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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 作者:四下里-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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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抓着他的手腕,就如同梦中的情景一样,北堂戎渡几乎下意识地就欲甩脱,但总算及时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眼波流转之间,神情暗昧不清,好似不可捕捉的云雾一般,眼神扑朔迷离,却只是敛一敛眸,微微笑道:“……好。”

    大殿之中酒香迷醉,女子笑语盈盈,精美的酒樽里从来都不曾空过,总会及时被添满了美酒,北堂戎渡坐在北堂尊越身旁,言笑晏晏,柔软的嘴唇总浸在酒汁里,润泽得有如被露水打湿的花瓣,只管左一杯右一杯地喝将起来……一个人若是有心事的时候,总比平日里更容易醉,因此酒宴到了一半的时候,北堂戎渡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长发有几缕散在雪白的脸颊上,让人移不开眼睛,脚步略显颠乱,灿然一笑之后,便一手捋一捋垂下来的长发,另一只手则高举着手里的纯金酒杯,将杯内的酒仰头一饮而尽,随即打了一个酒嗝,眯着眼睛看着北堂尊越,笑不可遏,道:“……既然是新年……儿子……彩衣娱……亲……呃……娱亲……”说着,自顾自地摇摇晃晃走到了殿外。

    彼时月华初升,月辉自天际畅然洒落,如水银泻地,外面月色遍涂,夜色寒凉如水,北堂戎渡在殿外的一株梅树上折下一根长枝,这才重新回到大殿中,他右手握着那根树枝,笑着掂了掂,做出一个起势的动作,然后便长声笑道:“……奏……乐!”

    琵琶声起,北堂戎渡纵兴舞剑,随着他身形蹁跹,袍袖翻滚,梅枝上的白色花朵被簌簌抖落下来,如同一场气息芬芳的小雪,檀香珠冠下的青丝飞散一身,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北堂戎渡醉意朦胧中,脑海里忽然涌进了一些杂乱无绪的东西,眼前也花得厉害,只模模糊糊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人第一次取下脸上的面具,薄唇,修眉,凤眼,然后见他瞧得发呆,便轻笑一声,揶揄道:“……看傻了?”——

    就这么突然之间发现,有些人,有些事,原来就算是漫过了一生的时光,也从来在心里忘不尽,忘不掉,忘不了……

    北堂戎渡凤眸流醉,步态摇摇,每一次舞动间,枝上的花瓣便纷纷扬扬地落上重重织花衣袖,秀彩飘逸,动有风姿,直令众人的目光尽数被吸引住,不禁如痴如醉,北堂尊越远远看着,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冲动,直想用什么匣子将少年装起来,锁得严严实实的,除了他以外,再不让别人窥见一丝丽色……正遐思之际,却只见北堂戎渡把手里的梅枝向半空一抛,长笑几声,已演完了一套剑舞,摇摇晃晃地走了回来,一路从袖中不断跌下雪白的花瓣。北堂戎渡回到座间,眼神迷蒙,径直扑通一下坐在北堂尊越身旁,北堂尊越稳稳接住他,左手环在少年的腰际,放柔了语气,低笑着道:“……怎么,醉了?”

    北堂戎渡歪着头,醉染双颊,嘴唇红红的,如同沾衣欲湿的花瓣,他笑得迷迷糊糊,一只手半抓半拽着男人的衣角,笑道:“没……没呢……等会儿,我还去瞧他们……放炮仗……”他拿起装满了酒的杯子,往嘴里倒,北堂尊越嗤声笑着,一手替他擦去嘴角的残酒。

    等夜彻底黑得尽了,外面便开始鞭炮声大作,流焰腾天,照亮了天空,万点金星齐齐炸开,火花怒放,满殿的人皆朝外看过去,宋氏则用手掩住北堂佳期的双耳,以防鞭炮声吓到了她。北堂戎渡离席出殿去看,夜风一吹,凉意侵在被酒烧得火烫的脸上,两颊的肌肤登时滚滚地热辣辣起来,只觉头晕目眩,脚下亦十分虚浮,他看了一时,又回到座位上,沈韩烟见状,便瞅了个空儿,低声道:“北堂,你已醉了。”北堂戎渡醉眼朦胧地半眯着眼睛,挥手笑道:“没……没呢……没……”

    直至夜色深沉起来,众人吃过饺子,北堂戎渡已经喝得七荤八素,跌跌撞撞地去后面方便,他解过手,也不让人跟着照看,只自己信步乱走,此时夜空中繁星璀璨,明月高照,无数灯盏与满天繁星互为辉映,到处都是笙歌阵阵,灯火重重,笑声人语以及风里浓郁得散不去的酒香,混淆在一起,令人迷醉,寒冷的夜风撩起北堂戎渡的头发,周围的尘世喧嚣仿佛都远去了,眼前尽是一片氤氲的模糊,北堂戎渡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顿时酒意翻涌,势如排山倒海一般,那最后一点儿残余的神志,终究被冲得烟消云散了。

    后来酒宴散去,北堂尊越见北堂戎渡一直没有回来,便以为他已回碧海阁睡下了,自乘了软舆回遮云居,路过一处假山时,却不经意间看见一个人正倚坐在一棵红梅树下,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正是北堂戎渡。北堂尊越见状,便命人停下,自己步下软舆,随口吩咐道:“你们不必在此候着。”四名轿夫听了,便抬着软舆,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夜色当中。

    北堂尊越朝树下走过去,一面道:“……渡儿?”北堂戎渡迷迷糊糊之间也不知怎地,却是竟听见了这声音,遂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朦胧中,只觉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他此时早已醉得透了,神志全无,只挣扎着扶着树身站起来,醺醺然地就朝着那人踉踉跄跄地走过去,一面伸手胡乱拢住被风吹起的发丝,醉眼朦胧之中,脚下跌跌撞撞,醉得站不住脚,突然间身子一倾,顿时朝前倒过去,双臂本能地一抱,踉跄撞来,当即就将那人抱个满怀。

    北堂尊越被少年突然抱住,略略一怔之下,心中又有些欢喜,正欲去看他醉得怎样了,却听北堂戎渡嘻嘻笑着,竟是双臂箍紧了他结实的腰身,将他抱起来转了一圈才放下,嘴里含糊咕哝道:“……韩烟……你怎么……重了、重了好多……”北堂尊越乍听之下,脸色顿时僵住,一时间倒不知道究竟是应该恼怒还是无奈,却忽然发觉北堂戎渡正扳着他的肩膀,仰着头把嘴凑上来,可身高却离他还差不少,根本够不着他的唇,北堂尊越似乎是迟疑了一下,然后便低下头去,北堂戎渡这回碰着了,只觉两片又软又热的唇瓣被自己吮住,顿时心满意足地舔吸起来。

    空中爆开一簇一簇的火花,金蛇乱舞,两个紧贴在一起的身影笼罩在五光十色的火焰下,亲密得仿佛是缠绕在一起的两条长藤,北堂尊越将北堂戎渡抱起来,让两人彼此持平,可以更方便地亲吻,用身上的大氅将少年笼在身前,把两个人裹在里面,如同双生的蛹,坚实的臂膀中感受着这一具被拥在怀里的修长身体,心头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和满足,足以让铁石心肠也尽数化作一腔柔情,情愿在这温柔乡里永世不醒。少年热情地与男人接吻,彼此交换着口中泛着酒香的津液,双手搂住父亲的脖子,用舌尖顽皮地与其嬉戏狎闹……

    良久,北堂戎渡不知什么时候,已趴在北堂尊越的肩头睡着了,发间掉上了不少落花,北堂尊越将这软玉温香抱了满怀,根本舍不得放手,低声道:“你个磨人的东西……”

    我天生个寒心寒面寒肺腑,偏也遇你一副无情无爱冷心肠,

    两个人儿,怎生凑合,

    莫不是前世俏冤家?

    纵我情思百转,纵你一径儿傻傻,

    这厢懵懂思量,那厢对月惘惘,

    叹百忙,

    冤家,冤家,随你怎般,

    却叫我如何放得下?


 一百三十一。 嫁祸

    爆竹声声中,北堂尊越抱着北堂戎渡往遮云居走去,北堂戎渡趴在父亲的肩上昏昏醉睡,夜风将他鬓角的散落发丝吹到北堂尊越的脸上,带起些微的痒,北堂尊越把他抱回遮云居,俯身放到床上,刚想起身时,北堂戎渡的双手却还依旧搂着男人的脖子不放,北堂尊越顿了顿,干脆便合衣躺到床间,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黄铜大香鼎中徐徐散出淡薄的轻烟,北堂戎渡迷迷糊糊之间,只觉一具温热的身体正被他搂着,气息也依稀是熟悉而好闻的,便手足并用地摸摸索索翻身上去,去扯对方的衣裳,此时北堂尊越刚刚合上眼,还没有睡,见北堂戎渡如此,自然不会拒绝,手一伸,就将少年拢进怀里,目光盯在北堂戎渡双眼紧闭的绯红脸蛋上,心头顿时火热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突然想到若是自己就这么借势占有了这个孩子,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但这念头刚一生出,就随即熄灭了下去,心想只怕今夜一宵春风容易,但日后,想必两人之间就再无可能了。思及至此,北堂尊越压下心头那一股火,没有任何举动,只任凭北堂戎渡胡乱在他身上又亲又啃——即便暂时不能共效于飞,但哪怕只是和少年这么亲近一时,也是好的。

    北堂尊越正皱眉思忖之际,忽然只觉得尾椎处一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却是北堂戎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扒光了他的衣物,正把手探进了他的腰下,去摸索着臀内那个隐秘的地方,北堂尊越低咒一声,按住少年的手,制止了他这放肆的举动,北堂戎渡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却撼不动男人铁钳一般的桎梏,没奈何,忽然间就低下头去,发泄一般地在北堂尊越结实的胸膛上乱咬乱嘬,把个健壮的身躯弄得到处都是暧昧的痕迹,就连深红的乳首上,也被咬得满是牙印。北堂尊越即便对北堂戎渡一贯十分纵容溺爱,但眼下也被他啃咬得多少有些疼了,不由得低声骂道:“……够了,混帐小子,还闹。”伸手在北堂戎渡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然后轻舒猿臂,结结实实地把少年搂在怀里,令他动弹不得,这才合上双眼,就此坠入梦中。

    睡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北堂尊越坐起身来,欲去方便,烛台上的通臂大红蟠枝烛已燃了近半,烛泪堆积。室中寂静无声,昨夜的喧嚣已经散去,烛光中,北堂尊越裸着强健的身躯,肌肤间到处都是斑驳的印记,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睡着的北堂戎渡,就见少年密密实实地盖着锦被,犹在梦中,正闭着眼睛睡得香甜,北堂尊越轻哂一下,刚想披衣出了房间,却不经意间看见自己身上或青或紫的伤痕,他猛地心中一动,突然涌上一个诡异之极的念头,一时不禁将目光定定凝在北堂戎渡的脸上,眼神幽深难明,流转着莫测的暗色。

    过了一会儿,北堂尊越忽然无声地用手指虚虚抚上少年光洁的额头,然后又至眉眼,鼻梁,嘴唇,头发,动作轻柔,如同抚着娇嫩的花瓣,最后才轻轻在那唇上一吻,双手却已麻利地解开北堂戎渡的扣子,然后脱去了少年的衣裳,将手摸到对方的小腹下面,握住那稀疏毛发中的沉眠物事,带着热度的修长手指开始灵活地摆弄着那里,高超的技巧在最短的时间内,便点燃了燎原的火……北堂戎渡紧紧蹙起了长眉,微张着口喘息着,面带潮红,胸膛不住地起伏,北堂尊越看着他,安慰一般地低头轻吻着那湿软甘美的唇瓣,半晌,少年低哼一声,腰身猛地一颤,炙热的液体顿时便溢满了北堂尊越的掌心。

    北堂尊越微微眯起眼,任凭那乳白的热液顺着指尖滴到床上,他起身套上一条长裤,走了出去,不一时,手里拿着一盏热腾腾的鲜血又走回床前,然后将那杯殷红的液体很有技巧性地弄在了床褥上……等到布置好了一切,北堂尊越才俯身亲了亲北堂戎渡的脸颊,凤目中染着一丝幽深之色,带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低低轻笑,那笑意中包含着复杂的情绪,浓得化也化不开……北堂尊越抚摸着少年蝶须一般的眉毛,如叹息一般,轻声道:“你知道,本座行事,向来不择手段……好孩子,睡罢。”

    ……北堂戎渡醒来时,天已蒙蒙亮,他双颊红通通地如同抹了胭脂一般,心脏兀自微微跳着,只觉宿醉之后,头有些沉沉地发晕,梦中那等旖旎的情境尚还历历在目。这种梦北堂戎渡从不曾想过,更是一个字也决然不能够向任何人透露,唯有梦中啃咬那具强壮身躯的触感,以及那人纵容默许的神情,还一时间挥之不去……北堂戎渡脸孔火辣辣地发烧,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把这种梦做到了那个人的身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罪恶感令他有些惭愧和窘迫,无可遏制地焦躁起来,他掀开被子,就想起床,却顿时闻到了一丝暧昧的气息,同时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竟只套了一件松松垮垮的里衣,却没有穿裤子,并且仿佛有什么黏腻的液体濡湿了身下的柔软褥子,弄得一片湿漉漉的。

    北堂戎渡愣了愣,下意识地爬起身来,却猛然顿住了,就见床上绣有杏林春燕花纹的傣锦褥子间,片片殷红斑驳尽染,其间还有着点点乳白的东西,烛光透出温暖明亮的橘色,将床上的殷红无端带出一抹凄艳……北堂戎渡心中一时惊疑不定,等确定了自己身上没有丝毫不适之后,竟不知怎地,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赶紧抛开这个荒唐的想法,披衣起来,用力揉了揉脸,朝外道:“……送水进来,我要沐浴。”

    不一时热水送了进来,北堂戎渡脱衣入水,对几名服侍他洗澡的侍女道:“叫人去碧海阁,给我取一套衣裳来。”其中一个年长些的侍女含笑道:“回公子的话,少君知道公子昨晚在此歇息,方才已带了衣物来,眼下正与两位少夫人以及小小姐,向堡主拜年呢。”

    北堂戎渡听了,只点一点头,顿了顿,忽又有些迟疑地问道:“……昨夜,有谁给我侍寝了么?”侍女答道:“奴婢们昨夜并未当值,不曾晓得。”北堂戎渡默默不语,再没说些什么,不一时北堂戎渡洗完了澡,换上新衣,便去了西侧的花厅,去给北堂尊越拜年。

    门口的丫鬟打起麒麟呈祥绣锦的帘子,北堂戎渡进到里面,扑面便是宜茏香的甜丝丝香气,别有一派软酥酥的温暖清新之意,北堂尊越坐在上首,背后垫着软垫,斜靠在大椅间,凤眸半敛,三分慵懒,三分疲倦,漆黑的长发垂在身后,正神情悠闲地逗着怀里的北堂佳期,下方几张雕漆椅上坐着沈韩烟及宋、谢二人,正陪笑说话。

    北堂戎渡身穿墨绒滚花镶狸毛底银直身锦袍,径直进到花厅当中,一旁早有侍女在地上放了一个锦垫,北堂戎渡按规矩在上面恭恭敬敬地跪了,深深磕下头去,口中道:“父亲新春吉庆!”北堂尊越端坐着受了礼,既而一旁有侍女捧着一只金盘,盘内放有一封红包,奉与北堂戎渡,北堂戎渡站起身来,取了红包,揣进袖里,这才在北堂尊越左下手的位置坐了。

    沈韩烟心知北堂尊越性情,因此陪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座告辞,其余二女也知北堂尊越对旁人皆不在意,只对儿子孙女还有些耐心,因此也知趣告辞,一时间花厅之中,就只剩了祖孙三代人。

    北堂戎渡坐在一旁,一时看了北堂尊越的脸,见那面容上的凤目傲然扬起,眼角有无形的锋芒,心中不知怎地,竟有些虚,只低头就着北堂尊越的怀里去逗弄女儿,红色襁褓中的北堂佳期长得眉目清致,玉团团地十分可爱,小手抓着北堂尊越的一根手指,本能地就往嘴里塞,北堂戎渡见状,眉宇之间不由得露出一丝怜爱之色,一时间倒把心底那一分隐晦的微妙疑问,浅浅遮盖了下去。

    正心思乱转之间,北堂尊越却将北堂佳期放到了他怀里,站起身来,淡淡道:“……随本座去用饭。”北堂戎渡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抱着女儿,亦站起身来,刚要迈步,目光却仿佛被钉住了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走在前面的北堂尊越,就见男人的步态依旧稳健,但行动之间,却分明有些隐隐地怪异……北堂戎渡一颗心忽然间就这么怦怦狂跳起来,七上八下地没个着落,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失魂落魄地跟在北堂尊越身后,仿佛云山雾罩般走到暖阁里,将北堂佳期放在一旁,自己坐在炕上,食不知味地吃着饺子,直到忽然咬到一枚小小的铜钱,这才有些回过神来,有心想问男人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害怕昨天晚上的那一场旖旎,并不是梦!

    但这滋味实在太不好受,北堂戎渡的拳头在腿上攥起又松开,松开又攥起,到底再也忍耐不住,他抬起头,第一次不敢直视北堂尊越的眼睛,口中期期艾艾地道:“父亲……昨天、昨天我……喝醉了,没惹什么事罢……你让人给我侍寝了,是么……”

    室中忽然静了下来,安静得几乎叫人窒息,北堂尊越手里的象牙筷子停住了,微勾了一下嘴角,却没说话,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北堂戎渡,那眸色深沉如幽潭,好象要将人活活溺毙在里头,北堂戎渡忽然没来由地心脏狂跳,口干舌燥,只觉得自己在这锐利的目光当中,仿佛无处遁形,手心里瞬时间就渗出了一层潮湿的黏乎乎汗意,就好象是一名囚犯,正在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北堂尊越看着他,慢慢皱起两道远山眉,顿了顿,方缓缓扬起眉,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道:“你如今长大了,胆子也大得没了边……若是旁人胆敢如此,你以为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

    手里的象牙筷子悄然掉在炕上,北堂戎渡脑中轰地一下,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心中那最后的一点儿侥幸之意,顿时灰飞烟灭,原来昨夜的那场绮梦不仅仅是梦而已,不仅仅是梦而已……北堂戎渡脸色发青,他不是不知道酒后乱性这个词,却从来没想到,这种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做下这等事来!

    室中死一般地寂静,北堂戎渡心中如同百鼓齐鸣,完全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头疼得厉害,他艰难咽下一口唾沫,仿佛垂死挣扎着一般,道:“父亲……”北堂尊越神色一厉,冷笑道:“怎么,莫非本座诓你不成!”说罢,忽然起身过去,不耐烦地一把扯开衣襟,只见那修硕的上身间,到处都是或青或紫的啃咬痕迹。北堂尊越一手将北堂戎渡按在炕上,逼近了他的脸,淡漠道:“若非本座亦是醉得厉害,你以为,谁有本事能这般放肆行事?”

    事到如今,再无可说,北堂戎渡脸若死灰,眼中再无半分神采,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北堂尊越,北堂尊越见他这副失神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但一时间到底还是硬起心肠,捉住了少年的手,缓缓道:“……怎么,不记得了。”

    那人的大掌握着自己的手,掌心似乎烫得如同烙铁一般,北堂戎渡失了焦距的眼睛划过男人胸膛上激烈的暧昧咬痕,喃喃道:“我不知道……”北堂尊越看着北堂戎渡六神无主的模样,凤目中不由得闪过几分淡淡的温情,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北堂戎渡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突然推开了他,连女儿也不要了,逃也似地冲出了暖阁。


 一百三十二。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北堂戎渡逃也似地离开遮云居,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犹自有些失魂落魄,走了一时,只觉心中乱糟糟地,索性去了马厩,命人牵出一匹平时心爱的青海骢来,翻身上马,鞭子猛地一扬,便飞也似地驰出了无遮堡。

    北堂戎渡一路奔出数十里地,这才渐渐放慢了座下的马匹,让马信步而行,这一路疾驰,寒风迎面,令他也多少清醒了些,略略平复了情绪,可一时间却又哪里能完全平静得下来?此刻他不想回堡,更不想面对北堂尊越,甚至连疼爱的女儿也不想见,只想就自己这么一个人待着,独自静一静才好。

    他信马由缰地这么走着,一路上树木凋枯,冷风瑟瑟,北堂戎渡行了一时,忽遥遥见到远处有一队人马正朝着这边走来,北堂戎渡略一凝目,以他的目力,倒是看得颇为清楚,只见那马上的骑士皆是清一色的厚裘大帽,执刀配刃,行动有素,自有凛凛之态,拱卫着一名貂帽华裘之人,再走近些,就能发现这群人高鼻深目,与中原人有异,原来却是一队胡人。

    由于北堂家祖上曾为借助外来之力,统建势力,故陆续有婚娶外族女子之举,使得后人并不完全是中原血统,北堂戎渡的太曾祖一辈甚至就有过一位哲哲的王室公主,因此对这些外族倒也并没有什么排斥,况且如今中原早已再无皇权,外族人在此通商买卖,已是十分常见,何况如今北堂戎渡已不必再吸人真元,神功有成,天下之大,大可去得,因此北堂戎渡见了这么一群刀马执仗的胡人,也只是恍若未见,自管走自己的路。

    双方渐渐临得近了,那一队人见了这等天气,且是中原新年节日,却有人孤零零地独身一人在郊外骑马而来,皆是心觉怪异,其间又生一丝警然,然而再近些时,却不由得尽皆目色凝定,神情滞滞。

    那队伍中的貂帽华裘男子座下跨着一匹神骏马儿,御寒的貂帽中露出些许灿烂的金发,蓝眸薄唇,相貌英挺,约有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目光看向马上神色寂寂的北堂戎渡,见其一头黑缎般的长发,唇若含丹,清华绝伦,只是一眼,便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就都顿时亮了起来,不觉侧首对身旁一名亲卫心腹模样的人道:“从前我只听说中原史上曾有慕容冲、周小史这等绝色倾国的人物,却不知与这少年相比,又如何?”那人眼中亦有止不住的赞叹惊艳之色,道:“……只怕是不如的。”

    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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