重,不能住宿,便唤来卫士,拿取辅盖,临时到花厅打个辅,又命一班精壮卫士,荷枪实弹,坐在花厅四周弹压,他这才恍惚入睡。
  陆荣廷一觉醒来,已是日卜三竿,漱洗罢,陆裕光便急急来报:
  “父帅,城中居民十之八九已经断炊,许多老百姓连芭蕉根,水葫芦都吃光了!”
  陆荣廷沉思良久,下令道:“传我的令,要城中囤有多粮的住户,把所有米粮悉数交出,即日在行辕门前设粥厂,由我亲自持勺给百姓施粥!”
  陆裕光领命去后,不到半日,便由部队扛回百十袋米粮,神情沮丧地对陆荣廷说道:
  “父帅,粮仓已经扫地,富户们刀架在颈脖上也只是交出些许米粮了,粥少僧多,只怕维持不了一、二天时间!”
  陆荣廷狠了狠心,对陆裕光道:“传我的令,全军只留三日口粮,余粮全部运到行辕,施舍与百姓。”
  陆裕光迟疑地说道,“父帅,军无粮草,何以作战?”
  陆荣廷叱责道:“关圣帝君不是已降乱语:‘围者自围,解者自解’吗,不稳定人心,何能自解城危!”
  陆裕光无奈,只得遵命,将军中已余无多的米粮悉数运来。时近下午,粥厂搭成,几口大铁锅中,熬着稀稀的米粥,几只大木桶里,也盛满了米粥。陆荣廷便着人骑马到大街小巷传呼:
  “桂林百姓们,陆老帅在湖南会馆门前开设粥厂,救济市民,无论男女老幼,皆可前往领受笙”
  经这一传呼,那些正在饥饿死亡线上挣扎的市民,凡能站立的,都站了起来,能走动的,都拄着拐棍,拿着碗、盆往湖南会馆走来,一时间,湖南会馆门前人山人海,扶老携幼的市民把陆荣廷开设的粥厂围得水泄不通。陆荣廷亲自持勺,为前来领粥的市民们舀粥。一个个领到救命粥的饥民们,都用感激的目光望着陆荣廷,甚至有的手捧粥碗跪下向他磕头。有个穿得满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头上插着金簪,手上戴着玉镯,指上戴着钻石金戒指,手持金碗,拿着象牙筷子,也前来求粥。陆荣廷问道:
  “你也来要粥,难道象你这样的人还没有饭吃吗?”
  那妇人说道:“钱我有,可就是买不出来呀!”
  陆荣廷心头一紧,觉得这贵妇人的命运也许就是他的命运了,他的手有些发抖,舀粥时竟泼了一半在地上,那贵妇人也不怕有失身份,忙用手在地上捧着,把些粥渣米粒捧进她那黄灿灿的金碗里。紧接着来的是一位须眉皆白的老者,看年纪大概在七十以上,他扶着拐棍,颤巍巍地来到陆荣廷跟前。陆荣廷见他手里没有拿碗,便问道:
  “老人家,要粥怎么不带碗来?”他也不待老人回话,便命站在他身旁的一名卫士,“给这位老人取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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