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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花-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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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柔心中忐忑,缓缓将头抬起之时,闻得一人脚步声逐渐靠近,四阿哥沉厚音色自身后传来:“见过太子爷。”

“老四?”太子望向四阿哥。

秦柔迅速低下头去,四阿哥缓步自后走来,行至秦柔身前,以侧影将其掩住,秦柔悄悄回望,见方才四阿哥所立之处已空无一人,钮祜禄氏当已行回德妃帐中。

“是胤禛府里的丫头,初次远行,不识礼数,望太子爷恕她这一回。”四阿哥道。

“已近亥正时分,四弟怎会仍旧在此逗留?”太子语间狐疑。

四阿哥答道:“胤禛方才于十三弟营中小叙,此下正欲回帏中歇息。”

“扎营初日便夜饮长谈,你与老十三真是好兴致。”太子道:“不过当要好生休憩,尤其是老十三,明日围场中若仍是一副醉意未却的模样可不妙了。”

“太子爷所言甚是。”四阿哥道。

“得了,回去歇着罢。”太子摆手道。

四阿哥向太子作了揖,侧身对秦柔道;“还不谢过太子爷?”

“奴婢谢太子爷开恩。”秦柔伏首谢过,而后起身,仍旧于四阿哥一侧以其身影掩住容貌。

四阿哥立于原地,目送太子行远后方才转过身望住秦柔,轻哼一声,似是带了笑意地道:“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奴婢不知爷言下之意。”秦柔垂首道。

“错了,我看你仍是不怕。”四阿哥兀自摇了摇头,又道:“你是连太子之尊亦敢阻拦,碍着道,声音倒洪亮得很。”

“奴婢知错了。”秦柔敛着目,低声道。

四阿哥却笑出声来。那是秦柔初闻四阿哥笑语,相较平日言语间的深邃厚重,那笑声出人意料的清朗,纵情但不张扬,虽是仍旧带着挥之难却的沉稳不惊,秦柔心中敬畏的疏离感却淡薄了几分。

“是个伶俐丫头。:四阿哥道:“此事便算你有功,深夜于营区游逛一事我便不作追责。”

“谢贝勒爷。”秦柔福身道。

四阿哥扬了扬手,示意秦柔起身回帐,便转身向自己的帷营行去。

翌日。

钮祜禄氏随德妃于围场外的帐中饮茶闲谈,秦柔与苏小妩侍其左右,帐中帷帘掀起一隅,可望见围场中马匹已然列位,由兵士牵着于草场中沿围而行,另一侧的华帐中,身着骑装的男子陆续步出,由太监护卫引往各自的坐骑。

苏小妩激动不已,扯了扯秦柔的衣摆,轻声道:“穿上骑装就是不一样,一个个都是英姿勃发的样子呢。”

秦柔瞥了苏小妩一眼,笑道;“可惜八阿哥和十四阿哥都留在宫里,要是也一身骑装,策马奔驰,那身影你都要记一辈子了吧?”

苏小妩在秦柔手上轻拧了一把,撅起嘴来。

……

围场中号角声起,帐中众人皆向外探去,只见康熙一身锦黄骑装自大帐中步出,诸位随行皇子随其身后,由兵士前后护卫,所过之处,众人皆伏身行礼,高呼恭候凯旋之辞。

“每年出塞行围,真真盛大犹如节庆呢。”钮祜禄氏道。

德妃颔首,道;“在宫中日子久了,置身这塞外草场,便是觉得身心亦开阔不少。”

钮祜禄氏点头称是,道;“苒儿自入贝勒府以来便不曾出京城之地,此番随行塞外,便深感天际高远,江河辽阔,心境都似是都别于往昔了。”

“你等年岁尚轻,自然极易感于苍穹悠远,地大物博。”德妃笑道:“这每年行围,老十三,老十四皆是跃跃欲试,骁勇非常,比起平日里于宫中的模样,可真是英武多了。”

钮祜禄氏轻笑不语。

帐外号角声再起,又闻擂鼓,狩猎正待始发。德妃却忽略感目眩,不断以指尖轻揉额前,眉微蹙。

“娘娘,可是身子不适?”钮祜禄氏问道。

“不碍的,年岁到了便有这易劳神的毛病。”德妃道。

“柔甄,回帷中取些凝神露来。”钮祜禄氏吩咐道。

“奴婢遵命。”秦柔福身行了礼,遂退出大帐。

帐外已是人声鼎沸,擂鼓响彻。

秦柔取了凝神露,匆匆往营帐处行去,途间忽遇围场中几名兵士牵了马匹自康熙及其诸子所临之处向围场行去,秦柔见状连忙福下身子,待马匹先行。她垂了目望着人足马蹄不断自眼前行过,愈渐麻木恍惚之时,却有一身影自她身前滞下,惊疑地抬起头,见十三阿哥一身白色骑装屹于眼前,面容依旧朗如盛夏,此刻更添了几分飒爽的英气。

“十三爷吉祥。”秦柔道。

“四哥竟是将你也带来了?”十三阿哥道。

“回爷的话,”秦柔答道:“奴婢是伺候格格随四爷来的。”

“既是来了,便算你有福。”十三阿哥道:“待我与四哥归来,便要你唱曲为贺,当要好好备首曲儿了。”

“奴婢遵命。”秦柔朗声道;“恭候爷满载而归。”

十三阿哥爽朗一笑,翻身上马,日影将他俊朗的眉目渲染得分外耀目,秦柔于那夺目的笑容中出了神,仅闻一声马嘶传彻耳中,十三阿哥已策驹远去。秦柔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意图将那深棕骏马之上的少年风姿永久地印在这山雨未至的一刻。

因他与她共赏了两场瑰丽的花火。

因他懂得她的吟唱。

因他与她有着雷同的寂寞。

因她深知这是康熙四十七年九月,自此他笑靥中无拘无束的神采将被迫日益沉重。

拾捌·骤雨

苏小妩静立于灯侧,烛火映得面上光影摇曳,眼前一阵迷离,她便于那氤氲间聆听了秦柔的吟唱。那是苏小妩熟悉的曲子,记得曾是为恋事神伤的歌谣,却由秦柔彻夜填写的唱辞间透出飘零孤寂的苍凉,只见秦柔双目微颔,轻声低唱,苏小妩隔了灯火细致凝望她的神情,似在瞬间恍然读出了她的心事。

夜半风前帷中语,碧野接天浩无垠,吾席毡中薄斟饮,欲知从今身何处。

不闻月下几多愁,乃识花楔红颜老,回首一瞥几世前,方觉适逢总是缘。

古往今来浮尘间,年华未却心先竭,望君无憾圆己业,来年同赴远山雪。

秋狩初日,十三阿哥与四阿哥皆骁勇非凡,得康熙盛赞,夜时于德妃帷中畅饮长谈,秦柔奉命唱曲助兴。本应是欢愉喜庆的贺曲,秦柔却将心中淡然愁思娓娓道诉,歌咏间,帐中数人皆静席聆听,不曾言语。苏小妩悄悄看向在座两位皇子,见二人均是望住秦柔,手中执盏轻抿,十三阿哥仍是一副爽利俊朗的面容,仅是笑意间隐约思量,四阿哥亦深邃如常,眸中暗星闪烁,难辨其由。

曲毕,德妃赞道:“好曲儿,柔甄丫头的嗓音亦甚是清灵。”

秦柔福身谢过,又闻德妃道:“可这本是要贺狩猎之喜,怎会拣了如此凄宛的调子?”

十三阿哥笑道:“娘娘,这柔甄丫头很是有趣,不论词曲,皆是前所未闻,非其额娘所传便是自身所造,即是个才女,虽歌不应景,却也实属可赏。”

“这词是你所写?”德妃望向秦柔,问道。

“回娘娘的话,是奴婢昨夜所填。”秦柔答道。

德妃微闭了目,似是细细追溯着秦柔方才的唱词,于其身畔所席的钮祜禄氏见状便道;“娘娘,这丫头离乡三载,想来是思乡之作。”

“确是有才。”德妃颔首道;“我看苒儿待你如亲,往后可要好生伺候着,莫要再结忧思。”

“谢娘娘,格格。”秦柔忙道:“柔甄必定竭己所能服侍格格,以报厚恩。”

“娘娘,若是您中意这曲儿,又不忍这调子甚为感伤,胤祥自有主意。”十三阿哥起身,向德妃作揖道。

深夜犹寒,风起草动,布城中灯火通明,依稀人影。忽闻笛声传来,虽与先前幽然的女声吟唱系为同曲,奏笛之人却将那调子奏出别样之意,仿佛碧水长天,秋雁南归,又如落日夕影,漫天绮霞。

苏小妩自那笛声中望见帐中众人沉醉其间的侧影,胸中暖意渐涌,却莫名湿了眼敛,她便迫使自己于心间深深刻下此情此景,未料眸前愈渐扑朔,似能听见心底的惶恐,缘自那一夜帐中的喜乐融融,竟是波澜来袭的前兆。

翌日,京中遣人送来急报,皇十八子身染重疾,病况每渐欲下,康熙闻之,龙颜动容,甚为担忧,随行诸子群臣均面露愁色,原狩猎之日易作修养生息,众人于帐中惴惴难安,或静候,或揣测,皆不敢妄自有所举动。

苏小妩随德妃前往康熙营中请安,入帐内,见康熙横颜蹙眉,倚塌深思,面有疲色,塌前席中,大阿哥,四阿哥,十三阿哥及几位随行的小阿哥皆满目忧容,言间尽是对十八阿哥病疾的牵挂及对康熙的劝慰。

“万岁爷,眼下已得胤校】觯闶瞧砬蠛楦1佑樱裙私佟H羰悄绱瞬偕窭退迹迩钒玻秩绾文芏髟缶┲械呢沸|。”德妃劝道。

康熙沉叹一声,以一手指尖于额前揉拭,环视帐中几位皇子,问道:“为何不见胤礽?”

“回皇阿玛的话。”大阿哥答道;“方才儿臣来时曾至太子爷帷中,欲与之同来探望,但太子爷似是有务在身,意让胤禔先行前来。”

“太子爷许是亦为十八弟之事伤神,稍后定会来向皇阿玛请安。”四阿哥道。

康熙又一蹙眉,问道:“老四,朕遣你的差事可办妥了?”

四阿哥道:“儿臣已差人回京通传,将十八弟病况依时辰载录,快马加鞭送至笔便皇阿玛知其详情。”

德妃闻之便道:“既是如此,便只得待候京中消息,万岁爷此下当是歇息一下为好,龙体万不得操劳。”

“娘娘所言甚是,请皇阿玛稍作歇息,莫要过分劳神。”十三阿哥亦劝道。

康熙微颔了目,摆手示诸子回帐休憩,众皇子皆躬身礼过,忧思不减地行出大帐,德妃稍滞片刻,劝说几句,亦起身要离去,忽闻帐外太监行入,便道:“万岁爷方才歇下,有何事?”

太监道:“太子爷于帐外求见请安。”

德妃回首望向尚才于塌中闭目休养的康熙,见其眉目深锁,低喝道;“朕已歇息,令其退下。”

太监遂恭恭敬敬地退出。

苏小妩随德妃行出康熙营帐时,太子仍未离去,见了德妃虽是行了礼,却满面焦躁之意,惹得德妃略有些不悦,未作寒喧便提步行去,苏小妩回眸望向太子,见其并无领命退下之意,反倒仍于康熙帐前来回踱步,眉目纠结。

皇太子胤礽,为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所出,诞后其母辞世,康熙实为悲痛,为缅对结发之妻赫舍里氏的深切思怀,次年即封其子胤礽为皇太子,并亲自教导抚养,偏爱袒护有加,或许正因为如此,胤礽倍受宠溺,故日益放任骄纵,性情暴戾。康熙二十九年,康熙帝于亲征噶尔丹的归途中患病,因挂念皇太子胤礽,特将其招至行宫,胤礽于行宫侍疾之时竟毫无忧心,令康熙感其全无忠君爱父之诚,实属不孝,怒将其遣归。苏小妩凭借仅知的历史撰述,对皇太子已心存异见,加之三年宫中生活,偶对其跋扈作风有所耳闻,几次照面,见其虽是样貌雍然,却实有盛气凌人,傲不可攀之感,今日所见,更是觉其嚣张不智,且对兄弟手足并无担忧之意。

苏小妩知十八阿哥一事将为太子被废的导火索,行至远处时仍是望了一眼太子的身影,而后轻叹着摇了摇头,抬步离去。

……

十余日后,十八阿哥终是不治早夭,时年八岁。

康熙悲痛,不寝不眠,于布城内垂帷数日,闭而不见,仅是独自追思神伤,布尔哈苏台行宫上下,众人均低调安生,再无公然往来,仅于各自帐中坐待事态发展。诸皇子亦深表哀悼,各自帐中素置从简,撤下一切繁复奢华之物,以表其心。

康熙稍感慰籍,又闻营区之内,仅皇太子所栖帷幄仍旧富丽堂皇,虎皮作毡,金玉为盏,夜间灯火长明,饮酒至天色亮彻。康熙甚为震惊,将皇太子宣入帐中严加责备,未料其并无实诚悔过之意,言辞间甚有顶撞,康熙怒,命其回营将雍华之物全全撤除,静心思过,皇太子非但不曾依命回营,竟于夜间自康熙帐外向内窥探,康熙闭目养神时感到帷外似有人影,命人前去查看,得知后大为震怒,当即特令随行文武官员齐集布城内,勒令皇太子胤礽跪于其前,历数其罪状曰:“皇二子胤礽不听教诲,目无法度,联包容其二十余载,非但全无改悔,反竟愈演愈烈,联感其实难承祖宗宏业,故予此废除其皇太子之位,遂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后苏小妩耳闻,当日康熙宣布废除太子,眉目深结,偶带泣声,甚至气倒在地,后由大臣急忙扶起。而后康熙下令翌日即起程回京,届时将对太子及多年来对其怂恿有加的官员严错就加惩治,回京途中将胤礽锁拿,令直都王,大阿哥胤禔严加监视。

回京的马车内,苏小妩紧紧攥住秦柔双手,面色煞白。

“与你无关的事,怎么吓成这个样子?”秦柔揽过苏小妩,问道。

“明明知晓的事情,真真切切地经历了,又是另一回事。”苏小妩远眺幕外逐渐熟悉的景致,道:“往后就再没有风平浪静的日子了。”

秦柔轻轻一划苏小妩的鼻尖,道;“你可得当心了,无论十四阿哥还是八阿哥,从此都是风口浪尖上的人,你要和他们扯上干系,可得想想怎样明哲保身了。”

苏小妩一声叹息,道:“幸好这一回栽的只是太子,咱们姑且还有些太平时日。”

话语才落,忽然见得秦柔故作笑谑的神色骤然僵住,而后忧绪爬上眉角,迅速蔓延缠绕,深深凝结。

“秦柔,这一次除了太子,是不是……”苏小妩低声问道。

秦柔点点头,目光自窗棱投向远处,道:“他懂得我唱的歌,甚至能将它们改谱作新的旋律,奔放热忱,满是希冀,这样的人,真不愿看到他失落的模样。”

苏小妩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与他究竟是怎样的牵扯?”

秦柔牵强地一笑,道:“以我的身份,恐怕只是一厢情愿,但我是打心里把他视为知己的。”

苏小妩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皇太子被废,已天下皆知,回京后,康熙将胤礽幽禁于咸安宫,后亲自撰文告天地,太庙,社稷,归结兴衰史迹曰:“稽古史册,兴亡虽非一辄,而得众心者未有不兴,失众心者未有不亡。臣虽有众子,远不及臣,如大清历数绵长,延臣寿命,臣当益加勤勉,谨保始终。诸皇子中,如有谋为皇太子者,即国贼,法所不宥。”

此后数日内,宫中人心惶惶,宫人表面虽未敢声张,暗地里却对废除太子一事众说纷纭,更有甚者已然斗胆揣测康熙将于诸皇子中取谁顶太子之位。苏小妩对此番议论总是谨慎避之,因心中了然最终结果,便实则不忍听闻他人称赞八阿哥如何贤能温厚,才德皆备,当是受荐人选云云。她知晓此番波折之后,八阿哥于康熙心目中必是只将渐却了信任,仅能平添戒备与防范,但他蓄意大统之谋却将越渐深入,最后难得善终。

数日后,长春宫中。

德妃正于案前挑选华服衣料,婢女来报十四阿哥身边的太监小喜子急于求见。苏小妩自内厢将衣样呈出,便见德妃脸色一沉,命苏小妩去将小喜子传入,又令宫房中其余众人全部退下。

“奴才给娘娘请安!”小喜子神情慌乱,面色苍白,似是受了惊吓。

“得了得了。”德妃略有些急躁地锁起眉,望住小喜子问道:“可是老十四那里出了事?”

“回娘娘的话。”小喜子伏首道:“十四爷让万岁爷责了二十大板,现下罚跪于乾清宫外!”

德妃大惊,问道;“怎么回事?”

小喜子答道;“昨日大阿哥及朝中几位大人皆向万岁爷举荐八爷为太子人选,不知怎么的,万岁也龙颜大怒,今日召集众臣,要锁拿八爷,十四爷奏称八爷绝无谋篡大宝之心,言辞间冲撞了万岁爷,万岁爷竟拔剑相向,欲诛十四爷!”

德妃面色骤白,蓦地向后一靠,颤声道:“接着如何了?”

小喜子道;“多得五阿哥抱住万岁爷双膝,其余众阿哥皆叩首恳求,方才劝止了。”

德妃已然唇色苍白,恍惚地道:“行了,你回去罢,莫要叫人知晓你来过。”

小喜子施了礼,匆匆离去。

德妃似是犹感惊恐,气吸甚难平稳,双肩起伏,至黄昏时分,茶水未尽,不曾用膳,宫房中亦仅留苏小妩及近身女官一名,其余奴才均于外厢待命。入夜时,忽闻雨声,起初错落有致,片刻后便成倾盆之势,,宫房中一片沉寂,便衬得那雨声愈加响彻心魄。德妃自闻得雨声以来便显坐立难安,时时起身行到窗边,蹙着眉远眺。

“娘娘可是忧心十四爷?”苏小妩亦行至窗侧,问道。

德妃深沉叹息,良久未语,仅是仍旧望向窗外,只见雨势有增无减,于是愁容满面。

“妩儿。”再沉谧半晌,德妃吩咐苏小妩道:“到乾清宫那儿去瞧瞧情况。”

苏小妩一惊,忙道:“奴婢遵命。”

“小心些,仅是探探情形,莫张扬。”德妃道。

苏小妩心领神会。

苏小妩罩一袭深色斗篷,执伞经体和殿,取道坤宁门,绕交泰殿,至距乾清宫数丈外的侧殿檐下。匿身柱后,收了伞向乾清宫正殿前望去,便见十四阿哥跪立于瓢泼大雨间。

太子遭废除,对太子之位觊觎已久的大阿哥必定蠢蠢欲动,本当有舍我取谁之意,却因其秉性躁急愚钝而遭康熙严斥。遇此重创,大阿哥自知无望,便向康熙推举八阿哥,称其贤德,甚获威望,此举难辨真心或是蓄意陷害,一番言论惹得康熙勃然大怒,认为八阿哥私结党羽,图谋大统,居心叵测,从此防止惕之。而十四阿哥眼下属八阿哥一党,与之甚为交好,于康熙盛怒欲拿八阿哥之时挺身相保,因而惹得康熙抽刀欲诛之,幸得手足求情请命,方才避过血难之灾,遭此责罚。

苏小妩远远立着,望见十四阿哥所着的衣袍已为雨水浸透,紧贴其身,使得本便清瘦的背影竟是显出几分单薄。

“十四弟身上尚且有伤,再如此跪下去,恐怕不妙。”八阿哥的声音自苏小妩身后传来,满载担忧。

“八爷吉祥。”苏小妩请了安,起身时抬起头来望向八阿哥,两载未再谋面,他的面庞温润如故,眉目亦清雅依然,仅是添了几许淡淡沧桑,几分她无法解读的深沉。

“我亦是担心十四弟,来看看情形。”八阿哥低叹一声,望向十四阿哥,道:“若非为保我周全,十四弟本当安枕无忧。”

“十四爷与八爷手足清深,着实令人动容。”苏小妩轻声道,目光亦随了八阿哥投想十四阿哥的背影。

二人如是于雨中的檐下相对无语,甚至全无神色交集,皆是若有所思地望向十四阿哥,苏小妩时而恍惚地回首,目光尚才抵至八阿哥肩头,又迅速地收回,眺远。

“先回吧。”又立了许久,八阿哥开口道;“十四弟受罚当跪两个时辰,约是将尽,乾清宫的奴才是时候来通传了,你我皆不宜久留。”

苏小妩点点头,又面露忧色地看向十四阿哥,垂首蹙眉。

八阿哥见状,道:“若是放心不下十四弟,半个时辰后到西三所前候着,我自有安排。”

苏小妩信服地注视着八阿哥的身影于视野间隐去。

阿哥所的北厢房内。

苏小妩一身小太监装扮,低着头立于塌前,不时伸手拉平袖口与下摆处的摺皱,将本就不合身的衣衫扯得更显宽大。

倚塌而席的十四阿哥饶有风趣地看着,笑道:“八哥果然心思缜密,你着这身行头,方才推门而入,我真以为是个灵秀的小太监。”

“奴婢是奉娘娘之命来探望十四爷的。”苏小妩始终不敢抬起脸来。

“此番定是叫额娘担忧了。”十四阿哥叹道。

苏小妩见之,道;“娘娘仅是闻得十四爷安然,便可心安。”

十四阿哥沉静下来,似是望着窗外夜幕,片刻后收回目光,看向苏小妩,道;“有些日子未见你了,比先前又伶俐了几分。”

苏小妩面上微红,不语。

十四阿哥揽过苏小妩的手,宽厚的袖口略微掀起,少女如雪的肤色衬得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分外晶莹剔透,十四阿哥眸中的云雾再度幻作明朗的笑意。

苏小妩略一怔,于心底重温了那夜的槐木下,少年动人心弦的笑容与突如其来的怀抱,记得那时墙外熙攘非凡,她却分明听到了空前的,宁谧而美好的心跳。

“丫头,你一直戴着它么。”十四阿哥问道。

苏小妩轻轻点头。

拾玖·心漪

自塞外归京,太子既废,连月来,无论宫墙以内,侯门宅邸,皆气氛沉郁,人心深掩。太子先遭锁拿,禁于宫中中,后闻八阿哥受朝臣所荐,反致康熙龙颜大怒,欲将八阿哥亦锁拿提审。九阿哥,十四阿哥入朝阻谏,十四阿哥以身相保,使康熙执刀欲斩之,后由众阿哥跪地恳求,方才息怒,责其仗刑后逐之。此下看似一案已结,太子党羽众人皆遭彻惩办,八阿哥一众亦受重创,一时间偃敛声息,未有动作。

经八阿哥获荐反使康熙盛怒一事,加之太子虽受禁咸安宫中,其间却仍旧华衣锦食,未遭怠慢,由此便可知康熙父子之情犹在,不舍之意显然,眼下仅是将太子关押于自身监管之下,断其与之党派联络谋划之径,将其势力削去,忧患缓除后,想来并不将再咎其罪责。

心思密如四阿哥者,定是明此原委,故自狩猎归来,除每日例行入宫参课请安外,余暇皆于贝勒府中识书临帖,阅集审卷,修身养性一般,连日来府中无客造访,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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