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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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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先生请里边坐。”
胡汉民以为蒋介石在里边的房间等着他商谈军国大计,便跟着高凌百往里走。走过几间房子,便进入一间餐室,胡汉民看时,里边果然坐着一个人,但却不是蒋介石,而是首都警察厅厅长吴思豫。胡汉民愣了一下,正要掉头往外走,高凌百却拦住道:
“胡先生请坐,这里有你一封信。”
高凌百说着,便从西装衣袋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函,双手呈交胡汉民,说道:
“请胡先生坐下看。”
胡汉民接过信,便在餐桌旁拣个座位坐下,从信封中把信抽出,看了起来。这时,警察厅长吴思豫和国府秘书高凌百,一左一右站立在胡汉民身旁,那神气和模样竟似传讯罪犯一般。胡汉民因急于看信,一时倒也不曾在意。他展开那信看时,马上便气得发抖,这哪里是什么信函,简直是一份问罪书,信中罗列了胡汉民十大罪状:反对政府、反对国府主席蒋介石,党务方面,胡专权,政治方面,胡误国,经济方面,胡害民,其他如反对约法,破坏行政,阻挠法治,勾结许崇智运动军队图谋不轨等等。
“荒唐!荒唐!”胡汉民用手擂着餐桌,大叫道:“无耻!无耻!”
高凌百乘胡汉民大发脾气之机,忙从餐桌上把那封信一把抓到手中,向胡躬了躬身子,说道:
“总司令吩咐,这封信要收回。”
“你把介石给我找来,我有话要对他说!”胡汉民气呼呼地命令高凌百马上去找蒋介石。
“总司令正在开会,请胡先生先吃饭!”警察厅长吴思豫忙说道。他领口上那两块金色的盾牌领花,在灯光下发出灿烂夺目的光亮。
“你是什么东西!”胡汉民的脾气大得很,在国民党内,除了孙中山先生,谁也不在他眼里,对显赫跋扈的蒋介石,他从来就是直呼其名,更何况一区区警察厅长。“住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胡汉民大声叱喝着,吴思豫只得老老实实地侍立,不敢再多嘴。
胡汉民虽然脾气很大,但个人操守却极好,他不贪财,不渔色,学问好,忠于职守。南京政府的大小官员们,每周末都要到上海去花天酒地,挟妓取乐,胡汉民却在南京不出都门一步,除了忙于政务,闲暇时便吟诗赋词。他虽然政治上有抱负,可是时代却偏偏把他造就成“帝王师”的角色。他从欧洲返国时,途经香港,他的老友邓泽如便劝他不要到南京去供蒋介石利用,他却说:“自古武人只能马上得天下,没有文人就不能马上治天下。汉高祖还要有个叔孙通帮他订朝仪。现在只要做到不打仗,就可以用法治的力量来约束枪杆子。我即使不去南京,也自会有人去受他利用。”邓泽如见胡执意入京,便以竹笼内装小黄雀相赠,预示胡入京之下场。
今日,此事果然应验,胡汉民气得在餐室内狂奔乱走,真如一只被禁锢在笼中的小黄雀一般。
直到半夜十二点钟,身着戎装的蒋介石才姗姗迟来,他身后,跟着挂盒子枪的侍卫长王世和。胡汉民见蒋介石来了,也不打招呼,只是急忙走上去,歪着头,几乎把他那金丝细边眼镜凑到蒋介石的脸上去了。他在蒋介石的脸上仔细瞧了一番,这才说道:
“介石呀,我看你的气色不对,你一定是得病了吧?”
蒋介石一进门,便估计胡汉民会对他大发脾气,甚至动起手脚来,因此他特地带着侍卫长王世和,以防不测。可是,胡汉民不但不发脾气,却平平静静地问起这没头没脑的话来,使蒋介石好生纳闷,他只得说道:
“我没有病。”
“那很好,我以为你发了神经病了!”胡汉民尖刻地笑道,“你给我的信,我已经看过了,你在信中胡说八道,颠三倒四,全不象是一个神志清醒的人所言,我建议你还是慎重一些,不妨先到中央医院去检查一下神经系统有无失常。”
蒋介石被胡汉民说得脸上一阵热辣,真比挨打了几个耳光还要难受,他强忍着火气,正色道:
“胡先生,我那信中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
“事实,哼,那我就给你讲事实吧!”胡汉民把袖子一甩,说道,“你要讨伐桂系,我就把陈伯南从李任潮手下拉给你;阎伯川要挟你出国,我就电责他‘党国有纲纪,个人进退不能自由,今欲挟介公以俱去,窃为不可。况部属要挟,更不足为训也。”阎伯川这才不敢妄为;你要讨伐唐孟潇,我在中央政治会议上极力倡导开除唐的后台汪精卫及其陈公博、甘乃光的党籍,使唐政治上孤立无靠;你要讨伐冯、阎,我坐镇南京,为你撑腰壮胆,以党统身份,从政治上摧毁冯、阎的扩大会议,使你军事上得以顺利进行……如此等等,难道都是我反对你的事实么?“
“这个,这个,这个……”蒋介石被胡汉民说得面红耳赤,胡摆的这些事实,从反面给了蒋介石几记狠狠的耳光,没有胡汉民在政治上的帮忙,蒋介石绝不能为所欲为。他虽然理屈词穷,但却并不认输,“这个”了一阵后,才找到理由:“胡先生反对张汉卿,就是反对我蒋中正!”
胡汉民把眼睛一瞪:“我反对张汉卿什么啦?”
“胡先生不赞成张汉卿做陆、海、空三军副总司令!”
“不错,我的确不赞成这种肮脏的交易。我不赞成,为的是顾惜国家名器。领导政府,不应当自己为郑庄公,把别人当公叔段。你这一套把戏,并不新鲜,对冯焕章、对阎伯川都用过,现在又施之于张汉卿。我以行政治军,用不着这种卑鄙手段!”胡汉民气咻咻地拍着桌子,声色俱厉地教训着蒋介石。
从上海十里洋场出来的蒋介石,如何受得了这种喝斥,胡汉民虽然是党国元老,孙中山先生的重臣,但他除了发脾气之外,手中毫无实权,蒋介石现在眼看已扫清了统一的道路,他要当大总统了,是到把这个精瘦刻薄的老头子象敝屣一样扔掉的时候了,免得他在面前碍手碍脚。蒋介石也把桌子一拍,大叫道:
“住口!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抓起来!”
“嘿嘿,抓我?”胡汉民走过去,用手指点着蒋介石的鼻子,“介石老弟,你敢抓我胡汉民,你摸摸你那肝脏旁边,到底生了几个胆啊?”
“王侍卫长!”蒋介石大叫一声。
“到!”一直跟在蒋介石屁股后面的侍卫长王世和应声走到前面来。
“给我把他押下去!”蒋介石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你……你……你敢!”胡汉民连肺都要气炸了。
王世和从腰上拔出手枪,把胡汉民一推:“走!”
“反了!反了!反了!”胡汉民踉跟跄跄,被门槛一绊,噗地一声跌倒。
蒋介石扭头便走。首都警察厅长吴思豫忙把胡汉民扶起来。天还没亮,胡汉民便被押往汤山,和正在软禁中的李济深做伴去了。
胡汉民本患有高血压,经这一激、一怒、一跌,那血压一下子往上窜到一百九十度。他在汤山不吃不喝,昏沉沉地躺在卧榻上,人事不省,急得前来为他治疗的国府卫生署署长刘瑞恒大惊失色,不知所措,赶忙回去察报蒋介石去了。胡汉民在昏迷中,忽听耳畔有人在急切地呼唤他:
“先生,先生,你醒醒,?你醒一醒!我有话说,我有话说!”
胡汉民双眼慢慢睁开一条缝,当他看见趴在他身旁呼唤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信,国府文官长古应芬时,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倏地睁得老大。
“先生,先生……”古应芬见胡汉民终于延醒过来,忙惊喜地看着他,舒了一口气。
胡汉民欠起身子,向周围望了望,见只有古应芬一人在旁,便轻声吩咐道:
“不要管我,你马上赶回广东去,要伯南联合广西李、白,树起反蒋旗帜,跟蒋介石算账!”
“好!”古应芬点了点头,紧紧地抓着胡汉民那冰冷的双手,“先生……”
“快去!迟了你就走不脱啦,今晚是周末,你杂在那些去上海鬼混的政府官员们之中,谁也不会怀疑你的。”胡汉民无力地推搡着古应芬。
古应芬匆匆下了汤山,当夜即离开南京,经上海乘轮船到广东策动陈济棠反蒋去了。
过了几天,经过司法院长王宠惠的关说,蒋介石才批准将胡汉民由汤山押到南京双龙巷胡的私宅休养。但是不准胡接见任何人,不准打电话,不准与外界通信。蒋介石派了一连宪兵,将双龙巷里里外外围个水泄不通。胡汉民身旁,只有他的女儿胡木兰和一名年老的女佣随侍。堂上,挂着一只小巧的鸟笼,那只黄雀在笼中飞来飞去,不时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病歪歪的在院子里踱步的精瘦老头。胡汉民看着笼中的黄雀,不禁忆起过香港时老友邓泽如的劝说,这才想起邓的一片用心良苦。想不到自己如今身陷囹圄,堂堂的党国元老、立法院长,竟落到笼中黄雀一般的地步,他又气又恨又心酸,巍颤颤地唤过女儿:
“木兰,把笼中的黄雀放了吧!”
胡木兰十分理解父亲的心事,她拿过鸟笼,对着黄雀道:
“你飞到广东去吧,给我们带一个信!”她打开鸟笼的门,那黄雀呼地一下飞出去了,展翅上了蓝天。胡汉民扶着手杖,呆呆地望着远去的黄雀,口中喃喃道:
“广东,广东那边不知进行得怎样了?”
第六十回 顽石点头 古应芬诡说陈济棠 受骗上当 张发奎绝情汪精卫
在广州的东堤和东山之间,有个小小的岛屿,名叫二沙岛。岛上有座建筑别致秀丽的颐养园,它的全称是“珠江颐养园留医院”,人们通常只称它颐养园。园中曲径回廊,楼台亭阁,翠竹绿树,水榭荷花,景色如画,它象露出珠江水面的一颗宝石,日夜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园中最豪华的建筑名叫红楼,楼前有一方很大的池塘,塘中栽荷花,成群的红鲤,在悠闲地结伴嬉戏。坐在楼上的栏杆旁,可以飞钓自乐。夏夜里,凭栏远眺,可见珠江上小艇悠然,几点萤火与江上渔火相映,闪闪忽忽,耳畔蛙声虫鸣,更使人心旷神怡,陶醉在这诗情画意之中。
陈济棠毫无闲情逸志。他身着长袍,左手端把银制的水烟壶,右手指夹着一支长长的纸媒,正在这宽大幽静的附台上转着,转着。他忽而跳上一张紫檀木太师椅,双脚蹲在椅面上,“呼哧呼哧”地吹燃手中的纸媒,点着水烟壶烟斗上的烟丝,嚯嚯嚯地抽起烟来。抽了几口,他又不耐烦地从椅子上跳下,在阳台上独自转着。他从内阳台转到露天阳台,将身子背靠在栏杆上,这里看得见颐养园的正门,那古典园林式的门楼,正中上方镶有“珠江第一岛”的横额。不过,从红楼上看去,只能看得见门楼后上方的“云山在望”几个飘逸的大字。远远望去,可见雄伟的白云山。门楼后是座小院,有几丛俊逸潇洒的紫竹,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那座“点头石”的假山。此乃岭南名画家高剑父用士敏土仿姑苏城有名的点头石形状制成,上刻一尺见方的“点头”两个大字,其下碑石刻有“姑苏城外,有点头石,相传生公说法,顽石点头,高仑剑父,仿制成此,虽非顽石,亦号点头……”
“我点不点头呢?”陈济棠两眼盯着院子中那座“顽石”,愣愣地出神。
陈济棠自从到南京奉蒋介石以军力相助黄绍竑打回广西,收拾桂局的指令后,回到广州即乘海虎舰上溯梧州,与他手下大将余汉谋密商。那余汉谋颇有谋略,他对陈济棠道:
“伯公,我们怎可为人火中取栗?”
“可这是老蒋的意旨,怎好违抗呢?”陈济棠当然不愿为黄绍竑火中取栗,这除了牺牲自己的兵力和粮弹外,他还有着一种最大的顾虑,那就是对黄绍竑从广西跑到南京的意图,他甚感怀疑,或许这是李、黄、白对蒋对粤实行的一种缓兵计,特别是那个小诸葛白崇禧,诡计多端,陈济棠生怕黄绍竑与李、白预谋,从中算计他。目下他心里很不愿意命余汉谋再沿江而上,冒孤军深入之险,但又怕蒋介石追究他抗不从命,因此左右为难。余汉谋探知陈济棠的心意,便建议道:
“白公可在梧州设立总部前线指挥所,表面上虚张声势,实际上却按兵不动,如果老蒋追究起来,伯公就推说需里应外合方能成事,把责任全部推到黄季宽的身上。”
“好,就这么办!”陈济棠便在梧州设立前线指挥所,表面上张扬一番,此举颇弄得梧州沿江上下风声鹤唳,人心惶惶,以为粤桂之间又要开战了。
陈济棠正在梧州虚张声势,这一日,忽见他的盟兄古应芬匆匆来访,陈济棠甚感诧异,忙问道:
“勷勤兄①身为国府文官长,从南京千里迢迢到此,不知有何贵于?”
①古应芬字勷勤。
古应芬忙把陈济棠拉到一旁,悄悄说道:“展堂先生被老蒋扣留了!”
“啊!”陈济棠眨巴着他那双有些混浊的眼睛,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古应芬便将蒋介石打垮冯、阎、桂系之后,野心膨胀,要提前召开国民大会,制订约法、宪法,以便登上总统宝座,实行更大的独裁,说到胡先生如何维护党统、法统,反对蒋的做法,胡、蒋两人如何争吵,蒋如何扣胡,他如何上汤山探望胡,胡如何暗中嘱他南返,请陈树起反蒋旗帜,开府广州等等情况,详细向陈济棠说了。陈济棠觉得此举事关重大,忙问古应芬道:
“我们今后怎么办?”
“梧州不是商量大事的地方,请伯南兄立即返回广州去,以便确定方针大计。”古应芬道。
陈济棠向余汉谋匆匆交代过后,便和古应芬乘海虎舰急忙返回广州。一路上,古、陈二人相对而坐,古应芬对开府广州,早有腹案,他对陈济棠道:
“要救胡先生,必须尽快揭橥反蒋,开府广州。我已酝酿得甲、乙两案:甲案是与陈真如合作一同反蒋;乙案是联合广西的李、白,两广合作,共同反蒋。”
“嗯。”陈济棠点了点头,不知他是赞成甲案,还是乙案,或者甲、乙两案都赞同。
“伯南老弟,你是主将,主意怎么拿,你明白对我讲吧。”
“嗯。”陈济棠又点了点头,说道:“盟兄的事,就是我的事,盟兄要救胡先生,小弟甘愿两肋插刀。”
“我说的这两案,你看哪一案合适?”古应芬见陈济棠迟迟不肯表态,忙催促道。以他之意,陈济棠一返回广州,就必须发出讨蒋通电。
“陈真如嘛,”陈济棠一边嚯嚯嚯地抽着水烟,一边说:“他是个阴险的军人政客,和老蒋一个鼻孔出气,如果把这一计划告诉他,老蒋岂不很快就摸准了我们的底?”
“唔,”古应芬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上的稀疏胡须,“看来老弟是要实行乙案了。”
“广西李、白,虽然反蒋,但他们与老桂系陆荣廷一脉相承,对广东贼心不死,白崇禧诡计多端,跟他们联合,是与虎狼同居呀!”陈济棠又嚯嚯嚯地吸了几口烟,讪笑着,“盟兄,人们不是在背后说我是猪么,李、白见了我,他们那口水不要流三尺长才怪哩!”
“真如不可靠,李、白不能联,老弟,你自己的资望和力量都不足以号召呀!”古应芬有些急了。
“这事情重大,我回去必须和部下好好商量。”
“老弟,”古应芬更急了,“我们要不快点动手,胡先生即使不被老蒋害死,也会气死,病死的!对此,你怎能无动于衷。你想想,当年我是怎样帮助你的?”
古应芬对陈济棠的扶植,据说颇似张静江对蒋介石一般,恩重如山。早在民国十年的时候,陈济棠还是粤军第一师第二旅的一名团长,古应芬任孙中山大本营的秘书长,古向中山先生保荐了陈济棠当旅长。后来,又经古的活动,陈济棠得赴苏联考察。陈回国后,古应芬请第四军军长陈济深升陈为第十一师师长。古应芬时任广东财政厅厅长,利用职权,以大量金钱支持陈济棠扩军,培植羽翼,企图称霸广东。古、陈又结为“金兰”之交,陈拜古为盟兄,言听计从。当蒋介石扣留李济深于汤山后,古应芬又支持陈济棠在广东篡夺了李济深的军权。不到十年的时间,古应芬把陈济棠由一名小小的团长推上了称霸一方的军阀。陈济棠对古应芬之恩,自然不能忘怀。但是,陈济棠对于反蒋,又颇多顾虑。蒋军大量集结赣南“剿共”,陈铭枢的蒋、蔡两师又驻在福建,陈济棠即使联合广西李、白反蒋,蒋介石要收拾他也易于反掌。地盘、军队、权力在陈济棠眼中,比一百个胡汉民都还重要得多。
“盟兄之恩,重于泰山,济棠怎敢淡忘。但反蒋大事,在内部统一决心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陈济棠一边吸烟,一边看着手中心爱的银烟壶,仿佛那水烟壶也发出“不不不”的声音似的。
“你不反蒋,你以为老蒋就会放过你吗?”古应芬对自己这位视地盘如性命的盟弟,比谁都更了解,他知道,对陈晓之以“理”或“义”是难以说动的,只能以“利”、“害”相告,“老蒋把陈真如放在广东,是何意图?你的部队在西江一带与桂系作战,陈真如趁机在省内扩充了四个保安团。他上有老蒋的支持,外有蒋光鼐、蔡廷锴两师驻在福建窥粤,内有四个保安团在身边相助,老蒋要把你一脚踢开,简直比踢一只皮球还容易。”
陈济棠两手紧紧地抓着水烟壶,好象那是他手里的广东地盘一般。
“老蒋对你是很不放心的,他不是要你裁减军队,削减军费吗?”古应芬进一步攻心。
陈济棠当然知道,蒋介石不久前指责他每月在广东开支军费四百三十万元过巨,一定要他将军费核减为每月二百五十万元。如果照老蒋的指令办,陈济棠的军队就差不多要缩减一半。地盘是陈济棠的性命,军队则是陈济棠的命根子,老蒋要他裁军,等于要他的命!“哼!你准陈和尚扩军,却要我裁军,我才不上你的当。”陈济棠咬着牙,不但拒不裁减军费开支,还偷偷地把在梧州每月搜刮广西正什税八十万元用来增加军费开支。蒋介石知道了,又下令要陈济棠派其所属部队入赣“剿共”,以分陈之军力和财力。陈济棠又以需陈兵西江,防堵李、白、张为由,拒不派兵入赣。现在,古应芬把话说到刀口上,陈济棠深感反蒋难,而跟蒋亦难。
古应芬说了“害”,又接着说“利”:“老弟,不是为兄来拖你下水。这些年,我是一步一步把你往上推呀。你跟着老蒋,是绝无好结果的。象胡先生这样的人,为老蒋帮了多大的忙,可是老蒋他一夜之间就翻脸不认人,说扣就扣。老弟你的资历、名望、地位,对蒋的作用,比胡先生差夭远,老蒋整你,简直象踩一只蚂蚁!”陈济棠被古应芬说得心里发凉,猛地吸了一口水烟,因用力过猛,把烟壶里的凉水也吸了一口上来,嘴里顿时一阵麻辣,他连忙张开嘴,几乎要呕吐了。
“我这次来,还是为你好。”古应芬见陈济棠吃了烟壶水,心里暗道,不刺你一下,你是尝不到味道的,“这次,还是想把你再往上推一把。你只要树起反蒋旗帜,陈真如不干,他就得走。到时广东军政大权不就操之你一人手上了吗?广西的李、白、张,正在穷途末路之中,你邀他们反蒋,使之摆脱困境,他们何乐而不为?从军力和财力上,他们都不及你,第一把交椅自然是你坐。我们开府广州,拥戴胡先生,有我在政府中奔走,包你事事如意。”
陈济棠对此颇为动心,因为既能独霸广东地盘,又可当西南反蒋之领袖。但是,他总感到事情太重大,害怕较量不过蒋介石,到时是打虎不成,反受其害,连目下的地位和军队都保不住,他一时还不敢冒这个风险。他对蒋介石一向采取敷衍和拖的办法,他认为江西红军牵制了蒋的主力,可以遮断蒋军攻粤的途径,对自己的偏安割据有利。只要红军一日不被消灭,蒋介石就腾不出手来找他的麻烦,他在这样的形势下可以站稳脚跟,苟且偷安,何必反蒋冒将虎须之险?他一时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烟,那银制水烟壶象一个患感冒的病人说话一般,发出一串“拖拖拖……”的声音。
回到广州,陈济棠和他的一班谋士们密谈了两天,大家都劝他采取慎重态度,先拖一段时间看看。陈济棠的谋士们,其实大都是些阴阳术士,风水地理先生,以其胞兄陈维周为首,以看相、算命、占卦、扶乩、问米、睇风水为手段,卜吉凶祸福,验符瑞谶纬。陈的谋士们推算了两天,皆找不出陈在此时反蒋有何预兆可作根据。陈济棠本来对反蒋就不甚热心,又听谋士们如此说,便不想急于发动,决定无论是对蒋方或胡、古一方都采取拖的办法。他怕古应芬上门纠缠,便托病住入了珠江颐养园留医院。但是,他人虽然住入了幽静的红楼,心却仍在不断翻腾着反蒋的利弊,因为他相信,他的那位盟兄是绝不会让他在这里躲过去的。
果然,古应芬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人,他们已经进入颐养园正门的门楼,匆匆通过小院,从那“顽石”旁边进入通道,上楼来了。陈济棠皱着眉头,口里衔着水烟壶嘴,那银烟壶似乎很体会主人此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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