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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很坚强-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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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莲先生文不通武不通,就是医学上一点就通,甚至不点也通。一些书上没有的奇难杂症,到他手里总能药到病除。
  名气一响,求医问药的人便多。许多达官贵人放着御医不用,总要见一见这位神医才肯放心。天长日久,红莲先生的钱袋子也就渐渐涨起来了。
  攒够钱后,老先生一合计,找了个幽僻的山里买了块地,建了个小庄园,开个医馆收几个徒弟玩儿。因山谷中有湖,夏日里红莲似火,便取名叫红莲谷。至此,老神医的毕生愿望算是完成了。
  可是,人一旦出了名,世俗之事往往就由不得自己做主。老神医本只是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却不料江湖中人给他取了个“红莲先生”的绰号,连那小小的红莲谷,也无端端被列在了江湖门派之中。要不是红莲先生事先早已收好徒弟,对外一律谢绝,只怕拜师的人要把他家门槛踏破。
  说真的,老先生收徒也收得挺随便。
  大徒弟东方宣文,字习之,乃是武林世家东方家的子孙,那年红莲先生救了东方家主后,随口说了句:“这娃娃长得好!”东方家便忙不迭地将东方宣文送给了红莲先生当徒弟。东方宣文学医学得马马虎虎,还是自家祖传的功夫练得出类拔萃,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高手。
  二徒弟秦雪臣,字白卿,是红莲先生旧友秦隆的孙子。秦家也是世代医家,只是所谓世家总有许多成文不成文的规矩框着,是以秦隆的医术虽也不错,在名气和人气上,却是输了红莲先生一大截。
  秦公心高气傲,见红莲先生风光无限常有不甘,但见他没有儿女,便时常炫耀自己的小孙子。实则秦公几个大孙子在医术上的造诣都颇为有限,唯有么孙聪明机灵,又肯学医,是以当成宝贝般捧在手里。
  秦公总刺他痛处,红莲先生便也使了个坏招。他骗秦雪臣说,红莲谷里有王母娘娘的灵丹,是以什么病都能治得好。当时才三岁多的秦雪臣只知道这个爷爷是极有名的,便信以为真,在家哭着闹着要去红莲谷看仙丹。秦老爷子没办法,含泪将孙子送过去,从此被红莲先生霸占。
  三徒弟梅思衣和四徒弟唐以中,则是老先生在路边捡的。
  那年左县发洪水,大水过后瘟疫横行。红莲先生乔装打扮,装成乡下郎中去给难民治病。在治病中途,忽见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坐在路边,许久没有大人过去照顾。问下来才知,这两个孩子是水退了之后在一棵大树顶上发现的,几个汉子把他们抱下来后并无亲人来认,孩子太小也说不清家在哪里,只知一个姓梅,一个姓唐。
  村里人虽口中说他们无人来认领,但众人皆知洪水迅猛,小孩儿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家中长辈只怕早遭不测。
  红莲先生见他们可怜,便将他们放进箩筐内,背回了家。
  后来他才发现,俩孩子穿的都是绸缎,衣裳鞋袜均为精绣,只是肮脏得厉害,是以看不出来。
  便是大水无情,一夕之间,千金贵子成贫儿。
  红莲先生从此将他们养在膝下,一个取名梅思衣,一个取名唐以中。思衣活泼好动,为三徒,以中安静内向,便收作末徒,叫师兄们照顾好他。
  四个徒弟中,东方宣文爱武不爱医,但为人认真,学医也算小有所成。秦雪臣嬉闹好动,是以样样都学样样都会,却一样不精。但要紧时,偶尔也能语出惊人。梅思衣算是得了红莲先生的真传,连性子都有些相像,可惜脾气不好,老先生总担心她嫁不掉。
  至于唐以中,从小由东方宣文手把手教了几年剑法,说起来是会武,但花架子居多。学医虽也认真,总悟得比梅思衣慢一拍。脾气性格也不如秦雪臣能说会道见人就笑吃得开。
  红莲先生颇担心这个么徒,这总得有一样拿得出手吧?
  想来想去,大约因为长得绝色,是以别的都不出彩了。
  那年,唐以中刚满十六岁,有人上门求红莲先生出谷救人。
  病人是个商人,常年来往西域,贩卖一些中原没有的稀罕物。那次他本是在与人议价,想着购一批西域纱罗回来卖,没想到自家伙计突然冲撞了一位富商。
  事情本不大,却不知是不是语言不通的关系,解释几句后双方更加不可开交,误会愈深。商人不愿横生枝节,让人将那伙计绑起来在后院鞭挞,自己亲自去道歉。
  那富商却误以为他们将那人藏了起来,一怒之下动手伤人,待将商人打晕后,往他嘴里投了一枚药丸。
  商人初时未觉甚么,还道那西域富商装神弄鬼。没想到几个月后,突然浑身红肿,食难下咽,双手双脚都肿胀得如萝卜一般,略碰到都疼痛难当,寻了十几个大夫都道治不了,于是辗转好些人情,这才求到了红莲先生。
  老先生听闻是毒,想起么徒喜欢钻研这些,正可以练练手,便将唐以中带上了。
  情况却比来求医的那人所说更糟一些。
  那商人不光身上皮肤红肿,连咽喉、舌根、乃至耳内全都肿得发紫。
  红莲先生从未见过这样的毒,一时间也凝重许多。
  解毒之道与施毒之道相通,想叫毒性发作得快,解毒之法必然也要下快手。若要让毒药慢慢地折磨人,解毒时,便也要细到血液发肤,将毒慢慢地排尽。
  红莲先生从未教过这点,唐以中却无师自通。
  他先是熬了许多黄连汤,每日让那病人服下。病人初时觉不出味道,足足喝了六七天才皱着眉头喊苦。
  随后,他便开始放血。
  放血之法红莲先生虽教过他,唐以中却是头一回用在人身上,病人躺着还不如何紧张,倒是他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放过血后,唐以中便不断地更换解毒的药方。
  商人家人见红莲先生不出手,已是不满。又见这小大夫不停换方子,还道他吃不准哪个方子有效,只一一试验,更有怨言。
  红莲先生在旁看着,却惊喜非凡。
  解毒方看似差不多,用起来则大有文章。毒自口入,融进血中,散到五脏,要排毒,各个脏器的用药与用量均不相同。毒到肝胆时要用哪个方,毒到发肤时又要哪个方,脾胃上的毒到几分时下药才可既清除余毒,又不让毒素流入胆经……唐以中解毒时如有神助。
  三个月后,商人已经能走能动,吃喝无碍了。
  红莲先生乐得是嘴也合不拢,专程找上秦隆,炫耀他的小徒弟。
  秦公与他乃是多年损友,两个老家伙你骂一句我回一句,不知怎么让秦家下人听到了此事。
  这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的,有个什么奇闻总能博得许多听众,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唐以中过完十七岁生辰时,他已经成了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神乐大夫”了。
  要说世上的事,巧起来那真是天涯海角的两个人都能碰得到。
  那中毒的商人痊愈后,又开始跑商,只不敢出关,在边境上做些小本买卖,权当病后散心。
  偏就不出关,也让他遇上了那位煞星。
  西域富商前呼后拥的,本是没注意。但他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却看见了本该毒发身亡的某人。那富商正是年少,又是从小养尊处优惯的,见自己下了毒的人竟还活着,气得火冒三丈,连夜叫人打听了那商人的住处,找上门去。
  他也不问别的,就只问是谁给解的毒。
  那商人也算小心,心想红莲先生名气何等大,搬出他老人家的名号来,就算这蛮子再不高兴也得服气。便将红莲先生的名号说了,只字不提真正替他解毒的唐以中。
  托萨从小最爱玩些毒蛇毒虫毒花,养的奴隶中也不知因为收拾他的房间而毒死了多少个。他一向最得意自己炼毒的本事,自认为天下无人能解,猛然听到“红莲先生”解了他的毒药,便气急败坏地奔赴中原,要将老头找出来,一决高下。
  在往红莲谷赶的路途中,托萨也不忘叫人沿路打听红莲先生的事迹。十四岁便接过家族生意,知己知彼这点他还是懂的。
  仆人们问的通常是客栈的老板和伙计,说起故事来那是一个比一个玄乎,托萨没多久就知道了真相——解毒的根本不是红莲老头,是他的小徒弟神乐大夫。
  这下是真把托萨惹毛了。
  也就是说,解他的毒不用师父出手,只派个徒弟就绰绰有余是么?!
  说故事的人还浑然未觉,看他长得奇异,以为是个从西域赶来求医的,便又将红莲先生和他几个徒弟赞美了几分,直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妙手回春,再世神医!
  托萨笑得狰狞,一举买下地皮,可怜那店老板还没回过神,客栈就被拆得只剩几根柱子了。
  边上有反应快的提醒道:“这人别就是那个会下毒的西域人吧?!”
  自此,“西域魔君”之名便红红火火地传了开来。

  (二)施毒解毒

  托萨在江湖中放出风声,要找红莲谷中的神乐大夫斗满一百种毒。从北到南,数月之间,江湖上便将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托萨身上就只有几味得意的作品,但此人狂妄,若输了气势,那真比要他的命还叫他难受。百毒什么的,大可以一边斗,一边慢慢想办法。
  唐以中直到此时才知自己居然有个“神乐大夫”的绰号,而且名气直追自己师父。
  红莲先生又是得意又是担忧。
  他上了年纪之后,争强好胜之心愈减,只盼徒弟们一个一个成家立业,让他早日徒孙绕膝便好。听到什么百毒之战,愁得眉头紧锁。
  东方宣文和秦雪臣在外头听到此事,都快马加鞭赶回谷中。他们当日听到子平解了西域的毒,均是赞许加欣慰,怎知会有今日之祸,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怪江湖中人多事。
  只有梅思衣未曾懊恼,准备了许多药材,吩咐仆人将山庄里打扫得光洁明亮,又早早地开始囤积食材。这外人称为泼辣,实则敢作敢当的勇女子道:“难道我们红莲谷还怕个西域人不成?他要文斗也可,武斗也行,正大光明来就是了。客气的,我们好酒好菜招待他几日。不客气的,笤帚掸子轰出去便罢,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红莲先生连连叹息,要是子平和思衣的脾气能换一换,他该少操多少心。
  唐以中倒是没有他们那么紧张,实在是鲜少出谷,并不知道外头传得如何厉害,所谓眼不见为净,也就不觉得有多了不起。
  梅思衣将红莲谷整理得焕然一新,只等魔君大驾光临。
  可是左等右等,只等来一个病人——通往山谷的小道上,躺着个皮肤发青的人,脸上用朱砂笔写了个大大“壹”。
  “竟用活人试毒,可恶!可恶!”红莲先生气得肝疼。
  这话传到托萨耳朵里,便叫人传了个口信。大意是说,用来试毒的都是他买的奴隶,老先生大可不必动肝火。
  在西域长大的托萨,完全没有搞明白红莲先生的意思。
  唐以中听外界叫他“魔君”,还在想魔君到底是什么样的,见到中毒的活人一号,心中渐渐画出个朦胧的概念。
  大约……大约就是年画上的钟馗样罢?
  活人一号与之前中毒的商人异曲同工,没过几日就开始体肤肿胀,脸也变得馒头一样。
  秦雪臣的意思,反正红莲谷中的事情外头又不知道,他们师徒几人一起看诊,只让子平动手,也不算作弊。
  红莲先生道:“如此便是胜了也不光彩,况且……”老爷子是亲眼见过唐以中解毒的本事的,捋着胡子笑呵呵道:“治病你们尚可,解毒上,三个加起来也不及子平一只手呢。”
  老先生溺爱徒弟人尽皆知,在外面吹牛时,多肉麻的话也说过。但字字句句指明了说谁比同门加起来都强,却从未有过。
  大徒弟们将信将疑,只得听师父的。
  活人一号的毒叫唐以中痴痴想了一晚,次日天还未亮,他就赶到药房中调配解药。
  真说起来,这不过是他第二次独自看诊。
  解毒一事与看病把脉一样,都是熟能生巧。什么样的毒有什么样的症状,用什么药的效果最好,一旦知晓,接下来的道理便能触类旁通。
  唐以中本于此道有天分,那活人一号不到半个月便康复了。
  梅思衣想从那个奴隶口中问些西域魔君的境况来,活人一号却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原是户读书人家的奴仆,因主人家败落,便把他卖了。人伢子贪图钱财,将他卖到一个西域人家中,他连主人长什么样的都没看见就人事不知晕了过去,醒来已到了红莲谷中。
  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长得普通,也识得百把个字。梅思衣听他谈吐,又见他祖籍家乡姓谁名谁都说得清清楚楚,倒也信他说的是实话。
  只是,眼下人已治好,怎么将他送回去?
  去问活人一号,那人也是一头雾水。
  东方宣文道:“无妨,明日叫他站到道口去,大约天黑前便会有人来接了。”他是东方家宣字辈中的佼佼者,江湖中的规矩自然比别人熟悉。
  果然,次日他们将活人一号送到捡回他的道口,一个时辰不到,远远便驾来一辆马车。
  那车上大红大绿装裹着,异域风情十足。驾车的是个西域人,一头棕发,绿眼白皮,要不是五官还算俊朗,倒和说书人口中的鬼怪有些雷同。
  他比东方宣文还要高了半个头,像拎鸡仔似的把活人一号拎上马车,随后又从车厢中拖出个口袋,将袋口的绳子解开,把里头的东西往地下一倒,便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地上又是个没有知觉的人,黄瘦的脸上,朱砂笔写了个大大的“贰”。
  从此,那个道口就成了红莲谷和魔君交换“人口”的地方。
  谷外大约是有探子常常守着,每回治好的人往那儿一站,不出一个时辰必然有人来接走。
  起初还是治好一个换一个,后来,魔君大约是觉得太慢了,照着头五个人花三个多月时间算,解完一百种毒岂不是要等上三年五载?于是后面,常有同时送两三个人,乃至隔一天就送个人来的情况。
  原本清静的红莲谷,顿时挤满了病人。
  一年后,梅思衣先忍不住了:“比试就比试,凭什么要我们花药材钱,还要买菜做饭给那家伙的奴隶吃?!当我们红莲谷是义庄怎么的?!”
  她这话说得有些重钱财轻仁义的意思,却是句实实在在的真话。
  固然红莲先生一出手,没有千百金的诊金人家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可是一则药材费钱,二则老先生又喜欢装江湖郎中,救济一些看不起病的村民百姓,一进一出,谷中的银子也不过略有盈余,远不到巨富的水平。
  魔君为了试毒,送来许多奴隶,最多的时候红莲谷连大厅都打了地铺让病人躺着。
  梅思衣是当家人,眼见着入不敷出,不禁气急。
  东方宣文先接济了一批银子。秦雪臣手中散漫,只得开口问他爷爷借。
  秦公吹胡子瞪眼,直道:“红莲那老头子饿死了才好呢!不借不借偏不借!”
  隔日,来个秦公身边的老人,传话给秦雪臣,道秦公可怜孙儿在外奔波,多年来不曾亲自照料,只有些闲散银子给他傍身,叫他不要不舍得吃喝云云。
  秦雪臣一看银票上的数额,乐呵呵地上马回谷。
  有了两笔银子顶上,梅思衣总算松了口气。可是一想到魔君分文未出,便又愤愤。
  大约是哪个奴隶听见了她的抱怨,两个月后,谷里再送治好的活人出去时,那驾车人带来五口箱子,十两一个的银锭子,二十个一箱,足足一千两。
  梅思衣见到银子,回想自己之前的话,饶是她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和直接问人要银子差不多……
  唐以中这时倒很看得开,道:“师姐,不如先用着,多退少补。”
  红莲先生笑得连吃了五碗饭。
  两年后,比试终于接近尾声。
  魔君般弥若到后来,反倒像在帮着他们钻研医术。除了身体强健的人被下毒,还有得了皮肤病的、肺病的、有心疾的、断了经脉的。或者他本意是想以病加毒,让施救更为艰难,但却是无意中让唐以中的医术精进了一层。
  再后来,他索性在江湖中大肆收集毒药,只要是以毒物闻名的门派,无论大小都搜刮一番,搅得众人叫苦不迭。
  至于与他约战百毒的唐以中……
  用秦雪臣的话说:“子平这两年每天换玩具,青的白的紫的绿的,白皮儿的黄皮儿的偶尔还夹杂个黑皮儿的,连眼珠子的颜色都轮着换。这西域人的眼睛头发是不是可以用笔画的?怎么什么色儿的都有?!”
  梅思衣也表达了自己的羡慕:“魔君是不是故意的?自打六十号起,后面是一个赛过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娃娃女娃娃,比试解毒还兴美人计的?”
  唐以中安慰她:“师姐,你也不老,真的不老。”
  倒叫梅姑娘不知该吐血好呢,还是先谢他宽慰。
  所以,尽管江湖上后来把百毒之战描述得腥风血雨如人间惨剧,真实中,却平平静静无甚惊悚。

  (三)九十九号

  唐以中解了托萨近百种毒后,对其人也有了些大概的认识。
  就像书生可以以文会友,乐者可以听音识人,画师可以纸笔传神,施毒者与解毒者之间,亦有沟通。
  唐以中每解一毒,对托萨的了解便更多一分。
  此人喜毒,却并非全以谋人性命为要。许多时候,此人都更乐于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让人或全身红肿、或脸庞奇大、或肚胀如鼓、或痴笑不止、或饭量暴增……唐以中只觉这两年下来什么稀奇古怪的症状都见了。
  而每一回,魔君用的都是慢毒,中毒者就算不医治,也能活上数月不死。
  唐以中觉得,制毒之于此人,就像孩子捏面人,图的不过是有趣。只是因他捏的东西材料令人生恶,便将他划入了大奸大恶之中。所以,哪怕师兄师姐动不动就说那人坏,唐以中也不以为然。直到……
  那是他十九岁的炎夏,与魔君般弥若的百毒之战已近尾声。
  一天傍晚,谷里的男仆将活人九十七号送走,把活人九十八号接回来。
  这是个长相艳丽的西域女子,身上穿着薄裙,白生生的手臂和胸脯露在外面,稍动一动便春光无限,饶是谷中的仆人们之前已见过不少豪放的西域美人,一看这光景,还是忍不住骚动。
  唐以中照以往的习惯,接回来的人先要把个脉。他刚刚搭上女子手腕,就“咦”了声,还当自己行医经验浅,把错了脉,又叫梅思衣来看了看,待到确认,几乎气得浑身发抖。
  红莲先生和东方宣文他们早不像刚开始那样草木皆兵,是以唐以中身边只有两个仆人跟着。男仆见他神色有异,问道:“小唐大夫?”
  唐以中气得眼睛发红,从未见他如此的梅思衣和家仆们不禁愣在原地。
  待他疾步冲出去后,梅思衣才急急道:“快!快去叫大师兄来!”
  唐以中从马厩里牵了东方宣文的马,不顾日头西斜天已将黑,愣是独自跑到了换人的道口。
  “般弥若,你出来!”
  寂静之中忽起叫声,惊起一片飞鸦。托萨的探子们头一回见到唐以中,交头接耳后,连忙派了一人去通知总管大人。
  唐以中一向只当魔君是个孩子心性重的人,虽用奴隶试毒很不仁善,但即便是在中原,卖身的家奴也如物品一般,亦无立场去教训西域人。
  但……但他实在想不到,这人为了赢,竟能对一个有孕的妇人下得了手!
  唐以中有生以来没有发过这样大的火,甚至控制不住情绪,在道口一遍又一遍地骂:“般弥若!出来!”
  东方宣文和秦雪臣匆忙追到道口,他们也是头回见子平发怒,怔了怔才上前拦住他详问。
  唐以中说了事情缘由,少时,那个棕发绿眸的人也赶着马车到来。
  东方宣文此时已明白唐以中为何失态,让秦雪臣将他看好,便对那西域人把事情说了。
  赶车人听完,用略微生硬的汉语道:“九十八号乃是一名舞娘,她胆大包天,竟敢与奴隶私通。本该打死她以儆效尤,但主人念她多年来服侍有功,答应她只要此番中毒不死,便放她自由,既往不咎。只是不曾想,她竟有孕在身。”
  家中的侍女也好,养着的戏子也罢,与小厮有染都是大罪,主人家私自打死也没人敢多过问。魔君与唐以中斗毒至此,唐以中还从未失手,答应中毒不死便饶了她,实与让她受些皮肉苦便放了她无异。
  但,怀孕一说,管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东方宣文都不会与他纠缠。他看了眼马车,车帘严严捂着,纹丝不动。
  “既是如此,是师弟莽撞了。”他抱拳一揖,将唐以中扶到马上,三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个舞娘醒来后一阵焦急,见着谁都是叽里咕噜一通说,可惜没人听得懂。
  还是梅思衣猜出她的意思,对唐以中道:“大概是怕毒伤了孩子,叫你要小心罢。”
  唐以中便在把脉时,对舞娘做了个抱孩子的动作,又在她手背上轻点两下,微微一笑。
  他容貌绝美,清俊非凡,只一笑,便令人如沐春风。那舞娘呆呆看住,果不吵闹。
  这一次,是自交手以来,唐以中首次拿病情去询问师父和师兄师姐。牵扯到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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