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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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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丰满起来,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从一张美丽的画儿,渐渐变了样子。人从画中浮起来,有软弱,有欲望,有执着,有诚挚……让人觉得分外真实。
“我从来没和人说过这些话……”他回过神来,一向稳重从容的那一面还没来及摆出,而倔强软弱的那一卖弄也没来得及收回,因而显得有些局促,甚至有点忸怩。
我心里发酸,又泛着淡淡的甜。
从来没有哪个人,让我有这样的心情。
我回过头看着大殿里的佛像,佛一脸慈悲的,垂注众生。
我从来没有求过佛,因为我……还从来没遇到什么事情,需要求佛来帮助实现。
没有忧虑,也没有渴盼。只是想将幻术练得更好些,让父亲高兴。
可是现在我却有了一个隐约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我想让他快乐。
我希望他能快快乐乐的活着,希望他能实现他的愿望,堂堂正正的有一个身份。
他的外表越完美,其实内心越不安。
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他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壳子。
也许面前这个倔强得有些脆弱的孩子才是真实的他。
巫真解了签回来,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喜气,看来那签是解得不错。其实解签的人吃着这碗饭,肯定都是朝好处说,即使是下签,也会给人解得逢凶化吉,好签更是说得锦上添花。
我问她:“解签先生怎么说啊?”
她瞪我一眼,不过那一眼里的害臊多于羞怒,小声说:“解签先生说是好签……说不必心急,因果就在眼前……”她忙又补充了一句:“我可没有心急。”
“是,你自然不心急的,你年纪还小呢,那解签先生是就事论事,又不是说你比心急。”
“巫宁,你……”她立起眉毛来:“我撕了你的嘴。”
她朝我扑过来,我笑着躲开,绕着寺院门前的石碑同她转圈儿。
只是,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若不是心里存了另一个人,就该发现巫真的笑容和厮闹都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去求姻缘签?又为什么求完签后笑容神情那么不同?
而巫真也是一样。以她平时和我的亲近默契,她该能发现我的心绪也与平日不同。
许是阳光炽烈,脸微微的热起来。
“咱们去划船吧?”
“你这些天坐船还没坐够啊?”
“不是,你看那里……有唱歌的。”
我早看到了,那可不就是花船么?我虽然没坐过,可是总是认识的。
“不成,咱们钱不够啦,你以为人家听曲子那么便宜么?三五个钱就打发啦?”
巫真想一想,也想明白了,有点垂头丧气:“咱们不能变钱出来花。”
“对。”
文飞朝湖上望了一眼,说:“难得来一次,茂城的歌很有名的,去听吧,我这里盘缠还有剩。”
巫真连忙摇头:“算啦,我只是随口一说。谁要听她们唱啊,巫宁唱得比她们好听。”
她不是顺口一说,文飞却当着地问:“是么?”
“哪里,其实我就会唱两只曲儿。”
我们找了一只小船,讲定了价。那船夫年纪大了,头发都半白了,可人很风趣,看我们要去湖中,笑着说:“三位想听曲儿吧?我跟你们讲个好法子,不用花钱的。那湖心岛边的柳荫底下地方大很大,随便找个地儿一窝,那些船上的人唱曲都能听见,旁人花钱咱们听乐儿。”
我们忍不住笑,巫真说:“看了你老人家常带人来听白曲。”
“嘿嘿……”
船果然泊在柳荫下,笙管丝竹声响清晰可闻。岛边泊着不少大船,上边挂着红艳艳的灯笼,大灯笼下面一字排开的小灯笼各具特色,有鱼儿灯莲花灯走马灯六角宫灯,不一样的灯上各写着一个花名。什么月娇、春香之类,船夫指着那么灯笼说:“你们看,那些有名的姑娘,若是哪个被点了,另坐船走,就把灯笼也取下来一块儿挂着走了。”
上面琵瑟一响,船夫也来了精神:“这肯定是一品红,她的嗓子删最好,调门儿起的比别人都高。”
巫真骇笑:“你连这都懂啊?”
“嘿,她从十一岁开始上船唱,我就在下头听啦,听的多了就知道了,过门儿一响就知道是谁。姑娘们拿手的曲子都不一样,还有位步步娇,她一切伴奏的家什都不要,只敲着小鼓点儿唱,唱得那叫一个脆亮。”
我心中有些恻然,十一岁就上船卖唱卖笑讨生活,大概唱不到二十就要下船了。
可下船之后,也许会更糟。
这种时候我不会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天色暗下来,我们这船舱里只一盏小油灯,微弱的火苗在夜风里微微晃动。巫真把她买的糖花生和小面果子拿出来摊在小桌上头。
我捏了一粒花生没吃,大船上面一品红宛转莺沥地唱起曲来。
曲子里唱的是花好月圆,湖上水波轻响,长长垂下的柳枝拂在头顶的蓬盖上,说不出的凄清。
想来大船上定然是热闹不堪的,未必有人认真听曲。
巫真托着腮,看着是在侧耳倾听,可是眼神有点飘,不知在想什么。
船舱里地方窄,文飞虽然坐得远一些,中间隔着也就一尺远。
互相……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虽然是在客途中,他却没象一般人似的不讲究,头上,身上,离得近了还是闻到一股清新的皂角味儿——还有点淡淡的墨香。
巫真轻敲着桌沿打拍子,轻声说:“在水上听歌果然不一样,在山里听歌,那声音敞亮。在水上听,这声音柔婉。。。。。。”
“那是人家唱歌的人本来声音就柔和婉转。”
巫真坚持:“就是不一样。”
远远地又有乐声近了,听着曲子新巧欢快,倒让人精神一振。船夫更是激动:“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打擂台的来了。”他见我们不明白,就兴致勃勃地解说:“这一船是桃家巷的船,桃家巷的大姐就是一品红,在我们茂城那是数一数二的。这又来的是另一家,是惠秋坊的,那家的妈妈很是下了力气,栽培了好几个姑娘。像伶月儿,小海棠,还有一个柳娥,那都是亮堂堂的好嗓子啊。。。。。。这两家常打擂台,各有绝活儿,只要一遇上,那可够热闹的。”
巫真打趣他:“你老人家光知道她们嗓子好,就不知道她们长得怎么样?”
船夫认真地说:“真不知道。要说她们每一个,只要开口我就听得出谁是谁。可是这长相么。。。。。。嘿嘿,我一穷摇船的哪有福见着她们的长相好不好。”
这说的也是。歌声能白听到,可是姑娘却不能白看到。
“不过,倒有人见过。也是我们船行里的,那一回是有客人坐船经过这儿,听着船上有人唱歌,就也应和了一曲,引得船上的姑娘出来见了面,据说那都跟仙女儿似的。。。。。。”船老大瞅一瞅巫真,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我觉得,那肯定没有两位姑娘这么。。。。。。。这么。。。。。。。”
文飞微微一笑,把话岔开:“听曲子吧。”这船夫拿歌女来同我们比,当然是极失礼。文飞岔开话,巫真倒也没为这个计较。
果然这惠秋坊的船一来,更加热闹了,两船上你一曲,我一曲,越唱越是热闹,乐得我们这里听白曲的高兴。忽然旁边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好,我先是一愣,接着便反应过来这肯定不止我们一条船的人在这儿听白戏,船夫一拍脑门儿:“糟啦,那边船上会来赶人的。走走走,咱们走吧。这什么人啊,听就听吧,还叫什么好儿啊,还当自己是花钱的大爷哪。”
巫真推了我一把:“她们唱的也就这样,不如你唱得好听呢。”
船夫拔了篙,我们的船缓缓地从树荫底下滑了出去。
“巫宁,你也唱一曲呗。”
我用手护着摇摇不稳的烛火,另一双手也伸了过来。
文飞在烛光下朝我微笑。
“唱吧,我也想听。”
“好,不过要借你的笛子一用。”
“好。”
他的笛子随身带着的,便取了出来。
我仰起头,想了一想词,轻声唱:“煌煌明月光,夜夜思故乡。”
巫真和着我的调子,一起唱:“茫茫天地远,凄凄遥相望。”
巫真的嗓音比我要清亮,歌声仿佛展开了翅膀的水鸟,轻灵地从水面上掠过。远处那鼓乐丝竹声渐渐低了下去,文飞的笛声响起,婉转相和。只听过了第一段,他便能跟得上我们的歌声。
夜晚的湖面上沉静安谧,歌声、笛声,还有桨片打水声,规律地、柔和地交织在一起,让人觉得心中安定。
隔着烛光,文飞的目光温柔地看着我。他的目光,和我的目光,像两条线,试探着,期冀着,缓缓接近、触碰、交缠在一起,紧紧相系。
有什么东西,低沉而缓慢地,从他的双眼中铺展出来,缓缓地,朝我涌过来。像是暮春时浅浅的花香,夏季微醺的风,又像是秋夜里淡淡的酒香。。。。。。
心底深处,随着这目光缓缓地萌发生长起来一些莫名的情绪。也许是本来就有的,现在恰好苏醒了。也许是本来没有的,现在刚刚发生。
我觉得心跳得极快,怦怦,怦怦地响。一时间竟然怕旁人听到了——可这声音,这世上,只有自己能听得到。
也许,还有另一人,也听得到。就如同我觉得在这一刻我看懂了他。
同样,他在这一刻,也应该看懂了我。
巫真轻声说:“将来咱们再来,再到这湖上来泛舟,听曲。”
我看了一眼文飞,他缓缓放下笛子,说:“好啊。”
我莫名地觉得有些伤感,却说不出原因来:“那就一言为定,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我们都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了。”
“恩,还用说?一定是有名的侠客,侠女了。”巫真咯咯笑,不当心一下子将油灯碰翻了,船舱里顿时一团漆黑。文飞也在黑暗中笑出声来。
这像是一场梦,又如一幕戏,只是戏中的人——是自己。
当时只顾沉醉,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日后会怎么样。
当时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青春年少,花前月下,心第一次为别人跳动。。。。。。眼前的一切又像四散的水珠一样散得干干净净,每滴水珠带走了一片颜色。
湖水声与歌声的余韵还在耳畔,可是那段梦境已经结束了。
我迷迷糊糊的,分不清身在何处。
有人喊我的名字:“巫宁,有人送了信来。”
我放下笔站了起来,巫真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满脸是笑,冲我挤眉弄眼:“猜猜是谁的信?”
“快给我,别耽误了事。”
“要误也不在这一时。”她把信往身后一藏:“没有点好处,这信可不能白给你。”
“你想要什么好处啊?”
巫真想了想,忽然一指我的手腕:“你这根云仙丝送给我吧。”
我摸了下手腕,抬头看她:“好啊,那一样换一样,把信给我吧。”
她说了句:“当真?”果然伸手过来,我指尖轻弹,红线一端飞了出去,在她腕上连点了三下,她手指一软,信脱手滑落,珠子在空中划出一道莹白的光弧,卷住了信缩回来,我将信抓住,朝巫真一笑:“多谢你啦。”
巫真悻悻的捧着那只手腕:“你就会算计我。”
我顾不上和她说话,低头看信。
信封上只写着“巫宁亲缄”,字迹瘦削而有风骨。
我的心莫名的跳得快了一拍,转过身去,才将信拆开。第三十二章 问情二
巫真探头问:“信上写什么?”
我把信纸折起来,朝她一笑:“没写什么。文飞说他哥哥要成亲了。”
“哦?”巫真十分好奇,眼睛圆溜溜的,看来也很想看看那信上写的什么。我到布局的她这样很过分,山里没有什么新鲜事,每天除了练功就是看书,她闷得很。
“那,咱们去不去?”
我犹豫了一下,我当然想去。
涂家庄一别,已经七八个月了,虽然有书信往来,但是从我们这里送封信道文飞手中来回也得大半个月。我有时候写着字,或是看着书的时候,都难免出神,忍不住去想他这个时候在做些什么。即使我将此时此刻的想法心情,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写下来送给他,等他看到,中间已经间隔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我想见他,想看到他的样子,想听到他的声音……
但是父亲不会允许我们随意出门,文飞——他有他的难处,也没办法来探望。
“我去和父亲说一说,或许父亲会答应。”
巫真想了想,小声说:“咱们跟衣服好好说,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城呢,再说,不是听说下个月便有一个什么论道之会……”
“嗯,父亲接了帖子了,邀他去观礼。”
“是啊。那会儿衣服也不在家,咱们要是快去快回……”
呃?巫真打的是这个主意?父亲同意自然好,不同意的话,就趁他出门时我们偷溜?
我自然想见文飞,可是没料到巫真对于出门的如此期待和热衷,眼中期冀的神色比我还要强烈。
“那我问问父亲……”
从涂家庄回来后,父亲细问了一回涂家庄发生的事情,别的并没有多说,只是嘱咐我:“人外有人,强中自有强中手,你这一次见得这些同辈中人,出类拔萃的可不在少数吧?”
“嗯,是长了见识,。平时总觉得自己一家独大,现在觉得,旁人与我们走的路虽然不一样,可是却未必比咱们差了。”
父亲十分欣慰,摸着我的头说:“你明白这一点就很好。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任何时候都别小看了任何一个人。”
“嗯,我们在船上遇到一个夜香班,班子里有个小孩子,倒有几分悟性,我们撞见了他在习练紫气东来,虽然教的人完全不得法,恐怕根本就是不懂装懂,那孩子却能自己摸索出办法来。本来我还想着她的事情,后来涂家庄那事一出,,就把她给忘了。要是好好栽培教导,说不定将来会有番作为的。”
我没和父亲特意说起文飞这个人,只是在说起众人的时候也提了一提他,
父亲在意的却是姚自胜,他想了一想,笑着说:“我早年见过一两个姚家的人,没有深交。不过这少年的脾气倒是很对我的脾性。”
“您欣赏他什么啊?难道欣赏他的心狠手毒?”
“不要看不起用毒得人。”父亲郑重的说:“就像有的人练剑,我们是修炼幻术,我们是要练一辈子,他们是把一辈子的时间都花在这个上面。你觉得用毒阴祟?那旁人还说幻术是蒙人的把戏江湖骗子的伎俩呢。用毒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出神入化了。”
我想了想:“我只知道他养的那条蜈蚣厉害,其他的……就觉得他胆子也极大。”
父亲叹口气,仔细和我分说:“他们一开始就没想杀涂夫人,这个你总是明白的吧?”
“那是自然,”我点下头,“我知道,他们卢杀涂夫人,法子多得是,,有的是手段让她无声无息便丧了命。”
“那么他们这样堂而皇之的送来毒虫的意义呢?能暗箭伤人的手段用的这样直接,看起来似乎是茹莽,可其实却是用霹雳手段摄众人扬名立威。这之前谁知道他们是谁?可是这以后提起这些人来,谁不忌惮?”
我不是不明白,只是没有父亲想得这么透。
“而且他们留涂夫人一命,你觉得其中还有什么意义?”
我想了想;低声说:“若是杀了涂夫人,这仇就做死了。涂夫人或者,又中了毒,涂家庄的人一大半都给牵扯到这上面。要是涂夫人死了,那这些人激愤之下,又没了后顾之忧,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们后面的要挟也就无从谈起了。”
我的话几次到了嘴边,想和父亲说——这次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叫文飞,是个极优秀的年轻人……
硬是忍着没说。
我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看出来,最近我时常会恍惚出神,但是父亲什么也没问。怀里揣着那封信,我在父亲书房门前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进来吧。”
看着父亲的眼睛,我刚才准备好的说辞竟然没用上,直接说:“父亲,下个月我想去趟京城。”
父亲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也没有立刻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只是问:“去做什么?打算呆多久?”
“上会在涂家庄时结识的一位朋友,他家中要办喜事,来信邀我和巫真过去……”
“他叫什么?”
我轻声说:“他姓文,文飞。”
父亲点了点头:“哦,我有些印象,你说起过这个人。不过你们两个姑娘家去男子家中做客,非其非故的,若是住在旁人家可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和去涂家庄又有不同。若真想去,到京城后就住在你白叔叔的家里吧,住客栈也不是稳妥之法。”
父亲说的很有道理,而且——更重要的是,父亲并没有说,反对我们出门,一个字都没有说。
我从书房出来是有些恍惚,巫真早已经侯在外面了,低声问:“怎么样?义父说什么了?他是不是不答应?”
“不,父亲没说不同意。”
巫真的神情又是意外,又是惊喜:“这么说……”
“可父亲也没说同意。”
巫真纳闷的问:“这是什么意思?同意不同意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义父是不赞成吧?要不然他直接说同意两个字就好了。”
“父亲有他的考量,,他……”
父亲当然是希望我过得好,舒心快活,安全无虞。
只是我们不是小鸡雏,父亲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把我们护在翅膀下面,挡去一切风雨和伤害。
十月二十七日我们动身出门,父亲只嘱咐我们一切当心,*的,什么也没说。
天气一日一日冷起来,进了十一月便下了一场雪。
水路难走,路上也一样。我们坐的车子在路上因为雪耽搁了好几天。路难走,车子更难雇,后来不得不和旁人共乘。
在马车里枯坐着,车子摇摇晃晃,人给摇的昏昏欲睡。巫真拧着眉头不肯打盹:“白天一瞌睡了,晚上怎么都睡不着,那滋味儿太难受。”
“十五之前可以到。”我看看天色:“只要不在下雪。”
“我也知道,不下雪的话自然能到……”巫真悻悻的说:“可下不下雪是老天爷说了算,他不与人方便,我们能怎么办?”
车把式插了句:“小哥儿可不能这样说,虽然行路的人喜欢天天都是晴日头,可要没雨雪,这地不旱死了?庄稼可怎么长啊?俗话说,瑞雪兆丰年,风调雨才顺啊……”
巫真被他抢白了也不恼,笑着说:“道理都明白,可这会儿心里就是盼着天晴。”
道上人多,过桥时便要等候。我们下车来在茶寮里要了壶热茶。茶寮里全是人,等着过桥的,歇脚的,居然还有人赶着羊,羊咩咩的叫声混在嘈杂凌乱的人声里,茶寮里的气味儿不怎么好闻,为了怕进风窗户都封着,屋里烧了炭盆,一片烟气杂气混沌污浊。这幸好是穿着男装出来的,要是穿女装,在鱼龙混杂的地方可真没法儿坐。
巫真忽然拍拍我手,指指靠东墙的那边:“哎,快看。”
我转过头去,那里坐了几桌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着是一路人。巫真指的是靠墙放的旗子,旗子半耷着,可上头的字却能看得出来。
“夜香班。”
“对啊,还真有缘,上次遇见,这次又遇见他们了。”
我们对这个夜香班并不算熟悉,但是,我和巫真都还记得那个拼命练习紫气东来和火树银花的小女孩儿。
虽然长相丑怪,但是悟性尚可。
“在这样的班子里混一辈子也混不出来,天分也埋没了。”巫真小声说:“要不,咱们帮她一把?”
“唔……”我想了想:“若是她自己也愿意,那帮她一把也好。底子再好,一过了十岁,再学什么也晚了。就算现在开始教导,也已经有些迟,将来只怕成绩有限。”
“那上次你从人贩子那里救下来的两个少年,其中一个还不被衣服的故交带走了,说是他的资质绝佳么?他有没有十岁了?”
“总有那么一两个天纵奇才的。”我侧过头,在夜香班那些人中并没有看见上次那个孩子,顺口说:“那人悟性卓绝,心智奇坚。一般练习幻术的人……”我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父亲曾经说过,越是天资好,越是凶险。他的一位师兄,就是天资绝佳,可是却走火入魔,后半生痴傻疯癫。父亲说,他的心智迷失,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迷失在哪儿?”当时我那样问。
父亲只是朝我一笑:“剑道也好,幻术也好,你说说,为什么我们要日以继日年复一年的练习这个?”
我怔怔的说不出话。
是的,为什么?
似乎我一直都是在“要学”这两个字上打转,总来却没想过“为什么学”。
练剑的剑客还可以说是为了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我们幻术里头不管是哪一门那一排,都常被认为是歪门邪道。但世人也没有错,幻术一门中,的确出了不少邪道人物,心术不正,为非作歹——
“你知道,数百年前有一位剑仙……”
我点了一下头,那已经成了传说故事了。
“我知道,剑仙于白屏,诛恶蛟后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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