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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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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介石自有蒋介石的打算。
  蒋介石一行进入碧云寺山门,住持释静法师率几名僧人早已在阶下迎候。因寺中已事前得知蒋介石等要来寺中祭灵,对各项事务皆早有准备,寺中的一切布置,皆如当时移灵一般。山门后塔有牌楼一座,上书横额为“天下为公”四个恢宏大字,左右为一长联,左联“赤手创共和生死不渝三主义”;右联“大名垂字宙英灵常耀两香山”。蒋介石在牌楼下默立了一分钟,不知是对这幅对联有所感,还是专门为了调整一下情绪,就象那经验丰富的演员,在一场盛况空前的演出开始之前,也会发生短暂的怯场一样,需要调整好情绪,以便尽快进入角色,使之一上台便征服观众。
  过了第五重山门,便是碧云寺的巅顶处金刚宝塔院。院中矗立一座印度式的古塔,塔高三十余米,全用汉白玉石砌成,四周饰以佛像浮雕,孙中山的灵榇,便安放在塔内的石龛之中。
  蒋介石等来到孙中山灵堂。孙中山生前副官马湘、吴稚觉二人率武装卫士七人,肃立两旁为孙中山守灵,他们自民国十四年四月二日孙中山灵榇移厝碧云寺后,便一直守护在这里。灵堂四周布满鲜花和花圈,灵堂正中悬一长联:“功高华盛顿,识迈马克思,行易知难,并有名言传海内;骨瘗紫金山,灵栖碧云寺,天维地柱,永留浩气在人间。”孙中山灵榇四周,护以蓝色铁栏杆。祭告仪式颇为隆重,由蒋介石任主祭,冯玉样、阎锡山、李宗仁为襄祭,文武官员,皆胸缀白花,在灵堂肃立。按照祭告仪式,先奏乐,读祭文,诸人向孙中山灵榇三鞠躬,再奏乐,礼成乃退。谁知蒋介石进入灵堂之后,一眼看见那蓝色铁栏杆内的楠木棺材,便禁不住一头扑上前去,抚棺怮哭起来,哭声悲切,如丧考妣。也许,此时此地确是触动了蒋介石的感情。孙中山在北京逝世时,蒋介石没有随侍在旁,他正率领黄埔学生军在潮梅东征陈炯明。当孙中山逝世的翌日,蒋介石正在棉湖指挥东征军出击,取得了棉湖战役的重大胜利。作为孙中山的亲信干部,国民党内“四大柱”的胡汉民、廖仲恺、汪精卫、蒋介石在孙中山逝世之际,皆各有贡献。胡汉民代行孙中山大元帅职,与廖仲恺坐镇广州,主持广州国民政府的一切,汪精卫随侍孙中山身旁,笔录了孙中山的遗嘱,在治丧处主持秘书股工作,为孙中山的饰终典礼安排奔忙;蒋介石则执行孙中山肃清陈炯明叛军,统一广东的指示,指挥黄埔学生军东征潮梅,以棉湖战役的重大胜利来悼念孙中山。如果那时蒋介石披着满身战尘跑到北京来,向孙中山的灵榇祭告,他将是国人公认的一位英雄,孙中山的忠实信徒。可是,三年之后,他以比棉湖战役更大得多的胜利——夺取了北洋军阀盘踞的北京,来到孙中山的灵榇前,却是百感交集,有口难言。孙中山亲手制订的复兴国民党的三大政策,第一项“联俄”,孙中山号召“以俄为师”,聘鲍罗廷为国民党组织教练员。可是孙中山死后两年多,首席顾问鲍罗廷,军事顾问加仑,都已被赶出中国,他们落荒而逃,从西北的大戈璧跑回苏联去了。
  如今,蒋介石又要和苏联断绝邦交——他怎么向九泉之下的孙中山交代?第二项“联共”,孙中山把共产党人请到国民党内来,在共产党人的帮助下,改组了国民党,使涣散消沉、毫无生气的国民党获得了新生。孙中山经常劝告国民党要员“以共产党人为榜样,象共产党人一样地为革命辛勤工作,不怕牺牲”。蒋介石却以血腥手段“清党”,屠杀了成千上万的共产党人,如今,他两手沾满共产党人的鲜血来到孙中山的灵榇之前,又何以向视共产党人为挣友的孙中山交代呢?第三项“扶助农工”,孙中山在《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中明确指出:“国民革命之运动,必恃全国农夫、工人之参加,然后可以决胜”,确认国民党的历史使命必须是“谋农夫、工人之解放”,“质言之,即为农夫、工人而奋斗,亦即农夫、工人为自身而奋斗也”。可是,蒋介石却视工、农为草芥,他率北伐军进入上海之后,竟向工人群众开刀,在宝山路屠杀徒手工人群众百余人,他下令封闭上海总工会,收缴工人纠察队枪械,在苏、皖、浙、沪一带屠杀了无数的工人群众,摧残了所有的工会组织。现在,他两手同样沾满工、农的鲜血,面对倡导“扶助农工”,以“为农夫、工人而奋斗”为使命的孙中山,他又作何交代呢?当孙中山逝世时,治丧处内尚有共产党人参加工作,著名的共产党领导人李大钊为秘书股股员,共产党员邓颖超为招待股妇女第三组成员,与孙中山关系极为密切的共产党人林祖涵(伯渠)和李大钊均为孙中山抬榇执拂。如今北伐“功成”,蒋介石率各路将领和大员来碧云寺“告庙”,不但和孙中山生前关系极为密切而又为北伐战争的胜利,无私无畏抛洒鲜血的共产党人不被邀参加,便是孙中山的亲密战友和夫人、国民党左派领袖宋庆龄也被拒之于国门之外,那两位已被赶回苏联去的,为中国革命作出重大贡献的孙中山的政治顾问鲍罗廷、军事顾问加仑将军,则更不用说了。如果,世界上将要发生最大的奇迹的话,此时此地,孙中山先生突然从那长眠的楠木棺里站起来,他对放声怮哭的蒋介石必然会大喝一声:
  “你还有脸对我哭?你已经堕落成第二个陈炯明啦!”
  然而,蒋介石庆幸的是,世界上绝不会发生这样的奇迹,孙中山的身体永远不会再站起来了,他憎恨的共产党人已被他杀败了,他害怕的孙夫人、他讨厌的苏联顾问都已被撵跑了,他手上握着生杀大权,一切进步的和民主的人士,都不可能再面对面地谴贵他了。但是,蒋介石对此并不满足,他那双血淋淋的手还异想天开地仍要擎起孙中山的革命大旗,以国民革命的正统领袖自居,以此号令四方,巩固他在国民党内的地位。他此番北上演出“功成告庙”一幕,便是借此来扛孙中山这面大旗的,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哭得这么伤心,这么悲切,这么如丧考妣!
  蒋介石的哭声在灵堂内回荡,惊得栖息在塔顶的几只乌鸦哇哇地叫唤几声,慌忙向西山深处的枫林飞去。
  蒋介石仍在没完没了地痛哭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肃立在灵堂内吊唁的文武大员们,开始倒还严肃鹄立,有的人甚至也跟着唏嘘流涕起来。但是,时间一长,各路将军们开始变得不耐烦了,他们虽然也十分崇敬孙中山,也想扛起孙中山这面大旗,就象举着钟馗那把宝剑去讨伐各种鬼魅一样。但是,今见蒋介石独自一人趴在那楠木棺上怮哭,就象孙中山只是他蒋介石一人的先考一般,将军们连庶出的边都沾不上,他们站在一旁,心里是何滋味呢?本来他们和蒋介石就同床异梦,只不过为了对付那位把持北京政权的奉系“胡帅”张作霖,才临时团结起来,呼应北上。今张大帅既已倒台身亡,各路将军们都正在酝酿着为彼此的利害而展开新的角逐,他们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听任蒋介石在此独自表演昵?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哭呀!”将军中有人不客气地发话了。
  “真象个娘们,只会哭鼻子!”这是北方的将军在说话。
  “这样才显出他是嫡系呢,我们都不是嫡系,叫他哭吧!”南方的将军也说话了。
  蒋介石虽然趴在那楠木棺上声泪俱下,但一双耳朵却并没有沉浸在悲怮之中,将军们那些讥讽之言,自然一句不漏地都传入了他的耳内,但他却并不理会,仍在高一声低一声地痛哭不止,那模样,似乎是在告诉祭灵的人们:我哭我父,关你甚事!冯、阎、李三位襄祭,尴尬地站在灵堂前,互相对视了一番,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冯玉祥便走到孙中山的灵榇旁,对蒋介石劝道:
  “总司令,这么多人都站在一旁等着行祭告典礼呢,你还是不要再哭下去了吧,快站过来主持典礼仪式吧!”
  谁知,冯玉祥这句话不说还好,这话一说,蒋介石哭得更加厉害了,仿佛是冯玉祥的这句话亵渎了蒋介石那对孙中山极为虔诚的心灵一般。
  “呜呜呜……”蒋介石顿时大怮不已,似乎要以更高的哭声来表达对孙中山的忠诚,同时又对包括冯玉祥在内的各路将领们的厉声抗议似的。
  “叫他一个人在这里独自哭下去吧,我们都走了!”这回,北方和南方的将军们都同时说话了,而且还有军靴的移动声。
  蒋介石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深怕各路将军们真的发一声喊轰然散去,丢下他独自一人在此,岂非弄巧成拙?蒋介石巍巍颤颤地站起来,掏出一方白手绢,擦擦眼睛,扣扣鼻子,收好白手绢,正了正那顶被哭歪了的大沿帽,然后肃立在灵堂前,用带着哭音的嗓门,宣布祭告典礼开始。
  一曲哀乐骤起,无论是南方或者北方的将军们,也无论是庸庸碌碌和精明干练的官僚政客,还是依附某一派系的谋臣策士,都笔挺地肃立着,然后取下头上戴着的大沿帽或礼帽,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向孙中山的灵柩行九十度的三鞠躬大礼。只有这时候,已成圣哲的孙中山才真正地从那口楠木棺材里倏地“站”了起来……
  却说蒋介石在碧云寺祭灵之后,即电召总参谋长李济深来北京,与冯、阎、李、白及几位中央委员吴稚晖、戴传贤、蔡元培等到北京西北的小汤山温泉开“裁兵善后会议”。小汤山是个风景秀丽的休养胜地,热泉喷突,一层薄雾似的水蒸气,早晚缭绕于林泉之间。那热气腾腾的小河,从山里流出,带着大地的体温,一路奔下山去。汤山林木菊葱,一幢幢建筑精致的小洋房,鳞次栉比,掩映在绿树丛中。据说这些洋楼原是北洋军阀官僚王揖唐、曹汝霖等人,用从日本西原大借款中得到的巨额“回扣”,为自己修建的。如今北洋军阀已彻底倒台,洋楼的主人们也早已避往天津的外国租界里去了,这些洋楼和他们曾把持的北京政权,也都统统归了蒋、冯、阎、李们。
  在一座大洋楼的会议厅里,蒋介石正在主持会议。他今天精神甚好,与前几天在碧云寺哭灵那悲切的情形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现在全国共有国民革命军八十四个军,约三百师,兵员二百二十余万人,每月军费至少需六千余万元。这样浩大的开支,中央是无法承担得了的。”蒋介石用那双带笑的眼睛,望着北方的和南方的将军们,接着说道:“目下北伐大功告成,我们要按照先总理的建国大纲,从事实业和各项建设。为此,就必须裁减军队,以原来用作战争的军费转用到建设方面去。在这次会议之前,我曾和几位关心国事的同志商议过,认为全国军队由现在的三百师减少到八十师,兵员保持一百二十万人为宜,这样军费便可减少百分之六十。诸位对此有何高见?”
  蒋介石又用那双带笑的眼睛,十分诚恳地望着各路将军们,以示他的裁兵主张乃是从国家建设大局出发的,希望大家拥护。将军们有的正襟危坐,有的低头喝茶,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频频抽烟,那些无兵无枪的文职中委们,也只是在洗耳恭听。蒋介石见大家在沉默中,便又接着说道:
  “关于裁兵的具体步骤,中正认为最迟于明年一月召开国军编遣会议,在会上成立国军编遣委员会,届时一、二、三、四集团军总司令部,即应同时取消。军队的编制以师为单位,留国防军五十个师左右、另编宪兵部队二十余万人,直辖中央……”
  将军们的脸色,又一次变得和碧云寺面对蒋总司令哭灵时那般难看了。有人在叮当敲打茶杯,有人干脆把才抽了几口的香烟扔在那雍容华贵的绿色黑边地毯上,用军靴使劲地蹉着。一副脸膛便是一块沉重的乌云,一块块乌云瞬间联接成一大片,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座中的将军,要数白崇禧古书读得最多,对历史研究得最透,他心里明白,这是蒋介石开始实行“削藩”计划了。蒋的裁兵方案乃是一种强干弱枝的作法,他要通过裁兵来瓦解第二、三、四‘集团军,以达到建立其个人军事独裁体制之目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白崇禧从汉高祖、唐太宗、明太祖的手腕中,把蒋介石的一套计划内涵窥得明明白白,蒋与历代王朝的开国帝王一脉相承,便是欲将北京改名为北平,也是完全从朱元璋那里学来的。蒋的这一套,瞒得了别人,如何瞒得了小诸葛白崇禧?白崇禧早已感觉到各路将军这种“黑云压城”的气势,便抓住契机,率先发难。他扶了扶那无边近视眼镜后,从容说道:
  “兵是要裁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蒋介石见白崇禧最先说话,心里不由一愣。这是蒋介石自去年八月被李、何、白逼下野后,第一次与李、白共同坐在一个会议厅里,个中滋味,大家彼此不同。而今蒋介石见白崇禧一上来便反对他的裁兵计划,心中既恨又怕,目下桂系实力空前膨胀,桂军由两广、两湘直达平、津,蔚然已成常山之蛇。白崇禧六月十一日进占北京,北方有影响的天津《大公报》,便于六月十四日发表二篇题为《珠江流域之思想与武力》的重要社评,文章指出:“广西军队之打到北京乃中国历史上破天荒之事”。广西地处南疆,为历史上的南蛮之地,向不为人所重视。只是到了太平天国洪、杨举事,才使世人刮目相看。当年,奉命率太平军北伐的两位广西将领林凤翔、李开芳,虽然晓勇善战,但也只是打到天津附近的静海县,便成穷弩之未,未几即全军覆灭,从此太平军再无北伐之力。这样在中国几千年历史上,率广西军队北伐打到北京的广西人,便只有白崇禧了。白崇禧开创了一个新的历史纪录!蒋介石看到天津《大公报》那篇带有颂扬白崇禧成份的社评,几乎整整一个晚上睡不着觉。据说,那天晚上,宋美龄为了使蒋介石入眠,读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圣经》,仍无济于事。现在,李、白在军事实力上,已超过蒋介石,如果蒋不能顺利地执行他的裁兵计划,削弱李、白及冯、阎实力,他便有再一次下野的危险。
  “民国十五年七月,我们誓师北伐,只两年便打到了北京、天津,翻开中国厉史,古往今来用兵之速,未有逾于此的。”白崇禧傲慢地看了蒋介石一眼,接着说道,“我们绝不可因为胜利得来容易,便忽视长治久安之措置。目下京、津虽定,而边境未靖,不说关外尚在奉军之手,便是唐山一带也还有直鲁军数万人未解决。而新疆七月七日发生政变,省长杨增新被军事厅长樊耀南刺死,樊自称总司令和省长,逾日民政厅长金树仁又以卫队攻击省政府,捕樊耀南处死,金被推为新疆省政府主席兼总司令。此一事件表示出新疆将从此多事。边疆未固,关外未定,直鲁军未灭,何能轻言裁兵呢?!”白崇禧这一席话,直说得各路将军们不断领首表示赞同,蒋介石既无法驳斥,又不便当面指责,急得唇上那一抹日本式短须直抖动着,仿佛那一处神经已经失去中枢的控制。好一会,蒋介石才说道:
  “这个,健生兄这个是……”
  “总司令,”白崇禧赶快抓住机会说道,“我是一个回民,对西北人地相宜。早在十二年前,我在保定军校毕业的时候,就向往张骞、班超的事业,自愿要求分发到新疆工作,想在那里训练一支新军,以巩固祖国的西北边防。不料到迪化的交通中断,夙愿未偿。我今愿率领第四集团军五万人赴新疆从事殖边工作,如总司令准我所请,今后中央将永无西顾之忧。”
  蒋介石听了,这才明白白崇禧请缨屯新疆的目的,乃是为了逃避他的裁兵计划的束缚,跑到大西北去占块地盘,养精蓄锐,待机而动,然后利用西北这块新根据地,通过鄂西,沿汉水顺流而下,仍可与武汉联成一气,挟西北囊括西南,保持浩大的声势,以便进可攻,退可守。蒋介石看破了白崇禧的手段,心中暗自冷笑,嘴上哼了哼,只是说道:
  “健生兄之志可嘉!不过,鄙人认为兵工计划,应照孙总理之意,从导淮做起,舍近就远,所费太多,于国于民皆利少弊多。焕章兄,你以为如何?”
  蒋介石这句话,也着实厉害,他不仅从孙中山那里找到了拒绝白崇禧统兵去新疆的理由,而且挑拨冯玉祥出来反对白崇禧。因为西北本是冯玉祥的地盘,冯岂能容白插手进去?
  果然,冯玉祥马上说道:
  “我同意蒋总司令的意见,兵工计划,应从导淮做起,不可舍近求远。”
  蒋介石随即用手捋了捋唇上的短须,脸上浮起一丝冷冷的笑容。白崇禧的计划受挫于蒋、冯,便不再言语,一双机诈的眼睛只管朝天花板上溜来溜去,他不甘心失败,准备随时寻找机会,打进一个楔子。冯玉祥虽然反对白崇禧插手西北,但对蒋介石的裁兵计划,却并不赞同,他接下来说道:
  “关于蒋总司令的裁兵计划,我看应逐步实施,不宜急于求成。对于撤消各集团军总司令、总指挥一事,本人认为应暂缓进行,否则,对于北伐作战有功的将领,我们拿什么去酬庸人家呢?”
  李宗仁说道:“裁兵本是件好事,于国于民都有利,我看哪个也会赞成的。但是,绝不能利用裁兵来消灭异己。我现在听说,有人一边要别人裁兵,他自己却千方百计地去收编各种溃兵败将,以充实自己的实力,不知在座的诸位听说没有?”
  阎锡山用手将着唇上的两撇八字须,用他那浓重的山西口音说道:
  “四个集团军中,我的兵最少,目下卫戍平、津一带,尚感兵力不足,要裁你们可以先裁一部分,我维护好京、津一带的治安秩序后再裁吧!”
  阎锡山说罢,忙把他的总指挥商震睃了一眼,商震立刻站起来,说道:
  “报告蒋总司令,职部巡逻队昨晚在王府并大街一带捕获直鲁军派遣潜入城内的便衣队数名。据称,此种骚扰性的便衣队和专行刺我方高级将领的暗探刺客亦有不少潜入城内,六国饭店附近今晨发现两具不明身份的死尸。为了维护京、津一带秩序,目下亟需加强戒备力量。否则,本人对蒋总司令和各位的安全均不敢负责!”
  蒋介石听了,不禁暗吃一惊,他的嫡系部队尚远在沧州和德州一带,北平除南苑驻有白崇禧一师军队外,尽为阎锡山的晋军所控制。他突然想起民国元年二月十八日,孙中山为了坚持要袁世凯南下就职,特派蔡元培、宋教仁等八人为迎袁专使,北上迎袁。袁世凯为了拒绝南下,特暗中密令他的亲信部队发动兵变。二月二十九日晚八时,袁世凯的亲信部队第三镇在北京东安门一带放起火来,枪声骤起,将八专使住的招待所掳掠一空,吓得蔡元培、宋教仁等忙避入隔壁的外国教堂,才仅以身免。蒋介石本来就很有迷信思想,他今见商震站起来说出此种威胁之语,而当年的蔡元培这次又偏偏和他一道北上,又同在汤山出席裁兵善后会议。蒋介石想到这里,那左眼皮兀自跳个不停,这更使他担心阎锡山、商震暗中串通白崇禧,效法袁世凯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来。蒋介石见各路将军都反对他的裁兵计划,只有坐在他身旁的北伐军总参谋长、国民党广州政治分会主席李济深尚未说话。蒋介石心里一动,估计李济深可能力排众议,拥护他的裁兵主张,如能把李济深拉过来,便是对李、白一种极大的牵制。他朝坐在自己左边的李济深期待地笑了笑,说道:
  “任潮先生,你的意见呢?”
  李济深那严肃得近乎刻板的脸上,毫无表情,他这次应蒋之电召北上出席裁乒善后会议,心情怏怏不悦。自从那次上了汪精卫的当之后,李济深再也不敢轻易离开广州了。他虽然和黄绍竑一道平息了张、黄事变,重回广州主持党政军大权,但是,经过此番变乱之后,他的地位再也不象从前那般牢靠了。他的两位部下陈铭枢、陈济棠正在暗中争斗,企图架空他这位老长官,从而象张、黄一样攫夺广东大权。陈铭枢得到蒋介石的支持,有恃无恐,迫使李济深不得不把自己兼的广东省主席一职让纷陈铭枢。这次,李济深接到蒋介石电邀北上,心里不得不反复琢磨,此次离粤会不会重蹈覆辙?但他见蒋、冯、阎、李四个集团军总司令和冯、阎、李三个政治分会主席都在北京,若自己不去,地位上便有逊人一等的印象。他和黄绍竑等人商议作了安排后,才忐忑不安地北上赴平。李济深到了北京,心却挂在广州,因此在汤山开会,尽管别人言之谆谆,他却听之藐藐,对于裁兵,他也自有一套看法,今见蒋介石的计划四处碰壁,不得不向他求援,李济深这才很严肃地说道:
  “裁兵嘛,这是很好的事,我非常拥护!”
  蒋介石见李济深毫无保留地支持他的裁兵主张,高兴得迫不及待地说道:
  “任潮先生胸怀大局,令人钦佩,令人钦佩!”
  “当然,”李济深似乎没有听到蒋介石刚才讲的话,仍很严肃地说道:“若是天下为公,没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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