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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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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我眼前净是乱纷纷的光影,耳朵里灌满了声音,象潮水一般。
我忽然觉得站不稳,手扶着床柱,慢慢的滑坐下来。
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怒骂呼号……耳朵象是要被涨破了一样,前面忽然哗喇一声响,我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白宛已经不见了人影,门帘被撕下了大半幅,还有一条残边挂着,在风里晃晃悠悠的。
我第一反应是白宛跑了,可是等我站起身来再朝外看,却发现不是。
白宛没跑,她现在正倒在外面院子里的地下,手脚还在挣动,可是一时却爬不起来。那撕了去的半幅帘子也没消失不见,正被她压在身下。
师公……出的手?
我刚才那一恍神,竟然把这个漏看了!
我转过头去,正对上师公的目光。
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淡淡地说:“她出的手,我只是给她原样还了回去。”
这么大动静外面不会听不到,小僮又大着胆子过来,他一边脸上高高肿起个巴掌印,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再想想刚才的事,就知道他被谁打了耳光了。
“前辈……齐姑娘……”他看起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沙湖一年到头都安安静静,人人本分,连吵架都几乎从没有见过,这情形实在是把这孩子吓坏了。
“你去守着院门,别让旁人进来。”
打发走了他,我出去看了看白宛。她已经昏厥过去,看起来一时半刻醒不了。
到底还是没法儿立时就知道,到底是有什么人隐在她的背后。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那人一定是认识我的,我也一定认识那个人。
而且,说不定关系很亲近。
会是谁?
这里面,师公是可以毫不犹豫的排除在外的。
还有……我怔了下,发现我竟然对巫真不是那么坚决的,全盘相信。
巫真和我一起长大,可是她嫁了京城那么复杂的人家……她还会一成不变吗?
“把她扶进来。”
我把白宛夫人扶进屋来放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师公点头示意我到他身前去。
“刚才我和她说的话,你明白么?”
我点点头。
“我留下她,是指望从她身上挖出她背后的那个人来。那人很可能与巫宁遭遇的那些事情有关联,说不定……就是幕后黑手。可是这么些年来她一动也不动,可以连着几年都待在山庄中不出门。我即使带她出门去,借着游历的幌子,她也依然不露什么破绽,就象她没受什么人的指使一样。”
我轻声问:“您说,巫宁有一回找过您?她说了什么吗?”
“那时候她很瘦,很憔悴。”师公顿了一下,眼睛中露出伤怀和迷惘的神情:
“巫宁问我,相信不相信她。我一点都没犹豫,我早就知道那些事不可能是她做的。她说她跟在我后面两天了,确信我是一个人没有旁人跟着,她才来和我见面的。”
“我急着想问她那些事情究竟如何,她却和我说起她习练幻术的心得来。我从前只知道她聪慧有悟性,可是那天和她说过话,我才知道平心而论,这世上,若说还有人的幻术能胜过巫宁……恐怕只有他父亲一个人。不,也许百元先生也不及她。”
我有那么厉害吗?
“我问她,她就从头和我说。第一件事就是宋家,我才问,她就哭了。我第一次看见她哭……那会儿我想,哪怕那些人真是她杀的,那也一定不是她的错,一定是有什么非动手不可的理由逼着她那样做的……”
我诧异之极,这话可不象师公说出来的了,典型的偏信偏帮……我抬起头来,他的脸颊微微发红,眼睛好象也比平时要亮。
师公自己好象没有感觉,他把茶盏顺手放下,接着说:“后来她说,宋家的人她的确杀了一个,是逼不得已。宋家的人设陷捉住了她和巫真,还有姚自胜。他们三人为了脱身,在后头追他们的人有四个受伤,一个是她失手杀死。逃出之后,又发现一件要紧的东西失落,等到再回宋家去寻找的时候……宋家的人已经都死了。”
虽然说的都是早已经过去的事情,我虽然已经知道宋家的人死了,可是听着师公这样淡淡的说出来,突然觉得这清晨的寒意似乎比往日要浓重。
“巫宁说起那件事情来,脸色苍白。她那时候第一次杀了人,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死在眼前。她说,那时候天还没有全亮,四周雾气弥漫,静得怕人,连虫鸣鸡啼声都一声没有,就象一场恶梦一样。”
“宋家的那件惨案只是个开始,第二天听说文家也出了变故。巫宁那会儿瘦得很,她说,从宋家、文家的事情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踏实睡过觉了。她总觉得在背后,有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就算合上眼,那些死去的人,那些诡异惨状总是在她眼前晃……”
师公站了起来,他的袍子没束腰,被风一吹,显得飘飘荡荡的,像一只欲展翅翩飞的鹤。
我站在他身后,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也许前一世,巫宁也这么跟在纪羽的后面走过,也许走的是山路,山风很大——我有些恍惚,眼前仿佛真有这么一个画面。
不过,师公穿的不是白衣裳,而是一件青灰色的衣裳,只是洗的次数多了褪了色,看起来是在灰白中透出一点青色来。
我定定神,岔开话:“师傅她……”
白宛就蜷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呼吸细而急促。
师公近前去看了一下:“她还醒不了。”
到底白宛用了多大气力想暗算师公啊?反弹回去的力道让她伤得这么重?
这就叫害人终害己吧?她要不下手这么重,这会儿她自己不就可以少吃些苦头了吗?
我还有好些话想问她。
近前看,白宛的眉头拧着,脸上尽是冷汗,头发散乱地贴在额角和脸颊上。嘴唇的颜色有些微微泛紫,容颜惨白,看起来着实是我见犹怜。
一想到这是我自己的脸,心里就说不出地别扭。
师公微微沉吟,忽然说:“你过来。”
我本来离得不远,闻言上前一步。
师公转过身来,抬手一指点在我的眉间。
我眼前一暗,身体软软地朝前倒下去。师公怎么会对我用梦咒?
我意识越来越沉,似乎要沉到无底深渊中去。我强撑着,一手紧紧攥着师公的袖子,就是不肯闭上眼。
“睡吧。”师公的声音柔和而芒远,仿佛站在高高的崖岸上说话一样。
他的手在我额上轻轻抚过,我心里莫名一松,再也支撑不住。
眼前漆黑一片,我试着朝前迈步,一只手伸过来握着我的手。我朝后微微一缩,听见师公说:“向前走,别害怕。”
眼前渐渐亮起来,师公在旁边,牵着我的手朝前面走。我心里惊疑难定,这明明是一个梦境。我还以为只有我会以幻术入他人之梦,可是师公居然也会。
他是从哪儿学会的?还是……本来就是他回的幻术,而我是学自他?
这是谁的梦,答案呼之欲出。不能不说,师公这个办法是眼下最有效率的办法。
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异。好像我们现在是偷偷摸进别人家中的小贼。我们前进白宛的梦里,是为了找到她心中深深埋藏的秘密。
我们站在一片荒野地里,前头靠山脚有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天快要黑了,狗在远处狂吠。野鸟成群地从头顶掠过,没入树林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
师公没说话,只拉着我朝前走。荒草快把小径淹没了,野地里有几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里。
有一个站起身来,一手提着草筐,另一只手攥着野菜。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身向回走。忽然有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孩子冲过去,推推搡搡地抢过那个孩子装野菜的草筐,一哄而散。他们的声音有些怪,远远听着他们在哄笑:“丑八怪,丑八怪,快回家找你娘去吧!”
野地里只剩下那个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拣起被踩了几脚的空草筐,慢慢朝着村子的方向往回走。
师公拉了我一把,跟在她的身后。
“这是白宛?”
师公嗯了一声。
前面的人走了一段路,忽然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们的方向。
我知道她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却本能地朝师公身后闪避。
暮色中她的脸一片晦暗不明,我运足目力去看,依稀记得这就是那夜香班船上见过的小孩。她没有看到什么,转过头来,身体微微弓着,慢慢再向前走。她进的那栋屋子同村里其他屋子离得远,屋里没有电灯,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屋里传出女人尖利的叫骂声。
要不是亲耳听到,真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抱有那么大的恨意,而这些憎恨、绝望、残忍的情绪,都变成了一串又一串连接不断的污言秽语,像暴雨一样倾泻出来。即使我们只是在梦境中,那些滔滔不绝的脏话和辱骂也尖利得像是可以击碎耳膜。
那破屋的门忽然又开了,瘦小的身影冲了出来,飞快地朝远处跑去。那个孩子窝在草垛边,等了许久,夜渐深了,小村里的人也都睡熟了,那个孩子才从草垛边偷偷起身。她屋前屋后钻摸了一阵,不知从哪儿找了一根柴枝,点着了火,可看着又不像为了照亮,也取不着暖。
很快我就明白过来,她在放火。
快要过冬的时节,家家都备了许多柴草,垛在屋前屋后。她这里点一丛,那里烧一把。很快火苗就蹿上了房,屋里的那些人有的醒了,有的没有醒。烟越来越大,火也越来越大,烧成了一片,醒来的人冲出屋来,就算从井里打水泼浇,也救不了火了,他们慌乱地奔走,无助地呼号,还有婴儿受惊啼哭的声音乱成一片,大火不知烧穿了哪一家的茅草屋顶,轰然一声半间屋都塌了下来。
我和师公远远看着,那个点火的人似乎自己也吓着了,她站在那里看着火势发了一会儿呆,悄悄地从人从中溜走。人人都关注着大火,竟无人留心她。
她揣着一个干瘪瘪的小包袱,趁着黑跑了。
师公指着她离开的方向,轻声说:“她那个包袱,肯定不是现在临时收拾的,早早就预备好了。”
那放火呢?是一时气急了,还是也早早就预备好了?
这么小的孩子,她在心里想做这样的事,想了多久了呢?
师公拉着我的手继续向前走,四周的一切纷纷碎裂,像被大风吹走了一样,圆月当空,江上渔火点点。
这情形当真眼熟。江风吹过来,船头的大旗随风招展。
“夜香班。”
“对。”
感觉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这一次涂家庄之行开始的,我怎么能忘记得了?师公指着江岸边一处阴影:“那时候我就在那里。”
我朝那里看过去,黑黝黝的,只能看到那树荫里泊着几条船,可是当时他在哪条穿上,有没有看到我?
船头银光的星雨纷纷坠落,那些细碎的光屑拖着长长的尾巴,像是夏季里长长的雨丝。有两道人影斜斜掠飞了出去,那种飘飘然的姿态仿佛没有重量,既像两只轻盈的燕子,又像被风吹走的花叶。
左边的是我,右边的是巫真。
那时候可真不懂收敛,还以为自己已经很谨慎了。
“左边那个。。。。。。就是她。”
我轻轻嗯了一声。
我当然知道左边那个是我。我当时心里在想什么虽然事情都还记得,可是当时的心情,还有细节,已经很模糊了。
站在船头的那个孩子比放火的那时候长高了一些,依旧瘦得像柴火棒一样,她发了一会儿呆,弯下腰去拣了个什么东西。她直起身来的时候,一道人影飞掠上了船头。师公抓着我的手忽然一紧。
这人身法极快,我只觉得眼一花,可没看清他是哪个方向来的。
他和那个孩子说话,我们离得不远,可是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风声,江上的波浪声混作一片。
他们没说几句话,那人拿出一样东西给了白宛,白宛也把握在手心里的东西递了出来。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就是我丢的一只耳环。
想起来了。。。。。。我们换了男装,耳坠是后摘的,包袱不想拆开,耳坠就用手帕包了放在身上。我想不起来是丢在哪里,也不知道是怎么辗转到了齐伯轩的手里。
手中的谜团解开了一个。
可这个是微不足道的。齐伯轩,难道就是在背后操纵白宛的人吗?
不,不是的。
他不会幻术,这一点就说不通。
操纵白宛的那个人,或是说,那些人里,一定会有一个幻术高手,起码………不会比巫真的水准差。但齐伯轩给了白宛什么?
师公显然也极好奇,朝前走了两步,我们已经站在了白宛的身后。
她一无所觉,手里紧紧攥着一枚核桃大的明珠。
这样的珠子显然不是这个贫女能有的,一定是刚才齐伯轩给她的。出手好阔绰,对这等宝珠也毫不在意。要论价值,这明珠科比我那只耳坠贵重了不知多少倍。
白宛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船头的灯笼摇摆不定,照在她脸上的光亮也忽明忽暗,看起来那张脸平添了积分令人惊怖的意味。
她很快把珠子掖在了身上,转身进了船舱。
“她应该是这个时候,第一次见了巫宁。。。。。。。”师公轻声说。
是的。
第一次…………此后的事情,谁也想不到。
我们在船头又站了一会儿,这一段梦境没有结束,师公似乎也不急着离开。他望着远处泊着的那只小船,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述说的神情,月光洒遍江面,点点银波如鳞。
那是我和巫真搭的客船。我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有些感慨,又有些怀念。过去的情景,也只能在梦中重现了。
过了一会儿,师公才说:“走吧。”他直直向船外迈步,我也跟着迈了一步。在梦境之中,我们并没有向下沉落,脚踩在江面上,水没有如烟雾。
凌波踏浪朝前走了几步,眼前敞亮起来,荷香扑鼻,水光清亮,和适才天地一片黑漆漆的境况全然不同。
这是涂家庄。
只是回廊上空荡荡静悄悄的,小径上的落叶没有清扫,远望去一排屋子窗子都紧闭着,偌大的一座庄院,虽然正是荷花盛绽的时节,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凋败的意味来。
这时候的涂庄主应该已经过世了。涂夫人如何还不知道。出了寿宴上的变故,涂庄主自尽,涂夫人中毒,那时候我也没有心情打量庄院。这里似乎一夜之间就颓败了下来。顶梁柱一倒,人再一散。屋子放佛也和人一样,有精神和气数的。
我看到白宛了。
她穿着一件紫色的短裙,系着大红腰带。这身打扮实在扎眼,是夜香班里的戏服。庄里已经没有家丁看守,她沿着回廊遮遮掩掩地向前走。
我记得变故发生之后第二天还是第三天,那些宾客也就散了,夜香班也应该开船离开。现在看来是还没有走。她在山庄里没有头绪地乱闯一通,什么人也没有找到,颓然离去。
涂家庄的下人溜走了不少,还卷走了不少东西。地下就掉了一块碎绸子,不知道是什么人走得慌落下的。我心里胡思乱想,乱纷纷的。
师公牵着我的手再向前走,我也跟着走。再走还是在涂家庄。
那座我们曾经听曲赏荷的水阁还在原处,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涂家人已经在收拾着要搬出去,我记得我和巫真也是这会儿离开的。偌大的涂家空荡荡的。
“进去看看。”
师公推开了水阁的门,四面窗子都闭着,有一股尘土味儿。
我是在这里遇着文飞的,当时只觉得什么都好。有清茶,有荷香,有笛声……现在只有一室的浮灰。
我当时坐的地方还在那里呢。
“来这儿做什么?”
师公把窗子推开一扇:“赏花。”
我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赏花?
他转头叫我:“你来闻闻,有花香气。”
我站在他身边。
是有股淡淡的香气,却不是荷花的香。
师公伸出手,空中有一点细小的花瓣飘落下来,落在他的手上。
“就是它。”
我看了一眼。
花瓣原来应该是水红的,只是现在褪了色,变得像白花一样,只有蕊心还透着一点红。
“不知道是什么花。”师公把那细小的碎花拈起来仔细看,仿佛在研究什么要紧的大事一样,左看右看地,忽然说:“嗯,我记得好像是在哪儿见过,这也是桂花,不过是变了种的,有个名儿叫淡秋香。”
“名字倒别致。”
师公摊开手,那花瓣就落到窗子下的水面上去了。
“那天我也在这阁子上头。”
真的?我转头去看他。
“不过我只是敬陪末座的,他们说什么诗词,我接不上。他们说什么曲艺,我也不怎么明白。后来涂家的公子领着人下楼去……”
我只觉得这世事可真是——原来那时候他也在。
可是那个时候下楼来的却不是他。而是文飞。
要是那个时候他下楼下,我们见着了……会怎么样?
不,那不是时候。师公这个人很傲气,可以说要是把他放秤上称一称,百十斤里得有八十斤是硬铮铮的骨头。
而且,他还被我买过——那时候我们就算见着了,又能怎么样?
他八成别扭得一个字也不会跟我说起。
而我那时候……只注意文飞了。他年少俊美,风度翩翩,能诗能文笛子还吹的那样好,每个少女只怕都憧憬过自己将来的良人是什么样,要有文采,要有风度,要有温存,要有……文飞恰恰就是比着那个众人憧憬的模子造出来的一样,要什么有什么,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自然,师公也很好,可是他像坛酒一样,是经年了,陈了才香的。文飞出风头的时候,他还生嫩着……酒再醇香,在没酿成前,那发酵的模样和气味儿可不怎么动人。
那个时候,我是何等浅薄,只看重那些外在的东西,长相,风度,才气……其实真要在一起,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可是,在那个年纪,不浅薄的女孩子又有几人呢?
当时文飞走进水阁的时候,在场的女子里头,有几个不被他倾倒?
我的手按在窗格上,抽回来时,指尖上沾了浅浅一层浮灰。
“这次雷家庄的事情,让我想到了许多以前没想过的事情。”
我微微低下头,轻声问:“都想到了什么?”
“想通了一些以前一直解不开的疑团。还有……”
他看着我,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这一笑显得轻松而坦荡,他的目光让我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我不由得也朝他一笑。
“那年我和巫宁在一起,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却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一样。那个小城里头也没有可去的地方,我们就在一座半山亭里盘桓了好几天,去的次数太多,连那亭子后面有几株野枣子树我都数清了。说的渴了,巫宁还揪了那野枣子来吃……”
“好吃吗?”我好奇的竟是些细枝末节。
他笑笑:“不好吃,皮硬核大,干瘪无汁,不算也不甜,不苦也不涩,跟嚼树皮一样。”
我忍不住一笑,难道听师公说这么长一句话。
“可是……那时候我觉得特别好吃,揪了几十个,我们一人分了一半,然后开始讨论幻术,还用枣子做赌注来打赌。”
“赌什么?”
“都是同行,自然彼此有些不服气的地方,你也知道,习练幻术的人,都是自己参悟得多,难有和旁人切磋探讨的机会……有一天,不知怎么说起了幻仙师甄慧……”
我微微一怔:“甄慧怎么了?”
“她说,她无意中得知了传说中甄慧随于白屏一起斩妖成仙的地方。”
“那有什么稀奇,传说里也有讲,不就在樊州大龙口吗?听说那里的人感他们除妖的大恩,还建了庙供奉他们。”
师公摇头:“我也是这样说,她说,愿意同我赌两个枣儿,那地方不过是以讹传讹的,斩妖的地方其实并不在那里。”
“那谁赢了?”
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果然师公说:“她赢了,的确不是樊州。”
“她有什么凭据?”
师公一笑,直说:“我先输两个枣给她,但是接下去她又输回了给我。我们说起幻空术来,她参悟不及我,所以愿赌服输。”
我听着他这样述说,完全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形来。
棋逢对手,酒逢知己。
说得口渴都不愿意去寻茶水解渴,宁愿揪了那难以下咽的枣子来充数。
“原来江湖上传言她得了剑仙遗宝并非空穴来风。可是我不明白,这件事又是怎么走漏了风声呢?”
“是啊,别人是怎么知道的?”
巫宁可不会逢人就说,这件事……她恐怕只会告诉寥寥几人。比如,父亲。或者是,巫真……还有就是……文飞。
“此事事关重大,我从前曾经想告诉你,但是估计你年纪尚幼,又担心隔墙有耳。”
我环视着水阁四周。
在这里说话倒是保险了,这是梦境,也是幻境,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握着窗格的手微微用力,屏气凝神听师公说下去。
“巫宁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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