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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 作者:四下里-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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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戎渡坐在床边,用手摸了摸母亲的额头:“娘,身上可是难受?”北堂迦只是淡淡含笑,勉强开口道:“没什么,大概是今天有些热,晒得头晕……你们都下去罢,我自己安安静静睡一会儿就好了,等晚上吃饭再来叫我。”北堂戎渡见她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确实没有什么大碍,这才点了一下头,笑道:“那娘快睡罢,我让她们都别来打扰。”说着,替北堂迦掖了掖身上的纱被,将房内的一干侍女全都带了下去。
室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良久,北堂迦下了床,开箱启锁,挑出自己最漂亮的衣裙换上,又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施了些许脂粉,挽了发髻,戴上首饰簪环,顿了顿,取出一柄削水果的小刀,然后就静静躺在了床上。
眼中终于缓缓落下泪来。忍了半日的泪,在这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刻,才一点一点地顺着眼角流下去,濡湿在柔软的枕头上……北堂迦清泪成双,手中的小刀薄而锋利,一点一点地靠近了右手手腕。
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眉目如画的小脸。北堂迦迟疑了一瞬,然后,泪如雨下。
……渡儿,是娘没用,可是我就是这么软弱的普通女子,我承受不起这样可怕的事实,除了逃避,我没有别的办法……
……戎渡,对不起,求你原谅我……
手中的刀刃,用力向下一划。
天色渐渐开始有些暗了下去,北堂戎渡走到北堂迦的房外,掀起帘子进到里面,笑道:“娘,该吃饭了……你好些了么?”一边说,一边就往内室走去。
“……娘?!!”
二十三。 花逝
此时天色渐暗,室中光线沉沉,唯闻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当中,挥之不去,目光的尽头,是床脚那一滩长河般蜿蜒汇聚的猩红,如同一朵惨烈凄厉的花朵。北堂迦静静躺在床上,青丝挽结,簪环点缀,华美瑰丽的衣饰裹住纤细的身体,一只手横出床沿,锦袖挽起,露出一截近乎透明的惨白手腕,一道狰狞极深的伤口醒目地横在腕间,上面的血已经凝结,床头,放着一把沾着血迹的小刀。
北堂迦安安静静地躺着,额间贴着繁复的花钿,或许是施了胭脂的缘故,即使是失血过多,她的面容也仍然看不出多少异样,依旧是温柔而美丽的,唇上点着茉莉胭脂,颜色滋润而鲜亮,就像是她随时都会轻启朱唇,从唇中吐出柔和的话语……
北堂戎渡的头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一步一步过去,走到床前,然后轻轻抓住了北堂迦的手,小声地唤道:“娘……吃饭了。”
他一连叫了十几遍,反复地叫,声音越来越大,直惊动了吟花阁里的其他人,那令人心惊的厉声嘶唤,使得一群侍女慌乱地匆匆急步赶来,然后,便是突如其来的大片大片凄厉尖叫,与随之而来的哭喊。
室中哭声响震,几名自幼便跟随北堂迦的侍女双腿一软,颓然摔倒于地,站也站不起来,随即便踉跄着爬过血泊,爬到床前凄厉哭叫道:“……小姐!”
北堂戎渡直挺挺地站在榻前,目光钉住也似地死死看着床上的人。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跳,身体冰冷……北堂迦,已经死去多时了。
有冷风从窗外透进。北堂戎渡只觉全身都冷浸浸地,整颗心都好象是冻住了一般,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插进心口,却并未觉得疼……北堂迦安静地躺着,如同睡着了一样,依稀还是从前某一个夏日的午后,她睡在花架下乘凉,北堂戎渡便躺在她身旁的一张凉榻上,悠闲地剥着荔枝吃,一面听树上的蝉有气无力地鸣叫,身旁的女子唇角含着一缕恬静的笑容熟睡着,有金色的阳光透过花叶,细碎地覆上她的睫毛,就如同一只金色的蝴蝶,轻轻流连在她的长睫上……
室中哭声一片,北堂戎渡一声不吭,忽然间伸手拿起了床头那把沾着血迹的小刀,收进怀里,然后淡淡道:“……都闭嘴。”
他的声音不大,几乎没有什么人听见,但北堂戎渡随即便厉喝一声:“都闭嘴!”他说完,目光猛然扫过一大群侍女,很快就停在了那个今天陪在北堂迦身边的侍女身上,几步走到她面前,声音中,是刺骨的冰冷:“……说,我娘今天,到底怎么了?”
侍女被他眼中择人欲噬的可怖神情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得断断续续地哭道:“奴婢……奴婢不知道……下午还好好的……奴婢拿着水桶过去时,就看见小姐正……正自己往回走……脸色发白……奴婢真的不知道……”
北堂戎渡面无表情,片刻之后,突然厉声道:“去!传我的意思,把今天下午在那荷花池周围方圆半里之内当值的丫头统统叫过来,一个也不准少,漏了一个,就剥了你们的皮!”
近百名年轻女子惶惶跪在大厅当中,茫然不知所措,北堂戎渡站在上首,身旁一个铜盆搁在地上,里面放着数十块烧得通红的热炭。
北堂戎渡只是冷笑,蔚蓝的眼里闪出兽一样的光,道:“告诉我,今天下午,都有谁经过沁芳亭那边的荷花池?去过的,就举手。”
大约有将近三十人犹豫地举起了手,北堂戎渡轻笑着,点头道:“很好……那么,又有谁看见我娘了?我娘她看见什么了?遇见了谁么?发生了什么事么?嗯?有谁知道,就马上告诉我,不然,看见了这盆炭罢?如果没人能够回答我,我就挨个用这炭烙你们的嘴,让你们以后,也都不用再说话了。”
众人大惊,随即立时就有几个年轻丫鬟急忙抢道:“回小公子的话,奴婢下午见过大小姐的!”北堂戎渡指了指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道:“你说。”那丫鬟忙答道:“奴婢下午经过沁芳亭那边的荷花池,远远见到大小姐正和软红轩的安姑娘说话……奴婢只隐约听见一句‘红色胎记……堡主身上一模一样……也看见过……’奴婢当时只是路过,其他的,就听不见了……”
北堂戎渡不知为何,忽然就那么愣住了,定定看着那侍女,其余那几个丫鬟也连忙点头:“奴婢们虽未听见什么话,但也看见大小姐和安姑娘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蓝色的眼睛缓缓合起,北堂戎渡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一点一点地攥紧了双拳。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父亲和娘,竟然……是这样吗……娘,你是因为这种事情,才不要我了么……北堂戎渡猛然睁开眼,松开了拳头。
安芷眉,安芷眉……北堂戎渡垂下眼帘,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他随意挥了挥手,道:“……都走罢。”
夜色深沉,直至到了深夜,北堂戎渡才独自一人提着剑,朝着软红轩方向走去,他走了很久,才终于到了软红轩,随手一扬,两根钢针便射进了门外的两个丫鬟的咽喉当中。远处有守卫发现异状,方欲过来,北堂戎渡便冷然回头,幽幽夜色中,那湛蓝眼中嗜血的恐怖颜色,令堡中的守卫脚步一滞,终究还是迟疑着,没有赶过来。北堂戎渡收回目光,看也不看缓缓倒下的两具女子尸体,径直进了门。
时至深夜,软红轩众人大多都已睡得熟了,北堂戎渡一路挨个房间搜索,见到的人一个也不留,偶尔遇见值夜的,对方也在出声前便被结果了性命,北堂戎渡只当是砍瓜切菜一般,脸上的神情平静得可怕,或是使用暗器,或是出剑劈刺,在睡梦里,便已夺去了对方的性命,这样没有用上太久,便将软红轩里的侍女无声地杀得干干净净。
床前留着一盏小灯,还燃着一炉的安神香,安芷眉一头青丝铺在枕上,沉沉地熟睡。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上依稀有些冷,安芷眉迷迷糊糊地用手摸索着,想要将被子拉得严实一些。
摸到手上的却并非柔软的被子,而是什么光滑细腻的冰冷东西,仿佛是人的肌肤一般,安芷眉有些恍惚地呢喃道:“……是谁?”
有人低低地笑,然后缓慢地轻轻抓住了她的手,安芷眉皱了皱柳眉,模糊问道:“墨缕么?”一面问,一面懒懒睁开了眼睛。
一道身影坐在床沿,幽暗的光线中,依稀稚容清芮绝好,蔚蓝的眼睛里泛着森森的冷光,柔软的唇瓣朱润丹泽,含着一缕模糊的笑意,柔声道:“……醒了?”
朦胧的睡意瞬时间烟消云散,安芷眉身上涔涔冒出冷汗,失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孩子只是笑意嫣然,不回答她的话,只自顾自地说道:“我娘死了呢……怎么办?我现在没有娘了,所以只好拿你软红轩里的人去陪她……不然她一个人,肯定闷得很。”
安芷眉这才看清男孩身上穿着的缕金百蝶穿花绣服上血迹斑斑,就连雪白的脸上,也溅着星星点点的碎红,配合着那容颜上的狰狞微笑,在幽昧的灯光中,犹如鬼魅一般。她顿时骇得毛发都几乎竖了起来,头皮一阵阵发麻,突然间猛然坐起身来,拼命往床内退去,厉声道:“……你……你别过来!来人!快来人!”
北堂戎渡肆意地微笑,那笑容好看得令人舍不得眨眼,但安芷眉却只觉得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极端恐怖迅速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她平生第一次,觉得恐惧至极。
“你告诉我娘,她和父亲是血脉至亲,是不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老堡主抱回来的养女……父母和孩子三个人身上有一模一样的记号……父亲多年来只在吟花阁歇了一夜就再也没有留宿过……这些加起来,确实很容易就能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北堂戎渡笑意徐徐,然后,便探身往床内爬,他笑着,目光一面死死锁住床角里的女子,一面缓缓地朝对方爬过去:“贱人……我娘因为你,死了……”
二十四。 修罗
安芷眉手足冰冷,双眼惊恐地看着正朝自己爬过来的北堂戎渡,不禁本能地胡乱摸索着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
一只弹花鸳鸯枕被猛地一把抓起,用尽全力向着男孩掷去,却被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安芷眉拼命喘息着,颤声喝道:“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我没有要杀她!”
北堂戎渡在她面前半尺处停下了,欺霜盖雪般白皙的面容上含着笑,轻声叹息道:“……是么?”安芷眉紧紧缩在床角,恨不得离这男孩越远越好:“我没有故意想让她死!这堡里只有她生了孩子,身份也不是一般的姬妾,我只不过是要她知道自己做下了那等丑事,以后再没有脸面高我一头罢了!我没想到她竟然会死!根本不关我的事!”
北堂戎渡轻轻擦了一下脸上刚才被溅到的血,低低笑道:“是么……你其实,是因为我罢?你是故意要让我和我娘知道我是兄妹乱伦所生,让我知道自己是个孽种,让我再没有脸面和你生下的孩子争……你手里永远攥住了这个把柄,时时提醒我不要轻举妄动,提醒我虽然你因为畏惧父亲,肯定不敢散布这个消息,但是如果我有什么不好的举动,你拼着鱼死网破,也会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北堂戎渡是个不耻于人的孽种,是不是?”
北堂戎渡轻笑出声,恍若孩子一般的天真:“其实你是怕了,你怀孕之后,就开始怕我会害你的孩子,怕我让他无法出世,怕我在他还没有长大之前就收拾了他,怕我毁了你这个最大的倚靠,是不是?所以你通过侮辱我娘,来让我们母子知道你手里的这张底牌,你大概确实没想到我娘会死,而你更没想到的是,我竟然会来到这里……你知不知道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同?我告诉你,女人啊,想的从来就总是一些阴微下作的小手段,小心思,可是男人,却有气魄用出任何不在常理之中的方法……比如,我杀光软红轩里所有的人,那么还有谁会泄露这个秘密?你是父亲的女人,你从没想到我一个小孩子,竟然敢独自一人杀进你的居处,满门鸡犬不留……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北堂家的人,从来不接受威胁。”
他顿了顿,忽然露出了两颗尖尖的雪白虎牙,微笑不止:“其实你也是比较聪明的,想出来的这个法子也不错,如果我娘没死,你攥着这个把柄,我确实会不再轻举妄动,你和你的孩子,大概的确也会比较安全……可是现在,你没有想到我娘受不了这件事,她死了,也没有想到我敢明目张胆地来到这里……我现在教你一个乖,无论多么聪明理智的人,有时候,也一样会冲动,什么都顾不上了……比如我。”
北堂戎渡轻轻用手拍了拍女子的粉颊,冷冷而笑:“其实你不应该这么做,你如果足够聪明,就应该用这个秘密来要挟我,让我永远不准动你们母子,否则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娘……如果你这样威胁的话,我一定会如你所愿,不对你们母子出手,可惜,你没有。”
安芷眉全身一片冰冷,她只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孩根本就是一个鬼魅之类的恐怖东西,不禁手足虚软,突然间尖叫起来:“你敢!我肚子里还怀着堡主的骨肉,你敢动我!”北堂戎渡咯咯浅笑,看着她的腹部,笑道:“是啊,这是你的倚仗,你认为我不敢……堡里发生的大事瞒不过父亲,他现在肯定知道我娘已经死了,也应该有人把我现在来了这里的事禀报给他,所以,必定有人会来拦我……”
他说着,忽然回过头微笑,道:“你们直到现在还没出手,是因为看到我还没有动她么?”
昏暗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四道黑影,有人声音低沉道:“堡主有令,安芷眉母子,不得杀伤。”安芷眉惊见有人在此,顿时惊喜无以,厉声呼道:“快救我!叫他走,叫他走!”北堂戎渡仍然还是保持着微笑,但却张了张口,露出舌下压着的一颗蜡衣包着的丹丸,然后重新合上了唇,笑一笑,才慢慢道:“我知道我不可能是你们的对手,只要我一出手杀她,你们就能及时拦住,所以来这里之前我就带了这个东西,只要轻轻一咬,毒性即刻入体,万难救回,你们能拦住我杀她,可是绝对拦不住我咬破这颗毒丸……我知道你们怀疑我不会这么做,可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们也不敢赌!因为我是主子,你们是奴才!如果我死了,父亲绝对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昏暗的角落里沉默了下来。北堂戎渡大笑,突然间一把抓住了安芷眉的手腕,冷声轻笑道:“看罢,现在没人救你了……我连自己都敢豁出去,又怎么可能不敢杀你?”安芷眉拼尽全力挣扎,嘶声尖叫:“疯子!……你是疯子!”北堂戎渡一掌狠狠掴在她脸上,笑不绝口:“是啊,北堂家的人全是疯子……现在,我这个疯子就要给我娘报仇,杀了你这贱人!”
他说着,满额青筋暴出,死死盯着女子被打得高高肿起的脸颊,一面点了对方的穴道,将其平放着躺在床上,一面从怀里慢慢摸出一把小刀,轻声浅笑:“你看,这就是我娘用来自尽的东西……现在,我就用它,也让你来尝尝滋味。”
北堂戎渡说罢,将锋利的刀刃抵在全身无法动弹的安芷眉的脸上,突然间用力一划!安芷眉顿时惨叫出声,殷红的鲜血立即就涌了出来,北堂戎渡莞尔一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她流干了血,地上全都是她的血……所以你,也得这么死才行。”说着,在她的手臂上也割了几刀。
安芷眉惨呼不绝,嘶哑地叫喊:“我腹中有堡主的骨肉!你不能杀我!”北堂戎渡大笑,用手温柔地摸了摸安芷眉隆起的肚子,柔声道:“是啊,这里有我的弟弟或者妹妹,好象是五个多月了罢?可惜啊,哪怕是现在拿出来,也活不成,毕竟还没长好呢……所以,算它运气不好,就和你一起死了罢。”
北堂戎渡不紧不慢地托起安芷眉的纤腕,在上面狠割一刀,看着鲜血冒涌而出:“那是我娘啊,她生我时几乎耗了半条命,从小亲自把我养这么大,我的衣裳,大多都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其实说起来她挺没用,软弱,胆怯,逆来顺受,有什么事就喜欢自己憋在心里瞎琢磨,虽然是我娘,却基本上都是我来护着她……”
北堂戎渡猛然狞喝道:“可她是我娘!这世上别的女人死就死了,反正有的是,可我娘死了,就再没有了!你肚里这个东西没了就没了,反正孩子没有了一个,总还会有下一个,没什么了不起,可是我娘只有一个,她死了,我就永远也没有娘了!”
他凄厉大笑,那笑声刺破静夜,如同夜枭嘶吼,直让人心中发冷,安芷眉眼下已知自己落在他手中,已无侥幸之理,因此干脆也不再惨呼求救,只面色狰狞,咬牙切齿地尖叫道:“孽种!下贱胚子!肮脏下贱!我恨不得啃你的骨头!喝你的血!叫你这孽种永世不得超生!”
北堂戎渡反手就是五六个耳光,将对方的牙齿都打掉了几颗,他冷笑道:“孽种?谁知道?哦,对了,屋里还有四个人听见了咱们的话,不过你去问问角落里那四个人,他们是父亲手下的,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可是你看看他们敢不敢说一个字出去?他们只会把一些事情永远烂在肚子里!”安芷眉衣衫破乱染血,被打得青丝凌乱,脸颊肿胀充血,躺在床上厉声尖叫道:“北堂戎渡!你这个小杂种!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北堂戎渡手起刀落,在对方的几处大动脉上用力划开,让鲜血如同泉涌一般喷出:“我杀了你又怎么样!做鬼也不放过我?那你只管来!你若是日后当真阴魂不散,那我就必定将你的尸首挫骨扬灰,叫你魂飞湮灭,永世不得超生!”
猩红的血好似泉涌,安芷眉眼中的光芒像是熄灭了的烛火,渐渐黯淡了下来,北堂戎渡全身满是鲜血,却毫不在意地坐在血泊里,看着眼前的女子逐渐耗尽了生机,一点一点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直到确认了对方已经死得透了,这才一面低低地笑着下了床,一面随手拿起床前留着的那盏小灯,取下纱罩,将火焰凑到帐子上烧起来,既而又点燃了室内一切易燃的物品,看也不看角落里的四个黑影,直接走出了血气浓重的房间。
男孩全身上下已经如同血人一般,每走一步,都会留下零星的血滴和沾血的脚印,北堂戎渡从容不迫地找到了软红轩的厨房,将里面存着的油和酒四处泼洒,然后点火,眼看着火势渐大,这才大笑着往吟花阁方向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当中。
二十五。 殇雨
冷风从窗外呼啸而入,雪白的纱幕被吹卷得狂飘乱舞,如同一道道白色的冷清虹影。
漆黑的棺木里,女子枕着如瀑青丝,神情宁婉,有若熟睡一般,棺木里装满了鲜花,是一点寂寞怅然的芬芳。
北堂戎渡全身上下纤尘不染,白衣缟素,容颜沉静如水,耳垂上一朵银质曼佗罗,坠下两条长长的冰冷流苏,悠悠悬垂,空空荡荡。
……这个人已经死了,以后就算是春秋交替,斗转星移,也再不能听他唤一声‘娘’,再不能睁开眼睛看他一下,再不能为他缝衣纳鞋,再不能言笑晏晏,灿如春花……
厅中冷风阵阵,阴森而凄冷,北堂戎渡坐在棺材旁边,一盏素纱罩灯幽幽亮着,灯光平静而安稳,北堂戎渡手里拿着一支胭脂笔,细细地在北堂迦额上描着缠枝海棠纹样的图案。
“……你在怨本座?”有声音淡淡打破寂静,一道高大的人影站在不远处的黑暗当中,阁外花木摇曳,在墨潭一般的夜色里发出细微的轻响。北堂戎渡仔细地用笔在雪白的肌肤上勾勒着花枝繁叶,终于将繁复绯丽的图案绘好,给那闭目长眠的女子平添了几分丽色,这才扔掉了胭脂笔,用手精心整理着对方的衣饰鬓发,嘴角笑意绵连,轻声笑道:“……怎么会?我杀了父亲不让杀的人,应该是父亲生我的气才是……我把父亲的孩子和那个女人一起杀了,违背了父亲的意思,父亲大人,您,要罚我么?……或者说,我要叫‘父亲’,还是应该叫‘舅舅’?”
一记清脆的耳光让男孩的笑声戛然而止。雪白的小脸上被毫不留情地扇出了一块红色的五指印,北堂尊越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熠熠生寒,看着面前第一次被人打了耳光的男孩,冷冷道:“想要杀人,只要你有那个本事,便去就是了,谁也不会拦你……只是本座说的话,从来没人可以违背,这一巴掌,就是要你记住这一点。”话毕,‘啪’的一声响,又是狠狠的一记耳光,北堂尊越冷笑着,强行握住男孩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你有出息了,长本事了,嗯?用自尽来威胁几个奴才,你的命,就这么贱?这一巴掌,是叫你记住,本座的儿子,还没有这么不值钱!”
北堂戎渡死死看着他,陡然间突地大怒,团身朝北堂尊越扑了过去,没有招式,没用内力,也没抽出任何兵器,只是像普通的地痞泼皮一般,用拳头捣,用脚踢,拼命地和男人缠在一起去扭打,一边厉声嘶吼:“都是你!你为什么要碰她?你要是不碰她,她也不会死!她是你妹妹,和你一样都是北堂家的种!现在她死了!死了!”
北堂尊越没有动手,只是一把抓住男孩的双腕,箍住他的腿,不让他乱踢乱打,直到北堂戎渡猛地用额头狠狠撞上男人的下巴,北堂尊越这才恼了,将北堂戎渡一把甩到地上,随即一脚踏在了他的胸口,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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