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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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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宗仁道:“好,我把南宁的事情安排一下,就去桂平,在那里等你们。”
  黄绍竑站起来拉上白崇禧便走,李宗仁忙道:“季宽,你们吃了饭再走不好吗?”
  黄绍竑道:“军情如火,刻不容缓!”
  李宗仁便也不再阻拦,送到督署门口,便与黄、白二人告别。李宗仁回到办公室,即打电话把伍廷飏找来,吩咐道:
  “我与季宽、健生将去桂平指挥对沈鸿英的决战,南宁防务,决定交给你的纵队。如果我们和沈鸿英的大战尚未结束,而唐军已入桂的话,绝不可死守南宁,在唐军逼近省城时你可将部队撤往四塘一带待机。”
  伍廷飏答了声:“是!”
  李宗仁又道:“唐继尧见我驱逐了他的使者,必会提前入桂,目下我们尚无力量阻止他,因此,你可请南宁地方及省里商会领袖出面,发电劝阻唐继尧,声言广西地方贫瘠,近年战乱频繁,民不聊生,乞望唐公暂缓入桂东下云云,用民众之舆论与唐继尧周旋敷衍。”
  李宗仁吩咐完毕,伍廷飏辞去,回去布置守城去了。这里李宗仁便命令参谋人员收拾行装,备下船只,第二天,便由南宁码头登船,直开桂平而去。到得桂平,第一军参谋长黄旭初接着,与李宗仁一同到军司令部住下。李宗仁到司令部刚坐下,喝过一杯西山香茶后,黄旭初便站起来,对李宗仁道:
  “德公想去视察一下部队吗?”
  李宗仁到桂平来,正是要准备和沈鸿英打仗的,对部队的情况至为关切,黄旭初一说,他便马上答道:
  “好,我们去看看吧。”
  黄旭初陪着李宗仁,视察了各连、各营的情况,只见刺刀磨得雪亮,枪支擦拭得干净,弹药已按战时配备,大炮架在炮座上,拉炮的骡马已套好缰绳,重机枪支在三脚架上,长长的弹链挂满子弹,弹链的一头卡好在枪膛中。军官们在给士兵讲授作战要领,营房内外,一片战时紧张气氛,只要一声令下,部队便可投入战斗。李宗仁见了,心中暗喜,忙问黄旭初道:
  “黄季宽,白健生来过桂平?”
  黄旭初摇摇头,李宗仁又问:“你已经知道我们要打沈鸿英了?”
  黄旭初又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呀!”
  李宗仁感到很诧异,又问道:“既不知道,部队为何已作好临战姿态?”
  黄旭初答道:“带兵就是随时要准备打仗的呀,孙子云:‘以虞待不虞者胜’,德公命我驻守桂平,加紧练兵,不就是准备一朝用兵吗?”
  李宗仁听了大喜,连连说道:“好好好!”
  其实,黄旭初头天从李宗仁的电报中已知他要来桂平的目的,部队的备战,他也是昨天才开始下达命令的,因他平日练兵有方,一声令下,部队便能进入临战姿态。他是一向不愿在主官面前显露自己有先见之明的本事的,而是处处使人感到他的一切行动皆是按主官之令行事,主官的意志,便是他的意志。由于他作风严谨,内心聪敏,又善工心计,因此甚得李宗仁的赏识。
  李宗仁见部队已作好准备,便在桂平等候黄绍竑和白崇禧到来。三天后,黄、白乘大鹏战舰赶到,李宗仁和黄旭初把他们接到司令部。由于时机紧迫,又是一路奔波,黄绍竑累得两眼布满血丝,那腮上的大胡须,似乎又长了几分。刚坐下,黄绍竑便道:
  “梧州方面部队正在作准备,我和健生到了肇庆和李任潮会晤,他答应将陈济棠旅调来支援我们打沈鸿英,又请准广州大本营再派在粤滇军范石生率他的第二军,前来广西帮助我们打唐继尧。”
  李宗仁听说,这才略略放了心,因为陈济棠旅在粤军中是善战部队,陈本人与黄绍竑又曾在广州东亚酒店共过患难,定会全力支持对沈作战。范石生在驻粤滇军中也是一支主力,在东江跟随孙中山大元帅东征陈炯明时,曾在大花桥和梅花村两处大败陈军,深得孙大元帅嘉许,孙大元帅曾亲书“功在国家”四字和军刀一柄相赠。且范石生又与唐继尧有杀父之仇,范与唐势不两立,今派范石生率军相助拒唐,范必死战。
  “关于此次对沈作战方略,我与任潮及健生已拟定,因军情紧迫,只等德公首肯,我与健生便即东返指挥作战。”
  黄绍竑说着,便令白崇禧将作战地图取出,他指着地图说道:“此次作战以摧毁沈鸿英老巢为第一要务。沈的老巢在贺县、八步一带,那里有大规模的修械厂和炼锡厂,沈军精锐,皆由沈鸿英之子沈荣光统率驻守该地。据侦察报告,贺县、八步沈军有南下夺取梧州的动向。因此,我们此次用兵,当以梧州为轴心,调夏威纵队归陈济棠指挥,以全力攻贺县、八步,直捣沈军老巢;白健生则指挥俞作柏、蔡振云、陆超、吕焕炎、钟祖培等纵队和郭凤岗的独立团,集中江口,自蒙江、平南向蒙山北上,攻击平乐、荔浦,进窥桂林。至于桂平一带,只留少许兵力驻守即可。”
  黄绍竑一口气把作战计划说完,便卷起作战地图,似乎要立即出发的样子。李宗仁沉思了一下,望着白崇禧问道:
  “健生,你有何高见?”
  白崇禧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并不说话。李宗仁又回过头来问黄旭初有何意见,黄旭初也是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两位参谋长都不说话,按理,他们都似乎同意黄绍竑的这个作战计划了,但李宗仁心中却感到很不踏实,他点上一支烟,吸了几口,便在室内踱起步来,黄绍竑却频频地看着腕上的手表,急于要走。踱了几圈之后,李宗仁站定,突然说道:
  “我不赞成这个作战计划!”
  黄绍竑心里一愣,正在捋着胡须的右手一下将胡须紧紧抓住不放,那两只因辛劳过度而充血的眼睛,这下变得更加红了,红得象两块燃烧着的木炭。白崇禧也几天没休息好,太阳穴正在突突地跳着,听李宗仁这么一说,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因为这个作战计划是黄绍竑提出来的,又得到了李济深的同意,白崇禧虽然提出过不同看法,但遭黄绍竑否定了。因此来到桂平,白崇禧心里矛盾重重,他一怕李宗仁草草同意这个计划,又怕李宗仁提出反对意见和黄绍竑发生冲突,影响整个对沈作战。只有黄旭初似乎觉察不出其中的利害关系,只顾埋头在削着一支标图的红蓝铅笔。
  “沈鸿英的那位智多星军师邓瑞征不是傻瓜!”李宗仁说道,“因此沈氏此次用兵绝不在夺取梧州,因为梧州虽好东下广州,但沈氏目下实力不足以再次入粤,况且唐继尧又要东下就职,他是无力与唐军争锋的,即使沈鸿英夺得梧州,因东有李任潮,西有我们对他的威胁,梧州也是守不住的。我认为沈鸿英这次必以主力出武宣县下桂平,腰斩我军,然后各个击破,所谓南下梧州,只是一种佯动,牵制和迷惑我军。因此,我军作战当以大河中游为轴心,重点不能放在贺县、八步!”
  黄绍竑一听,急得当即跳了起来,说道:“德公,当日我袭取梧州,为的是有个落脚点,今天我守梧州绝不是为了谋我个人的地盘和出路。而此作战计划,又是李任潮、白健生与我一起拟定的,且师行在途,陈济棠旅已调动,若重行部署,殊非易事!”
  李宗仁听出黄绍竑是误以为他以桂平为轴心乃是保自己的地盘,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但看黄绍竑那急躁的情绪,知如果再作辩论反会加深他的误解,于事无益,想了想便说道:
  “好吧,就照你们的计划打吧!”
  说罢他望了望白崇禧,问道:“健生还有话要说吗?”
  白崇禧脸上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苦笑,只把头摇了摇。
  李宗仁以深切期望的眼神看着黄旭初,问道:
  “旭初,你呢?”
  黄旭初当即明白了李宗仁的意图,他马上站了起来,说道:“我想暂时和健生换一换位置,跟季公到梧州去协助指挥。”
  黄绍竑因白崇禧对作战计划曾持有不同的意见,便很欢迎黄旭初跟他到梧州去,说道:
  “德公,就让健生在你这里照应全局吧!”
  李宗仁听了,心里顿时一亮,忙点头道:
  “好吧!”
  黄绍竑见一切俱已谈妥,便拉着黄旭初,急急上了大鹏战舰,顺流东下梧州去了。白崇禧见了,叫苦不迭,对着李宗仁叹道:
  “德公,怕等不到打唐继尧,你就要回桂林当小学休操教员去啰!”
  “此话怎讲?”李宗仁平静地问道。
  “黄季宽那个作战计划搞错了!沈鸿英必以全力出武宣,截断大河,使我首尾难顾,然后将我各个击破。你既然说对了,为何不坚持呢?眼睁睁地放二黄而去,不出三天便败亡立见!”白崇禧忿然说道。
  李宗仁笑道:“人称你是小诸葛果然不错,但你既先我发现黄季宽这个作战计划错了,为何不早说服他,改弦更张呢?”
  白崇禧叹道:“黄季宽这个人,他的优点和他的缺点恐怕是半斤对八两,他认定的事,谁也难说服他的!这个作战计划,他是在船上就提出来了的,我不同意,我们一直在船上辩论,后来到了李任潮那里,李任潮却同意了,这下他就更听不进我的意见了。我作为他的参谋长,怎好否定他的意见呢?只好缄口不说,想到桂平之后,由德公来纠正他的这个错误,可德公明明看出其错,却又让他执行去了,岂不错上加错吗?”
  李宗仁仍笑道:“健生,人非圣贤,孰能无错?季宽自信力很强,加上连日奔波操劳,心里很是烦躁,不可能平心静气地和我对战局作冷静分析,我多说了必定引起辩论,季宽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愈辩论则其主观性愈强,如此反伤了和气,况且在这个计划上翻使论辩,迟迟不决,岂不浪费宝贵的时间,使我坐失良机?”
  白崇禧仍不以为然地说道:“德公乃军中主帅,季宽副之,你为何不用否决权强行制止他那个错误计划的实施呢?”
  李宗仁摇头道:“不可!我虽身为全军主帅,但万不能简单地用命令压服我的副手。况且这个计划又是季宽和任潮还有你三人一致决定的,究系多数的意见,我未便以一己之见便轻易否决。”
  白崇禧叹道:“你纵使说出一千条理来也晚了!”
  李宗仁笑道:“旭初既然和季宽去了,必定能晓以利害说服季宽的,况季宽也是悟性过人,一旦认识过错,改正起来比谁都要快的。我看明天早晨季宽便会有电报到来。事不宜迟,你马上以大河上游为轴心拟定新的对沈作战计划吧!”
  白崇禧将信将疑,只得按李宗仁的盼咐拟定了新的作战汁划:以贺县、平乐、柳州三处为第一期作战目标,分三路御敌。第一路由粤军旅长陈济棠指挥所都及夏威纵队,进攻贺县;第二路由俞作柏指挥自己的纵队及蔡振云所部向平乐进攻;第三路由白崇禧任前敌指挥官指挥钟祖培、陆超、吕焕炎和郭风岗独立团进据武宣县城,然后与驻迁江的李石愚纵队会攻柳州。
  白崇禧所拟作战计划,深得李宗仁的嘉许。李宗仁即命令参谋将作战计划誊写,俟黄绍竑的电报一到,即以电报发出,没有电台的地方,即派人骑马或乘船紧急送达。
  入夜之后,李宗仁和白崇禧都守在电台旁边,夜里十一点多钟,便收到黄绍竑自大鹏战舰上发来的一份长长的电报。黄电称上午所言作战计划有误,据分析沈鸿英必以主力出武宣截断大河交通,便我首尾难顾,然后将我各个击破,为此亟需调整作战计划云云,黄绍竑要求调整的作战计划,竟与白崇禧所拟新的作战计划如出一辙。李宗仁仰头哈哈大笑道: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黄绍竑在电文末还说道:“此次错误实系我一人主观臆断造成,战后当向德公负荆请罪。”
  白崇禧激动地说道:“德公,你和季宽都是帅才啊!”
  李宗仁当即签署命令,交电台发出,并令通讯参谋着人骑马乘船将命令限时送达各部队指挥官。
  由于临时改变了作战部署,各路部队到预定地点集结还需要时间,为了摸清敌情,以便迅速而准确地指挥部队作战,白崇禧决定率领参谋人员及数十名卫士并一连步兵,连夜乘轮沿柳江而上到武宣县城建立前进指挥所。李宗仁不放心地说道:
  “兵力太少,恐怕碰上大队沈军南下,遭遇起来要吃亏的,何不再等一天率主力而上?”
  白崇禧道:“沈军不一定来得这么快,即使碰上了也不要紧,德公不是随后就到么,我们先到一天对战局有好处。”
  白崇禧即带着参谋人员和二百余名士兵,夤夜乘坐两艘小火轮,沿柳河而上前往武宜城去了。第二日中午时分,船到武宣县城。这武宣城紧靠柳河,周围是山,颇荒僻,四周城墙尚完整。这里驻有李宗仁所部游击统领朱为珍的百余人小部队,朱部系收编地方武装和绿林好汉编成的,装备和战斗力都甚差。白崇禧到达,立即部署警戒,并带着参谋人员出城外高坡上用望远镜观察地形,搜索敌情。白崇禧刚一举起望远镜,便暗自大吃一惊,只见前边约五百公尺处的山坡上出现一片黑压压的步兵,正向武宣城急速奔来。再看左边和右边,也都发现大批人马。白崇禧见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沈军来得竟如此之快,据判断,三处敌军总数约在万人。白崇禧连忙下令卫队放列三挺重机枪,准备战斗。重机枪刚刚架好,只见数百名沈军骑兵飞驰而来。白崇禧急令开火,但刚扫射一轮,那些骑兵马队竟不顾死活地直冲过来,后边的步兵也蜂拥而至。白崇禧一看情况险恶,忙下令向城内撤退,三挺重机枪,竟有一挺连脚架都来不及撤走。白崇禧到底左腿胯骨曾受过伤,跑不快,后边的沈军马队已冲到身后,他的那十几名贴身卫士,由两名搀扶着他,其余用手提机枪猛烈开火掩护。沈军马队向称慓悍,虽被白的卫队射杀十几匹马,但仍拼死冲来,中有一名骑黑马,高举指挥刀的少将军官,一边策马追来,一边高声大叫着:
  “白健生,看你往哪里跑!”
  白崇禧听得声音有几分熟,忙回头一看,迫来的竟是他参的保定军校同学——沈军师长邓佑文!白崇禧情知不妙,只得拼命往城内跑。他的那十名卫士,抵抗不及,全被沈军马刀砍死,那马队已将白崇禧围住,恰好这时武宣城内又冲出几十人,混战一场,才把白崇禧抢入城内。沈军师长邓佑文,率领百骑,直抵武宣城下,他坐在那匹黑漆漆的战马上,对着城楼上大叫:
  “守城军士听着,我请你们的白参谋长说话!”
  不久,白崇禧果然出现在城楼口上,他已换了白色西装,结着紫色条花领带,慢摇着一把没骨花卉的白色折扇,显得从容不迫,风度翩翩。他身后站着十几名持手提机枪的卫士,卫士们见沈军骑兵离城下如此之近,便要举枪射击。
  白崇禧立即喝道:
  “没有命令不准开枪!”
  邓佑文坐在马上,耀武扬威,用马鞭指着城上,大声说道:
  “白健生,你自称小诸葛,现在被我困在武宣小城之内,你演一出《空城计》来看看如何?”
  白崇禧摇着折扇,半边身子俯在城楼口的栏杆上,笑着对邓佑文说道:
  “可惜司马仲达不能再生!”
  邓佑文把马鞭在空中扬了扬,哈哈笑道:“你演诸葛亮,我扮司马懿,如何?”
  白崇禧连连摇首:“不可!不可!司马仲达在九泉之下也要耻笑我的。今天,鄙人不演‘七擒孟获’,便要再演‘关门打狗’!”
  邓佑文听了不觉大怒!原来这“七擒孟获”《三国演义》中已写得详尽,唯有这“关门打狗”的典故却尚未见诸文字。说来倒也有趣,白崇禧与邓佑文乃是保定军校三期同学,这一期有十几个广西籍的同学,出名的人物使有白崇禧、黄绍竑、夏威、叶琪等人。这邓佑文虽后来在军界不曾崭露头角,但那时在保定同学中,倒也小有名气。他长得体壮如牛,自幼得人传授,学得一手硬功,不但能嚼碎玻璃瓷器,而且能打着赤膊,在冰雪之中连站几个钟头毫无损伤。这一年冬天,保定降了一场大雪,平地雪深盈尺,只见茫茫大地,银装素裹,寒冷刺骨。恰值星期日,十几位广西同学凑在炉前烤火,不知是谁冒出一句:“如此寒天,吃上顿狗肉多美!”只这一句话,便引起了大家的食兴和思乡之情。客居此地,大雪奇寒之天谁不羡慕家乡那美味狗肉?黄绍竑啧了啧嘴,说了句:“哪里有狗当劏?”白崇禧却诡秘地一笑,说道:“诸位要吃狗肉,我献条关门打狗之计如何?”邓佑文急道:“只管说来!”白崇禧便如此这般地一说,直把这十几个广西同学说得动了心,大家便分头行动去了。原来,军校的门警有条偌大的黑犬,常爱到饭堂周围转悠,这日大雪,那黑狗觅食,又窜进了饭堂。黄绍竑、白崇禧、邓佑文等早已埋伏在饭堂之中,他们拿着木棍铁锹把那黑狗猛追,那畜生一看不好,忙向大门冲去,欲夺门而逃。夏威、叶琪早已把守在门口,一人按着一扇门,只留半尺宽的空隙。那黑狗逃命要紧,死命一钻,夏威、叶琪一齐将门使劲一推,竟将黑狗的头部死死夹住,任凭怎么挣扎也无法脱逃。黄绍竑指挥大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便将那黑狗打得断了气。他们提着“战利品”,回到宿舍里,分头动手,大家原都是当劏狗有经验的,不出两个小时,一大锅狗肉已煮得喷香,又打了五斤高粱大曲酒,十几个广西同学,一个个吃得身暖体热,喝得酩酊大醉。星期一,祸事终于爆发,门警将此事告到军校总办那里,总办一听大怒,便要惩办这十几名广西学生。大家这才感到问题严重,一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只有白崇禧嘻嘻笑着,对大家说道:“这事,只有邓佑文同学可救我们。”邓佑文拍着胸膛道:“白健生,你有何妙计只管说出来,就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白崇禧说道:“需用苦肉计。”说着便在邓佑文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阵。邓佑文又拍了一下胸膛道:“为了诸位学友,我豁出去了!”不移时,总办差人来传广西籍学生到办公室审训。到了办公室,总办厉声喝道:“你等目无校纪,堂堂军校学生,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偷鸡摸狗的勾当来,快说,谁是为首者里”邓佑文站了出来,报告道:“报告总办,我们并没打狗吃,你要不信,看我赌咒!”说罢,他拿过一张凳子坐下,随手从烤火的炉子中抓出两颗通红的煤球,一边一颗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那两颗火红的煤球把他的棉裤烧了一个大洞,接着便烧得他大腿上的皮肉吱吱作响。邓佑文却端坐不动,面不改色,从容地对总办道:“我们广西同学要是偷了狗吃,今日我便死在总办面前!”总办见了,感到十分惊异,因拿不出确凿证据,又怕真的为此事闹出人命案来担当不起,便只好不了了之,喝令这些广西学生回堂上课去了,一场虚惊,便此了结。大家既佩服白崇禧的妙计,又佩服邓佑文的硬功。不想当年同吃一锅狗肉的同学,却在此处刀兵相见!
  “白健生,任你诡计多端,今日被我围住,你插翅也难逃,待我指挥大军打破城池,把你活活捉了,这岂不是关门打狗么?”邓佑文怒冲冲地说道。
  白崇禧在城楼上摇着折扇,哈哈笑道:“看在我们老同学的面上,好吧,权让你当一次司马懿罢。不过,我的士兵还没吃饭,你们也跑了一整天,大概还没来得及吃饭吧,我们这出戏,总不能饿着肚子来演啊!”
  邓佑文寻思,吃饭就吃饭,武宣乃蕞尔小城,白崇禧仅有数百人,现在被他的万人大军困着,别说你这小诸葛,便是真孔明也休想逃得出去。而他的士兵也正如白崇禧说的,已行军竟日,人困马乏,也正需开饭,待饱饭后,只要他一声令下,便可附蚁登城,活捉白崇禧,到时再把这小诸葛好好地羞辱一顿,想到这里,便对城上说道:
  “好罢,白健生,就让你吃饱饭再当我的俘虏!”
  白崇禧摇扇大笑,他身后的卫士立即高声传令:“准备开饭!”
  邓佑文策马返回时,也令身旁的参谋道:“传令埋锅造饭,吃饱攻城!”
  参谋道:“师长,何不立即攻城,延挨时间,如果敌人援兵赶到,怎好攻城,岂不让白崇禧跑了?”
  邓佑文斥叱道:“我已接到沈荣光从八步打来的电报,李宗仁、黄绍竑正率主力从格州出发进攻贺县、八步、平乐,他们的援军三天也休想赶到,白崇禧不过虚张声势罢了,休得长他人志气!”
  参谋见邓佑文如此说,便不敢作声,只得去传令埋锅造饭。不多时,只见城外火烟四起,鸡叫猪嚎,沈军正在宰杀掠来的牲畜,准备饱餐一顿,然后攻城。白崇禧在城楼上看得真切,便亲自挑选了一百二十人的精壮士兵,每人持手提机枪,子弹备足,又挎大刀一把,然后每人发给五十块袁大头光洋,令分作两队,每队六十人,分别在东、西两座城门口待命。又找来两名精灵的司号兵,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白崇禧在城楼上一看,只见沈军三五成群,席地而坐,吆五喝六,划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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