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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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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柔的眼泪终于掉落,且一发不可收拾。

钮祜禄氏的语气软下来,道:“知道自己冲动了?你这一逃,你阿玛额娘要如何担待?”

秦柔拭了颊畔的泪水,却始终无法止住眼中的汹涌。

钮祜禄氏轻叹了口气,问;“是有了意中人才不愿意入宫的?”

秦柔一时想不出其余理由,便含泪点点头。

“柔甄,你可知道身为满人女子有多少身不由己?”钮祜禄氏面露怜惜之色,秦柔从那语间仿佛能捕捉到些许感同身受,不禁想到或许嫁予四贝勒亦非钮祜禄氏所选。

“敢问格格,柔甄此下当如何是好?”秦柔问道。

钮祜禄氏稍作沉思,道:“你今年十四,待到下届选秀,恐怕已愈了年龄。现下既入不了宫,回到你阿玛身边亦不可能了。”

秦柔忆起赫宜·柔甄的家势,正红旗出身,父亲是地位低下的武吏。如此身份,即便入宫选秀,亦仅是做了宫女服侍他人,直至芳华逝去,方才能出宫回乡。想到真正的赫宜·柔甄已然葬身野外,她的父母却远在西北,念盼着她年满归来,秦柔一阵悲凉。

钮祜禄氏道:“柔甄,你暂且住下。等贝勒爷回来,我去替你说情,让你留在府中当差,你看可好?”

秦柔想,平息逃跑风波,眼下恐怕只有此法,况且留在贝勒府中,或许能探到苏小妩的消息。于是连忙跪地谢恩。

钮祜禄氏面露和悦之色。

肆·秀女

月朗星稀。

苏小妩倚窗而立,侧身。于是面容一半落满皎月的光华,另一半沉寂于幽暗间。

反复回想当日被擒,由衙役押解,太监引路,入神武门,经顺贞门,而后径直前行。苏小妩恍惚回首,来时喧嚣的街巷已逐渐遥远,一墙之隔,浮世隽永的熙攘竟生生疏离在外,隐没了声息。苏小妩收回莫名的眷慕神情,眼前已是甬道隧长,门洞宏阔,白玉长阶,殿宇楼阁。

她真真成了苏尔佳·瑾阑。

入宫已数日。

每日跟随女官,嬷嬷们识礼仪,学规矩。繁复的旗装将苏小妩束得窒闷难耐,终日着旗鞋,踩高撬一般地走路,苏小妩千万个不乐意,在老嬷嬷们横眉竖目的威吓下,竟也从步履蹒跚至行走自如了。

秀女间的交往略显淡漠,与苏小妩最初设想的争奇斗艳之势迥然,众秀女彼此均略有所知,照面颔首以示招呼后便各自行去,颇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意。

苏小妩随镶蓝旗籍居于钟粹宫外殿的西厢,入夜房内闷热,室外清冷。苏小妩时常无眠,便总是披了外袍在厢中四下游逛。西厢的秀女歇得甚早,戌正稍过,院中各房均已熄了灯火,苏小妩行过某处厢闺,听闻有人细声低语,大约是察觉了苏小妩走近,那私语蓦然止住,苏小妩连忙故作若无其事地走远。行至厢房后的小苑,苏小妩想稍作休憩,忽又瞥见假山后两个人影,其中一人似是同籍秀女,另一人则一身太监打扮。苏小妩匿身树后,悄悄望去,只见那太监环视四周,而后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交于秀女,秀女接过,随后取出钱袋打赏,太监接了赏钱,点头谢过,二人便匆忙各自离去。

苏小妩屏住呼吸,暗自感叹平日里那些波澜不惊下,不知隐匿着多少暗涌。

不敢多作停留,苏小妩裹紧外袍,匆匆回房去了。

苏小妩打定主意要独来独往,不与人深交便不易惹祸上身。她宁愿本本分分熬到册选,此前低调为人,闲暇时尽可能闭门不出。夜里赏着月,想着秦柔,鼻子一酸,月影在泪眼中氤氲摇曳。

苏小妩得偿所愿。

离册选仅余数日,众秀女已然对礼数宫规融会贯通,女官们不再授教,除了每日依照惯例集散,白昼里闲了许多。苏小妩与身边众人一直相安无事,不曾过分引人注目亦不逊于她人。

明日便是初选,苏小妩暗自庆幸。

上午于东厢的前厅集合,领事的太监说了初选的细则,余下的时间便由秀女们自行打发。散了以后,众人或兴奋或紧张,皆三两结伴回房,悉心准备去了。苏小妩回厢房中待到午时,膳后便一刻也坐不住了,心想着光天化日应当相对安全,便理好妆容出了门。

苏小妩依稀记得南厢附近有座园子,眼下风和日丽,于是决定游园。

绕了无数远路,终于走近了园子,苏小妩的微笑于满目葱翠中豁然开朗,她提起繁琐的衣摆小跑进园中,却忽然愣在原地,不再前行。

眼前十名余太监宫女侧列两旁,园中央的亭内,几位宫装贵妇倚桌饮茶,此刻都将目光投向忽然闯入的苏小妩。苏小妩惊惶中无措起来。

“什么人啊?”位置居中的雍容女子问道,随之执起精致的玉盏,抿茶,神态闲然中透出端庄肃雅之感。

“德妃娘娘问话,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左侧的艳容女子道。

苏小妩赶忙跪下行礼:“奴婢给诸位娘娘请安,诸位娘娘吉祥!奴婢不知娘娘们在此游园,兀自闯入,惊扰了娘娘雅兴,罪该……”

“好了好了。”德妃淡淡地道,“仅是游园,并非封了这园子不准其余人等入内赏景,不必如此惶恐。看你的打扮,可是秀女?”

“回娘娘,奴婢名苏尔佳·瑾阑,镶蓝旗秀女。”苏小妩忐忑地回话。德妃,她记得那是雍正帝的生母,此下康熙帝的宠妃。

“倒是自荐得快啊。”艳容女子打量苏小妩一番,道:“明日便是初选,这当真是误闯了园子,还是为了献媚而来?”

“行了。”德妃略微正色,艳容女子住了口。

“既然来了,就坐下一同赏景吧,赐座。”德妃道。

苏小妩谢了恩,走上亭中,就坐于桌侧。

德妃端详苏小妩片刻,道:“是个俊俏丫头,多大了?”

“回娘娘,奴婢今年十四。”苏小妩答。

德妃一笑,道:“可是和十丫头一般大?”

苏小妩疑惑间,闻得一声朗笑传来:“娘娘,您给人家算漏了一岁呐!”苏小妩侧目,身畔一明媚生动的少女正微笑着注视自己。听德妃唤其十丫头,苏小妩悟出少女的身份当是皇十五女,当今的十格格,历史上的和硕敦恪公主。

德妃笑道:“十五,也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兴许你皇阿玛正打算给你指一门亲事呢。”

“娘娘笑话我。”十格格一撅嘴,而后对苏小妩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回格格的话,奴婢名叫苏尔佳·瑾阑。”苏小妩道。

十格格微蹙着眉,思索了一阵,道:“这名字虽好听,却不衬你的人。”

苏小妩想,本就是冒名顶替,自然人不如其名,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十格格接着道:“瑾阑,闻之便是个温顺文秀的名字,你确不是那番味道。”

方才的娇艳媚女子轻笑一声,道:“十格格是说,这丫头毫无秀雅之感,倒是生了一幅媚样子。”

十格格道:“虽说名字不衬人的韵质,但柳贵人所言,不敢妄同。”

柳贵人脸色轻变。

德妃身侧另一名嫔妃模样的女子瞥了眼柳贵人,道:“柳妹妹入宫那年,似是和这丫头一般大,忆起来,柳妹妹当年亦是娇媚可人呢。”

柳贵人微锁了眉,强作笑颜:“柳儿自知已过豆蔻之年,怎能与妙龄少女并论。晋嫔姐姐资历远深于柳儿,姐姐如是说,柳儿不敢多言。”

晋嫔闻之,面色一阵晦暗。

苏小妩不禁寒站连连。后妃的针锋相对,勾心斗角,总算略有见闻了。暗自祈求赏园尽早收场,却感到柳贵人的目光不断投向自己,来者不善。苏小妩胆站心惊。

“瑾阑,将你跟前的花茶呈给我好么?这里够不着。”十格格浅笑。

苏小妩连忙应声,双手捧起茶盏递上前去,十格格伸手欲接。仅在二人的手同时触及茶盏的一瞬,苏小妩感到十格格稍一施力,茶盏往苏小妩倾去,滚水冲沏的花茶撒向苏小妩的右腕。顷刻的麻木后,手腕炽热地疼痛起来。

“十丫头。怎么如此不当心!”德妃责备道。

“我不是有心的,可烫着了?我看看。”十格格拉过苏小妩的右手,望着腕上通红的灼伤。

“十格格也是一时大意,还是赶紧上药吧。”晋嫔道。

“来人,送瑾阑姑娘回厢阁去,再传太医来看看。”德妃语毕,一侍女便上前来扶起苏小妩。

苏小妩谢了恩,抚着右腕随侍女将要行去,听闻德妃若有所喻地道;“明日初选,这伤无大碍才好。”

翌日初选,由后宫身居高位的妃嫔挑选日后参加册封的秀女,未中选者,则听命到各宫当差。苏小妩由于右腕上通红的一处灼伤被列于中选名册以外,苏尔佳·瑾阑的秀女时日就此结束。内务府的太监宣读调遣时,苏小妩得知自己将以宫女身份被派遣至福曦阁。

点名要了苏小妩的,是十格格。

伍·照面

三月。

时值乍暖。

秦柔已于贝勒府中度过半月。听闻宫中的册封大典斑斓已尽,众秀女芳华去从,既成定局。秦柔忧心苏小妩,不知她如今身处何境。

午后,秦柔被传唤至嫡福晋那拉氏的厢房。

步入厅中,便觉一屡幽兰芬芳迎来,室内简洁素雅,那拉氏正襟端坐于席上,眉目清朗,神色谦和。钮祜禄氏就座于次席,见秦柔进来,浅笑示意。

“柔甄给福晋,格格请安。”秦柔施礼。

那拉氏温煦一笑。

“起来吧。将是这府中的人了,不必拘谨。”那拉氏侧首,对钮祜禄氏道,“爷已将保荐信呈到宫里,要了柔甄来府中当差,我看,就分到妹妹房里吧。”

钮祜禄氏道:“多谢福晋体恤。”

那拉氏神态贤雅,对秦柔道:“以后要尽心服侍格格。”

秦柔颔首称是,便静静立在一旁。

那拉氏与钮祜禄氏寒喧片刻,闻见门口侍女一声惊呼,一名约摸七,八岁的男童蓦然闯进屋中。秦柔疑惑着男童的身份,闻得那拉氏温和地责道:“弘晖,怎么又如此冒失?”

弘晖。那拉氏所出,雍正的长子。秦柔便端详起这孩子。

只见弘晖扑进那拉氏怀中,道:“额娘,今儿是怎么了,景儿和惠儿都说有东西要备,不能陪我玩。”

那拉氏抚着弘晖的前额道:“今日你阿玛提早回府,十三叔也要过来用晚膳,景儿惠儿忙着吩咐张罗,你可别去添乱。”

得知四贝勒要提早回府,秦柔不由一惊。于府中已居多日,却始终未曾见到四贝勒的踪影,仅是闻其公务繁忙,每日早出晚归,即便各房妻妾亦不得多见。思索着将要见到这贝勒府的主人,历史上颇具争议的雍正帝,现下的四阿哥,秦柔略微忐忑起来。

“弘晖,可向格格请过安了?”那拉氏慈爱地递了个眼色。

弘晖向钮祜禄氏作揖道:“弘晖见过格格。”随即瞥见一旁站着的秦柔,问:“你是谁?”

秦柔礼道:“奴婢柔甄,给爷请安。”

弘晖侧仰起脸,打量秦柔一番,朗声道:“你是新来的?瞧着比景儿惠儿她们好玩儿,不如你陪我去园子里逮蛐蛐儿吧!”

秦柔无奈一笑,欲作答,却闻一沉实男声传来:“净是想着玩乐,今日的帖可临好了?”寻声探去,只见一男子缓缓步入厅中。男子约二十余岁,身形修长,着墨蓝外袍,黛色翻袖,腰间系一枚玉牌,光泽深邃,如此人的眸子一般,波澜不惊却深不见底。

那拉氏与钮祜禄氏皆起身请安,秦柔俯身行礼,暗自深吸了口气,如此沉敛肃穆之感,四阿哥俨然置身眼前。

“弘晖给阿玛请安。”弘晖规规矩矩地行礼,透出胆怯之色。

四阿哥摆手示意弘晖起身,道:“为何不答话?”

弘晖低下头道:“回阿玛的话,帖子是临好了,只是……”

“只是仍旧未有长进!”异于四阿哥低沉厚实的嗓音,接上弘晖话的,是晴朗如同夏色的一个声音,一青年随之踱入房中,明亮的笑意洋洋洒洒地溢满一张俊朗的脸。

这便是未来的怡亲王,当今的十三阿哥吧。秦柔想着。

“十三叔!”弘晖喊着,表情再度跃然开来。

“好生把字练像样了,改日我带你捉蛐蛐儿去!”十三阿哥半俯下身,拍了拍弘晖的肩,随之立起身来,恭敬地对那拉氏与钮祜禄氏行了礼,道:“见过嫂子。”

十三阿哥直面那拉氏及钮祜禄氏,目光略微触及秦柔,稍作顿留,即收回。

“得知爷要早回,我午前便已吩咐下去,此下应当在备膳了。”那拉氏道。

四阿哥道:“既是如此,十三弟,先随我到书房罢。”

十三阿哥允首微笑。二人便出了厅堂,向回廊行去。

近晚膳时,秦柔见钮祜禄氏仍旧倚塌读书,便道:“膳时将近,格格为何仍不梳妆准备,至外堂与贝勒爷一同用膳?”

钮祜禄氏答道:“你方来几日,不知规矩也怨不得。”而后放下书卷,闭目,以右手轻推鼻梁处提神,接着道:“在府中,只有福晋,侧福晋能与贝勒爷同席用膳。”

秦柔闻言,不禁为钮祜禄氏黯然。

钮祜禄氏见状却笑道;“何以惋惜成这个样子?独自于房中进膳,不乐得轻松自在?”

秦柔会意一笑。想到钮祜禄氏日后诞下世宗的皇四子弘历,从此母以子贵,或许正是归功了她这份淡薄与平静。不知是否由于钮祜禄氏将来贵为熹妃,后更受封孝圣宪皇后,秦柔望着她娴静容颜,总觉出几分华贵雍然之致,那感觉从初见便挥之不却,秦柔释之为缘。

夜色暗去几抹。

秦柔与翠燕伺候钮祜禄氏歇下,熄了闺中灯烛,便退出厢房轻掩上门,随后翠燕回房做绣活儿,秦柔则于厢外守夜。

虽是春日已至,入夜时却避不去冬末的几分寒意。秦柔衣衫稍显单薄,原想回房取件外袍,却转念想起同房的翠燕说不准正偷偷邀了守门的小厮于房中嬉语,秦柔不愿如前日般撞上那遮遮掩掩的尴尬情形,于是咬咬牙,耸起肩膀,往掌中轻呵几口气摩挲着。

如是抵过了亥初,至亥正时分,秦柔终是冻得打起颤来。估量着钮祜禄氏大约已经睡熟,秦柔想着该站起身来走动走动,以使身体不逐渐僵直,又恐自己的脚步惊扰了钮祜禄氏,于是决定到外园回廊处去。

方行至外园,便撞见亭中石桌畔,两男子相对而坐,似在斟饮。府中的小厮杂役自然不敢如此堂而煌之,深夜能于贝勒府中坐亭饮酒的,必定只有贝勒爷与十三阿哥了。秦柔正欲退回厢中,却迎上四阿哥回身的目光。清寒的月色映入他如墨的瞳中,溅起苍青的晖影。

数丈之隔,秦柔福身道:“贝勒爷,十三爷吉祥。”

“哪个房里的?何以深夜游荡至此?”四阿哥清冷如夜的声音。

“回爷的话,奴婢是格格屋里的,因守夜时寒冷难耐,便出来活动身子。”秦柔答道。

“你擅离职守,倒是答得坦白。”四阿哥道,一旁的十三阿哥笑起来。

“奴婢知罪,请贝勒爷责罚。”秦柔道。

四阿哥不语,执起酒盅薄饮,而后问道:“你是赫宜氏·柔甄?”

“回爷的话,是。”

四阿哥再饮时,十三阿哥问道:“这可是那个逃跑的秀女?”

四阿哥微微颔首。十三阿哥闻之,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秦柔,道:“那你可不同于贝勒府的其他丫寰了。”

秦柔疑惑地抬头,方然悟出失了礼,便赶紧又低下。只听得十三阿哥玩味般说道;“你欠了四哥一个人情呐。”

“十三弟!”四阿哥微显正色道。

十三阿哥冲着秦柔一笑,而后举杯敬向四阿哥,二人皆一饮而尽。

四阿哥摆手对秦柔道:“起吧,好生回去守着夜。”

秦柔行礼谢过,起身往厢房行去,却觉得身后有一双眸子望住自己,不知是来自二人中的谁,秦柔在那莫名的注视中竟释然了夜深的寒意。

晨早为钮祜禄氏传膳时,翠燕神色诡异地对秦柔说道:“今晨年主子和李主子皆面色阴郁,你可知为何?”

“不知道。”秦柔顾着手里的活儿,对府里的闲话不愿多问。

翠燕却是一副急于告之的样子,故作神秘地四下张望一番,确认无人后,凑近秦柔道;“我听书房的小厮说,昨夜贝勒爷和十三爷彻夜对饮,哪个主子的房都没去,至天色微亮便径直入宫了。”

秦柔不答。翠燕接着道;“年主子和李主子一不高兴,她们屋里的丫头个个都得提心吊胆,生怕出了差子。李主子现在顾着弘时爷,倒还好,年主子若是发起火来……”

正想接着说下去,听闻膳厅外传来脚步声,翠燕只得作罢,手里终于忙活起来。

年主子的兄长年羹尧是将来助雍正登上皇位的重要人物之一,年氏便是雍正时的年贵妃,眼下与知府李文烨之女李氏皆为四阿哥的侧福晋,于府中的地位仅次于那拉氏。传闻那拉氏虽为正室,四阿哥却对其感情淡漠,予其子弘晖的关爱亦不及李氏之子弘昀与弘时。府中较为得宠的便是年氏,及母凭子贵的李氏,故此二人便明争暗斗地邀宠。

而翠燕言下之意便是昨晚年氏与李氏均未能与四阿哥共寝,扯了个平局,今日便落寞愁绪起来。秦柔摇摇头,感叹这些皇门女子看似闲适无忧,却总是为了争宠而费思劳神。

陆·纸鸢

作者有话要说:思索了一下,决定把对敦恪公主的称呼改为十格格,秀女的那章中也做了修改。。。

特此解释一下。。

希望看过前文的亲们别疑惑。。。苏小妩对着镜子发呆。

选秀时的新鲜已然昔日烟霭,如今在宫里有了份貌似持久的差使,每日于福曦阁中为十格格奉茶呈膳,点烛添香,此外仅是兀自望着殿外天色阴晴变幻,昼夜更替。如是日复一日,周而复始。苏小妩逐渐倦怠起来,终日牵挂着失散数月的秦柔,闷闷地想,自己究竟为何来到这个时代?显然这绝非一次救世主般的降临,凭她眼下一个宫女身份,自是不能在历史中留下丁点笔墨,既是如此,她宁愿回到原本的生活中,不安分地上学,偷偷恋爱,肆无忌惮地对着父母好友撒娇。

苏小妩穿越了时空,却迷失了自我。

望着此刻镜中一身旗装,略施粉黛的自己,苏小妩沉沉地叹着气。

每日为十格格整理寝闺,归置梳妆台时,苏小妩总要在那面约宽一尺的铜镜前发上一好阵愣。那镜子造工细致,雕花精巧玲珑,镜面虽是铜色,却光泽柔和,映得镜中人神态清晰明亮。苏小妩拿绸绢小心擦拭着镜面,忽然窗外落入几抹晨色,薄薄的日影蒙上镜面,铜镜中的影象在那氲朵中渐渐朦胧起来。苏小妩恍然伸出手去,与镜中的自己指尖相抵,似是盼着时空之径再度从镜中延伸开去。

……

“做什么呢?”一悦耳女声传来。

苏小妩回过神,眼前一切如常,窗外云雾浮过,略掩了日光,镜面已然恢复了光洁模样。

“抚镜发怔,难不成还想走到镜子里去?”与苏小妩同是一身侍女装扮的少女道。

“哪有。”苏小妩揉揉眼眶,笑道:“大约是昨夜没睡好,今日有些倦。”

“得了,我看你就没一天精神的。”少女轻轻一推苏小妩的前额,道:“终日神游一般,真不知你在想些什么。”

“芸绱姐姐,别笑话我了。”苏小妩瘪瘪嘴,笑着。

芸绱是十格格的近身侍女,十一岁入宫,现今已于这红墙中度过六个年头。芸绱性情温和,对苏小妩甚是关照。亦是从芸绱口中,苏小妩方才明白当日十格格有意烫伤她,是为助她不再受柳贵人刁难。“听说格格要了你方才半晌,柳贵人也去要人了。”芸绱如是告诉苏小妩。

“就会跟我撒娇,快些收拾吧,格格在外厅问起了。”芸绱笑道。

“格格今日不是已经去给诸位娘娘请过安了?又要出去么?”苏小妩问。

芸绱答道:“格格说今日天色晴好,要去逛园子,你赶紧收拾利落了,待格格用完茶点就该出发了。”

闻得要踏出憋闷了多日的福曦阁,苏小妩抖擞起了精神。

入宫多时,逛御花园却是头一遭,春色正浓,恰又是艳阳微风的时日,天色碧蓝,云霭稀薄,园中满是奇花异草,繁盛似锦,假山石雕形态各异,碧水轻涟间,亭台楼阁玲珑有致。面对满园绚烂春景,苏小妩的愁绪淡然下去。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何必整日忧思?苏小妩自语道。

十格格命人取来纸鸢,执着线轴站在园子中央,芸绱托着纸鸢慢慢后退,行至几丈远后,风乍起,十格格喊着“放了放了”,芸绱将纸鸢扬起,十格格拉着绳线小跑了几步,纸鸢便悠悠升入半空。候在亭子里的太监宫女们连忙拍手欢呼,十格格不睬那些阿谀,专注地望着那纸鸢,慢慢放着线,纸鸢逐渐升高,十格格索性小跑起来。

苏小妩立于亭外的假山侧,抬头望着纸鸢出神。

绛紫纸鸢,自花木萦绕间冉冉飘起,乘着午后沁人的和风悠然上升,逐渐远离山石亭苑的遮掩,于湛蓝如浣的晴空中轻盈浮动,似是一场疏绝了尘世的舞踏。苏小妩目不转睛地仰望着,唇畔牵起浅浅的笑。未料顷刻间,风势骤增,纸鸢失了稳,左右倾摆了几下,又忽然猛地一抖,缓缓落入远处的山石间。

十格格恼道:“这是谁造的?如此不禁风!扯了几下竟断了线!”

“格格,那纸鸢还要拾回来么?”芸绱问。

十格格道:“拾回来吧,丢在园子里算怎么回事?那纸鸢的样子我倒是很喜欢,取回来看看能不能修吧。”

语毕,十格格便回到亭中小憩,芸绱顾着备茶,便对苏小妩道:“瑾阑,你去把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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