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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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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遭遇惨变,而凶手极有可能就是接走了雷芬的姚家人。
亲家变仇家,喜事变成惨案。
我们同时听见了大门处传来的动静。
惊呼声,兵刃交击声!
雷芳刚一迈步,便脚步踉跄。我急忙扶住她。她喘了两口气,拔脚便走,迈步飞快。
大门敞着,刚才从院子里出去的五个人,除了那个较年长的,其他的全倒在了地下。
师公负手站在门前,他旁边站的人一身黑衣,正是雁三儿。
看到他们,我只觉得全身一松,虽然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师公没事,可是直到现在看到他,我才发现自己心里有多少不安多少惦念。
那中年人勉强抱拳说了句场面话:“不知二位是雷家的什么人?在下是临山门蒋辉,我们掌门与雷庄主是故交。在下与师侄路过雷家庄前来拜会,却发现庄上出了这等变故……”
师公他们没有说话,临山门的几个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背靠着背,隐然成了防备的架势。他们的长剑都已经脱手,有一把剑断成了两截,就跌在我们脚前边。
“二位,”蒋辉有点发急,他情知不是我师公和雁三儿的对手,生怕被人误会他们与这事有干系,放软了语气又解释,“我们只是路过,才进来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临山门与雷家庄素来交好……”
师公朝我这边遥遥招了一下手,我和雷芳对望了一眼,从藏身处走了出来。雁三儿眼一亮,大步朝我们走过来,在我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
“小丫头!我早知道你不会有事儿!这是……雷老头儿的二丫头?”
“她是雷芳……我们很要好的。”
雁三儿点点头:“小姑娘别担心,你爷爷没事儿,我们来的路上看见他留的标记了。你们庄里怎么样?”
雷芳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们见着我爷爷了?他没事?”
“没见着他,见着他留的标记了。”雁三儿拍了我一下,“那边儿去,把事情跟你师公说清楚,他也悬着心呢。”
雷芳缠着雁三儿追问他什么时候在哪儿见着雷庄主留下的标记。我走到师公跟前,抬头望着他。分开了不到一日夜,可是却觉得——好像隔世一样。师公看了我一眼,眼底汹涌的波涛一闪而过,淡淡地问:“你没事吗?”
我鼻头发酸,低下头:“没事……我们当时进了密室,等我们出来时,满庄的人都死了,幸好您没事。”
“我和雁三儿约了相见,故不在庄里。”师公难得温和,摸了摸我的头发,离我们不远处就有一具伏尸,雁三儿过去细细察看了,一脸凝重地回来。我听见他对师公说:“是夜蛊。”
此言一出,蒋辉面色大变,目光惊惶。
我不懂什么是夜蛊,临山门那几个少年弟子也不懂得,一脸茫然。
雷芳死死扯着他的袖子一刻不放:“什么是夜蛊?”
“夜蛊么……”师公低声说,“能养这种蛊的人世上是极少的,下在食水之中无色无味,中了夜蛊的人,在听到黎明前第一声鸡啼时毒发身亡。”
雁三儿吁了口气:“还以为这奇毒早绝迹了……”
听到鸡啼便会死去?我和雷芳互望了一眼。
我们是不是也中了那蛊毒?因为我们进了密室没听到鸡啼,才得幸免?
雷芳的手按在肚腹间,雁三儿看了她一眼,解释了一句:“不用害怕,夜蛊只能催动一回,见了天光便即失效。就算误服了蛊毒,现在也没事了。”
“难道睡梦中的人,也能听闻到鸡啼声吗?”
“听到鸡啼的不是人,而是蛊虫。”雁三儿有些心不在焉,转过头去,“纪羽,你昨日也在,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吗?”
师公摇了摇头:“昨日我并未留心……不过能在雷家庄内同时给这么多人下毒的人,一定不是普通角色。”
“不错……”雁三儿转过头来问我,“除了你们,庄里还有谁活着?”
没有。
雷芳在雁三儿那儿问不出什么来,雷庄主现在如何,去了哪里,这些师公和雁三儿都不知道。
师公转头看了一眼这座巨大的、死气沉沉的庄院。
雷芳忽然间在雁三儿面前跪了下来:“纪前辈,雁前辈,我想求你们一事!”雁三儿并不意外,伸手一扯,雷芳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
“你说吧,能帮得上我们不会不帮。”
“求两位前辈,带我去找我姐姐。”雷芳眼中那灼灼的光亮,让人心中不安。
雁三儿看了师公一眼,点头说:“好,我们这就走。”
雷家庄的大门我每次来都见,每年都会上漆,门环擦得锃亮,光可鉴人,一切都与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可是又已经不一样。
我们出了大门,师公信手一挥,整座雷家庄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雁三儿忍不住赞了声:“你功夫又精进了。”
临山门那几个人目瞪口呆,雁三儿走过去不知和他们说了几句话,那几个人掉头便走,逃命一般朝着另一条路去了。
我们下山的时候,雷芳紧紧攥着拳头,都攥得要滴血了,硬是没有回头。
快到山脚的时候,师公站住脚,朝我说:“过来,我背你。”
我愣了一下,师公上次背我,那会儿我可才五岁。
雁三儿说:“照你们两个的脚程,走上一夜也追不上。”
结果雷芳倒比我爽快,先朝雁三儿背上一趴。我就伏到了师公的背上。
两道人影仿佛飞鸟一般直蹿出去,暮色四合,旷野莽莽,雁三儿的身法尤其好,真像一只雁子,不仔细瞧,只能看到一道淡灰的烟影。
师公脸庞冷,可是身上暖。初春的寒意从背上掠过,可是胸口贴着他的背,却觉得热乎乎的。
我心里乱一阵,又缓一阵。虽然雷家的事情来得那样突然,那样惨烈,可是有师公他在,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师公,你们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我知道师公做事当然不必想我交代,可我实在憋不住。
师公顿了顿,说:“昨天我们去拜祭一位故人。”
昨天?我忽然想起,一通忙乱,竟然忘记了昨天是……四月初四。
我心里一紧,下面的话全咽回了肚里去。
难不成,师公和雁三儿,他们去拜祭的,是巫宁?
“那位故人,就葬在雷家庄附近?”
“就在后面山中……她在那儿出生长大,所以后来,也就葬在那里。”
风声在耳边掠过,呼呼地刮得脸面生疼。
那雷庄主昨天夜里出了庄做什么去了呢?也与四月初四这个日子有关吗?
前面是一个小城,城门早关了,师公与雁三儿一前一后逾墙而过,轻盈如柳絮般落在地下。
“他们今晚应该就在这儿落的脚。”雁三儿看了一眼城门口,伸手抹去暗记。惊雁楼势力庞大,似乎满天下都是他们的人。
“城东老贺家客栈,咱们直接过去。”
我们一行进城,这城镇极是热闹,街上的店铺还在做生意,忽然前面街口有人乱跑乱窜,朝这边赶了过来,叫喊声混乱而嘈杂。我们前行的路被挡住了,雁三儿拦了一个有些年纪的人,和气地问:“老丈,前头出什么事了?”
那人面色青白惊慌失措,只嚷着:“杀人了!都死了!千万别朝前走!”
“哪儿杀了人?”
那人匆匆抛下了一句:“老贺家客栈里,一地的血,人头都滚到街上来了……”
我们四人面面相觑,雷芳拔脚就朝前跑。
雁三儿一把扯着雷芳,我们加快了步子从人潮中穿过去,还离着老远,已经可以闻见浓浓的血腥气。
“进去看看。”
客栈里的人早已经跑个精光,到处都是血。
那些伏尸在地的人穿着我们眼熟的大红色衣服,正式姚家来迎亲的人。
雷家被灭门,姚家的队伍又被血洗——
若是姚家对雷家下的手,又是谁对姚家下的手呢?
雷芳牙咬得咯咯响,满客栈地寻找雷芬。可是我们都失望了,雷芬并不在客栈里头,连着姚正彦也不在。
雁三儿隔着一扇门在训人:“你们怎么盯的人?这么大的变故你们就干看着?”
“三当家,这事儿不能怪宋猴儿。他盯得死紧,可是你也知道他人虽然机灵,功夫却欠火候。客栈里这事儿从杀第一个人到现在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他险些被一起杀了。姚家的嫡孙没死,已经逃了。那位新娘子从进了房便没见出去,他两只眼盯死的,绝不会看漏。”
这可奇怪了,新娘子既不在客栈之中,又没见出去,难道会遁地隐身了不成,她又不是我们这一门的子弟。
雷芳两眼发直,她本是憋着一股气和一团力气来的,却没想到都砸在空处。不管姚家是不是她的仇家,但是姚家现在也已经如雷家一般差点被人灭门了——
“新娘子进的哪间房?”
“后院是姚家包的,新娘子进的东首第一间上房。”
后院的血腥味儿没有那么浓,院门敞着,屋子收拾得很干净,里外间只用一竹帘隔开,一目了然,屋里连只猫都藏不下,更不要说雷芬一个大活人。
“你亲眼见她进来?”
那人笃定地点头。
“姚家一队人喜气洋洋的,进客栈时还给了小二和掌柜一大把赏钱,没什么不妥。”
我近前细看,水盆帕子显然动过,用过的水里有脂粉。
雷芬是新嫁娘,一定要用脂粉头油的,她在这里洗过脸,可是她人呢。
有人进来回话:“三当家,尸身验看过了,全是一剑毙命,正中要害,姚家这回来迎亲共跟来了四十八个人,连雷家陪嫁的八个,全都在这儿了。”
师公抬手指了指院门外,夜色昏黑,我只看到银光一闪,凑近些才看到是银针。这针细如牛毛,真是风吹得起,落水不沉,却深深钉进木头门框里。
我低声问:“这是姚正彦使的?”
雁三儿正在那边同雷芳说:“你家姐姐不在这里,应该一时不会有危险。”
雷芳只是茫然地点头,我们离了老贺家客栈,雁三儿带我们去了一个落脚处,是个背街的院子,前后门一关,街上的嘈杂混乱都搁在了外头。
有人送了热水热饭老,雷芳端着碗只是发怔,后来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埋头就猛扒饭,菜都顾不上吃一口。
我洗了把脸,才觉得人乏得很。这一天无比漫长煎熬,把人都耗得只剩一张皮了。
雷芳住在我隔房,我想是不是和她做伴去,多少还能开解她几句—雷芳现在走路都发飘了。一扭头,师公推门进来了。
“师公,坐。”
我拉开凳子,又倒了茶来。
“怕不怕?”
我想了想,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做什么又点头又摇头的?”
“先是觉得害怕,后来就只顾琢磨,顾不上害怕了。”
雷家庄外松内紧,能下毒的人一定是庄里人,要么是宾客,要么本来就是庄子里的,挑在姚家迎亲离开的当口下毒,要么是狠心树敌,雷家庄上那么些宾客都是有来头的,这事儿就算雷家庄不追究,那些亲朋师长无顾被牵连丧命的门派世家也不答应。”
“你觉得不是姚家所为吗?”
“我觉得不是。姚家如果有这样厉害的毒蛊,哪天下蛊不成,完全没必要再迎亲时这样做。”
师公点头嘉许:“不错,你比雷芳强。那孩子只怕还认定了姚家是仇人。”
“姚家这事不比雷家的简单,下手的也是高手,而且我猜剑法大概和雁三儿比也不差。。。。我觉得他似乎也在赶时间,若是想要灭了姚家这队人。在旷野中未必下不了手,非要到城中的客栈中再动手?应该是姚家人前脚进客栈,他后脚赶上来,杀人却是一剑一个,干脆利落。只逃了一个姚正彦,不见了一个雷芳。”
“客栈这事,我心里都有数,这事刚才雷芳在,所以没说出来。”
我一下子睁圆了眼。
“是谁?”我的问题刚出口,一个人名就浮上来,“雷庄主?”
师公微微点头。
乍一看似乎说得过去,雷庄主家被人下毒,一怒之下去杀了疑似仇家的亲家。可是不必细想都知道不对头,连我都能想通,雷庄主这样的老江湖会不明白?更何况,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就杀,不像报仇,倒像灭口。
“会不会,您猜错了?”
不会的。
师公这个人,没有十足把握不会说出口。
“有个人能告诉你,我们有没有说错。”
师公转头向门:“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门外什么时候来的人,我一点儿没发觉。
外面那人低声说:“来得唐突,请纪前辈见谅。”
门一推开,我意外之极。
来的人形容狼狈,身上溅着血,竟然是姚正彦。
“请进来吧。”
我倒了杯茶给他,他面色苍白,低声说:“多谢姑娘。”
这个人怎么会一路跟上了我们?我垂下眼帘倒茶—是了,他一定是在老贺家客栈附近并未走远,说不定就在那惊恐混乱的人群中躲着。我们进出客栈何等显眼,他能跟来也不奇怪。
师公只扫他一眼,就说:“你也习练幻术了?”
这人不是用毒世家吗?
“自然瞒不过前辈。只是一两招保命的招式,若非如此,今天前辈在客栈也只能看到我的尸首了。”
“你刚才到了门外,听见多少?”
“寥寥数句。”
“你和雷家的恩怨我不便插手,你能找到这儿来,雷庄主自然也能寻来。你这条命,还是不安稳。”
“请问前辈,雷家庄中人是不是真的全部都中毒毙命?”
师公看他一眼:“几大世家里头,精擅蛊毒的只有姚家,这个罪名,你背定了。”
“前辈,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夜蛊这东西可算不得是我们姚家的,我又怎么会杀雷家庄的人!”
师公看了我一眼,我满心想留下来听他们说什么,却只能在师公的积威之下退出来。
院子里黑沉沉静悄悄的,雷芳那屋灯还亮着。
今天我多知道了一件事情,原来我就葬在雷家庄附近,可惜来来去去这么多回,却到现在才知道。而且,我出生长大的地方也在那里。
我自己抄录的两本册子为什么会在雷家庄?只是巧合?
我穿过院子,轻敲了两下门。
“雷芳,是我。你睡了吗?”
雷芳声音沙哑:“你进来吧。”
门只是虚掩,雷芳坐在床头,手里紧紧攥着她的剑。
“还没睡?”
她摇摇头,有些呆滞的说:“我睡不着。。。。”
我拧了把手巾给她擦脸,又帮她把鞋脱了。
她发呆,我也就靠在她身旁陪她发呆,两个人各想各的心事。
“小笙,你还记得,前几天晚上,我们做了同一个梦。。。。”
“自然记得。”
“我在梦里看到姓姚的欺负我姐,所以我就揍了他。。。。”我还在琢磨雷芳说这话的用意,她却接着说,“我想再进梦里去看看。”
我有些讶异:“看什么?”
“不知道,我总觉得,我们在梦里所见所知,似乎有些深意。也许我能在梦里见着爷爷,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我能看见姐姐,问她现在身在何方。。。。”
雷芳仿佛把这件事当成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不放,我犹豫了一下,我也想多知道一些往事的线索,上次梦到师公燕三儿还有师傅,这一次不知道会见着什么人?我想了又想,终于还是点了头。
“好。。。不过,等我想个办法。”
我将桌上的茶盏叠起,拿根棉线牵住,又将蜡烛换了个位置摆,蜡烛再烧一段便会燃着棉线,扯到茶杯,到时候稀里哗啦地一响,准会将我们从梦中惊醒过来,以免我们在梦中沉迷失陷,难以醒转。
雷芳看着我折腾,知道我们一起躺下来了,。。。。。。少字
样可以将剑也带进梦中去一样。
身体疲倦之极,我在心中默念口诀,知觉的四周的一切渐渐远离,光亮,声音,温度。。。都渐渐消失。
身旁一个声音说:“这是哪儿?”
我转过头,雷芳一脸茫然的站在我身旁,这不奇怪,我本来就是和她一起入梦的。她看了我一眼,忽然明白了:“咱们进了梦里了。”
天色昏暗,难辨朝夕,我们紧紧牵着对方的手朝前走,这里十分荒凉,远远地,似乎听到有人在挖什么东西。
我朝四处张望,这是在一处山坳中,四周的树木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月,葱郁茁壮,寂静安谧。越走越近,掘地挖土声也更清晰。
雷芳低声说:“这里好像后山。”
雷家庄我来过数次,但是后山没有来过。
我们步子即轻且缓,我越来越迷糊,不知如梦到底代表什么。若说全是假的,我怀里的幻珍珠假不了,若说是真的。。。。。
淡淡的雾气浮起,四周的一切看起来更模糊。
应该是入夜了,雷芳有些迷惘,站住了脚、
“我。。。我小时候好像在这迷过路,我和姐姐出来采花玩,吵了嘴,她把我扔下走了,我一个人找不着路回去。。。奇怪,我以前都想不起来这件事,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看样子这个是你的梦。”
“别,别过去。。。”她忽然拉着我的手,脸上露出迷惑和惊惧交织的神情,“别过去。”
“怎么了?”
她眉头紧紧皱着:“我说不上来,可是前面一定有危险。。。奇怪,我以前怎么总不记得这事,现在突然间想了起来。。。”
我倒是知道,有时候人会很自然的忘记一些事情,漓珠师兄就是如此,他小时候曾经受过很重的伤,可是问他当时的情形,他却毫无记忆,只记得被人抓住之前的天真快活,和被人救了之后在床上醒来时候的安全感觉,中间那大段的惊恐伤痛鲜血。。。他怎么都记不起。
或许雷芳在这里受过惊吓,受过伤,所以小孩子害怕,会把这里和当时发生的事情全都忘记。
我岔开她的注意力:“你后来怎么回的山庄?”
“。。。。。。好像天已经亮了,庄里人把我找回去的。”
我并不想勉强她,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愿触及的伤痛。
可雷芳自己咬咬牙:"走,朝前走。"
她不怕?
“怕不是办法,我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倒要看看什么还能吓住我。”
是啊,怕不是办法。
人们有时候常常忘了自己为什么惧怕,其实,如果走到跟前去,或许会发现,那件事那个人,不过如此,没什么好怕的。
我们绕过一片极密的荆棘丛,前面豁然开阔起来。眼前应该曾经是一片很大宅子,被火焚过,现在只剩断壁残垣,寥落凄凉,大门的石阶石框还在,里头野草藤蔓长得很疯,窜得到处都是。看起来,那洞开的门像一只黑漆漆的眼睛,警惕而凶恶地注视着每个来到此处的人。
挖掘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
雷芳喃喃地说:“对,就是这儿……我就是到了这儿,我还进去了。”
我们上了台阶,进了这座院子。
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儿……这儿……
我站住脚,觉得微微晕眩。
是的,我也想起来了。
这是,这是我的家……曾经的我,曾经的巫宁,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张大……阳光洒遍庭院,高大的榕树遮天蔽日,风吹过来的时候,树叶沙沙作响,榕花那种清清甜甜的香气沁人心脾。红艳艳的花让阳光一映,仿佛火一般。花从枝上飘落下来,像一朵缓缓降落的小伞。
那样美,那样香,那样红……让人忽然想起,每到红处便成灰。
我打个寒战,定一定神。
眼前没有阳光,没有安详的庭院,没有那美丽的榕树榕花。
这里只有一片破败。
雷芳关切地看着我,我摇摇头:“没事……”
我怔住了。
眼前的雷芳……怎么变矮了?
不不,不止变矮了,还变小了,穿着一件红色绸褂缃色绸裤,头上扎着红头绳——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掘土声就在前面,雷芳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绕过断墙,雷芳轻轻拂开前面挡住视线的长草。
有个穿着黑衣的人,正在假山旁水池边那里用力挖土,他没用锨铲,只两只手在那里刨,大团大团的泥土被抓住了抛起来。
雷芳双目发直,死死盯着他。那人抬头用袖子抹了把汗,忽然双目如电朝我们站立之处看来。
雷庄主!
雷庄主在我印象中是身宽体胖爱笑慈祥的一个人——可是……
我固然惊讶至极,雷芳更是愕然得回不过神来。
她……她小时候看到雷庄主在这里挖土,才吓得忘记一切的吗?
深山,荒院,一身黑衣神情冰冷阴狠的雷庄主像足了传说中欲噬人的恶鬼——这一切情景足以成为一个小孩子的噩梦!
他忽然一抬手,我身旁的雷芳就像是被绳索牵扯,一把被雷庄主隔空扯了过去,扣在了手中。
雷芳惊恐地乱踢乱挣,可是脚不沾地,使不上力,挣不开他的掌控。他神情阴鸷,卡在雷芳喉头的手越收越紧,雷芳喉头咯咯有声,拼命抠挖他的手背胳膊。
我情急就想出手,这真假掺杂,我分不清雷芳是真的遇了险,还是她记忆中那恐怖一幕的重现。
没等我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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