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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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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介石那透着杀气的眼珠一转,急令机要参谋:
  “给天津发急电,查实二十日有何日本轮船开航南下及行驶路线。”
  两个小时后,机要参谋来报:“天津急电,已查实二十日离津南下的是一艘名叫‘日清’的日本轮船,该轮由塘沽启航,经天津驶往日本门司,再经上海抵达香港。”
  蒋介石那充满杀气的眼珠又骨碌一转,立即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抽出毛笔,亲手拟了一份“中正手启”电报,这是发给上海警备司令熊式辉的电令:
  “据报白崇禧三月二十日乘‘日清’轮从天津南下经沪,着即派一快轮到吴淞口外截留,务将该逆搜出,解京究办。如该日轮拒绝搜查,则令海军炮艇将其击沉,国际交涉,以后再办。”
  蒋介石本来是最怕日本人找麻烦的,但是为了捉拿白崇禧,他也顾不得引起国际纠纷了。至于日本人嘛,不过是割地赔款罢了,只要消灭了可恶的桂系,蒋介石甘愿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
  广西容县山嘴村,是黄绍竑的老家。这是具有桂东南农村特色的一个村子,村前屋后,有婆娑的荔枝树和龙眼树。这是四月初边的日子,清香的荔枝花刚刚开过,地上铺着淡黄淡黄的小花瓣,枝头上已打起密密麻麻黄豆般大小的青果。村前有几株合抱的古榕,树干垂着长须,枝蔓仍在长着嫩绿的新叶。有人曾为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三人看过老家的风水,李宗仁家住临桂县树头,黄绍竑家住容县山嘴,白崇禧家住临桂县山尾,李、黄、白三人,李为头,黄为嘴,白为尾,他们三人在桂系团体中融为一体,而三人的地位又摆得明白,自然可以配合默契,运用自如。
  现在,这“头”、“嘴”、“尾”都聚在黄绍竑的老家,三人坐在那间小巧的木楼书房里,谁也没有说话。楼下左边那中堂里,壁上挂着一只古老的时钟,喊嚓喊嚓地摆动着。天井旁的屋檐下,一个精致的竹编鸟笼里,一只羽毛乌黑发亮,黄嘴红脚的八哥,正在反复鸣叫着,那声音似乎是在告诉人们:
  “李黄白,打败仗,归老巢。”
  黄绍竑那一肚子气正没处出,他把桌子一拍,吼一声:
  “六仔,快把那鸟给我砸死!”
  六仔是家中的佣人,二十岁左右,人很精明,跟黄绍竑在外面走过。这只八哥鸟,是前年他跟黄绍竑在广州鸟市上买来的,灵巧极了。黄绍竑一回家,他便会对黄叫着:“季公,季公,您好,您好!”黄绍竑每次回家,总少不了要站到鸟笼前,吹吹口哨,和它亲热一番。“张、黄事变”,黄绍竑死里逃生,从香港经越南逃到广西龙州,乘船直下梧州,准备进攻广东。部署既定,李济深的命令尚未下达,黄绍竑便驱车临时回容县老家住几天。他一进屋,那只八哥鸟便欢快地叫唤起来:
  “季公平安归来!季公平安归来!”
  六仔忙对黄绍竑道:“前几天,它一直烦躁不安,不吃不喝,忧愁地叫着,听那声音,好象是在说:‘季公有难,季公有难。’都把我们吓坏了。主人今天回来,它才变得这么高兴呢!”
  黄绍竑满心欢喜,赏了六仔十几枚东毫,又和笼中的鸟儿亲热了好一阵子。想不到,这次黄绍竑带着李、白一同来到老家,这八哥鸟竟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来,黄绍竑一气之下便要处死它。六仔当然不忍心下手,但又不敢违抗主人命令,只得把鸟笼取下来,连笼带鸟寄放在村中一个亲戚家里,经常偷偷跑来,悄悄地教那八哥鸟说“话”:“李黄白,打胜仗!李黄白,打胜仗!……”
  黄绍竑心里烦到了极点,他见六仔出去执行命令去了,大约那只八哥鸟已被掐死了吧。他想着,心里更烦了,一会儿坐着,一会儿又在椅子上蹲着,他说这是跟陈济棠学的,不过他可没陈济棠那份抽水烟的耐性,一下子又跳起来,在室内乱转。白崇禧伸开双腿,两掌手指交叉,托着后脑勺,半坐半躺在一张发红的竹椅上,一双疲惫失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说他睡去了吧,那双眼分明又开着,说他正在沉思大事吧,那双眼却又丝纹不动,象一双石雕像的眼睛。
  白崇禧仍然沉浸在惊涛骇浪之中……
  从塘沽登轮,风浪滔滔,“日清”轮驶往日本门司。白崇禧心情格外沉重,加上风浪的折腾,抵日本门司时,他已憔悴不堪了。船长通知他:“白将军,日本首相田中义一已派代表在码头迎接您!”白崇禧听了大吃一惊,这船长怎么知道他是白将军,而田中首相又怎么知道他今日抵门司呢?那船长笑道:“在塘沽时,廖磊将军把您带到船长室来,说你是诸葛先生,要我一路好心照顾。后来,我又接到日本国驻上海领事馆发来的密电,查询大名鼎鼎的白崇禧将军是否在旧清,轮上,我就估计您是小诸葛白崇禧将军了。”
  白崇禧又是一惊,他在船长面前暴露了身份不算,而且还惊动了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想来,蒋介石已得知他乘轮南下经沪的消息了,蒋必派遣特务及武装人员,不惜以任何手段对付他,他要照原计划安全通过上海,已经不可能了。在日本,他又没有落脚之处,而更重要的,他所携带的金钱不多,别说他要在日本过寓公生活,便是流浪亦不可能。他知道蒋介石与日本人关系密切,前年蒋下野时,曾东渡日本,与日本首相田中义一有过接触,蒋介石得到日本政府的支持才返回国内的。现在,田中义一特派使者到门司来迎接他,这意味着什么呢?“把我抓起来,引渡给蒋介石?”白崇禧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仍在呆呆地站着不动。他不愿意上岸去。一会儿,一个日本官员来到了船长室,他自称是田中首相派来的代表,已在城里为白崇禧安排好了住宿的旅馆,请白立即登岸好好休息,并有要事商量。那官员道:
  “白将军,我们田中首相很赞赏您的军事天才,他很愿意和您交个朋友,特派我来帮助您安全回抵广西。”
  白崇禧见那官员说得如此诚恳,便跟他下船,到城里一家旅馆住宿。第二天,白崇禧登船,直向上海进发。蒋介石派出大批人员,等候在吴淞口外,只待张网捕“鱼”。好不容易等到了那艘“日清”轮的到来,船长见状,早有准备,笑眯眯地让他们上船搜查。俗话说捕风捉影,说的是某人说话或做事时用似是而非的迹象做根据,李品仙在塘沽码头亲眼看见白崇禧上的“日清”轮,蒋介石经过查实,也得知白崇禧上了这条船,蒋介石这时对白崇禧是志在必得,绝不会干捕风捉影之事。可是奉令上船搜查的那些人,查了半天,连白崇禧的影子也没有看到,你说怪也不怪?事后,上海一些报纸对此曾作过种种揣测,有的说白崇禧藏在“日清”轮船长室的一只衣橱内,躲过了蒋介石特务的搜查,有的说白崇禧化装成一只大胡子日本大佐,混过了搜查;还有的说白崇禧临时在海上换船,根本就没进吴淞口……因白崇禧曾任上海警备司令,在四·一二清党时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上海人又特别爱新鲜,因此白崇禧自清党后再一次成了上海人感兴趣的人物。一时街谈巷议,报纸上更是投读者之所好,象赌彩票一般,作出种种耸人听闻的奇谈怪论和毫无根据的预测。白崇禧则在蒋介石和上海的人们都捉摸不透的迷雾下,早已到了香港。到香港后,为了探听广州的情况,他曾秘密到广州会见第八路军总参谋长邓世增。得知李济深被囚汤山后,蒋介石已任命陈济棠为广东编遣区主任,以取李之军权。陈济棠已在海虎军舰上就职。徐景唐则警告陈济棠不要开军队进广州,否则冲突就不可避免。此时,黄绍竑已亲率桂军进抵三水、肇庆一带布防,准备做拥李派的后盾。但是李济深的参谋长邓世增却徘徊犹豫,举棋不定。白崇禧见粤军中拥李将领群龙无首,知广东事不可为,乃重返港乘“大明”轮溯西江上梧州。船抵三水,忽见黄绍竑上船,白崇禧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去,拉住黄绍竑的手,喊了声:
  “季宽!”
  “健生!”黄绍竑对此时此地见到白崇禧,真是又惊又喜。
  白崇禧把黄绍竑拉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后,急切地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上船?”
  “我在梧州接邓世增电,去粤商谈李任公被囚后粤局之善后。到三水时,邓的副官长在码头等我,说陈济棠已就新职,广州不可去了。我见‘大明’轮恰于此时入口,就立刻上船准备回梧州。”黄绍竑道。
  “德公呢?”白崇禧又问道。
  “德公于三月二十五日由沪抵粤,准备乘飞机直飞武汉指挥,不想春雨连霄,飞机无法起飞。只得暂时回桂,目下正在梧州等我赴粤的消息。我们时时都在为你的处境担心,这下,你总算回来了!”黄绍竑叹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白崇禧也喘了一口长长的粗气,沉默了好一阵,他忽然向黄绍竑问道:
  “季宽,九年前,我们在广东战败,狼狈逃回广西时的情形,你还记得吧?”
  “怎么不记得?”黄绍竑又叹了一口气,九年前,他和白崇禧都还是马晓军部的一名小小连长,旧桂系在广东被孙中山号令粤军击败,沿西江退回广西。
  “前面那道河堤,就是我们夜里宿过营的地方。”白崇禧用手指着江岸上,说道,“那夜下大雨,我们没找到饭吃,又无处安身,只得率领弟兄们瑟缩在河堤上露营,饥肠辘辘,衣衫湿透,真是苦不堪言啊!”
  黄绍竑不再言语,他知道下一站是莲塘峡,当年当营长的李宗仁和当连长的他与白崇禧率部拼命冲锋,为几万溃不成军的部队杀开了一条退回广西的血路。从那以后,回到广西,部队还是垮了。黄绍竑和白崇禧此时想的大不一样。黄绍竑想,他们会不会变成陆荣廷第二?白崇禧则想,只要回得来广西,就有办法。他们默默地想着,回到梧州,与李宗仁会面,大家又唏嘘了一阵子。接着,他们三人便由梧州乘车回容县黄绍竑的老家,召开军事会议,商讨时局。桂军由李宗仁率领北伐后,留下在广西的一部分队伍归黄绍竑统率,编为第十五军,黄绍竑任军长,下辖三个师,第一师师长伍廷飏,第二师师长黄旭初,第三师师长吕焕炎。如今,所向无敌的第七军和显赫一时的第四集团军及在平、津一带的第十三军、第十二路军,皆已灰飞烟灭,武汉已失,平、津易丰,李宗仁、白崇禧这两位叱咤风云的总司令和总指挥,成了两名光杆司令,连卫士都没有多带一人,狼狈逃回广西,故人相见,皆面面相觑,唏嘘不已,真如黄粱一梦,令人说不出个中滋味!李宗仁和白崇禧分别向大家介绍了平、津和武汉失败的经过,黄绍竑却一言不发,一双冷峻的眼睛,只盯着园子里一丛荔枝树出神,几只忙碌的蜜蜂,围绕着那黄豆粒般大小的荔枝青果,飞来飞去。他心里冷笑道:“花都落了,你们还来采蜜!”对李、白这次在武汉,平、津的失败,黄绍竑本来就有看法。当平、津打下后,东北易帜,张学良投了蒋介石,白崇禧深感在北方无立足之地,黄绍竑就极力主张要白将部队撤回湖南,控制湘局。但白崇禧却迟迟观望,不肯离开平、津。及待武汉方面发生驱鲁任何事件后,黄绍竑非常担心湖南被切断,又电夏,胡,、陶,力主他们放弃武汉,将部队主力控置于粤汉铁路两侧,桂系集中力量经营两广和湖南。可是胡宗铎、陶钧硬是舍不得湖北地盘,不肯将部队南撤。蒋介石突然囚禁李济深后,广东局势变得对桂系十分不利,黄绍竑有兼管广东的任务,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李、白在外同时垮台,陈济棠又把广东抢了过去。如今,李、黄、白只剩下广西一省地盘和一个第十五军,黄绍竑既痛心又伤心,对李、白没有接受他的意见,心里十分不满,因此会上一言不发。第十五军的三位师长伍廷飏、黄旭初、吕焕炎,见军长黄绍竑不说话,心中对前途感到渺茫,便也缄默不语。李宗仁见他们不说资,知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于是宣布散会。伍廷样、黄旭初、吕焕炎三位师长各回原防,李、黄、白三人则在容县暂住,观察局势的进一步发展变化,以冷静地磋商对策。
  李、黄、白三人呆在一起,整日里无所事事,真是育光聊赖。黄绍竑是主人,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得整日与他们厮守在一处,除了每日三餐,喝上几杯酒外,便是呆在小楼上下棋。李宗仁对于棋、牌全都外行,黄、白对弈时,他嘴上叼支烟,坐在旁边看着,或者在桌边走走,有时便独自躺到那竹躺椅上去,在缭缭的烟雾中,发一阵呆。这天,黄绍竑的秘书送来几份港粤的报纸,李宗仁接过便看了起来。他看了一会儿,对正在下围棋的黄、白说道:
  “报上有好消息!”
  黄绍竑头也不抬地说道:“念来听听。”
  “‘本党三全大会作出决议:开除李宗仁、李济深、白崇禧的党籍’。”李宗仁念完一句,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看了黄、白一眼。
  “他妈的,等我当了国民党的总理,我就先开除老蒋的党籍!”白崇禧在棋盘上重重地落下一只,忿忿而言。
  “‘蒋主席正式对李宗仁等下达讨伐令:国民政府主席蒋中正三月二十七日发表为讨伐李宗仁等布告将士书。’”李宗仁接着吸了一口烟。又念道:“……‘该逆等竟敢主使部队,抗命称兵,分头发难,谋叛党国。李宗仁、李济深、白崇禧等着即免去本兼各职,听候查办。所有附逆军队,如有执迷不悟,仍行侵犯,仰前方各军,痛加讨伐,以遏乱萌,而彰法纪。此令。’”
  “我们也可以下令讨伐老蒋!”白崇禧又布下一颗棋子,无所谓地说道。
  李宗仁见黄绍竑仍不说话,便道:“季宽,看来老蒋对你是蛮客气的啦!”
  “嘿嘿。”黄绍竑只冷笑了两声。
  “‘本报四月八日武汉专电:国民政府主席蒋中正在汉口发出通电,表示愿意下野出洋,以息内事。电云:’中正半生戎马,为党驰驱,今后甚愿得卸仔肩,出洋考察,以个人资格追随本党同志之后,以完成总理未竟之遗志‘。”李宗仁念完这段报纸的最新消息,马上从竹躺椅上跳了起来。
  黄、白执棋子的手,也停止了布阵,他们忙从李宗仁手中抢过那份报纸,仔细研究起来。李宗仁心中很感纳闷,自、言自语道:
  “老蒋正在‘六合统一,千军解甲’的得意时刻,为什么要下台呢?”
  白崇禧把那报纸一推,说道:“这是老蒋针对我和德公来的,他怕我们回广西发动反蒋,示意要我们李、白出洋,李任公最近很可能有信来,向我们传达蒋的意旨。”
  “啊?”李宗仁见白崇禧从反面推厕蒋介石的意图,很是令人信服。
  过了几天,忽报陈济棠差香翰屏带来李济深致李宗仁、白崇禧的信。黄绍竑出面接待香翰屏,香翰屏转交了信件后,对黄绍竑道:
  “伯公①想听一听你们几位的意见。”
  ①陈济棠。
  黄绍竑安顿香翰屏住下,随即上楼来,把李济深的亲笔信交给李宗仁和白崇禧,李、白看时,只见李济深写道:
  “德邻、健生两兄惠鉴:
  弟于形势严重之顷,束身来都,蒙主席优厚,指示正轨,使不致误蹈漩涡。……“
  李济深接着指责李、白“屡抗中央”,要他们介严斥旧部,绝对停止蠢抗,以求末减,自己则早日行赴海外,得知识之加增,亦可有益于社会。“
  李宗仁点了点头,说道:“果然如此,想不到李任公还助纷为虐!”
  白崇禧却摇了摇头,说道:“李任公已失人身之自由,这封信未必是其真心所吐,但他传达老蒋要我们二人出洋却是事实。”
  李宗仁见黄绍竑坐在一旁不说话,便问道:“季宽,你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没有用,香翰屏还在等着你们的意见回报陈伯南呢,李任公是个传声筒,陈伯南又何尝不是个传声筒。”
  黄绍竑冷冷地说道。他见李、白在外输光了本钱,跑回广西,深怕他们将他这点血本再拿去拼搏,最后桂系输个净大光,连广西立足之地都丢掉。从形势上看,蒋介石逼李、白出洋,而对黄绍竑则较宽大为怀,他希望李、白此时暂避一下,由他维持广西局面,渡过这道难关再请他们回来。但是,这话他不能明说,他担心受李、白的误解,得个落井下石,卖友求荣的罪名。
  蒋介石不愿出洋,李、白又何尝想出洋呢?民国年间,但凡出洋考察的军政要人,无不是失意下台者回避国内矛盾,到外转一圈寻求卷土重来之机。蒋要李、白出洋,就是要李、白下台,他们此次从华北和上海脱离虎口,九死一生归来,难道是愿意出国放洋的么?白崇禧更不愿出洋,他要反蒋复仇,要恢复已失去的军队和地盘。但他是个非常机灵之人,他见黄绍竑态度暖昧,似乎对他和李宗仁存有某种隔阂和戒心,便知黄舍不得手中这点本钱,目下李、白的本钱输光了,就剩下黄的这点本钱,如果黄暗中掣肘,李、白纵有天大的野心,也无能为力,白崇禧深知这一点,因此他说道:
  “何去何从,由德公拿主意。”
  李宗仁又点上一支烟,慢慢地吸起来,在室内踱步。他和白崇禧拒绝出洋,蒋介石便要向广西用兵讨伐,以广西这一军人马,是很难挡住敌方数十万大军的。况且黄绍竑也不见得愿打,如此内外交困,只有最后崩溃,连广西老象也保不住。李宗仁想了想,觉得他和白出洋,由黄与蒋介石周旋,保住广西这点军队和最后一块地盘,将来时局变化,北方冯、阎反蒋,不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我和健生出洋吧!”李宗仁呼出一口浓烟,象吐出压抑在胸中的一块无形的石头。
  “好,我们走!”白崇禧特地望了一眼黄绍竑,看他对此有何表示。
  “你们真的要走吗?”黄绍竑赶忙站了起来。说真的,他既想他们走,又有些舍不得他们走,心情复杂极了。
  “我和健生非走不可!”李宗仁已下了最后决心。
  “那……你们对目下局势还有些什么想法和要求?请对我嘱咐!”黄绍竑垅见李宗仁坚决要走,顿时对李产生一种崇高的敬意,他觉得李宗仁的胸怀简直大得惊人。但是,李、白一走,黄绍竑便感到肩上压下了千钧之重担,桂系这最后一点军队,最后一块地方,李宗仁都交给他了,他如果不慎失手,输了这最后一盘棋,那么一切都完了,他作为桂系的一员便将永远对不住李、白!
  “健生谈一谈吧!”李宗仁善于下决心,白崇禧善于出主意,他们各有所长。
  “可从四个方面向老蒋交涉。”白崇禧那脑子来得快极了,李宗仁刚说罢,他便提出了四条:“第一;立刻恢复李济深的自由;第二,撤消对李宗仁、李济深、白崇禧的查办案;第三,给李宗仁、白崇禧出洋考察名义及旅费;第四,广西部队的编遣,由黄绍竑全权处理。”
  “好!”
  李宗仁、黄绍竑都赞成这么办,这四条,对于桂系来说,有理——李、白出洋;有利——恢复李济深的自由和广西军队,地盘由黄绍竑抓着不放。黄绍竑用笔记下,马上去找香翰屏,请他带回广州,由陈济棠和陈铭枢向蒋介石转达。
  香翰屏去后,李、黄、白在容县等候蒋介石的答复,三人仍无所事事,黄、白每日以弈棋为消遣,李宗仁照旧以抽烟打发时日。忽一日,接夏威由香港来电歹报告第四集团军退往宜昌、沙市一带后,全部被蒋军包围缴械。李明瑞、杨腾辉倒戈后,被蒋任命为第十五师师长和第五十七师师长,李、杨有回师广西之举。另据报,何健受蒋之命亦有侵桂之图。黄绍竑看了夏威的电报,冷冷说道:
  “德公犷看来老蒋不是要你和健生出国,而大约是想要你俩到汤山去陪伴李任公哩!”
  白崇禧对于第四集团军在武汉失败之速,气得顿足捶胸,大骂胡、陶、夏:“一堆糊涂蛋!”他当着李、黄的面,宣布道:“对胡、陶要永不录用!”
  胡宗铎、陶钧本来是由白崇禧一手提拔的,如今坏了大事,白崇禧也只得事后诸葛亮了。武汉的事,已经没有希望了,李、黄、白便一心只想着南京的事了。但是,他们那四条迟迟不见蒋介石答复,却不断风闻蒋军要从湖南、广东入桂的消息。李宗仁皱着眉头,对黄、白道:
  “你们还有心下棋么?”
  “再等一等吧!”黄绍竑对蒋介石还抱有一线希望,因此总想等那四条有个水落石出的答复。
  李宗仁见黄、白无动于衷,也只得陪着他们下棋。又过了几天,黄绍竑机要室的译电员匆匆上楼来送一份急电,李宗仁接过来一看,顿时气得发抖,他将电文扔到黄、白对弈的棋盘上:
  “老蒋欺人太甚!”
  黄绍竑的棋局正入高潮,再有两只,便困死白崇禧了,他将那电文捡起来扔到一边,继续围攻白崇禧心白崇禧早已瞟见那电文的内容,不觉方寸已乱,倏忽间便失去挽危之力。
  黄绍竑获胜后,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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