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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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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黄陂一带布防,准备决战。白崇禧见胡、陶不肯撤离湖北,向广西背进,而蒋介石讨伐大军已经发动,蒋本人已亲抵九江督战,大战一触即发。此时,又传来李济深在南京被蒋扣留于汤山的消息,整个形势对桂系更为不利。白崇禧为了解武汉之危,除命人到河南向冯玉祥求助外,又准备以他在平、津统率的两师一旅,用破釜沉舟之法,由津浦线直取南京,以捣蒋介石的老巢。为此,他专门去唐山找第十二路指挥官李品仙商量。
却说第十二路指挥官兼第五十一师(由第八军缩编为师)师长李品仙,正在指挥部里与蒋介石和唐生智派来的代表刘文岛密谈。刘文岛原是唐生智任第八军时的党代表,后来去了日本。这次,他奉蒋、唐之命,专程由日本回来,协助唐生智运动白崇禧在平、津的部队。唐生智在蒋介石那里拿了一笔巨款,然后在天津日租界内秘密设置机构,派刘文岛携款到唐山收买李品仙和廖磊。原来,白崇禧率领北上的三支湘军,叶琪北上不久回武汉去了,目前驻在唐山一带的只有李品仙和廖磊两部。李品仙见白崇禧在平、津不能打开局面,部队饷项无着,官兵冻馁交加,正在暗自寻求出路。今见刘文岛携带巨款前来,怎不动心呢?因此一拍即合,李品仙答应将部队再投老长官唐生智靡下,刘文岛当即给了李品仙五十万元,其中二十万元是给廖磊的。事成之后,两师官佐官升一级,再以巨款奖赏。李品仙收下了钱,即电第五十三师(由原第三十六军缩编)师长廖磊由开平到唐山来商议。
“燕农兄,我们的部队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呢?”李品仙见了廖磊,没头没脑地说道。
“指挥官,新年刚过,你怎么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呢?”廖磊见李品仙说话不同寻常,很诧异地抬起头来,望着他那双藏在黑边眼镜后的冷酷的眼睛。
“吉利不吉利我不管。”李品仙还是冷冷地说道,“部队已经两个月没关饷了,连年都没法过,我们在唐孟公靡下时,哪时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如今跟白老总到北方来,只有喝西北风,照此下去,还能活吗?”
李品仙说的是实话,廖磊低头无言以对,他正为不能给官兵关饷而急得度日如年。但他对白崇禧的崇拜毕竟超过了关公,便说道:
“我看,白老总是会拿出办法来的。”
“现在是水干鱼跳的时候了,有办法,他还不早拿,何至于今日?”李品仙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廖磊也觉得前途渺茫。
李品仙从军服袋子里摸出两张十万元的支票,交给廖磊,说道:
“这是唐孟公派人送给你的一笔款子,他得到蒋介石的支持,准备重返部队主事,我们还是回到孟公手下吧!”
“这……”廖磊那副关公脸红得顿时象火烧一般,他将那二十万元支票往地下一扔:“朝秦暮楚的事,我廖磊不干!”
“哈哈,老弟啊,你平时只看《三国》,只拜关公,脑子不开窍呀!”李品仙哈哈一笑,摆出一副博学的长者风度来,以教训的口吻对廖磊说道。
“能读懂《三国》,以关公为楷模,对于为将者已经很不错啦!”廖磊不以为然地说道。
李品仙笑着直摇头,随即走到他的那只大书橱前,从里边捡出一本线装书来,翻了翻,对廖磊道:
“管子有言:‘一龙二蛇,一日五化之谓周’。”
他放下那本《管子》,又抽出一本《后汉书》来,翻开一页,指点着对廖磊道:“这是《马衍传》中的一段话,马公日:‘一龙一蛇,与道翱翔,与时变化,夫岂守一节哉!’古今凡成大事之人,其行动出处,或显或隐,或进或退,皆应随情况不同而变化,岂可只认一个死理?”
廖磊只读《三国》,只拜关公,他为人处事,讲究忠孝信义四字。他踉唐生智,便只认得上头有个唐孟公,他对上司忠贞不贰,即使被白崇禧的桂军逼得山穷水尽,毫无退路之时,也绝不投降。后来得叶琪从唐生智那里取了准予向白崇禧洽商改编的命令,他才改投白部,跟了白崇禧。廖磊对白崇禧的崇拜已远远超过了唐生智,如今要他改弦易辙,又谈何容易?
“我宁可饿死、冻死,也不干这种不义之事!”廖磊固执地摇着头。
李品仙深知廖磊的秉性难移,他灵机一动,说道:
“老弟,你我同学,同事多年,我知道你的为人,因此,不勉强你。但我想,当时你投白老总时,不是说过一句话么?你是怎么说的,他是怎么说的,还记得吧?”
廖磊心中猛地一震,他当然记得在衡阳见白崇禧时,说过的“我今奉唐孟公之命接受改编,日后孟公有令要我把部队拉走,我便要将部队重新带到孟公那边去”的话,白崇禧也说过“如日后唐孟公有令召你去时,你只管把部队拉走无妨”。如今,唐孟公果真有令来召他回去了,这下倒把廖磊难住了。去吧?对不住白崇禧,不去吧,又自食其言,岂不成了不讲信义之人么?
“老弟,关云长挂印封金,千里走单骑,你呢?戏怎么唱,由你来定好了。这二十万元钱,你不要,我不勉强你,但你把它拿回去给弟兄发饷,总可以吧!”李品仙从地上拾起那两张十万元的支票,把它塞到廖磊的军服口袋里。
廖磊一言不发,迈着沉重的步子,默默地离开了李品仙的指挥部,由唐山回到了开平。
再说白崇禧由北平到达唐山,准备找李品仙商议回军援救武汉之事,李品仙闻白到来,心里暗自惊慌,深怕他与刘‘文岛的活动被白侦知,将他军法从事。但他转念一想,如果白崇禧要为难他,便可随时召他去北平,而不必亲临唐山。
他忖度白此来必是商议部队的行动问题,便到大门外迎接。
白崇禧见李品仙仍象过去一样对他谦恭,但他总觉得,李品仙那双眼睛,似乎总在回避他的目光。白崇禧本是个极细心机警之人,又善于察颜观色,李品仙那躲躲闪闪的目光,已使白崇禧生疑,及待进了客厅,更使白崇禧感到大势不妙。他坐下后,一双火灼灼焦虑的眼睛,直望着客厅正中那墙壁空档位置发愣,似乎那上边写着一行大字:李品仙已不可靠!
李品仙喜欢附庸风雅,除客厅西面靠墙壁处放着一只装满线装书的大书橱外,沙发两侧的后面还各放着一陈列工艺品和古董的格橱,对面的墙壁上,则挂着几幅典雅的书画,只有正面的墙壁上,除了挂着嵌在玻璃框内的一幅放大盈尺的照片外,什么也没有挂,那大约是为了突出那张大照片的缘故。那张大照片,乃是李品仙、廖磊、叶琪等人陪同白崇禧游览故宫时,在崇禧门下,由李品仙亲自导演拍摄的。李品仙自认为这是他的得意杰作,因此特地要秘书找北平最好的一家照相馆,放大了数十张,他除了挂在自己客厅的正面位置外,还在他的办公室、卧室里分别张挂。又特意赠送给他的部属及廖磊、叶琪两军团长以上官佐,并大肆宣传,他们都是出自“崇禧门下”。白崇禧因为自己带的这三个军都是唐生智旧部,正为控制部队煞费苦心,今见李品仙别出心裁,为他抓拢这支部队效力,因此对李品仙更加信赖。每次,他到李品仙的指挥部来,迎面看到的是李品仙笑容可掬、恭恭敬敬的面部表情和这帧“崇禧门下”的巨幅照片,心里真有股说不出的甜美滋味。可是,今天令白崇禧吃惊的是,客厅中那幅醒目引人的照片不见了!
“健公。”李品仙虽然年纪比白崇禧大,学历比白崇禧老,但投奔白后,一直呼白为“公,”他见白崇禧的目光停留在墙壁上原来挂照片的地方,心里不禁有些慌张起来,因为那帧引人注目的照片,是前天为了接待蒋介石、唐生智的代表刘文岛而特地取下来的。前些时,李品仙自称出自“崇禧门下”,而今他要改换门庭,重入唐生智门下了,那帧照片,怎么还能大模大样地再挂在客厅里呢?今见引起白崇禧的注意,他只得扯起谎来:
“健公,”他又向白点了点头,态度谦恭极了,“昨天副官收拾房间,不小心,将照片镜框的玻璃打碎了,一时还没有装好。”
“啊?啊——”白崇禧将视线从那空档位置收回来,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还是不要再挂了吧!”
李品仙听了心中暗吃一惊,为了掩饰内心的惶恐,他象煞有介事地把副官唤来,当着白崇禧的面将那副官狠狠地痛斥了一顿,严令他马上设法去购买玻璃,装好镜框,务必于今日下午将照片挂上。那副官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又不敢问,只得唯诺而退。这样的戏,演给别人看还可以,怎么能瞒得了小诸葛白崇禧呢?他见那副官满脸委屈和莫明其妙的表情,便知李品仙是在“导演”一出戏给他看。
“健公,李老师建议在北平召开国民会议,是一个很英明的主见,不知眼下筹备工作进行得怎样了?”李品仙挥退副官后,便主动和白攀谈。白称李任仁为老师,李品仙自然也得尊呼其为师的了。
“时机尚未成熟。”白崇禧不想和李品仙周旋,他要进一步考察李的态度,以便决定方针大计。便说道:“目下武汉局势危急,夏、胡、陶请求我们回师援救,你的意见怎样?”李品仙此时最怕白崇禧将部队拉回南方去,因为无论走河南还是山东,都冤不了一场又一场的血战,损兵折将,实力受损,他什么好处都没有。而留驻唐山,既可不打仗,又可从老长官唐生智处获得大批款项,还有官升,何必跟白去拼命?他摇着头,说道:
“健公,目下兵无饷,马无草,士无斗志,如何能冲过黄河、长江?要回救武汉,我看起码得要胡、陶汇寄五十万元行军开拔费来,不然,我无法指挥部队。”
白崇禧听出这是李品仙在要挟,他估计,蒋介石为了困死第四集团军在平、津的部队,很可能命令北平行营主任何成濬扣发白部的军饷,暗中以爵禄拉拢白的部下,彼其崩溃。李品仙这番态度,白崇禧已看出端倪,但他目下泥菩萨过河,自己既无地盘和爵禄拉拢部下官佐,又无军饷以维系军心,他的处境岌岌可危,对于已生贰心的李品仙,更无能力以制裁,只得佯作不知,以免酿成激变,连身都脱不了。他在李品仙处坐谈了一阵子,便说要赶回北平去,与李任仁商谈要事。李品仙执意留他吃饭,但他婉辞以总部参谋长王泽民今晚在北平要宴请军政要人,非得赶回去不可。李品仙也怕白崇禧在这里逗留,碰上唐生智派来的人,不好说话,便送白上车。
白崇禧回到北平,不断接到蒋军逼近武汉的消息,而冯玉祥却按兵不动,在坐山观虎斗。李宗仁此时已逃离上海,取道广州,准备由广州乘飞机飞抵武汉,亲自指挥第四集团军抗击蒋军的进逼。白崇禧两只眼睛,只顾盯着地图,如果李宗仁能及时赶到武汉指挥,恐怕还有希望。但是,李宗仁在广州因连日大雨,阴云低垂,飞机无法启飞。此时,武汉形势已危如累卵。
这天,阎锡山突然来访,白崇禧闻报甚感诧异,因为阎锡山常住太原,河北、平、津一带只由河北省主席商震代为看管。阎、白之间因心存芥蒂,互相戒备,白对阎之为人,也多看不起,故平时少来往。
“健生兄恐怕应该回南方去看一看吧!”阎锡山从衣袋里掏出一包金星牌香烟,一边点烟,一边院视着白崇禧。白崇禧不抽烟,但看出那种牌子的香烟不过是一般北平上层人士抽的烟,而上海稍有地位的人,抽的是三炮台——“这吝啬鬼,土包子!”白崇禧暗自嘲笑着。
“伯公应该出来讲句公道话啦,蒋总司令不惜开内战之先,向武汉用兵,第四集团军如果垮了,蒋总司令下一个目标不是会向第二、第三集团军开刀么?”白崇禧虽看不起阎锡山,但还想拉阎锡山出来抑制蒋介石,以缓解武汉之危。
阎锡山与冯玉祥一样,一向认为南方来的第一、第四集团军是一家人,今日自相火并,自然乐于坐山观虎斗。况且,蒋介石早已派了孔样熙到太原疏通阎锡山,派黄郛、邵力子到郑州拉拢冯玉祥,要冯、阎服从中央讨伐桂系的决定。当然,冯、阎也不是不怕蒋介石,但两虎相斗,必有死伤,冯、阎岂不正好坐大?阎锡山当然不会向李、白伸出援助之手,但他既要提防蒋介石,又要提防白崇禧,还要在蒋、桂争斗之间拣个便宜。他把那满是皱纹的额头皱成一只核桃壳似的,尽管旁边没有别人,却故意悄声对白崇禧道:
“健生兄,我正是为你而来的,别的事情咱帮不上忙,但我已获准消息,老蒋己起用唐孟潇来运动你的部队了,且在北平布下大批暗探刺客,将对你不利,我看,你还是快想办法,脱离虎口吧!”
白崇禧心里征了一怔,他原先以为李品仙可能受蒋介石拉拢,态度暖昧,但听阎锡山一说,这才想到唐生智的威胁。蒋介石以巨额金钱,虽可拉拢李品仙,但却无法拉拢廖磊,纵使李品仙动摇,而廖磊不为所动,李品仙也不敢乱动。但如由唐生智出马,则不但李品仙,便是廖磊也将被其拉走无疑。李、廖一走,白在北平南苑只有一旅人马,势单力薄,到时只有束手待毙!白崇禧怔了怔,忙用一阵轻松的笑声来掩饰内心的惶恐,他说道:
“谢谢伯公的关照,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唐孟潇要回来,我极欢迎。据说,蒋总司令已决定将平、津地盘交给孟潇,此事,不知伯公听说了没有?”
阎锡山此来,并不是关照白崇禧的,而是想用唐生智来吓走白崇禧,免得白与他争夺这平、津地盘,但阎锡山也同时怕蒋介石派唐生智来插足这块禁脔之地,白走唐来,阎锡山仍然面临一个咄咄逼人的竞争者。白崇禧这句话,在阎锡山的心头上打下了一颗钉子。阎锡山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阎锡山的话,果然不错,白崇禧总部的警卫团团长黄瑞华不断向他报告,总部周围时有可疑之人出没,白乘汽车外出,常有不明身份的车辆在后跟踪盯梢。有一天,白崇禧乘汽车经一个拐弯处,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枪,子弹头擦着前面挡风玻璃而过,司机惊得脸都白煞了。武汉危急,白崇禧束手无策,平、津危急,白崇禧不能自救,而李济深被蒋介石扣留后,广东危急,白崇禧更是计穷力竭。他整夜整夜地守在机要室里,收接各方电报,批阅,口授电文,昼夜不眠。他累得面色憔悴不堪,眼中布满血丝,一连几天,局势皆呈急转直下之势,他也深感精疲力竭了。这天,他对参谋长王泽民说道:
“王参谋长,我准备秘密到开平去亲自掌握廖磊的部队,总部的一切工作,由你代行。”
“总指挥何时重返北平?”王参谋长深感肩上重担难以负荷。
白崇禧想了想,说道:“要看局势的变化。”
“总指挥如不返平,南苑的一旅部队和总部警卫团如何处置?”王参谋长最感棘手的是部队问题。因南苑的一旅原是由白自兼军长的第十三军缩编下来的,王泽民曾代白任过军长,总部警卫团,是白由广西北伐时带出来的卫队,这两支部队,装备精良,但人数不多,一旦有变,打与走都难。
“一切问题,皆由你处置。”白崇禧因无良策,只好把这个棘手问题扔给他的参谋长了。“我今日即以治病为名,住入德国医院,对外,只说我住院治病,一切皆守口如瓶,到开平后再听我的消息。”
王泽民沉重地点了点头,遂与白崇禧握别。
……
铺着马粪的棋盘路,被小轿车的轮子碾着,被洋车夫的双脚踏着,各色马车、骡车,在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害铃声中,象撒种一样,把一串串滚圆发亮热气腾腾的马粪团,丢撒在马路上,白雪、污泥、马粪,构成一幅古都北平的风光图。
白崇禧仍靠在小轿车的靠背上,没有睁开眼睛,好象睡去了一般。
“总指挥,后面有一辆黑车一直紧盯着我们!”随行的卫士,有些紧张地向白崇禧报告道。
白崇禧扭过头,从汽车玻璃后面,果见一辆黑色小轿车在跟着。他冷笑一声,仍把头靠在车座后,说道:
“是一条嗅觉灵敏的瘸腿黑狗!”
车抵医院大门口,白崇禧由卫士们搀扶下了车。后面那辆黑车也在医院对面的道旁停了下来,随后又来了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也停在医院门口的老杨树下,看样子也是送病人来的。
“总指挥,好象有人跟踪我们。”卫士在白崇禧的耳旁悄悄说道。
“不管他,走!”
卫士们扶着白崇禧,直进入一间高级病房。戴着白帽、白口罩,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来了。白索禧迅速穿上事先准备好的白大褂,戴上白帽、白口罩混在医生、护士之中,走出了病房。一名与白崇禧相貌相似的卫士,躺到病床上。
白崇禧在人带领下,乘上医院的一辆红十字救护车,直开北平火车站,他的四名着便装的卫士早在车站等着他了。白崇禧在救护车上再次易服,穿上长袍,戴顶宽边礼帽,戴副墨镜,拄根黑亮的手杖,走进了火车站。
白崇禧在唐山附近的小镇开平车站下车,这是北宁线上的一个小站,以产煤出名,车站两侧,堆着小山一般的煤堆。白崇禧和他的四名化了装的卫士,从车站径直到了廖磊的第五十三师师部,门岗挡住了他们。
“这位是由北平来的诸葛先生,是廖师长的挚友,特来拜访。”一卫士向门岗说道。
从卫兵室走出一名值星排长,见这位客人架子很大,不敢怠慢,忙把客人领到客厅坐下,立即进去通报去了,白崇禧一进客厅,抬头见正面墙壁上那帧“崇禧门下”的巨幅照片仍挂着不动,心中不觉暗喜。一会儿,身材壮实,腰扎宽皮带,脚上打着人字绑腿的廖磊来了。他看着这个不同寻常的陌生客人,心里顿生疑团,那双卧蚕眉低低地压着眉眶骨。白崇禧迎上前去,把墨晶眼镜轻轻摘下,唤了声:
“燕农兄!”
“啊——”廖磊正要叫“总指挥”,但见白崇禧的这一身打扮,知道来的不同寻常,忙挽着白的手,一直走进办公室里去了。廖磊把门关上,急忙问道:
“怎的这般打扮?”
“一言难尽!”白崇禧取下头上的宽边礼帽,救歇一声,随即由一只皮匣子里取出几根黄灿灿的金条,放到桌上,对廖磊道:“我此来特地是给你送别的。惭愧得很,两个月来,也没法给你的弟兄们发饷,不是我白崇禧克扣侵吞,实在是没有办法呀!这几根条子,是我向北平商会的一位朋友暂借的,你把它们兑换权且给官佐们分几个钱吧!”廖磊那红脸顿时激动起来,抓着白崇禧的手,叫道:
“总指挥,你这是干什么?”
“唐孟潇要回来,已派人给李鹤龄打了招呼。当初我曾对你说过,只要唐孟公召你去,你便随时可去。今天我特地由北平来给你送别,恕不能和弟兄们一一见面了!”白崇禧深情地说道。
廖磊抓着白崇禧的手,使劲地摇着,那脸变得更加红了,激动地说道:
“总指挥,我廖磊一生崇拜关公,重信义,轻生死,只愿投效刘玄德、诸葛亮,干一番大事业。可惜我在湘军中棍了十几年,满目所见,除了争权夺利,贪财渔色外,不知何人为刘备、孔明。我自投入桂军,见德公厚重宽宏,你则智如孔明,义及关、张,我总算找到了当今的刘玄德和诸葛亮啦!谁就是拿枪打我,用刀逼我,我死也不再走了!”
白崇禧本是个重感情之人,今听廖磊这一番话,竟籁籁流下眼泪来,他说道:
“燕农兄,我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可是,目下我们的处境非常不利呀!”
“关公过五关斩六将,水淹七军,连拔三城,可也有走麦城的时候。总指挥,你放心,死,我听你的命令,活,我听你的指挥!”廖磊拍着胸膛,关公义气,溢于言表。
“李鹤龄的态度如何?”白崇禧估计,李品仙一定把唐生智要回来的事对廖磊说了。
“他要变龙变蛇,一天变化五次,既可上天,又可入地,神通大得很哩!”廖磊忿然说道。
“嗯……”白崇禧点了点头,坦然说道:“人各有志。”
“只要我按兵不动,我看他什么都变不了!”廖磊又拍了一下那宽厚的胸膛。
白崇禧当然希望廖磊能左右形势,使李品仙不能变“龙”变“蛇”。李、廖两师若不动,唐生智便是手捧着老蒋的钱库,也断然不敢回到军中来。只要能顶住这一阵,如果武汉形势有好转,白崇禧在平、津仍可立足。过了这道难关,他便能在北平发起国民会议的倡议,在政治上转守为攻,军事上也就活了。不过,白崇禧并不盲目乐观,他知道廖磊虽忠于自己,但是,廖磊统率的五十三师的官兵几乎是清一色的湖南人。改编的时间太短,唐生智对部属仍有相当大的影响,纵使廖磊要跟白干到底,如果他的部下要跟唐生智走,那也毫无办法。加上李品仙正在变化“龙、蛇”,这对廖部不能不产生极大的动摇作用。白崇禧想了想,说道:
“燕农兄,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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