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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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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住在山谷里,师傅早年很有名,后来隐退了。师娘过世后师傅以百元老人为号,他曾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您师傅还在人世吗?”
“他和巫宁是同一个月去世的。也许是太伤心了。。。。。。”
我明明不知道她说的百元老人,可是突然间心头剧痛,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喘不过气来。
“我们住在山里,夏天的时候我和她卷起裤管去溪边捉鱼。天热,我们不睡屋里,趁别人睡了偷偷扯着席子睡到外头树下。隔着树叶,能看见天上的月亮。点的香烧尽了,蚊虫把人叮得睡不着,我们都起来噼噼啪啪打蚊子,打得一手血,还粘在脸上了,晚上黑就没注意,早上起来被旁边人的脸吓一跳。。。。。。”
明明说着很有意思的事,可是听起来让人觉得那么惆怅,年少的一切志存于记忆中。
“十五岁那年,巫宁和我一起下山。师傅本来不愿意让我们去给他的老朋友送信,后来我们到了沅陵涂家庄。”
“沅陵?”
“师傅的故友涂前辈住在那里,涂夫人过寿,涂家庄上来了许多亲戚和贺客,在那里,我们遇见一个人。。。。。。”她顿了一下,沉声说。“那人年纪很轻,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穿着一身布衣,我们起先以为他是下人,后来才知道他也是客人。只是他母亲并非原配,他在家中也不被看重。但巫宁和他好像一见面就生了请似的。”
我认真地听着。
那是一段爱吗?自小少年世人的少女遇到不甘卑下的少年。
“那人,就是北剑阁阁主文飞吗?”
巫真似乎不愿多提到这个名字,接着说:“到了拜寿那天,突生变故,来了涂家庄的仇家,涂夫人中毒,巫宁为救人,不惜以身犯险试了仇家的解药。”
“啊?那,那她。。。。。。”
“她没有死,那药并非毒药。”巫真叹了一口气,“我当时真笨,我应该先尝的。。。。。。虽然那药不是毒药,可是。。。。。。后来的一切,却也因此而起。要说,有一种东西,比毒药还要可怕。”
“您说什么啊?”
“情。”巫真淡淡地说,“情这个字,是最烈的毒,一中之后,终身无解,缠结到死不得超脱。”
她叹了一口气:“要是毒药,她那时送了命,也许还省得挨后面那么多无穷无尽的苦楚。谁料到后来那个人另娶。。。。。。”
元宝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不过听说。。。。。。文阁主和夫人并不和睦,成亲多年也没有一儿半女。。。。。。。”
她们半天都不再言语,似乎都睡着了。我微微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打量巫真。
这个人,前世与我情同姐妹,或许她已经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巫宁死了,巫宁的父亲也死了,只剩下了巫真。。。。。。
其实我并不能在巫真的脸上找到我自己从前的影子。因为我们不是亲姐妹——要是,就好了。
我闭上眼睛,一个少女的形貌缓缓在我眼前形成。
她亭亭玉立地站在前方,面容隐在一团雾的后面,我极力想看清楚她眉眼是什么样子,但越是焦急,越反而离我越远。
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感觉有人摸我的头,又替我盖上毯子。隐隐约约,我听见巫真说了句:“这孩子,有些像巫宁。。。。。。”
像吗?哪儿像?是长相,还是性格?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相像?
我们走了三四天的路。越走,就离师公越远。可是我并不多么惶恐,满心指望巫真再多说些过去的事情,那天听她讲了一个开头,让我心中疑问重重,她说的,对我来说成了劫数的那段情,到底始末缘由是怎么样?故事中的另外一个主角,又是谁呢?
巫真下车去采买东西,留着元宝在车上看着我。她剥了个橘子给我吃,掀开车帘把橘皮抛掉。
外头忽然有人问:“明月夫人可在车上?”
元宝一怔,答了句:“我家夫人不在,不知尊驾是……”
她一句话没说完,忽然间身子朝前一俯,靠在车壁上不动了。
我吃了一惊,车帘被人掀了起来,外头一个人瞅见了我,嘿嘿一笑:“找着了。小丫头快出来。”
是雁三儿!
我没回过神来,雁三儿把我扛在肩上开始狂跑,足奔出百余里地才停下来。
“歇一会儿,你师公马上就来了。”
我给颠得气喘吁吁,头晕目眩,他倒神完气足,活像一路狂奔的不是他而是我。他在身上摸摸,居然摸出几粒糖来,递了给我:“给你吃。”
我口渴,不想吃,接过来之后就拿在手里,隔着一层包纸,里面的糖球被我的手掌暖得渐渐软下来,糖渍透过包纸,让手心里觉得有些黏糊糊的,雁三儿本来站在身旁护着我,忽然转过身:“来了。”
我转头去看,暮色中师公从树端跃过,他的袍袖展开,仿佛一只白色的大鸟,翩然落地,没发出一点声息,他望着我,许久没有出声。他手中拎着我那个小小的包袱,递了过来。
雁三儿笑着摸了一下我的头:“你倒细心,我可没想起她的包袱来。你师公还担心地不得了。看巫真倒没敢虐待你家徒孙,我看气色养得还不错呢。”
师公点了一下头,把我负在背上:“走吧。”
“巫真这会儿是不是气得跳脚呢?”雁三儿笑眯眯地说,“可惜不能亲眼看看她那样子。对了,你见着她了没?”
“没有碰着,我将她引开了。”师公说话依旧冷冰冰,可是我心里却一片温暖。“冷面热心”说的就是他这样吧。
天黑了下来,远处的人家已经掌灯了,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像是夏夜里萤火虫的光亮,明明灭灭的,难以捉摸。
我们上了一艘尖头快船,挂了两面帆,看着船离岸渐渐远了,雁三儿终于松了口气,转头说:“我让人准备些吃的,都早点歇着吧,小笙被掳去了,你这些天可都没怎么睡,再熬人就熬成干儿了。”
可不是嘛!我顺着他的目光打量师公,他瘦了好些,衣裳像是挂在身上一样,一双眼更显得既黑又深,就像头顶广袤的夜空一般。
船家烧了晚饭送来,我一点儿都吃不下,师公也没有什么胃口,雁三儿倒吃了不少。
师公问我这几天的情形,我说巫真对我不错,一心要收我做徒儿。雁三儿先是愕然,继而大笑:“你听见了没?哈哈哈,巫真原来是要和你抢门人……嗳,不对。”他似乎想起什么来,“小笙是你徒孙,可是巫真要做她师傅。这么一算,巫真岂不是成了你的晚辈?你可成了她的师伯还是师叔啦?”
师公冷冰冰的眼里似乎也有一点笑意,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船不大,师公和雁三儿睡外舱,我睡里头的榻上,河上风浪不定,船身上下微晃。我怎么也睡不着。
师公他们赶来救我,我自然感激。
——可他们来的也太不是时候,我还想从巫真这儿听到更多的消息,还不想那么快和她分离。
我把压在枕下的那本册子拿出来翻看。册子的绢色陈旧,泛着黄色。我用手指轻轻临空描摹最后一页上头的那句话——真作假是假亦真。
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帐子给吹得圆鼓鼓地涨起,我伸手想把帐子重新栓起,夜风吹在脸上,凉凉得令人觉得清爽。
白天浮华嘈杂,想事情反而不如夜里清楚。
巫真说我爱上了一个人,那人叫文飞,可文飞并没有娶我。师公说巫姬结了很多仇家,后来死了。
他们一个讲了开头,一个讲了结尾,缺了很重要的一段——没有中间的过程。虽然过去一定不美好,真相或许是血淋淋的惨痛。可是即使是这样,我仍然想要知道。我想知道我的过去,我不能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做过什么,我不能相信自己真的作恶多端——就算我真的做了,起码我得知道那样做的原因。
第二天,天气极好,朝远处望帆影点点。
“小笙,别往外探头,小心掉河里去。”
雁三儿揪着我的领子把我扯回舱里:“你看你,半个人都探出去了,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我低下头应了声:“没看什么,就是太闷了……”我忽然眼睛一亮,抬起头来,“雁前辈,你给我讲故事吧!”
雁三儿愣了:“讲什么故事?”
“讲你和我师公年轻时候的事儿!你们一定做过很多了不起的大事情吧?”
雁三儿笑了,不无得意地说:“那是自然,那时候的天下和现在可不一样。那会儿我们也年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可真没少做。”
我纠正他:“前辈你不是练剑的吗?哪来的刀可拔?”
“那就算拔剑相助吧。”雁三儿叹一口气,“哪像现在,人经得多了,见得多了,做事之前想的也多了……”
师公冷冷地瞄了他一眼,雁三儿拖着步子出舱去了。
师公站在我旁边,阳光照进舷窗,他发上和衣上像是镶了一层金边,连脸上都有一层淡淡的金色的光晕。我忽然觉得一阵眼晕,急忙扭过头去。
雁三儿在外头大声说:“今晚咱们去栖云寺住一晚如何?老和尚素斋做得着实不错,连青菜豆腐都别有风味。”他咂咂嘴,“上回吃还是五年前经过这里,还真想……”
师公看了我一眼,点头说:“好吧,那便去叨扰一回。”
晚上船就泊在山脚下的小渡口,雁三儿说我脚力不行,要背我,师公说还是他背。以趴到师公背上,我就开始脸热,而且一路走来,越来越热,到最后差不多全身都热起来了。
师公脚步缓了一会,轻声说:“不舒服吗?”
“没,没有……”
栖云寺在一座山峰上,四周云雾蔼蔼,栖云二字果然取得贴切。可这寺建得如此高,未免离俗世太远,静是静了,没香火供奉和尚们吃什么?
远远地有钟声传来,雁三哦哦加快了脚步:“快些走吧,和尚们开饭了。”
我好奇地问了一声:“钟声就是吃饭?”
“对,这会儿敲的就是饭钟,饭毕再敲的就是晚课的钟。”
我想了又想,忽然忍不住笑了。
雁三儿问我:“丫头你笑什么?”
“就是想起一句话,”我小声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雁三儿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笑声在山间回荡,远远的传了出去。
栖云寺是一座古寺,不知为何人所建,石阶上墙壁上满是青苔,开门的僧人穿着一身粗麻布的僧衣,脚下是一双草鞋,神情肃然。栖云寺的住持是一位老僧,胡子眉毛都皓白如雪,一样穿着粗布的僧衣,但是眉目慈悲,气宇高华,令人不由自主地为之心折。
“打扰方丈了。”
“远客临门,何谈打扰。”
雁三儿捧上两锭金做香油斋饭钱,那和尚眉梢都不动一动,似乎雁三儿给的是两块石头一样。
这寺不俗,和尚也不俗。
等斋饭送上来,原来最不俗的特色在这儿呢!
一样的白米一样的青菜豆腐,怎么在这儿吃着就这么爽口鲜美?尤其是那汤,里头有山菌,熬成乳白的颜色,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味道。
“丫头爱喝这汤?”雁三儿皱起了眉,“这汤里搁了药材的,平常人都不爱喝。除了……”
他顿住,看向师公。
师公轻轻摸了摸我的头顶,嘴角竟出现了一丝笑意:“这是方丈的独门方子,他出身世家,饮食医药上头比旁人精通。”
吃完饭,师公又把我背了起来,朝山下赶。
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在山峰的东边。
“说实在的,山上真是清静,思远和尚是个会享福的,这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
师公毫不客气地说他:“你也就是一天两天新鲜,让你长年累月住下去,你能发疯。”
“这倒也是。”雁三儿笑笑,“等咱们老得不行了,就来寻思远和尚做伴儿吧?这山上养老倒是个好去处。”
山里极静,风吹着林梢哗哗地响,像是波浪的声音。
我们回到船上,船家已经睡了,整个渡口就两三点渔火还亮着,映着河水,喂喂地动荡。
“你早些睡吧。”
“师公你们呢?”
雁三儿说:“我们就在船头坐会儿,喝两杯。”
我在榻上躺下来,河上隐隐有一股河水的淡腥味,这种气味一开始闻不惯,可是闻惯了之后,心里又觉得很踏实。忽然耳朵一紧,嘴巴也被人捂住。我一惊,刚要挣扎,巫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别动!”
我没做声,也没乱动。我猜着她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我,果然她还是来了。巫真快手快脚,直接扯了薄被把我一裹,整个儿拎了起来。我心里不慌,不知道为什么还觉得有些好笑。我现在被她包成个大包袱,而且还是肉馅儿的。这次巫真的运气不好,她一手刚扶上窗子,窗外面就探进一张人脸来,雁三儿微笑着说:“明月夫人,怎么这刚来就要走啊?”
再回头看门,师公正站在门口。
巫真把我包成了个饺子,她自己又被雁三儿和师公包了个大饺子。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巫真索性大大方方地把我放了下来。
“是我太小觑你们了。”她说,“你们几时发现我上了船?”
雁三儿笑笑:“不是我们先发现你,是船家过来说,船上的食物少了……你可有很多年没出过门了,怎么这次赶来和我们为难?”
“我是受人之托,事先可不知道会遇着你们。”巫真坦白地说,“发现纪羽在船上,我也收了手。”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我看不明白的目光,雁三儿说:“小笙,你先去睡吧。巫真,咱们去外头说话。”
我几乎要冲他们瞪眼了!凭什么我不能听?可是他们三个随便哪个都比我强。我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自己在心中开解劝慰自己。
不用急,我完全不用着急。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将我想知道的事情都查清楚。现在我不过是个小孩子,说的话别人不重视,也没办法有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我总会长大的。
过了没多久,巫真重新走进舱里面。
“你要走了吗?”
她点了点头:“你师公霸道得很,决不肯将你这么好的传人拱手让给我。不过我也和他说好了,等你长大来看我,他不会阻拦。我不能把我这一身所学将来带进棺材里去。你聪明得紧,你师公的幻术和我不同路子。你先把基础扎牢,我再来教你别的,你才能融会贯通。”
我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快。师公和巫真已经达成了协议,根本没给我发表意见的机会。
我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来,小声说:“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她摸了摸我的脸,“我住在紫都城东,门前有两株凤尾青,特别好认,你可以让人捎信来,自己能出门了,也可以来寻我。”
我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或许就像人常说的,咱们这是前世的缘法。”
有句话在我舌尖饶了好几个圈了,我真想告诉巫真我的真实身份,可是最终我还是忍住了没说。
“那你一路保重。还有,替我向元宝问声好——她没事吧?”
她笑了:“没事儿,就是睡了足足十几个时辰才醒。”
她最后伸出手来,我以为她会抱我,可是她的手却在半途顿住,然后收了回去。我疑惑地看着他,那一瞬间她脸上露出的神情让我看不明白。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琢磨她那时的神情和心情。
她那时候……像是忽然有些憎恶和惧怕。
那一刻她是想到了什么?
【第三章】繁花入梦
三月廿一,春分。
夏日的烈日、风和雨水,让窗上糊的绢纱很快变旧、变黄,变脆。重阳过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窗上的旧纱被拆了下来,贴上了厚实紧密的棉纸。而到了来年的春日,旧的窗纸被揭下来,再糊上窗纱。一年一年,新旧更新。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外头隐约传来雷响。我眯着眼朝外看。桃粉色的窗纱上有兰花暗纹,窗子开了一线,能看到外头院子里的天色,像是碧青的湖水中溶进了淡墨,云层低垂。视线渐渐向下,可以看到房舍上的青瓦,已经蒙蒙绿的柳色映着雪白的一带粉墙。
我已经醒了,只是不想起身。
“姑娘,起来吧。”
我懒洋洋地翻个身:“天怪闷的,让我再躺一会儿。”
“姑娘快起来吧,不早了。再睡下去,晚饭就没胃口吃了。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就搁在外头,姑娘等下看看还缺不缺东西。”
“外面下雨了?”
“没有,不过看这天色,一会儿准下。”
我狠狠心离开被窝,初雪替我穿衣结带,又打水进来让我梳洗。
我从镜子里瞧见她也正打量我,奇怪地问:“你看什么?”
初雪替我把头发挽起来,抿嘴一笑:“姑娘现在出落得花朵似的。我是想起姑娘刚来的时候了。”
我想了想:“我那会什么样儿?”
“姑娘那会儿可真瘦,脸还没有巴掌大,就显着一双眼睛大了。”
我认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时间过得真快。想一想,我死后重生,来到云仙里……就像昨天的事一样记忆鲜明。
一转眼就是十年。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空气潮湿而清晰,柳树被雨水一润,那份绿色显得更加妩媚。沿着回廊朝前面去,拐到屋角,杜鹃已经开花,白的,粉的,花瓣和叶子上沾了雨珠,沉甸甸地垂下来。
我把伞放在门口,师公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卷书。
“师公。”
他转过头来,眉毛浓黑,目光如窗外澄和天气,他风轻云淡地说道:“过来。”
我走到他身旁,窗子敞着半扇,微风拂面,外面细雨蒙蒙,雨声沙沙的,连绵作响。
“昨天教你的,悟了几成?”
“其他的都明白,只是收功的时候总是收不好,拖泥带水的。”
“你功力尚浅,也欠缺历练。”师公指了指书架,“第二排靠右的那本蓝皮册子,你拿了去,好生诵读,用心领会。”
我把那册子取下来,这是师公手录的,封皮上“光华散记”四个字如风中劲竹,清秀挺拔。
“行李收拾好了吗?”
“初雪帮我收拾了。”
师公这几年,待我态度日渐温和,与一开始的冷漠严厉截然不同。与之相对的,我师傅白宛夫人却变得冷若冰霜,深居简出,这有大半年了,我只见过她一面,她一个字也没对我说过,比陌生人还陌生。即使见面,也唯恐避之不及,不复昔日循循教我的师徒恩情。
齐涵说她嫉妒我。如果我们俩是师姐师妹,师公偏爱我,她吃醋还说得过去。可她是我师傅,我有出息她也有光彩,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为什么搁到我师傅身上她就想不通呢?
这事儿起先只有我自己有所察觉,可山庄里头上上下下的人都眼明心亮,对白宿宛没有容人之量的私底下议论也是有的。姨母青鸾夫人,也为这个特意找白宛夫人谈过一回,却也碰了个钉子回来。
“对了,师公。这次我们还去雷家庄吗?”
“怎么?”
我抿嘴笑:“雷芳正月里给我写了信,说芬姐姐就快出阁,我要是再不去,以后想见一面可就难了。”
“苏丫头要出阁了?”
“雷庄主给您的信上没提吗?芬姐姐年纪不小了,几年前就定下了新事,嫁的是南奎姚家的长孙,师公,南奎姚家的情形您知道吗?”
“南奎姚家么……我与姚自胜早年见过,并无深交。”
师公的神情若有所思,微风吹着细雨洒进窗子,我过去想把窗子掩上,师公说:“敞着吧。”
我答应了一声。姚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南奎太远,这一嫁出去,只怕要再见面就难了。想到从此一别后,再会遥遥无期,不免觉得心酸。
阴雨绵绵,我和师公出门那天还在下小雨,为此改为乘车出行。车极宽大,坐七八个人也绰绰有余,现在只坐我和师公两个,空余的地方装了行李、书本、吃食,甚至还可以摆开地方下棋。师公棋艺高深,我只是粗通,下了一盘他就不同我下了,大概赢了也没有成就感。
过几年我陆续跟师公出过几次远门,早已经习惯在车上打发时间。看几页书,若有所情悟,就将书掩下,闭目养神,把刚才看的东西在心中再默诵一遍。过一会儿我再睁开眼时,师公盘膝闭目,正在打坐。
他闭起眼的时候,人看起来有几分稚弱,像个文文秀秀的书生一般,仿佛来阵风就可以吹倒。
风越来越紧,雨丝从窗口洒进来,我探过身伸长手臂想把车帘扣上,车子却在此时转弯,我忙撑住车壁,才没有整个人倒下去压在师公身上。
他缓缓睁开了眼:“你做什么?”
“雨水进来了。”
他看我一眼,抬手将车帘扣上了。
我讪讪地坐回去。车帘一扣了起来,车里就显得昏暗多了,能清清楚楚听到两个人的呼吸的声音,师公身上的衣裳明明没有熏香,但是我仍然能闻到一肌淡淡的清雅的香气,是墨香?是茶香?还是……
真奇怪,师公从来不打我,顶多是训斥,可是我对着他时却觉得全无抵抗之力,一个浅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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