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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重生日志by金风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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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本之意。
  这杜尉迟得此厚爱,也不负其志,平日里晨昏定省,必恭必敬,承欢膝下,劳而不怨。对内谦逊有礼,对外灵敏机智,又因长得唇红齿白,玉树临风,望之便觉得亲近,不过几年的功夫,便得到内外家邻一致喜爱。只有掷杯因为当年婚事的缘故,与他稍有隔阂,又因夫君杨信进士科高中举人,迁往大兴城,山高路遥,更少与与其来往。
  只是不管平日里再怎么疏离不合,此时此地骤然相见,又见他一身素白重孝,掷杯念及亡父,还是忍不住一时红了眼圈,这一声“阿弟”唤得是头一遭的真心实意。
  那男子听闻掷杯呼唤,呆了一呆,想是因为掷杯从未唤过其弟,一时无法适应,直到见了掷杯红了眼眶,方缓过神来,“阿姊!”他声音哽咽,隐含悲痛,“我闻得消息,特来寻阿姊,阿姊无事便好。”
  掷杯闻得尉迟唤自己“阿姊”先是一愣,后念及亡父几乎落下泪来。这话虽然听上去简单,但是细细寻思起来,却很有几分意思在其中。这杜掷杯从大兴城出发,至此地已有十余日的功夫,而这杜尉迟,更该守孝灵前,寸步不移,此刻他骤然出行,亲自过来路上相迎掷杯,见面又先隐隐提了一句闻得消息……
  这闻得究竟是什么消息?莫非是有什么变故不成?掷杯此行本就心中有疑:杜父此时还正处壮年,身体一贯康健,然而却骤然离世。掷杯也是个七窍玲珑的,转瞬便想了许多,胸腹之中有无数的话相询,无奈此时众寇环绕,委实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拍马又前行几步,掷杯正要开口说话,突然见面前杜尉迟神色骤然大变,厉声高呼:“阿姊小心!”
  掷杯顿觉身后风声有异,正待扭身,只觉背心一凉,紧接着便见杜尉迟满面愤怒杀意,一张俊脸扭曲的无以复加,直扑了上来,一把将掷杯横抱过来,抢于自己坐骑之上。
  掷杯直到此时方觉得疼痛袭来,痛苦来得如此凶猛,让她忍不住眨了眼睛,只觉眼前一片模糊。
  眼睛模糊了,耳朵却灵敏的很。只听得一人发令“放!”铺天盖地的弩箭离弦而出,“嗡”的声音是弦响,“噗噗”是扎进肉中的声音,掷杯只闻得一片狼狈哭叫之声,夹杂着女子的呼喊,而后便觉得一个温暖的身躯伏在了自己身上——正是杜尉迟用身体替自己挡住了箭矢!
  紧接着便闻杜尉迟一声大喝。掷杯只觉自己似乎腾空而起,而后又重重一落,直颠得五脏六腑都转了一个个。
  杜尉迟此刻已然跃出了箭林,但j□j的黑驴儿早已身中数箭,挣扎不过几步,颓然而倒。
  杜尉迟抱了掷杯,舍了坐骑,奔出数步,抢在那几位当家的匪众身前。那硬弩虽然威力无穷,但是上弦费力,无法连发。而那些一般的绿林匪徒,又哪里拦得住这气势汹汹的杜尉迟?直教他趁其不备,夺下一匹棕色马匹,仍旧将掷杯置于身前,纵马而逃!
  掷杯此刻却无暇行动,只是疼痛难耐,甚至早已感觉不出这一路之上的颠簸,渐渐觉得身体越来越凉,冷得令人发抖。她强打精神,伸手往后背摸去,果然被她摸到一截匕首,她反手握住刀柄,欲使劲将匕首拔出,连鼓了几番气力,却还是不得成功,右手颓然而落,只沾了一手自己身体中滚烫的鲜血。
  这匕首是从自己背后j□j来的。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凉意更甚,痛苦难耐:自己的身后,不是贼人,却是自己的亲信家将。
  掷杯只觉得心头有种叫做“被背叛”的怒火在燃烧,头顶的帏帽早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她面上透出几分不详的红晕,此时教旁人看来却端的浓艳无双。掷杯还要再动,却被杜尉迟拦住了:“阿姊不可,骤然拔出的话失血会更严重……咳咳……”话语未毕,却忍不住咳嗽出声,唇边带出殷红的鲜血。
  “阿弟,你怎么了?”掷杯哪还能顾得上其他,忙往尉迟身上摸去,果然摸见尉迟后背上扎着几只锋矢,最严重的那个,已经贯通了他的脊背,在他胸腹前方透出一丝箭尖。
  “阿姊,”虽然受了如此重伤,杜尉迟还是满面笑容,毫不在乎的咳嗽道:“我终究还是来得晚了,咳咳……阿姊,你背上痛不痛?”
  掷杯此时哪还能记得自己与他昔日的龃龉、心中的不喜。满眼只有他被鲜血染红的孝服,只有他身受重伤还笑吟吟的神情,“不,不晚……”
  掷杯只觉得自己的疼痛仿佛逐渐的轻了,只是觉得冷,手脚仿佛都麻木了起来,下意识的贴紧尉迟的温暖怀抱,除了阿耶(爹)与丈夫信郎,她还是头一次与其他的男人距离如此相近,只是此时此景,却毫无半分旖旎的情怀。
  “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害我,想要害阿耶(爹)?”她还是忍不住的问,刚问出口,看着全是是血的尉迟,忍不住又苦笑出声,继而道:“也罢,事到如今还问这个干嘛?只是,阿弟,我却从未想过此生会与你死在一处……”
  杜尉迟的脸上也头一次收起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直盯着掷杯,似乎要将掷杯吞入肚里似的,又紧了紧二人相互紧贴的身体,良久方笑出声来:“我也从未想过……咳咳……”
  掷杯只觉得自己仿佛飞了起来,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这感觉十分奇怪,仿佛自己是第三者,远远的在一旁看着两个浑身是血的男女共乘一骑,纵马不知所往。她似乎看到杜尉迟敛去唇边最后一丝笑容,而后颓然而倒。
  接着便有一道古怪的漩涡在她头上转起,巨大的吸引力将她远远抛了出去,她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04

  “阿弟!”掷杯从塌上猛然挣扎,高声惊呼,一旁早有月奴儿转过内门,匆匆掀起壸门床上方垂着的层层素色暗纹帷幕,连声应道:“娘子,娘子,可是魇到了?”
  “呃……”掷杯想要开口,却张口结舌,无法发出声音来。濒死的绝望如潮水般退却,身体渐渐温热,疼痛却袭来。掷杯只觉全身酸软,咳呛难奈,连呼吸仿佛都是火辣的,更是视物模糊。她在榻上挣扎着起身,想要出声,却先一阵猛咳。月奴儿忙抢上一步,以手轻抚掷杯后心处,急道:“娘子,可是难受的紧?”,掷杯缓了好一阵,良久方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这一开口,声音嘶哑,像换了个人似的,倒将掷杯自己吓了一跳。
  “刚交卯时三刻,今日是朔日朝参之日,郎君早已起身,上太极宫去了,”月奴儿将一个柔软的斑丝隐囊塞在掷杯腰底下,掷杯斜倚在隐囊之上,定了定神,只觉得仍旧头晕目眩,神情倦怠,不知究竟何时是梦境何时是现实,停了半响方道:“今日我倒是起来晚了。”
  “娘子昨日受了凉,今日正该好好休息,”这时外边的阿丑等人按照惯例端了漱洗之物鱼贯而入,月奴儿止了他们的动作,向掷杯道:“娘子要不再歇一会再起?郎君临行之前,不仅动作轻柔,不肯吵醒娘子,还特意嘱咐奴婢,说娘子昨日落水受凉,他已经替娘子在娘子婆母跟前说了,今日就无须过去问安,待郎君回转之时,自会带着医师上门。”月奴儿声音清脆,一袭话说出来不觉累赘,反倒清清爽爽,不带一丝累赘。
  掷杯楞了半响方道:“落水受凉?”
  一旁阿丑早笑出声来:“娘子倒忘了,昨日暑热,娘子同小娘去荷花池边乘凉,谁知道小娘如此调皮,不慎落水,娘子偏又离得近,被一同拖入到花池之中。小娘打小在水边长大自是不要紧,只是娘子从小畏水,这不,回来就有些鼻塞伤风。”
  “小娘?”掷杯此刻仍犹如在梦中,沙着嗓子问道,小娘,莫不是信郎的小妹?自己不是在奔丧途中被人背叛,与阿弟一同赴死了么?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杨家小娘子。说起来,郎君真是心疼娘子,昨日那么晚了,还想邀医师上门,还是娘子给拦住了。”月奴儿笑道,见掷杯还是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禁低了声音,蹑手蹑脚的指挥众人往外屋走去。
  “你们陪着我,嫁到这杨家来,有多久了?”还没出屋,掷杯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惹得月奴儿一愣,尚未反映过来之前,一旁捧着金银平脱红漆香匣,一直默不作声的青娘开口道:“已经一年有余了……”却是一贯是语调沉稳,不骄不躁。
  也许是这安静沉稳的态度感染了掷杯,此刻她终于稍稍缓过神来,一挥手示意众奴婢先行退下,方“哎”的一声,握着胸口栽倒在床上,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方才一年有余?这么说此时方才大业四年暑中时分?可是自己死时候,不是已经大业八年,自己与信郎成亲近六年了么?
  这么说,我没死?还是又活了?究竟是我又活了,还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而不自觉?
  只是,若是梦,又哪里有如此真实的梦境?
  掷杯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后腰,那里,原本应该是一柄匕首,一柄由自己最亲近之人刺出的匕首,原本自己该是死了的——不是死于埋伏之下,而是死在自己人的背叛之下。
  掷杯只觉得一阵阵的荒谬,几乎不知道如何是好,胡思乱想半日,只觉得头晕目眩,声涩鼻塞,身上一阵阵发凉,摸上去去滚烫难耐。
  “倒真是有些病了。”掷杯自嘲笑道,成亲一年有余,被杨小娘拽下水去……这么说来,那个像梦又不是梦的活得浑浑噩噩的几年中,也确实有此刻的记忆。
  那正是与信郎成亲以一年后的暑日,信郎此时刚得高中,蒙恩放了尚书省户部下金部掌故,举家搬迁落户大兴城不过月余。入了有许多朝廷官员居住的修文坊,买宅置地,不过三进的院子,院门面南临街,幸而杨氏人口简单,倒也分出了内外两院。外院南房分出了客房、书房,其余的用作仆人居住。内宅南墙正中建有垂花门,只有进了垂花门,才是内宅房屋。
  杨家子嗣不旺,信郎这一支更是简单,信郎阿翁杨自珪与婆母顾氏住了坐北朝南的正房;大哥礼郎与其妻段三娘住了西房,东房则是信郎与自己的新居。除此之外,信郎还有一个大姐早已出嫁,一个最小的妹子,此时不过豆蔻年华,正是娇嫩可爱之时,深得顾氏的喜爱,只将她唤作小娘,如今被顾氏亲自娇养在正房东北角。
  整个杨府院内也无甚布置,只不过引一处活水,于院中盘出一池小塘,种些荷花睡莲。又临水建一座三角凉亭,旁有垂柳绦绦,以供夏日乘凉赏景所用。
  “果然是那次落水。”掷杯翻出心底的回忆,杨小娘一贯是看自己不起的,此次落水,根本是她故意所为。
  也不知道她从哪听说自己自幼畏水,而杨府未搬来大兴之前,却是正在江都郡的河街之上,宅邸临河,窗外便是码头,楼阁与窗棂桥梁高低错落、红栏映水,小娘在此长大,自幼便是一等一的水性。说什么因惊慌而失手将自己拽落湖中,还不是想瞧自己惊慌失措,落水后湿淋淋落汤鸡似的丑态!幸而自己虽然不识水性,但明知周围仆从环绕,终究也没有乱了手脚,却教杨小娘更为愤愤不平。只是记忆中自己还是受凉,白白病了这一遭。
  自己当时是怎么做的?
  无非是宁事息人罢了。
  为了不使信郎为难,自己退让多少回?记也记不清了,掷杯倚在塌上暗自嗤笑自己,可是自己的次次退步,换来的却是旁人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辱。
  掷杯乃江都首富杜氏独女,而杨家家贫,杜父本不愿与杨氏结亲,谈婚论嫁之时,也很给了杨门几分脸色看。无奈拗不过掷杯,为壮其独女声势,嫁妆更厚几分。杨门寒门,家仆浅薄之人未免看待掷杯时便多了几分自愧、自卑。然而杨父杨自珪与却偏偏是个读数读迂腐了的,生平最恨如是铺张繁华之事,而婆母顾氏更恨被抢了风头,对掷杯带着几分偏见,后又看掷杯贴身丫鬟便带了三个,其余梳妆的,管衣料的,管花草的,管饮食的,更是无从算起。这番富贵荣华,却是在梦中也没梦到过的,更是不由得在心中存下几分嫉恨,于是渐渐便有那奴仆依仗家主声威,更是绵里藏针,处处针对掷杯带来的陪嫁。掷杯新近入门,脸皮儿薄,也不好怎地,便处处容让,谁知这些小人见掷杯忍让,更是张狂了三分,后来直欺到掷杯头上。
  掷杯自小是被当做男孩儿养的,本身心胸宽阔,些许小事一笑而过,也不放在心上,又有信郎温柔体贴,日子倒也过得去。谁知先是阿耶(爹)暴病而亡,然后追悼路上又遇匪患,还有蓦然出迎的阿弟,那些训练有素的弓弩手……然而最让掷杯难以置信的,莫过于身后突然出现的那一柄致命的匕首。
  有人想要自己的命?
  会是什么人呢?掷杯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重生之前,有人告诉自己,在自己的亲信之中有人欲取自己性命,自己一定当做最好笑的笑话。可是如今事实俱在,掷杯自己却根本连缘由也想不到,更别提猜测到哪个是那个下手之人……婆母的冷眼,不过加些小心,低声下气些;家宅不宁,也不过是些见识浅薄,嫉富无能之人暗地里的愤愤不平,至于说非要至自己于死地?倒还不致于此。
  想到此处,掷杯只觉茫然不解,眼前像有一层薄纱,遮掩着真实之下的罪恶。掷杯只觉浑身发冷,若不是重生,谁能想到,自己会死?
  死在背后最亲近之人手中的那一柄匕首之上。
  早知道那时候回头就好了,掷杯暗暗自嘲道。实际上当时情况如此危急,能逃脱出包围已经是侥天之幸,又哪来的功夫回头张望?
  只能说下手那人,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内有背叛,外有包围,自己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幸亏有阿弟拼死相救,才稍缓得一二,然而却是拖累了阿弟一同遭难……掷杯想起那时阿弟分明话中有话,他骤然相迎,想必也是知道了什么,只可笑自己还身处梦中还毫不自知。
  是了,掷杯从榻上跺步下来,只着一身单衣,在地上徘徊思量,若没有这样一番似真似幻的经历,掷杯怎么样也想象不到自己的为人处事是如此的失败,将阿弟视作仇敌,将小人视作亲信,可笑自己还以为自己慧眼识人,处事公正,看样子是错得大了,错的厉害了!
  掷杯想到此处,忍不住以手握拳,在床柱上狠狠一锤,“此番宛若新生,必要让一切水落石出,必要活得明白自在!”
  语音未落,突然一人从外屋风一般冲入屋内,月奴儿在其后脚步匆匆,紧随而出:“小娘莫急,我家娘子还未起身……”
  那人也不理会,只顾怒气冲冲喊道:“掷杯!什么清楚明白,就是我不小心将你带下水的,又怎样?我也没有抵赖,你凭什么背地里告状,害我白白挨这顿教训!”月奴儿欲拦而不能,只急得紧随其后一路小跑,进门见得掷杯立在床边,不免楞了一愣。青娘紧随在她身后,见状来不及说话,先取了件淡青色的直襟长衫披于掷杯肩头。
  掷杯正沉浸在思绪中,骤然这么一乱,引得她楞了一楞。听这声音娇嫩婉转,言辞里却是毫不客气,心下不由得讪然一笑,果然,正同记忆中的一样,此刻来得这不是旁人,正是杨小娘,杨家最小的小娇娘,信郎的亲妹。

  05

  照理来说,自己怎么也是信郎的正妻,虽说此时民风开阔,俗礼不兴,妯娌之间多直呼其名或者其娘家排行以示亲近。可小娘此语此言此举,却是如此的愠怒,完全无礼。
  ——归根结底,是信郎成婚后不久便中举做官,顾氏便觉便觉得掷杯乃商户之女,虽是良籍,却不配信郎的身份。
  小娘正是不谙世事的年纪,又是那被宠上天直来直往的性子,便有那见风使舵的小人暗地里撺掇。小娘年纪既幼,行事并不掩饰,便常常从言辞里带出对掷杯的不屑来。
  掷杯倚在隐囊之上,见小娘如此行事,直从门外嚷到屋内,心里不免便带上了几分怒气。
  她不是没发现婆母的冷眼,婢仆都懈怠、旁人的暗嘲。然而她是自小被当做小郎君养惯了的,一片心思完全没放在内宅。在她看来,内宅再如何勾心斗角,不过嘴上占几分便宜,生活上更舒适些罢了,就算争到天上,又能置人于死地不成?顶天来不过压自己一头,又能有任何妨害不成?
  外边的世界那么大,有多少值得谋划操心的地方,为何要把精力放在内宅都斤斤计较上?
  然而掷杯回忆那似真似幻的未来,却发觉她错了。退让换不回善意的回应,旁人只觉头软弱可欺,而不觉她宽厚大量。旁人一句话能解决的问题,放她身上得反复谋划打点方能勉强完成。这种处处被扯后腿都感觉让她只觉步步难行,她看清了斗争的险恶,一步退则步步退,但凡战争,当寸土不让!
  ……自己原本是怎样做的?
  掷杯回忆从前,那时自己不愿同小娘计较,少不得抓上一把杏子糖将这小丫头哄出去便罢,又怕婆母恼自己找麻烦,招了陪嫁的昆仑奴向信郎带话,婉拒了医师上门,至夜甚至带病往婆母处问安,回来便小病转大病,绵延了月余方好。
  更让人恼怒的是,自己卧病在床,婆母却教人带话,说怕自己沾染的乃是时疫,非让搬出东厢房,与信郎分居两处,只在院内西北角寻了一处后罩房住了,偏僻得紧,每日只有几个贴身女奴照应。连带着月奴儿、阿丑、青娘也一齐受了不少委屈。
  既已重生,又哪能像过去那般受人欺凌!若是仍像重生之前处处退让,不能展开手脚,又怎能调查得清楚究竟是谁要害自己,又是谁害了阿耶(爹)身亡?
  掷杯想到此处,打定主意,不免就像阿耶(爹)以前教导的模样相似:遇上不动怒,脸上先堆了几分笑意,“居然是小娘……”一双淡琥珀的却眼睛滴溜溜的转。
  一句话未来得及说完,早被冲入门内的小娘抢过话头去:“自然是我,许你编排我推你下水,不许我上门辩白的么?他们都不许我来,我却偏偏要来,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小娘怒气冲冲的一排话说出来,也不知是气得还是跑得累了,扶着前胸一阵急喘,便有一抹红霞染上她的面颊,却是最娇嫩不过的桃花红色。偏她今天又穿一身柳绿的小袖短襦,葱绿的穿枝花纹六副纱裙,外面鹅黄的轻薄披帛随风飘曳,未施粉黛,只在双眉之间点一点眉黄,如此桃红、柳绿、鹅黄几相映衬,更衬得她面红齿白,娇嫩异常。
  连掷杯也被她这副娇滴滴的样子看得一楞,念及她不过豆蔻年华,还是孩子,满肚子的气不由得泄了下来。又见她独自一人闯进门来,身后连半个婢女侍儿也无,不由得奇道:“你就这么自己伶伶俐俐地一个人跑来了?找我……嗯,辩白?”
  “怎么样?我才不怕你!”小娘高高的挺起自己的脖子,“她们都拦着我不让我来,可是她们拦不住我,我非得找你问个明白不可——你凭什么让二兄来骂我!”
  杨小娘嘴里的二兄自然就是自己的夫君信郎,掷杯心里一暖,虽然自己什么也没说,可是信郎毕竟是对自己真心相待,连一点小事都放在心上。而这也是自己过去一直忍让的缘由,毕竟信郎在朝堂已是事务繁忙难以脱身,自己在家也该忍一时,换来府宅内的风平浪静。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在看来,自己的忍耐换来的不是容让,而是无休止的欺凌。掷杯在心底冷笑一声,看样子这小娘毕竟年纪幼小,虽得宠爱,身后也不安稳。
  “那你也用不着这么急匆匆跑来不是?我在这又跑不掉,迟一刻或者早一刻来又有什么打紧?你这可冤枉我了,你瞧,”掷杯指指身上还穿着一身茜色团花织锦诃子,“你瞧,你也来太早了,我还未起身呢,又哪有时间去说你的不是?”
  “这也不能证明你就没说,”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梗着脖子倔强道:“谁说你没起身就不能说坏话了?我知道了,那个……枕头,枕边风,对了就是这个!”
  那边小娘清脆的童音未毕,只听得“哎呦”月奴儿一声痛呼,一个花白头发的婆子,一把推开站在门槛处的月奴儿,疯一般从门外扑将进来,上来就想要捂小娘的嘴,“小祖宗呦,你瞧你说的这是什么!”
  “站着不许胡乱动手动脚!”掷杯高喝一声,那婆子脚下一顿,便有掷杯身边的几个婢女拦了那婆子。那婆子也是一时心急,现在看人多便不敢再胡乱动手,只好围着小娘团团转,“小娘,可不许乱说,这让外人听到了可怎么办才好。”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小娘的乳娘,原是掷杯婆母顾氏的陪嫁丫鬟,行三,如今年纪长了,大家便叫她一声益三娘。原来杨小娘此次前来,并非处心积虑前来找茬,却是偶尔听闻身边女婢背人处一点隐射之语,便挟怒匆匆而来,连使女也没顾得上带得一个。还好益三娘发现的早,急忙追上来,谁料到刚到门口就听得小娘不知所谓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大惊,这才不管不顾的扑将进来,甚至不惜把拦着门的月奴儿惯了一个跟头。
  需知虽说隋唐年间女子三从四德虽还未像后世般严厉到几乎吃人的地步,但一般人家的小女孩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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