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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 作者:四下里-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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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堂戎渡重新又拿起一卷文书,解开上面系着的细绳,将纸面缓缓展开,只不过才刚展开两寸左右,北堂戎渡却忽然停下了手,鼻中重重哼了一声,与此同时,他身后已无声出现一道黑影,纵起之间带起一道幽冷的寒芒,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瞬息之间已射到了厅外,只听外面一声兵器相交的铮响,厅内另外数人也已飞身出去,北堂戎渡微微抿起薄唇,放下手里的文书,起身走出暖厅。

    外面冷风微稀,干冷干冷地,厅口的雪地中站着一个灰衣灰帽的人,袖口露出一截弯刀,刀尖雪亮,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却好象并没有丝毫慌乱或者打算再次动手的模样。北堂戎渡仔细打量着这个陌生人,目光划过对方脸上平静的神色,忽然间对着那人开口道:“……跟我进来。”说着,自己已经回身返到了厅中。

    他话音方落,围住那男子的所有人便立时收回各自的兵器,虽然不知为何不当场拿下这个潜入别苑当中的不速之客,但仍然无人出声,只默默退下,那灰衣人也不迟疑,径自进到厅里,就见北堂戎渡已重新坐在太师椅上,一名容貌清秀的丫鬟正捧上茶来。

    北堂戎渡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香茶,睨了那人一眼,就见此人约有三十一二岁的模样,五官凌厉,唇薄如削,略带一丝阴柔,目光平静,一言不发,北堂戎渡用手轻轻扇一扇茶杯里袅袅冒出来的热气,慢吞吞地道:“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要来刺杀我的……那么,报一下名字,说说你到这里来的目的罢。”他说着,长长的眼睫轻抬,瞳孔里闪过一丝冷然的寒光,那眼睛生来形状奇特,即便是偶尔冒出一些森然之意,也总能被潋滟成无限含蓄的颜色,望着不远处的灰衣人,平静地补充了一句:“……虽然你武功很好,连南魈刚才也没能杀了你,不过若是你没有任何让我满意的借口,那你还是死定了,我保证。”

    厅中一片安静,暖香醉人,那人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然后却是有些出人意料地施了一礼,沉声道:“……属下谷刑,见过公子。”

    北堂戎渡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停了一下,既而略微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那人,心中想了想,另一只手则轻轻敲叩着光滑的酸枝木扶手,修剪得精美润长的指甲如同玳瑁一般,闪着晶莹的光,道:“你是,什么人?”

    谷刑平静说道:“属下乃摩月教教主座下弟子,今奉教主之命前来中原,随侍公子。”北堂戎渡眼中精芒一闪:“哦?”谷刑语调无波,就仿佛背书一般,继续道:“公子乃教主骨血,数月前已通过幽、冥两位长老试炼,前番教主回总教之后,已开圣坛,宣令公子正式成为摩月教副教主,若干年后,当继圣统,随后遣属下赴中原,我教于中原一并势力,则由属下调度,尽由公子掌管。”

    北堂戎渡听罢,心中感叹,外祖母如此行事,分明是全力支持他建功立业,非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谁肯放手如此?想到这里,却是看向谷刑,淡淡道:“外祖母命你来此,是辅佐我的罢,也就是说,眼下,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谷刑应声道:“是。”北堂戎渡忽然笑了,手指在茶杯的杯口敲了敲,慢悠悠地道:“你叫我‘公子’,无遮堡中的人,大部分也都是这么叫我,说起来,这其实也没错,因为我是少堡主,不是堡主……可我自己的人,我的属下,却不是这么称呼我,这其中的差别,你可明白?”

    少年眉如峰聚,眼似波横,虽是淡淡微笑着,语气也悠缓,可眼中却分明有什么东西凌厉起来,谷刑微微一顿,再开口时,已换了称呼:“属下见过……爷。”

    北堂戎渡嘴角含起一丝笑,口中却轻轻吐出两个字:“……跪下。”谷刑没有迟疑,身子一矮,双膝触在柔软的地毯上,北堂戎渡看着他,眉目转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外祖母已经把你给了我,那你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人了,所以,就给我拿出应该有的样子来!我不管你在教中是什么地位,什么身份,但如今却只是我的人而已,做事要遵循本分,别给我随心所欲!方才你明明可以通报进来见我,却偏要暗中潜进,怎么,弄出这种神神秘秘的姿态很有意思?告诉你,我很烦这个样子。”

    他说着,深深盯住谷刑的眼睛,淡淡说道:“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对主子,就必须注意自己的分寸,你的尊严骄傲之类的东西,对任何人都可以,但不要摆给我看,我也不是非要你不可,如果你不能对我像对外祖母那样,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回苗疆了,我这里,不需要你这样的人,这个世界上也不是说缺了谁,就过不了日子了。”

    北堂戎渡说完,便缓缓地喝着杯里的茶水,再无言语,因为有时候,沉默往往才是一种最有效的威慑。片刻之后,谷刑将额头抵在地毯上,双手半托,两肩微耸,做出一个怪异的姿势,沉声道:“……属下见过爷。”

    北堂戎渡似乎是笑了起来,将喝了两口的茶放到一旁,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会无条件服从,是也不是?”谷刑毫无犹豫,应了一声‘是’,北堂戎渡慢悠悠地道:“那好,把衣裳脱了……我要你今天在这里侍寝,就是现在。”

    他话音方落,谷刑已不见迟疑地解去了腰带,然后脱下外衣,摘去暖帽,接着是夹袄,长裤,里衣……片刻之后,已脱去了全身衣物,整个人毫无遮蔽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北堂戎渡仔细审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最终一点一点地扬起唇角,笑了起来:“外祖母果然派了一个妙人……好了,起来罢,穿上衣服,把我教在中原的势力,给我详细说一说。”

    ……

    花厅内摆着几盆不畏冬的花,清香淡淡,十余名秀丽丫鬟在厅中伺候,脂粉香气与花香搅合在一处,别有一种异样的动人之感。

    沈韩烟放下手里的热茶,微笑道:“既是新年,原本亲戚之间也该走动,只是年节那几日堡中诸事繁杂,倒是脱不开身,如今略清净了些,北堂便让我来看看。”

    牧倾萍吃了半块点心,从丫鬟手里接过绢子,略拭了一下唇角,穿着一身蜜合色洒金缕花纹锦长衣,缀珠的棉缎绣裙长长曳地,青丝中挽着玉钗,娇美如画,抿嘴笑道:“知道你们都忙,我都不好去找你玩呢,上回听说他得了一个女孩儿,我爹便叫人备了贺礼送去,里面有一匣子首饰,是我送的,给孩子长大了用,你瞧见了没有?”

    沈韩烟清俊的面容如同天边升起的初阳,一身淡月色的锦衣,足蹬紫云靴,金冠玉带,眉目飘逸,如玉般修长的手指拈着细瓷杯,微微一笑:“自然看见了。想来就该是你送的,果然如此。”牧倾萍开心地笑道:“孩子取了名字没有?他爹长得那个模样,生出来的也肯定是个极漂亮的娃娃。”沈韩烟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一丝慈爱之色,道:“是堡主取的名字,叫佳期,小字唤作露儿。”牧倾萍点了点头:“佳期,露儿……挺好听的,等赶明儿过了冬,天气转暖了,我便去你们那里看看她。”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沈韩烟喝过茶,随意问道:“方才只见了门主和夫人,怎么倒未看见牧公子?”牧倾萍正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暖炉,抱在怀里,闻言,便黛眉微皱道:“哥哥已经在后山闭关好几个月了,也就是大年初一那天,才和家里人一起聚了聚,如今又回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沈韩烟哦了一声,便也不问了,两人又聊天谈笑一时,彼此间既是熟识,又是亲戚,因此沈韩烟就在青帝门待了大半日,中午留宴之后,这才告辞,一行车马辘辘,一路返回无遮堡。

    ……

    寺庙不大,由于天气寒冷,因此来上香的人也不多,零零星星地只有几个。

    一辆马车徐徐经过,随行数十人皆是座跨高头大马,身披厚裘,车中有人道:“……既是路过了,便进去拜拜。”车旁一人闻言,随即做了个手势,队伍便停了下来,那人下了马,将车厢门打开,掀起一角厚厚的帘子。

    车中走出一个身影,长袖迤地,鬓角生寒,披着孔雀蓝的厚斗篷,戴着挡风的兜帽,看不见面容,只露出一点下颌莹白如玉,胸前几丝碎发乌黑,脚下踩着积雪,进到寺中,方丈见其架势,知是贵人,忙吩咐几个清秀小沙弥去取上好的香烛和新蒲团,那人却只是一摆手,示意不必,也不让人跟着,只自己走向殿中。

    北堂戎渡进到正殿,就见里面只有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正跪在蒲团上,模样清秀,腰佩长剑,似是在祈求着什么,北堂戎渡看了看上首那宝相庄严的佛像,在旁边一个旧蒲团上慢慢跪了下来,双手合什,拜了一拜。

    旁边那少女见有人来拜佛,便转过头去瞧了一眼,见来人整个身子裹在彩绣斑斓的华丽斗篷当中,头戴挡风兜帽,看不到模样,唯见一双合什的手雪白如玉,美如冰琢,指上戴着一枚小小的镂金戒指,不由得好奇地道:“这么冷的天,我以为只有我才会来拜佛呢。”

    北堂戎渡微微一笑,道:“嗯。”少女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听他答话,便笑着随口问道:“我是来求佛祖保佑我爹娘平安长寿的,你呢?你是来求什么的?”北堂戎渡闻言,不觉从容而笑:“……我?”

    他双手合什,静静拜了几拜,既而眼望佛像,凝视着佛祖庄严的金容,开口缓缓道:“……我想让那个爱我之人忘却孽缘,变得……和从前一样。”

    那声音犹如玉珠溅进冰盘,字字清凉,声韵摄人,少女先是一愣,随即讶道:“那怎么行,那人既然喜欢了你,难道不好么,你干什么却叫人家忘了?”北堂戎渡一双蔚蓝的眼眸润泽渺渺,只微微一转,便如同桥下春波一般,临水照花仿佛,端得是动人心魄,薄唇却微微弯出一抹清弧,口中淡淡道:“……若是不然,那就叫他爱我一世,不得稍有离心,为我如痴如狂,纵我弃他如敝履,他亦仍然爱我如性命,生生世世心中都只能爱我一个,不得回转。”

    少女听了这样匪夷所思的话,只觉字字生寒,不禁心中发凉,脱口道:“你这人,是什么心肠?怎么能忍心这样!”北堂戎渡顿了一顿,却忽然渐渐柔和了眉眼,一笑而罢,起身走上前,取了长香点上,低笑着轻声道:“那便对了。既是做不到,那我盼他回心转意,像从前一样,又有什么不好?”说着,拈起三柱香,拜了几拜,然后将香插在香炉里,理一理斗篷,便走了出去。

    一行人又走了半个时辰,便回到了无遮堡。

    一路飞阶楼台相连,云亭雕栏,楼台覆雪,靴子踏在积雪上时,发出‘咯嘎’的轻微细响,北堂戎渡路过遮云居时,只见那略有些融化的雪变成水滴,顺着琉璃瓦嘀嗒而下,打湿了下方的阶沿,正当此时,不料一阵风过,夹杂着身旁一株树上的点点白雪,梅花依旧,物是人非,吹落在了北堂戎渡的身上,脸上,唇上,猛地一下就觉得冷了,北堂戎渡想了想,没有伸手去抹,也到底还是没有走近,只是径自回了碧海阁。

    回到阁中时,翠屏一边替北堂戎渡脱去斗篷,一边带了微微埋怨的语气,道:“公子在外数日,昨天元宵节,都在外头,如今却可算是回来了。”北堂戎渡接了丫鬟送来的热茶喝了一口:“佳期这几日还好么。”翠屏抖了抖手里的斗篷:“姑娘好着呢……是了,堡主方才来了,眼下还在东厢呢,姑娘也在。”北堂戎渡微微一愣,道:“……我去看看。”

    北堂戎渡踏进东厢中时,就看见那人正侧身卧在榻上,乌发不簪,漆黑如墨的发丝大半披落,身旁睡着身穿水红锦绣小袄的北堂佳期,一大一小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午睡,如同一桢宁谧安恬的画卷,室中放着一盆一人多高的白梅,花香侵骨,欺香吐蕊,开得如同云蒸霞蔚,被热气一熏,花香愈浓,连空气当中,都满是那清冷甘甜的香气。

    北堂戎渡下意识地因这场景而停下了步子,然而那人却已经醒了,北堂戎渡有些不自然地负了负袖子,想要开口罢,不知道说什么好,欲走罢,却又觉得不妥,因此只好随意走到那一整株被移在盆里的白梅前,凝目看花,沉默不语。

    有衣料窸窣之声响起,片刻之后,就有一缕稔熟的声音传进耳内,同时龙涎香的气息幽幽靠近,道:“……才想着回来吗。”北堂戎渡心中微动,明明知道那人就在身后,只需一回头,便能够看见,却终究还是没有转过身去,只微微开口应道:“……嗯。”——

    你真的相信,这世间会有那等沧海桑田,永无改变的情爱吗?要爱我一世,不得稍有离心,为我如痴如狂,纵我弃他如敝履,他亦仍然爱我如性命,生生世世心中都只能爱我一个……不得回转?

    那人在身后道:“……昨日是上元节,怎么也不回来?”声音里仿佛有着一丝怒气,却又不太明显,北堂戎渡没说话,等着他发火,但等了半天,却不见对方怎样,心中正自疑惑间,没曾想一双结实的手臂却自背后环了上来,把北堂戎渡锁在怀里,微微用力,令他不得稍离,同时熟悉的龙涎香气息,兜头兜脑地裹了一身。北堂戎渡正全身本能地一僵之际,却听见男人在身后道:“……混帐,和本座赌气,莫非还能当真一辈子也不见了?一连几天在外面,避而不见,本座……”

    那人顿了顿,修长的手指绕住了北堂戎渡的一缕柔凉顺滑长发,在指尖缠绕不休,忽然间似乎低下了声音,闷闷接道:“……本座,想你得紧。”

    北堂戎渡听了这最后一句话,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浑身一瞬间都僵了僵,心中突然六神无主,真幻两忘,仿佛被谁一拳头砸开了什么,丢盔弃甲,一败涂地,竟是无法再保持着一张善于伪装,装聋作哑的满不在乎面孔,爱或不爱,或真或假,父子不是父子,情人不是情人,起码这一切在眼下,好象都不是太重要了……他定了定神,却看见男人头上的一绺黑发正垂在他肩部,遂伸手拈起,只觉那青丝黑得发亮,简直隐隐生蓝,冰冷而柔滑,突然就想起这人其实还那样年轻,还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按道理说,其实还比他小四岁,心中一时间百转千回,顿了顿,忽开口道:“你说这话,怎么好象……怎么好象是在撒娇一样。”

    男人一愣,既而似乎是微微生出几分罕见的难堪之意,咬牙道:“……胡说八道。”北堂戎渡嘴角微动,仿佛是想笑,那人却已一字一字地继续道:“……本座不问你是怎么想的,只告诉你一句话:若是你要刻意离本座而去,本座哪怕杀尽天下人,铲平千山万水,也必然叫你无处藏身,避本座不得。”



一百三十七。 二郎


    男人一愣,既而似乎是微微生出几分罕见的难堪之意,咬牙道:“……胡说八道。”北堂戎渡嘴角微动,仿佛是想笑,那人却已一字一字地继续道:“……本座不问你是怎么想的,只告诉你一句话:若是你要刻意离本座而去,本座哪怕杀尽天下人,铲平千山万水,也必然叫你无处藏身,避本座不得。”

    北堂戎渡听了这话,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心中似乎荡涤翻覆着一丝感动之意,终究不是当真无动于衷的,因此顿一顿,终究还是回过了身去,抬头去看北堂尊越的脸,只见此时天光薄疏,日色稀蒙,温暖如五月的室中甜香阵阵,阳光的薄辉在男人英俊的面孔上涂出一层类似于淡金的色泽,密黑的眼睫半蔽住长长的凤目,如根根鸦翎一般,连往日里犀利无情的眸色也仿佛被掩去了,只剩下薄薄的柔和味道,心中一时间不由得生出几分莫名的触动,面上虽还是淡淡的,但心却已经开始游离不定了——

    是的,他的父亲并不是良善温润的男人,这个人杀人,狠毒,无情,铁血,是踩着无数人的血才有了今日的一切,甚至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将现实一点一点毫不留情地揭开在他的眼前,将他也逐渐影响成了这样的人,然而那又怎么样呢?这终究是与他血脉相连,不离不弃的男人,如今既然这人也有了求之不得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可怜的,而作为儿子,也许这便是一种他可以用来报答男人养育抚教之恩的方式……——

    而他北堂戎渡,从来就不是真正任性不知世事的少年,面对着北堂尊越浓烈强横的情意,哪怕是日后身心俱疲,他也已经无处可去,亦无路可退……

    此时室中有沉静如水的暖香弥漫,轻烟袅袅,并不温热的日光稀疏透进来,恍惚间却好象是一种光润如丝绸的色泽,令人无端地静下心去,北堂戎渡终究心下叹息一声,颇有触动,蓝幽幽的眸子里逐渐攒起清亮的光泽,看着面前的北堂尊越,忽然间用力点一点头,既而伸手轻轻拥住男人,将脸抵在了对方绣满精致纹路的衣襟之间,低声道:“……你放心,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哪里也不去。”——

    其实你我之间父父子子,情情爱爱的或许都不是太重要,我心中最想要的,也许只不过就是这样宁静而祥和的相处,两两相对而已……

    这样的一句话,是真心实意的,其中没有任何欺骗或者敷衍的意味,是难得的坦诚,也缓和了两个人之间似有若无的隔阂,北堂尊越闻言,神色间微微动容,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去寻北堂戎渡的唇,北堂戎渡这次没有回避或者拒绝,而是微微仰起脸来,心底叹息了一声,沉静地略微眯起双目,去迎合北堂尊越靠近的薄唇。他这一仰脸,却正好对上了北堂尊越那双冷长的眼睛,两个人都是微微一顿,连呼吸都好象略滞了一滞,心尖儿上如同被谁柔柔拨了那么一两下,面孔一点一点地凑近了,感受着彼此温暖的吐息,下一刻,四片柔软的削薄唇瓣便慢慢地贴在了一起,两个人的唇齿之间依稀是灼热而亲密的,虽然不是很熟悉,但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却仿佛有着天生的契合。

    暖香缠绵的房间中,北堂戎渡双手环着北堂尊越的腰身,慢慢回应对方的亲吻,在这一刻,两个人对彼此都是了解而熟悉的,这种温情也许足够双方去一直维持住彼此之间的关系,一起相依相守着渐渐度过往后许许多多或是琐碎,或是波澜诡谲的日子……——

    不知道人的身和心是否是连在一起的,明明心中有点儿茫然,还无法真心去接纳,但嘴唇却只是含笑贴着对方的唇瓣,似乎融在一处,彼此欢悦……

    两个人就这样站立了很久,北堂尊越的手搂在北堂戎渡的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缓慢抚着少年衣料间的细密花纹,室中暖得有些令人生汗,两人静静相拥在一起,似乎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枷锁捆在一处一样,不能动弹,结实的手臂环住彼此,有如双生绞缠的藤蔓,开出畸形而鲜艳的花朵。

    北堂尊越这回出乎意料地没有像往日里那样激烈索吻,而仅仅只是浅尝辄止一番,便松开了北堂戎渡的嘴唇,然而北堂戎渡却是低低哂笑了几声,含笑伏在北堂尊越的肩头,鬓边的发丝如流水一般拂过脸颊,在心尖上流过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好象都暂时宁静了下来,只觉得方才北堂尊越的唇是干热而柔软的,令人有一种无言又奇异的温暖之感……北堂戎渡下意识地想要将北堂尊越环进怀里,却发现对方实在太高,没法如此,这才想起这人并不是他平日里恣意怜爱的那些男男女女,因此不觉自嘲一下,改为两手攀着男人双臂上的衣料,道:“……上回我说的话,让你生气了是吗?但起码我说的是真话,你不该怪我的。”

    北堂尊越闻言,原本柔和的脸色滞了滞,仿佛忽然有些恼怒,双眼盯着北堂戎渡,面上瞬间改变了颜色,瞳仁一错不错地正对着少年的蔚蓝眼眸,突然间猛地低头在少年的唇上咬了一口,北堂戎渡猝不及防,疼得轻哼了一声,双眉皱起,刚要去推开对方,北堂尊越却已经松开了牙齿,用手指缓缓抚摩着北堂戎渡的眉毛,然后指尖下滑,停在了眼尾处,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不徐不疾的奇怪语气,轻笑起来,道:“你可知道,有时候,本座真想就这么把这双眼睛挖出来装进匣子里,随身带着,让它再不能瞧着别人,只能看着本座……”

    北堂戎渡听到这里,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嘴唇刚刚翕动了一下,北堂尊越就已经将一根修长的手指触在他的唇瓣上,止住了他的话语,悠然道:“别说话,听本座说……”

    北堂尊越说着说着,语调里隐约流露出的一丝温柔慢慢消失,嘴角改为一点点泛起自嘲模样的笑容,语气已经几不可觉地渐渐冷了下去,低缓中夹带着幽然之意,如同有谁在呢喃着蛊惑人心的咒语,手指也渐渐向下,滑过鼻梁,停在了北堂戎渡的嘴唇上,轻轻抚弄:“……这里生得再漂亮不过,本座想过千次百次,从这里面唤出本座的名字,或者呻吟哭喘时,究竟会是什么模样,但它却偏偏总爱说些本座不喜欢听的话……”北堂尊越低首,轻轻舔去少年唇角上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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