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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千重-国色芳华 完结-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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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义更不过是厕纸罢了!他要光凭何志忠一句不会说出去他就信了,他也就不会是刘承彩了。他风风雨雨几十年,做到如今这个位子上,并不是只凭运气好胆子大就够的。被人拿住把柄不要紧,要紧的反过来同样抓住对方的把柄。还没拿着何家的把柄呢,怎能轻易放手?

  何志忠不知刘承彩心里在盘算什么,只是凭着直觉知道不妥,便咬着牙要刘承彩给他一个实在的保证。

  刘承彩也不为难,笑道:“您真是太疼丹娘啦,一心一意就专为她打算,可惜我是没个女儿,不然也是一样的宠。这样,我给你写个文书,保证一定叫他们好说好散。到时候你拿它来换离书,你看如何?”

  第四十四章 谋(三)

  更新时间:2011…4…30 9:00:49   字数:3443

  何志忠想想,老东西不买宁王的账,又拿住了自己心疼女儿的软处,知道自己拖家累口,除非是迫不得已,不然不会轻易和他硬拼。看来今日再逼也没意思,做得过了倒让老东西在宁王那里有说辞,左右都是准备了第二条后路的,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样,便没拒绝刘承彩的提议。

  看着刘承彩把保证写了,取出私印盖妥,又仔细研读一遍确认无误后,方吹干墨迹,小心收进怀里,辞别刘承彩,谢过戚长林,领着两个满脸不甘之色,目露凶光的儿子先出了门。

  戚长林不知事情办到什么地步了,便问刘承彩:“姐夫,事情办得如何了?我好去复命。”

  刘承彩认真地道:“都谈妥了。你去回话,就说我们两家和和气气,商商量量的,言定要好说好散。只是子舒后悔舍不得,需要时候缓缓,待我和你姐姐好生劝解他一番才好。把他说通了,也免得日后又去纠缠何家丹娘,大家脸面上都难看,这样才妥当。”

  虽然这话说得实在有理,可那始终还是没办妥呀。戚长林为难道:“只恐说是敷衍呢。姐夫您不如趁热打铁,好好劝劝子舒,大丈夫何患无妻,他何必硬要想不开?”

  哟,他倒比何家还急?刘承彩不高兴地道:“什么敷衍?看看何家父子那么精明凶悍的样子,能敷衍得了么?我刚才给他写了保证书,还盖了印鉴的。我那保证书难道不值钱的?不过需要些日子罢了,你放心,咱们是什么关系?我能骗你、害你?我可没做过对不起亲戚的事情!”

  既是写了保证书,那自然不会再赖。见刘承彩说得义正词严的,想想也是果真没对不起过自家,戚长林不由汗颜,不敢再多话,匆匆交差去了。

  刘承彩翘着脚独自坐了一歇,在脑子里把即将要做的事情逐步演练了一遍,确定不会发生任何差错了,方道:“把惜夏给我找来。”何家父子做生意向来小心谨慎,自有他们的一套,插不得手,那便只好从牡丹那里下手了。

  刘承彩摸着胡子默默地道,何牡丹,你没对不起过我家,可我却要对不起你了。谁叫你不老老实实的,偏要唱这么一出呢?

  何家父子出了刘家大门,翻身上马,放松缰绳,任由马儿缓行。何大郎一改刚才的暴躁不平模样,轻声问何志忠:“爹,本来他就是冲着那钱财去这才故意刁难咱们的,为何不一开始就答应了他?平白浪费这许多功夫,倒叫娘和丹娘在家等得焦急。”

  何志忠耐心地解释道:“我若是一开始就太过舍得,他岂不是要起疑心?越是不容易得到的,他拿着心里越是安稳,越是以为咱们怕了他。以后遇到什么,也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来,最多就是怪运气不好罢了。”

  这就和做生意一样,若是买家一还价卖家就应允了,买家反倒要怀疑其中有猫腻,若是卖家不肯,和买家使劲地磨,买家最后就算是再添点钱也觉着值得。大郎呵呵地笑了:“这口气憋在心里实在难受,等丹娘的事情一了,咱们就赶紧出了吧。叫这对狗父子吃个大亏!”

  二郎则道:“爹,您把老东西写的保证给我瞧瞧?”

  何志忠从怀里取出那张叠成方胜的纸递给他,何二郎认真研究一遍之后,笑道:“就凭他这保证书,丹娘这离书是一定能拿到的了。”

  大郎笑道:“给我瞅瞅?”仔细看过一遍后,仍旧叠成方胜递给何志忠收好,道:“果然还是二弟的法子妙,要请个比他更贵重的人出面,这事儿才能了。不然还不知要和咱们拖延到什么时候呢。”

  二郎却不以为然:“其实他根本没把宁王放在眼里心里,此事不过顺手推舟而已。日后少不得要另外寻了法子找咱们的麻烦,咱们都小心一些。”

  何志忠道:“刘承彩的脾气我知道,死仇是不敢结的,要人命的事也轻易不会做,但总会叫我们日子过得不爽利的。是该小心一些。”

  大郎道:“多亏了行之。那么贵重的两匹宝马,就换了宁王一句话。爹,您不能亏待了他!”

  何志忠笑了一笑:“那是自然。”他侧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长子和次子。这对儿子,一文一武,这些年来给他帮了很大的忙。像他们这种做的珠宝和香料生意,光凭眼力好,识货,能说会道是不够的,得有胆有识,到处都去得,保得住自家的货。

  大郎豪爽有力,不怕事,别人狠他能做到比别人更狠,就是拿着刀子在自家腿上刺窟窿比狠,他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谈笑自若。二郎则和大郎、四郎、五郎不同,一样都是一奶同胞,其他几个长得膀大腰圆,偏他和牡丹一样,怎么养都养不胖。在这个武力绝对占优势的世道,他从小就知道不能和其他人硬碰硬,凡事总多了几分思量,小心谨慎,也更爱舞文弄墨,看点孙子兵法之类的。偏他二人关系又好,走到一处简直就是绝配,所向披靡。

  再过几年自己老了,也可以放心大胆地把事情交给大郎和二郎。下面几个孩子们也各有各的出息,四郎就更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将来把牡丹的婚事安排妥当,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何志忠想到此,不由心情大好。

  父子三人兴高采烈地回了家,才扔下缰绳就被孩子们簇拥了进去。一眼看到坐在廊下的牡丹,便高声笑起来:“丹娘!成一半了!”

  牡丹自早上起来就一直提心吊胆,做什么事都没心思,将那二十多棵牡丹打理好之后就坐在岑夫人门前的廊下,一边看几个年长些的侄女儿在裙子上用金线压鹧鸪,双鹅,鸂鶒,一边眼巴巴地等着何志忠他们回家。其间她想了好几种可能,既抱了美好的愿望,也做好了被打击,万里长征的准备。就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局——成了一半!

  “这是怎么个说法?”牡丹还未开口,岑夫人已经起身迎了上去,嗔道:“成就成,不成就不成,什么叫做成了一半?”

  何志忠又把那保证书拿给她们看,也不说刘承彩如何刁难,只笑道:“刘畅不肯,所以需要点时间才能完全弄好。刘承彩这里却是都说好了,我不放心,逼着他给我写了这个。”又道:“丹娘,说是刘畅被禁足了,待我让人去打听打听,若他这几日果然不曾出门,你就能自由自在地出门了。”

  大郎和二郎只是憨憨的笑,都没提那笔钱要回来没有的事。何志忠父子三人不提,是早就商量好,若是这笔钱最后回来,便给牡丹,若是不回来,便要以这个名义瞒着众人再补贴牡丹一些,此时若是当着众人说得太清楚了,儿媳妇们难免会有想法,索性不提。

  岑夫人没问,是觉得何志忠既然没当着大家的面说,必是有他的道理在里面;牡丹没问,是怕他们误会自己惦记那笔钱;可是几个儿媳妇中,却有人热心地问了:“那丹娘剩下的那一大笔嫁妆他们家什么时候还?他们家不会想赖了吧?”

  何志忠和岑夫人同时抬起眼淡淡地扫过去,出声的是最年轻的六郎媳妇孙氏。这倒是出乎两人的意料之外,不过岑夫人这种时候一般是不会发言的,何志忠淡淡地道:“什么时候和离就什么时候还,赖不掉。”眼睛却是恶狠狠地朝脸色大变的杨氏瞪了过去。

  这一大笔钱的来龙去脉,家里多数人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牡丹的嫁妆,刘家是冲着嫁妆丰厚才娶的牡丹,具体有多少,是不知道的;只有岑夫人、朱氏、大郎、二郎、薛氏、白氏知道得最清楚其中的弯弯道道,杨氏则是因缘巧合,恰好听到点首尾。事后他曾郑重警告过杨氏,不许提一个字。牡丹这次归家,也只是说还有些东西在刘家没拿回来,其他的可没仔细提过。这孙氏如今问得如此清晰,不是听了杨氏嚼舌头,又是什么?何志忠有心想狠狠教训杨氏一顿,却又怕反而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好暂时忍下,淡淡地回了孙氏的话。

  孙氏话一出口,就发现气氛不对劲。几个平时表现得对牡丹很亲热很关心的妯娌,此刻都屏声静气,甄氏则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公公婆婆的脸色都不好看,杨氏则满脸不安,只有朱姨娘和牡丹神色如常。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也敏感地发现自己问错了话,她也不高兴起来,她不过就是关心才多了这句嘴,难不成她还能打牡丹嫁妆的主意不成?成,以后再不过问就是了。

  牡丹察言观色,见有些不妙,忙上前拉着何志忠撒娇:“爹,昨日五嫂和六嫂领我去吃冷淘,没吃着,孩子们也都说想吃。难得您今日回来得早,您买给我们吃!”

  何志忠这才把眼神从杨氏身上挪开了,杨氏微微松了一口气,感激牡丹的同时却又暗道晦气。她真是冤枉得要死,她果真没和旁人提过这件事情。她哪里斗得过连成一条心的岑夫人和朱氏,还有她们的五个儿子?何况她不是不知道好歹的,这些年六郎过的什么日子,她清楚得很,那是真的没亏待过,何志忠将来也必然不会亏待六郎和她,她又何苦去得罪何志忠和岑夫人?也不知道六郎媳妇这个糊涂的,到底是被谁撺掇着说了这个话?是谁这样害她和六郎,她必然饶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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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疑(一)

  何志忠自是知道牡丹是在和稀泥,他心中虽然暗恨小妾和儿子、媳妇贪心不省心,但想到牡丹向来善良大度,总担心旁人为她操劳受累,又想到她说过她不要那笔钱的话,若是因那钱在家中生了是非,只怕她到时候更是不要,在家中也会过得不愉快。便不想要当着牡丹的面再提这事儿,顺着牡丹的意思笑道:“我道是吃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一碗冷淘而已,趁着天色还早,要吃大家一起去吃。”

  于是众人俱发出一声欢呼,各各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吴氏却不去,温温柔柔地道:“老爷和夫人自领了孩子们去,婢妾在家准备晚饭。”

  杨氏刚招惹了何志忠,虽然也很想出门,见状也只得笑道:“婢妾也留在家里帮朱姐姐的忙。”又朝孙氏使眼色,孙氏心不甘情不愿地表示自己也不去了。

  薛氏却也来凑热闹:“家里事多,我也留下来。”

  岑夫人也不勉强她们,只问她们要吃水花冷淘还是槐叶冷淘?然后命身边的人记下,稍后给众人捎回家来。余下何家众人欢天喜地地出了门,直奔东市而去。

  今日去得晚了,吃冷淘的人却是不算多,何家一群人吃得心满意足。眼看着天色将晚,离击钲散市不远了,索性一家人一道往何四郎的铺子里去,准备接了何四郎一起归家。

  何家的香料铺子在平准署的左边,临着大街,和许多锦绣彩帛铺子并列在一起,铺面规模不小,足有寻常商铺的四五间那么大小,看上去很是气派。何志忠很得意,拉着牡丹轻声道:“看看,这一排的十几间铺子都是咱们家的。”

  这个牡丹有数,何家在东市西市都有铺面,除去自家用的就尽数高价赁了出去,每年的租金不少。只不知为何,作为商人之女的何牡丹嫁妆里却没有铺子,牡丹心想,大约是因为她的嫁妆太过丰厚,一次拿出太多,何志忠为了平衡,所以才把这生财的留给儿子儿媳的吧?子女太多的人,想要协调好这中间的关系,的确是太过劳心劳力。

  牡丹正想着,忽见何家香料铺子门口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粗眉豹眼,满脸凶横之色,年约二十来岁的男子。他的扮相很是吸引人眼球,头上绑着条青罗抹额,穿绿色缺胯袍,着褐色锦半臂,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两条刺了青,肌肉发达的胳膊。左臂上刺着“生不怕京兆尹”,右臂上刺着“死不怕阎罗王”,看着就是个市井恶少。

  牡丹愣了一愣,随即莞尔一笑,这人也太嚣张太有趣了,一次挑战古人心目中的两大权威:活着时的官府,死了后的官府。那人狠狠剜了牡丹一眼,直接向着牡丹走过来。牡丹心说了不得了,招惹恶霸了呢,正要往何志忠身后藏,却见那人往三四步开外站定,对着何志忠和岑夫人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问好道:“世伯、伯母、几位哥哥、嫂嫂从哪里来?”

  何志忠和岑夫人都笑,客客气气地道:“贤侄今日得闲?我们来寻四郎一道归家。他在里面么?”

  那人道:“在,小侄适才跟他一道说话来着。他正在使人收拾摊子算账准备散市呢。世伯、伯母先忙,小侄另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牡丹心说,看不出来,这人说话行事还彬彬有礼的。正想着,那人一边与何大郎、何二郎打招呼,却又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不是瞪,不是剜,而是看。何志忠见状,不露声色地将牡丹掩在身后。

  甄氏拉着牡丹抢先进了铺子,啐道:“这张五郎看人那眼神像狼一样,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后遇到他躲远些。”

  原来叫张五郎。牡丹应了一声,因见何四郎迎了出来,便缠着他要看各种传说中的香料。谁知一看下来,把她唬了一跳,何家铺子里的香料之多,种类之齐,品级之细,完全出乎她的想象。光是沉香一种就分了六品,品中却又细分了级别;另有檀香、乳香、鸡舌香、安息香、郁金香、龙脑香、麝香、降真香、蜜香、木香、苏合香、龙涎香等多从海外来的贵重香料。至于本土的各种香花香草,更是多不胜数。

  除了奢华的用大块天然香料堆砌雕琢成假山形状,描金装饰,散发出氤氲芬芳的香山子摆设外,何家只卖原材料,并不卖成品香和焚香用的香炉、香罐、香筒等物。

  何四郎见牡丹目不转睛地盯着香料看,呵呵一笑:“你从小也是跟着咱们一起学辨香的怎地这会儿倒觉得稀罕起来了?”

  牡丹不过是好奇,便随口道:“忘得差不多了,想重新学起来呢。四哥空了教我?”

  何四郎道:“这有何难?你闲着也是闲着,学了这个,再去和二哥学制香,可以开间成香铺子耍,你只管制香,哥哥们帮你打理。种花虽然好,但也太闷了,又不能拿来换钱使。”

  自己妯娌几个早就说想开这样一家铺子,他们父子兄弟坚决不许,更是不肯教她们制香秘术。如今倒是上赶着拿去讨好自家妹子,这嫡亲的骨肉果然不一样!将来再嫁了人,可不是要和自家抢饭碗了?甄氏在一旁听着,脸色立时变了,立刻回头看向白氏等妯娌,果见几人脸色虽然淡淡的,但明显都不是很高兴。她默默想了一想,迅速盘算起来。

  牡丹也没注意几个嫂嫂的表情,只道:“才不要开成香铺子呢,我只和二哥学制香,有事儿做不至于那么闲。”

  只是她说了真话,人家不见得相信,只是暗想,学了辨香、又学了制香,又有爹娘偏疼,哥哥们帮衬,占着天时地利人和,不开铺子大把挣钱是傻子吧?哄谁呢?都说她一向老实软善,如今看来也是个心口不一的。甄氏朝自家对头李氏飞了一个眼神过去,那意思是,看看你男人对他妹子多好呀。李氏淡淡地把眼睛撇开,垂头不语,只想着,回去后是不是也趁这个机会让自家芮娘跟了牡丹一道学点本事?一样都是何家的女儿,何家父子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牡丹自是不知自己无意之中的一句话就惹了这许多官司,高高兴兴地拉着何四郎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听见散市的钲声击响了,方才恋恋不舍地跟着家人回了家。

  回到家中,杨氏和吴氏、薛氏都在,却不见孙氏,岑夫人问起,杨氏脸色怏怏地说:“突然不舒坦,头晕,躺着去了。说是晚饭不想吃了。”

  岑夫人道:“请了大夫么?”

  杨氏忙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已经服了药丸,睡一觉就好了。”

  多半是挨了训,心里不舒服吧?岑夫人也就不再多问,只让人将给孙氏带来的冷淘送过去。倒是甄氏,挤眉弄眼地频频朝薛氏使眼色,薛氏垂着头只是不理。

  这一夜,刮了一夜的风,吵得何家好几个人都睡不着。李氏几次三番想向何四郎提出让芮娘跟了牡丹一道去学调香的事情,话到嘴边好几次,终究不敢说出来。辗转反侧到四更,方下定主意,等到牡丹真的去学了,又再说不迟。

  甄氏则在床上打滚撒泼,哼哼唧唧地拿着何三郎折磨,一会儿掐他的腰一把,一会儿又咬他的肩头一口,含着两泡泪,只是哽咽:“你不疼我,你不疼我们的孩儿。”

  何三郎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也不问她到底怎么了,也不还手也不理睬。

  甄氏闹了一歇,觉得没意思,便一脚朝何三郎踢过去,骂道:“你个活死人窝囊废,嫁给你真是倒了大霉了!谁都可以踩我一脚!你那个姨娘成日里就巴不得……”

  何三郎不防,一个踉跄撞上屏风,险些跌下床去,当下也恼了,翻身坐起,将手握成拳头,恨声道:“你莫要人心不足蛇吞象!谁踩你了?不要不知好歹!若不是看在姨娘的面子上,你以为谁会像现在这般让着你?你自己也有儿有女,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可怜的丹娘?哥哥们要教她制香,就是知道你们容不下她!难道不教她,别家就不会卖香,这世上就再无人会制香了?再呱噪,再呱噪你就给我滚出去!”

  黑暗里,甄氏看不清何三郎的脸色,只知道他很生气。

  他平时难得发威,偶尔发威一次倒叫她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当下披散着头发往他怀里挣,一把抱住他的腰,哼唧道:“谁容不下她了?她吃的用的又不是我出钱。可和她比起来,我还是更疼你和孩子们,我们才是最亲的呀!现在爹爹活着还好,那将来呢?将来我们怎么办呀?”

  何三郎心里一软,伸手掩住她的嘴,不甚坚定地说:“休要乱说,别让人听了去。娘和姨娘情分不同寻常,大哥、二哥、四郎待我们也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他们对我们总会比六郎更有情分。你别和他们对着干!我在外面做事情心里也踏实些。”

  甄氏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争气些!跟着大哥二哥学了那么久,还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胆子没大哥大,眼力没二哥准。这么多年,老五都可以独自出门去进货了,你还是不行,只能跟着别人跑,又不会像老六那般惯会讨爹的欢心。”

  一席话又说得何三郎心烦意乱起来,将她一把推开,背过身闷头大睡。

  第二日变了天,天空阴沉沉的,间或刮着些小风,吹得衣着单薄的行人身上一阵寒凉。宣平坊街上的人比平时少了许多,六七个人簇拥着一乘四人白藤肩舆在何家门口停了下来。白夫人从肩舆里探出头去问侍女:“碾玉,是这家吗?”

  第46章 疑(二)

  牡丹接到通报时,简直不敢相信,白夫人竟然来看她!她以为,她从刘家走出来后,什么世子夫人、什么清河吴氏十七娘,都再和她没有任何瓜葛了。就算是路上遇到,人家也不见得就会和她打招呼,当然,她也不会主动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林妈妈皱眉道:“丹娘,她莫不是来劝你的?毕竟他们就是一伙儿的。”

  雨荷迟疑道:“白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吧?上次花宴她对丹娘很好的。”

  “不管是不是,都要认真接待。”牡丹心中也没底,只隐隐觉得白夫人不会是那样的人。上次花宴,那么多人对她的遭遇熟视无睹,甚至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只有白夫人毫不忌讳地表达了对她的关心和同情,也许人家就真的只是好心探望自己来的。不管白夫人来的目的是什么,就冲着上次她那样对自己,今日也要认真接待她。

  何家的中堂里,白夫人由薛氏陪着说话吃茶。薛氏是个稳重大方的,见了白夫人这样的贵夫人不见任何慌乱失措,言辞得当,举止有度。

  白夫人和薛氏寒暄了几句,发现她是个有内瓤子的,识文断字,待人处事不卑不亢,又见何家房屋陈设自有格调,家具虽然半旧,做工用料却极精致,并不见时下流行的金框宝钿等装饰,唯一引人注目的陈设就是一座用极品糖结奇楠香堆砌雕琢而成的香山子,品格幽雅,满室生香。下人规矩有礼,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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