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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 卫幽-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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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夷司共有五十六人前去西夏,何贵一行共有十人,前方进一步的邸报约莫这几日便会送到,人数上是可以核查出来的,再者说,西夏如今虽然摆出了要大战的礀态,但总也有人主和不主战,韩修在西疆经营多年,西夏朝中不乏他收买的探子,若是此事请他帮忙,想来并非难事。
但这话,梁琨却是不能直言的。
他想了想,又说道,“七妹,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明萱忙道,“姐夫但请直说。”
梁琨神情微凝,肃然说道,“事夷司出使西夏,随行队伍之中多了十人,这件事迟早要被闹出来,也迟早会牵连到你,宸弟的病恐怕也捂不住了。
你倒不必为我担忧,此事我早先已经跟皇上禀明过了,皇上念在我多年追随,又体恤你这些年所受的苦,并不想去追究,可朝中自来就少不了兴风作浪的小人。我自来就受谣言所苦,亦不再惧怕多一些恶名,但你不同……”
他低声说,“有些事,还望七妹早作准备。”
周朝最重视女子的名声,倘若明萱被扯出曾求梁琨办事,在有心人推动之下,后果不堪设想的,但若是能先人一步,却还尚有转机。
明萱也曾数次利用过舆论,自然知道传言可怖,她沉沉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姐夫提醒,我知晓了。”
裴静宸的病是捂不住了,与其别人捅出来,不若她自行说出,在有心人污垢她品行之前,先占得一丝先机,她不愿意成为所谓为夫隐忍奉献努力的“贤妻”,但也绝不能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侮辱她和裴静宸的名声。
言尽于此,梁琨觉得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到底是密会,不便久留,他轻轻点了点头便道,“我衙门里头尚有事处理,七妹也早些回去作准备吧。”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裴相三朝元老,人脉广阔,宸弟的病便是不容易治好,遍请名医,也未必没有一丝转机,镇国公府虽然是个泥潭,但有句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七妹还请三思。”
静寂的屋内,明萱托腮沉思着梁琨临走前的话。
他似是在隐晦地提醒着什么,是说裴相对裴静宸这个长孙并无恶意吗?可她嫁入裴家也有四月余,除了偶尔家宴上见着裴相几面,对这位传说中翻云覆雨的权臣没有更多的印象,在有限的几次见面中,裴相从来没有表现出对裴静宸有所特别,甚至比对其他孙儿女还要冷淡。
裴静宸也对这位祖父心存猜疑和敌意的。
蓦得,她猛然想起初入门时,裴相给了她一枚血玉镯的见面礼,他说那是裴静宸祖母所遗,当时杨氏和众位叔婶的表情她如今都记忆犹新,可见这枚血玉定是有些非同一般的含义的。
倘若裴相真的对裴静宸毫无所感,他完全没有必要给自己这样隆重的见面礼,因为便算不给,也不能减轻杨氏及其他人对自己一分一毫的敌意,她只要嫁给了裴静宸,便注定已经趟了这滩浑水。
明萱细细想来,成婚之后,除了杨氏之外,其他几房虽也有些闲言碎语暗中下绊子,但明面上却都客客气气的,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水深火热。
莫非……
她脸色倏然一变,良久对着长庚问道,“我问你,这些年来,裴相爷对你们爷如何?世子又如何?其他几房的老爷夫人又是如何?”
长庚见明萱忽然这样问,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相爷对爷向来很是冷淡,不过却要比世子经心一些,偶尔家宴尚也会问及一下爷的饮食起居,不像世子从来不闻不问,就好像没有过爷这个长子一样。至于其他几房的老爷夫人,对爷多是漠视和不在乎,却从来没有加害过爷。”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道,“不过世子对二爷和其他的儿女亦是一样冷淡。”
镇国公世子裴孝安为人庸碌无为,喜好眠花宿柳纵情声色,对家人儿女都不甚上心,只留恋花丛美色,几乎便要以花楼为家,这是整个盛京城都知晓之事。
明萱沉吟片刻,忽然又问道,“我曾经听你们爷提起过,当初在母亲进门之前,世子曾经有位怀了身子的侍妾跳了池塘,这件事,你可曾听说过?”
长庚点了点头说道,“当年与此事有关的老家人这些年来陆陆续续离奇死亡,爷曾经派我去调查过此事,但是线索很少,又频繁受到阻挠,到此时都不知道当年的事到底真相如何。”
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凭着零星半点的线索,爷还是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听说那位有了身子的侍妾姓韩,是世子从西宁老家带过来的,世子对她十分宠爱,只是裴相为了与楚襄王搭上关系,要求娶永嘉郡主,所以……”
懂规矩的人家,为了表示对新妇的尊重,在大婚之前,是不会纳妾的,便是有,亦要遣送出去,更别提有了身子的侍妾,那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大家族迎娶有身份的媳妇,是决对不会让庶子女生在嫡子女之前,那是大忌讳。
明萱却更感不解了,“既然如此,裴相便没有理由要害楚襄王,亦没有理由要害母亲……”
第119章 条件
当年的悬案,早就已经时过境迁,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况且如今明萱满心满眼都在忧惧着裴静宸的病情以及何贵的安危,便将这疑惑暂时丢开。
她想了想,对长庚说道,“我细细思量,建安伯所言甚有几分道理,何贵的事牵涉重大,咱们便是急也急不来的,你们爷的腿……或许相爷能够有些法子,我想回去后和师太商量一下,你也帮着劝一下你们爷。”
裴静宸对裴相一向都心怀猜忌和怨愤,他不信任祖父,所以自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麻烦,从不肯开口向裴相求救,这次想必也是一样固执的,但西夏国的那两枝毒草一时半会恐怕没有下落,玉真师太这里没有进展,并不代表周朝再无能人异士可解此毒。
裴相三朝元老,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或有旁的法子也未可知。
明萱不能眼看着裴静宸的腿废掉,只要有一线机会她都想要试试看。
长庚点了点头,又忽得抬头说道,“爷这边,多劝几句他会听的,我只是担心……”
他脸上显出担忧神色来,“杨家出了那样大的事,一股怨气正愁无处可施,倘若咱们安插人进了事夷司一事被抖落出来,恐怕杨右丞要拿此作伐,借机打击大爷和您,皇上虽然说了不愿意追究,但若是闹得太大,我怕他会……”
皇上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皇帝,这意味着他所做的一切都以自己的利益为上,事情若没有闹大,他可以向对建安伯承诺的那样不作追究,可若一旦有损他的利益,想来他是不会履行承诺的。
明萱嘲讽一笑,“我知道。所以,就按照你想的那样去办吧。”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依靠,一味想着别人的承诺是怎样而活。结果往往令人失望,只有自己变得强大,防患于未然,才能永远屹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生存的法则,不论在周朝还是千年之后的现代,都没有差别。
结帐过后,早有机灵的跑堂将长庚的马车驾到门口。
长庚请了明萱上车,便纵身一跃跳到车前,高“吁”一声,马匹疾驰。便向着清凉山的方向奔去,先是过了热闹的街市,然后便是平坦的大道,后来越发颠簸,应是到了山道。
明萱心中想着事,一路沉默不语,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外头有低沉的男音响起。“到了。”
马车的微微顿挫,将明萱从沉吟中唤醒,她轻轻站起身来。猫着身子往外,蓦得,却又猛然僵住,扶着车门的手微微颤抖着,脸上的神情带着惊惧困惑,但她仍旧有些不死心地试探问道,“长庚,到了吗?”
她在害怕。
那害怕如此明显,令车外的男子眉头深皱,他略有些沉默。隔开半晌,忽得转身一把将车帘掀开,一双黝黑深邃的大眼直直地望着她,像是要洞穿她的心扉,徐徐地,他伸出了右手。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下车。”
明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长庚呢?他在哪里?”
因为心怀有事,一路之上她都不曾和赶车的长庚有所交流,依稀记得马车只在内城和出城时的哨岗处停了两次,其余并没有什么异常,她不曾听到反抗和打斗,而长庚的身手很好,她也是因为对他足够信任,才疏忽大意地没有发现异象的。
这样看来,韩修定是在那两处岗哨时用了什么法子将长庚换下的。
她愁眉不展,语气中带着排斥和忧惧,“你把长庚怎么样了?”
韩修眼神几不可察地一黯,他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只是点了他的几处穴位,过了一个时辰自会解开,我派人将他送去了清凉山附近,他不会有事,所以你无须为他担忧。”
他晃了晃伸出的右手,“下来。”
透过马车敞开的帘门,明萱看到这里应该是盛京郊外的一座民居,看街道和宅子的样式,倒有几分像是传言中的东郊贫民居,她心下惊疑不定,以韩修的身份带她来此,不知道又是安了什么心。
但眼前的男人如此盛气凌人,她若是一味躲藏,最终仍旧难免要受他摆布,与其如此,倒不如先下车看看他打的什么主意,暂时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动方是上策。
明萱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猫着身子,躲开了韩修的右手,自己抓着马车的车壁跳了下来,她四下张望,见果真所料不差,这里街道狭窄,民舍破旧,分外脏乱,应该就是东郊贫民聚集的居所无疑。
可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垂眸掩饰眼中的震惊和猜疑,强自作出漫不经心的表情来,“不知道韩大人请我到此有何贵干?”
韩修望着明萱不说话,眼中隐隐带了几分失望,仔细去看,却又有几分追忆往昔美好时光的向往,他静默不语地扣着一座矮小院落的门扉,有个年老的嬷嬷应声出来开了门。
那老嬷嬷似是有些惊喜地说道,“是大人来了,快进来!”
韩修对她很是客气,笑着嘘寒问暖,等寒暄了一阵,这才转身对着明萱说道,“跟上来。”
明萱心下更见犹疑,她转身望了眼门外,只见街角四处都藏了不少精壮的大汉,她想到从前在清凉寺中韩修的手段,揣测这些人定是他隐匿的部下,因此倒也不敢就这样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逃开。
硬着头皮,只好慢地跟了上去。
这是一座简单的小院,隐藏于这一带的民居之中,从外表来看堪称破落,但走进来之后却发现,这里虽然很小,但布局精巧,所用之物都并不平凡。
后院的庭中栽着一树梨花,此时并非花期,但枝叶繁茂,看起来有苍翠绿意。梨树之旁,打着一口深井,四周用木栏围住,井边悬着一挂爬山虎,深秋十月,格外郁郁葱葱。在院子的另一头却是一丛花草,花草之上搭着一架秋千,偶有小风吹过,秋千随风摇摆,好一副惬意的小户景象。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上吹起了一波涟漪。
明萱觉得有些头疼,她悄悄抬起手用力在太阳穴上按了两下,脑海中这股奔腾的痛意总算渐渐消退,她想,她许是猜到了这反常,这个地方应该是从前的明萱来过的所在,所以一到了这里,她便感觉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不想让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占据这具身体,所以只能凝住神思,不让原主的情绪影响到自己,她抬起头来,语气生硬地对韩修说道,“韩大人若是有事,还请直言,否则就恕我不能在此地久留了。”
不管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离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那嬷嬷听闻这话,有些狐疑地看了明萱一眼,接受到韩修的眼神示意,她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步履匆忙地退了出去。
院落中只剩下这各怀心思的两个人。
韩修沉沉开口,“听说裴公子中了西夏皇室的秘毒梦寐?”
他直直地望着她,从她脸色的变幻得到他想得到的答案,“看来这消息是真的了。梦寐之毒虽然难解,可却也并非无药可治的,我听说其中最关键的两味毒草叫做瑶枝和碧桑,只生长在西夏国的深山老林之中,很是难寻,不过若是能寻得来,那这毒便算是能解得大半了,
大自然造物神奇,瑶枝和碧桑的叶子是毒,可它们的根茎却是解药呢!”
明萱大惊,她上前两步追问道,“叶子是毒,根茎是解药,你说的可当真?”
这消息实在太过令人震惊,她已经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有多么地危险,一心一意只想知道更多的消息。
韩修眼波微动,“自然是真的。”
他苦笑起来,“我不仅知道瑶枝碧桑的根茎可以解梦寐之毒,而且,我还有法子能够替你找到这两株毒草。”
明萱又惊又喜,可冷静之后,却又觉得内心隐隐有些发寒。
其实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来向韩修求助恐怕是得到这两株草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了,可是她不能,且不提她自己与韩修之间牵绊太深,也不去那些所谓的名声,在裴静宸的安危面前,这些都可以不是重点。
可她在乎裴静宸的感受。
虽然明萱和裴静宸成婚不过数月,但推心置腹,无话不谈,彼此之间的了解恐怕要比经年的夫妻更深一些,她知道他不愿意她为了他的腿去向韩修求助,这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在事情不是无可转圜之前,她也不愿意随意去触动这底线。
但如今,情况却又有所不同了。
西夏国兵事一起,这意味着何贵那边的行动失败,如今她只求何贵一行人能够平安归来,早已经不将此行看作是得到毒草的机会,那希望已经湮灭。
明萱长长的睫毛微颤,“我想要得到这瑶枝和碧桑。”
她抬头望着他,第一次敢这样直接与他目光相接,“我想要那两株毒草!告诉我,你的条件。”
韩修将她带来这里,又一举窥破她心事,将她此刻内心最大的渴求以这样充满诱惑的方式道出,她不信他没有一点要求,就会毫无保留地将毒草双手奉上,那么她现在很想知道他的条件是什么。
第120章 心经
“条件?”韩修嘲讽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郁结难解的惆怅和黯然,毫无疑问,明萱毫不掩饰的防备和鄙夷,刺痛到了他。
短暂沉默之后,他抬起如同风霜一般刚毅的脸庞,眼神幽深像是不可见底的潭水,自嘲地说道,“这世间我唯一遗憾痛悔的事便是你,实不相瞒,听到裴大公子中毒的消息,我心中别提有多畅快呢。这样的我,又怎会什么好处都不沾,白白地将毒草赠予你呢?”
这段话分明强硬得很,明萱心中却涌起怪异感受,她暗自揣测或许韩修本来倒是一番好意,自己的态度伤到他了,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此时此地,她却除了继续下去外,别无他法。
若不得不求他,那么她也想做得更干脆一点,彼此清算,也总好过拖泥带水。
明萱心中下了决定,昂起头直视韩修,“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
韩修眼神微沉,语气里带了几丝决绝,“听说裴大奶奶写得一手端谨的正隶,我不日恐将远行,前路不知凶吉,倘若裴大奶奶能够慈悲心怀,留在这小院里替我抄写百部心经,祷我吉运,我必令人将瑶枝碧桑双手奉上。百部心经,不过几日光景,便能得到救治尊夫的解药,裴大奶奶以为如何?”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裴大奶奶切莫多心,我朝务繁忙,是不会久留于此的。方才那位老嬷嬷名唤丹婆婆,是此处管事,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跟她提。她虽是年迈孤老,但外面街头巷口的那些人可不都是摆着好看的。”
他唤她裴大奶奶。
他让她在这里抄写心经百部……
明萱又惊又疑,可她随即想到以韩修之能。若真想对自己做些什么,自己哪里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他是威武强壮的将军,而自己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倘若他要用强,又岂是自己可以反抗的?
可他没有。
她这样一想,反倒冷静下来,当务之急。能得到瑶枝碧桑为上,其余的都可暂靠一边,不过是心经百部而已,她又不是没有抄过的,竭尽心力。不眠不休,最多两日光景,总能写完的,只不过是要让裴静宸和长庚他们担心了。
但在眼下,只要能换来一线机会,明萱不惧的,她对她的丈夫很有信心,也坚信自己可以解释清楚。
她思虑再三,终是沉沉点头。“韩大人可要说话算话!”
韩修并不说话,引着明萱进了西厢的书房。
屋子并不宽阔,窄小的一间,布置地却十分别致。
紫檀香木的书架上规规整整摆着书册,用雕成山字形的羊脂玉压着,纸张半新不旧。看起来倒并不像只是摆设,临床摆着一张黄花梨木的雕花大案,笔墨纸砚皆是现成的,紧挨着书案的则是一个高可及腰的大抱瓶,青花瓷烧就的山水朦胧,瓶中稀稀疏疏插着几幅卷轴。
明萱脸上越见惊讶,这屋中摆设竟依稀有几分漱玉阁书房的影子,连墙上挂着的水墨都是同一款的……
她强自按下心中犹疑,在书案前正襟危坐,前三四年间,她几乎每日都要抄写佛经,心经早就记得滚瓜烂熟,略一思量,铺纸研墨,下笔挥毫,竟当真旁若无人地抄写起来。
韩修也不扰她,倚在墙边默默看她,瞧她眉目间越发沉静,渐渐变得古井无波,心中蔓延着无边苦涩,这种如有大石压胸的憋闷柑已经堵在他心上多时,每回见她则更加剧一分,而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千疮百孔,再也不能承受毫羽之重。
她沉静的样子很美,却离他越来越远了。
哪怕想好了最后放肆一次就放手,但到底还是不甘心的。
韩修嗫嚅嘴唇,忍不住沉声发问,“你失踪一事,裴静宸定然会派人来寻,以他能耐,终是会查到你今日此时是与我在一起的,此处是我名下产业,你若当真在这里留宿两日,你就不怕他会因此对你生疑?”
他停了一瞬,又补充了一句,“女子名节,事关重大,若是他因疑生嫌,你又该如何?”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有瓜田李下之嫌。
韩修和明萱又曾经是这样爱恨交杂的关系,很多事情真的说不清楚。哪怕此刻她是为了要救治丈夫的腿才行此下策,可世人不会因此说她忠义,只会鄙弃她不谨守自己的名节,寻常男子,纵然认下了这份夫妻情义,到底也在心里种下了一根刺。
明萱没有回答。
她端坐着身子伏在案边,一笔一画地抄着经书,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静谧的深秋午后,风吹叶浪,一室寒凉。
韩修带着几分受伤地望着视他若无睹的纤瘦女子,她静好地如同画卷上的仙女,离他不过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可就像是隔了九层宫阙,无论他再如何伸长手臂,都够不到她。
似乎是真的注定了与她无缘……
他沉沉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踏着沉重的脚步掀开门帘离去。
那叹息仿佛还在耳边,明萱握着笔的手一顿,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令她忍不住一阵疼。
她双眼迷茫地再次打量了这个书屋,细细比对之后,终于确定,这是她漱玉阁书房的翻版,不只家具摆设一模一样,连摆放的方位皆如出一辙,再联想到方才在院中那阵莫名的心悸,她不由猜测,这个地方,许是从前的明萱与韩修曾在这里有过什么回忆吧。
可一位是少年权臣,一位是侯门千金,便是要相约,也不该选这里……
东郊贫民居,这里龙蛇混杂,环境嘈乱,所居的大多都是不甚富裕的普通百姓,小本经营的买卖人,或者刚来盛京讨生活的外地客,内城的权贵是从不肯踏足这里一步的。
明萱猛地摇了摇头,低声轻喃,“这些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我得抓紧时间,写快一些。”
她低头伏案,一心一意地抄起了经书来。
不过寅时,韩修踏着星月来到东郊小巷,他推门而入,丹婆婆被惊醒,上前迎他,“大人怎么这个时辰就过来了?”
韩修一眼望见书房的窗户上还倒映着明灯,烛影摇晃,映着女子玲珑婉约的身姿,那身形微垂,仍旧是下笔的姿势,他皱了皱眉头问道,“她还在写?”
丹婆婆满面愁容地点了点头,指了指窗户说道,“那位姑娘可真不听话,老婆子我几回劝她休息,她当面笑着应对我,可从来都不听,大人您瞧,这不眠不休这么久了,便是铁打的汉子也该累了,更何况她个娇弱的身子。正好大人到了,您哪,亲自去劝劝她。”
她叹了声,似乎有些犹豫,但迟疑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您对老婆子一向都好,老婆子便也倚老卖老,今天在您面前说句僭越的话,里头那位虽然瞧着和和气气的,气性却大得很,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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