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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 作者:楚云暮-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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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玄在黑暗中忧心匆匆地睁开双眼,心头一阵不安,却也知道再想向外传递消息却也难了——司马元显不长于军事,但确是诡计多端,难道他已想出了退兵之法?
  然而还不等他暗自惴惴几日,便见青骢神色焦灼地匆匆入内,谢玄恐他在司马元显的耳目面前露了异样,便伸手将药碗拂落在地,有气无力地怒道:“我已无大碍,为何还要日日喝这不知什么劳什子的药!”
  话音刚落,果然有侍卫应声推门而入,查看内情,青骢定了定神,便跪下道:“此乃殿下吩咐,请大人万勿为难奴婢~”
  待他收拾好一地的残瓷碎片,谢玄才低声道:“怎么了?”
  青骢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中带有几分不忍:“王大都督。。。兵败了。撤往曲阿途中,为部属所执,已押回建康。。。”
  谢玄此惊非同小可,司马元显不惜闹地三吴地区民怨沸腾所招募建立的“乐属军”有多少斤两,他是知道的,就算这一两年来日夜操练也断不会在数日之内就能大胜他一手创立的北府精锐!更重要的是王恭一败,不仅意味着他难逃生天,更意味着连北府军都要成为司马元显的囊中之物!
  “到底怎么回事。。。”他无力地跌坐在榻,虽是仲秋而汗出如浆,喉间也涌上一阵腥甜。青骢忙起身搀扶住他,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听说。。。原本是王大都督部下的鹰扬将军刘牢之今夜将谒见东海王。殿下下令全府准备夜宴,要以最高规格礼待刘大将军。”谢玄怔了一怔,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似瞬间清明了起来——刘牢之。。。是啊,也只有刘牢之倒戈,北府军自相残杀,王恭才会败地那么快、那么惨。。。可为什么?刘牢之再贪财嗜权,也不至叛主。。。为什么会被司马元显轻易收买?!
  刘牢之确实对谢玄此生敬服,但谢玄却并不知道他与清高自许目下无尘的王恭早不对盘,二人间的矛盾早已种下,只是往年北府有他坐镇,这才相安无事。
  而司马元显正是看透了这一点,便命张法顺秘密出城,往见刘牢之,以相王之名允若他“一旦倒戈,勘乱事成,即以王恭位号授之”,意即许刘牢之北府都督之位——有晋以来,未有寒门武夫可位至三公者,刘牢之如何不心动?何况他服谢玄为帅,是因为谢玄出身高门自己也是一代名将,更对他亲自提拔抬举,可王恭算甚?纸上谈兵一赵括耳!看着谢玄面子尊他做了都督,王恭还真以为自己能号令三军,镇日里趾高气昂,视他这军中第一实权人物如寻常的部曲属将,此次出兵,也依旧像往日一般对他挥之则来呼之则去,毫无倚仗尊重之意——他不反谢玄,却不代表他不会反这虚有其表的王孝伯!
  
  轰轰烈烈的北府起事历时不到一月即因大将军刘牢之的倒戈而宣告失败,原大都督王恭于隆安二年九月十七日被司马元显斩于倪塘,京中子弟族人皆被牵连处死。王恭临行刑前仍整理须鬓,神色自若,对监刑的人道:“我闇于信人,所以至此;原其本心,岂不忠于社稷邪!我王恭俯仰无愧天地,唯负故人重托——苍天有眼,当证此心!”言罢从容赴死,时人多有惜者。
  寒门出身的“江东虎”刘牢之,立即走马上任,成为北府建军以来第一位非贵姓高门而都督六州诸军事的北府主帅。
  这一事变传至长安之时,西燕上下正在励兵秣马,准备与刚刚拿下中山盘踞冀州的拓跋珪开战。
  导火索依旧是沮渠蒙逊。
  杨定自姑臧传来密信,言张掖有北凉残余势力劫持走了软禁中的“少帝”吕荣,意图谋反作乱,军中各部势力亦不乏蠢动者,请苻坚立即回姑臧主持大局——把任臻气地直咬牙:“那北凉小天王如今不到十岁,一直被严加看管,如何轻易就被救出去了——怕是他身边有人故意放水!”苻坚自然知道说的是他亲封的“凉国公主”吕姝,又听任臻愤愤道:“杨定总是由着那个娘么乱来!他若非心软,难道还挟制不了一介女流?!”
  苻坚知他是因为舍不得自己,便也不吭声,任他说去,半晌后任臻泄了气一般瘫软,道:“好吧,我也知道这事幕后肯定是因为沮渠蒙逊死性不改,暗中策划,多半还得到了拓跋珪那狼崽子的支持,里应外合布局周密,也难怪杨定中招。”
  苻坚笑了一下,知道任臻遇事是越发冷静沉稳了——他还是会气会怒,但发泄完情绪便会抽丝剥茧、周密长远地去考虑问题。“还叫人狼崽子?凉州是西燕的大后方,这些年西燕对外征战多仗着凉州战马与粮食——打蛇打七寸又不用自己出面,拓跋珪精的很呢。”苻坚悠然道,“说起来也是因为我此次在长安逗留了半年之久,凉州才人心浮动,杨定毕竟过于正直硬朗,未必制服的了全军上下每一个人。”
  这是决定要回凉州平定叛乱了,任臻理智上知道应该,感性上却还是不舍,毕竟在子峻与叔明双双逼他趁乱取东晋而他顶住压力死不同意的时候,他越发不愿离开苻坚。不由怨声道:“是啦是啦,杨定不行,你行——姜还是老的辣!”
  苻坚一脸严肃地起身,一把将人拽进怀里,紧紧地箍抱着他,正色道:“小臻儿~我真地老了?”
  任臻被小X儿雷地筋骨酥软,又是大白天的,连忙骇笑着躲他的狼吻:“诶诶诶我错了,苻天王老当益壮、老而弥坚,越发不要脸越活越年轻。。。”
  苻坚三两下制服了他的反抗,堵住了他滔滔不绝的胡言乱语,半晌后气息不稳地松开了人,竭力平稳呼吸——他一撒手,任臻倒不愿意了,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囔囔道:“怎么了?苻天王半路就怂了?不是比以前大胆多了么!”
  想起他二人当年在凉州之战时还很是为此闹了一些误会和别扭,苻坚无奈地投了降——他骨子里当然还是没任臻会赖。他蜻蜓点水一般又在任臻眉间印上一吻,又赶紧在烈火燎原以前全身而退:“任臻,临走之前我须对你说句心底话。先前姚嵩与慕容永再忠言逆耳也是为你大燕,有些事作为皇帝,是你太一厢情愿了。我不赞成你用兵江左也并非觉得他二人有错,而是我认为你现在最首要的威胁只怕并非东晋。”
  说起正事,任臻亦收起了玩笑之色——这些他自然明白,惟其明白,便更难决断。
  回想今昔,他不由沉声叹出一口气:拓跋珪,我没想到有一日,你会成为我的心腹之患。
  他已下过一道诏书给拓跋珪,不问窝藏隐匿之罪,只令其尽快交出沮渠蒙逊。此人不除,凉州便永无宁日。
  然而拓跋珪诚恳无比地向任臻表示——他还要用此人打江山呢,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沮渠蒙逊他没法交。
  这是他第一次明刀明枪地拒绝遵从任臻的旨意。
  按理说,拓跋珪是西燕的龙骧大将军,按照前盟,拿下后燕,则燕帝允其复立代国,原属老代王拓跋什翼犍的所有领土包括敕勒川、阴山北以及云中川的大片土地皆可归属原主。然而拓跋珪率领三十万部落联军好不容易才打下了河北全境,无论西燕下了多少道命令,他竟是不准备按照之前约定,放弃冀州,退回漠北做个区区的代王了——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任臻直到此时,依旧不愿完全撕破脸——既然一道圣旨已无法令拓跋珪令出即行,那便加码,与他做一场交易。任臻是皇帝,不好与人协商的,便只能派出使者,赶到平城宣了一道旨意,只要拓跋珪交出沮渠蒙逊,且不日率军北归,则燕帝亲自到代国故都盛乐为其加冕,此外再让平城、晋阳与中山三郡八县,十万人口,以贺代国复立。
  一人换三郡,这是笼络也是无奈——拓跋珪的势力已经牢牢掌控了这些重镇,还不如大方一点暂且割让予他,只要他愿意北撤,且交出沮渠蒙逊,那还维系有数年的和平。
  拓跋珪恭而敬之地接过圣旨,恭而敬之地一口拒绝:“中山虽下,后燕未灭。慕容宝逃到龙城,割据辽东继续做他的后燕皇帝;慕容德则突围南下,趁东晋内战,占据豫东,于滑台称帝——冀州战事未平,烽火尤燃,末将还要为陛下扫平御宇,一统中原,万万不敢遵旨撤军!”
  而后不出数日,拓跋珪公然驱逐燕使,拥军三十万,定都平城称王,改元皇始,并更代国国号为——“魏”!
  此事一出,举国哗然,都知道现在已不是做为宗主国的西燕想不想讨伐拓跋珪,而是拓跋珪尾大不掉,野心膨胀,自立门户之余已实同向西燕挑衅逼战——苻坚之言,再次成谶。
  任臻至此亦忍无可忍、勃然大怒,他终于知道,当年那个对他忠心耿耿的野狼崽子早已死了,现在的拓跋珪是一头恶狼,要与他逐鹿天下一决雌雄了!
  姚嵩与慕容永也不得不将目光从益州、荆州收了回来,开始北顾中原,共同对付羽翼已丰的拓跋珪。
  东晋北府军起事失败的消息便是此时送入了未央宫。
  任臻从堆积如山的龙案上抬起头来,略带惊愕地道:“王恭被司马元显处斩?”自晋室南渡,偏安江东之后便一直仰仗士族门阀的势力,故有“王与马共天下”之说,后来二者无论如何争斗,孰胜孰负,还没有一个皇族为了集权敢真向士族子弟开刀,从这一点上看,司马郎君年纪轻轻的倒真有几分杀伐决断的狠厉。
  估计也是因为谢玄卸任都督,司马元显才敢大刀阔斧地对北府下手——可以谢玄之为人,就算自己已经无官无爵,也断然不会坐视司马元显折其羽翼而毫无作为的。任臻心神不安,又详问了几句前后因果,回禀之人乃是西燕早年安□东晋朝野的眼线,此刻便也一一答了,只说谢玄赋闲之后,因其弟谢琰战死沙场而悲痛不已,日前已扶柩前往故乡陈郡落葬,故尚不知王恭兵败身亡之事。
  任臻默然片刻,苦笑低语道:“离开也好。”
  一旁的尚书令姚嵩此时便道:“王恭起事,名义上是因为司马元显受王国宝所谗不尊帝后、倒行逆施,实则是怕司马元显要削他兵权以借机对士族势力分化打击——东晋自元帝司马睿以下,稍有出息者都一直试图将兵政大权从士族手中夺回,因此而爆发的内战也屡见不鲜。他们乱他们的也好,反正我们现在须得北线进军一时也顾不得江南。”
  这话无懈可击,亦代表了西燕所有朝臣的想法,任臻只得一点头:“也好,我们继续商讨粮草之事——”
  一时宣室殿议事已毕,并列班首的上将军与尚书令照例第一对联袂而出。长安秋日里微凉的风迎面袭来,慕容永微抬起头,淡淡地道:“子峻,你当真胆大妄为。”
  姚嵩报以一笑:“叔明,你大可直言告发。”
  慕容永驻足,一言不发地转向他,身后跟着的各品大臣极有眼色地加快了步伐,在二人身边鱼贯而过。直到周围再无旁人,慕容永才皱着眉道:“你明知这方面你我同一阵线!我只恐此事难以收拾——子峻,你太肆意妄为了!你做事之前为何不与我商量一二!”
  这些年来,任臻对姚嵩有多少信任与爱意就给了他多少的权力与包容,所以他为相五载,权倾朝野;所以他能让安□东晋的眼线密探全都统一口径,照他的话去公然欺瞒皇帝——一旦事发,就算你别有苦衷,一样是欺君罔上的重罪!
  姚嵩定定地望着慕容永:“你说的是。。。哪一桩事?”
  慕容永哑口,有些事是不能说破的,一旦说破,便是板上钉钉、覆水难收。
  “没这必要。”姚嵩低咳数声,又紧了紧貂绒衣领,低声道,“他的雷霆雨露,我姚子峻都承受得起!”
  慕容永说的厉害关系他都懂,可他不在乎,他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为此,他不择手段,且不怨不悔——既如此,又何必要多拉一人下水?
  
  任臻罢朝回了金华殿,忽而想起近日天气转凉,姚嵩身子孱弱恐又染时疾,心里想着要再给制几件厚实皮草御寒过冬,便命内侍总管着人将去年秋狩所得的几张好皮子找出来。
  任臻这皇帝坐不住龙椅,一年倒有近半时日不在宫中,平日宫人收藏的东西他也懒怠问——从前有个拓跋珪贴身伺候,他粗中有细过目不忘,倒是事无大小都能面面俱到。但皇帝要找东西,是没人敢推说东西太多找不着了,于是几个宫人翻箱倒柜一阵折腾,好不容易找到那几张上好的猞猁、熊皮、玄狐、紫貂等的皮子在皇帝面前一字排开,任臻却又不经意看见翻拣出的一个旧木匣子。
  他随手打开,里面却是一张微微泛黄的文书——纸是四尺丹,字乃右军体,赫然便是当年长安城外,初见谢玄之时他为人写下的那纸均田契约!那时的他,自想不到数年之后两人间的纠葛,放他出城之后,这张文书便被他顺手丢开,直至今日。
  天各一方,不见不想,任臻本以为自己可以,然而这寥寥数行的墨迹却令大燕皇帝瞬间诛心。
  他想起了长安城外那个长身玉立、黑纱覆面的青年,对他笑微微地一拱手,便是如沐春风:“在下言无射,见过任公子。”
  当时只道是寻常,再回首已百年身。。。
  任臻攥着那张纸,缓缓地凑进鼻端,依旧是那淡淡的紫罗花香,若有似无却超凡脱俗,一如谢玄,不思量,意难忘。“传旨,立即召见所有从建康回来的密使暗探,包括他们的仆从部属——”任臻哑声道,“朕有话,要详问他们。”
  
  任臻当真连夜便依次召人入内询问,众人虽是统一了口径,但单独面圣之时的巨大压力未必人人都能承受得起,有的便难免泄了口风露了马脚。任臻心生疑窦,软硬兼施地威吓之下,便有人吞吞吐吐地告知了详情——
  谢玄早已因残致仕,近日更陷于东海王府久无音讯,王恭原为救他而举起义旗,不料不出一月便折戟沉沙,身死事败。任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步步地向外走去——他没想到宣城一别,所谓的沙场再见便至此成为一个虚妄的梦。。。谢玄会有今日,全是因为当日一意孤行地要援救长子,全是因为他身陷重围危在旦夕!可笑他脱险之后竟心安理得地弃他而去,心安理得地回长安继续做他的皇帝直到如今!他不知道他那样骄的男人会遇到如斯困境,他不知道——不,一件事能滴水不漏地瞒上这么久,必是有人故意为之,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神色恍惚间又是一人冷不防地跪在途中,拦住了他。任臻依稀认得是早年跟他出使建康,而后奉命留下监视东晋朝野动态的一名小小侍卫,因为人微言轻,先前数次回禀都没他的份,此次他却一反常态地将一物捧到了任臻面前。
  “这是什么?”任臻接过长匣,轻轻打开,木匣里静静躺着半截血迹尤在的断箭,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那侍卫连连磕头:“小的潜伏建康刺探消息之时曾为北府刘参军所执,他却私下放了小的,对小的实有救命之恩。刘参军参加北府军起事,临行前交给我这个木盒,说他此次出京投奔王恭,若是顺利便也罢了,一旦事败,便要我将此物亲手交给皇上——说,说是。。。‘物归原主’。”
  任臻如遭电击,堪称惊恐地细细打量那截断箭——箭是好箭,刻着慕容垂的“成武”年号,然而箭羽细密,箭杆结实,锋利的尖端却是西燕独有的十字箭头!
  一切明里暗里的线索全串起来了,他恍然大悟,却痛彻心扉!
  
  已过子时,姚嵩依旧在伏案疾书,案头的明火只剩如豆大小,烛泪在鎏金烛台上垒砌起厚厚的一层。门被啪地一声推开,萧瑟秋风迎面袭来,呛地他剧烈咳嗽了几声,恍惚间他的皇帝已疾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神色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冽狠厉。
  “是不是你?!”任臻气地浑身轻颤,一字一字简直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他把手中攥地死紧的那截断箭猛地掷下,咆哮道,“谢玄断臂的那一箭,是不是你命人射的!”
  姚嵩愣了一愣,似不可置信地瞪着眼望向任臻,然而过了半晌,他忽而轻扯唇角,眼波流转间全是任臻看不懂的晦涩陌生:“是,也不是——那一箭是我安排人在乱军之中伺机而射,然而我的本意却并非要令其断臂——我想要的,是谢玄的命!”
  话音刚落,任臻便忍无可忍地挥出一记重拳!天旋地转间,姚嵩如断线风筝一般被狠狠弹开,狼狈摔落的瞬间,他只能看见任臻青白的脸孔和扭曲的神色。
  呵。。。姚嵩费尽全力地撑起有如千斤重的身子,乱发掩映下的唇际悄然滑下一缕暗红。


140、第一百三十九章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慕容永回到王府后也才召见完几个将领商议扩军之事;刚刚合衣歇下没多久;便听见外面好一阵动静,隐约传来李赧儿的娇叱之声:“王爷才躺下没多久,除非你有圣旨;否则谁也不能打扰!”
  慕容永不由地揉了揉眉头——这李赧儿将至双十年华;莫说在官宦显贵家,就算是放诸天下,如此年纪还迟迟未嫁也算出的奇了。不是不明白这姑娘家的心事;只是这些年给她寻了许多婚事都是个不成;十八岁那年,李赧儿干脆自梳明志,以示不嫁外府的决心;扬言再逼她就落发为尼去。慕容永平日的性子亦是杀伐决断,只是此女他从小养大,又因当年其母之死而始终愧疚在心,不忍苛责,一头两个大之余,他果断地借着南征谯纵之事溜之大吉,随她在河西王府里折腾去。
  “赧儿退下。”慕容永翻身而起,“可是宫里来人了?”
  门外果然传来一个小黄门要哭不哭的急切声音:“王爷快进宫看看去吧——皇上龙颜大怒,还与尚书令动起手来了!整个金华殿的人都吓地不敢劝!”
  下一瞬间,他只觉得疾风扑面,房门猛地打开,慕容永已穿戴齐整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即刻进宫!”阖宫上下谁不知道皇上对姚大人呵护备至,凡有开口无所不允,因此这回的大阵仗才叫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慕容永心里却有几分底,却也因此而更知事态之严重。他赶到金华殿时,所有的内监宫女全吓地围在殿外不敢吭声,殿内任臻站着,姚嵩依旧坐在地上,周遭如狂风过境,一片狼藉,无一幸免。
  慕容永拨众而入,反手阖上大门,便见姚嵩面颊高肿,唇边还有一道蜿蜒未涸的血渍,登时深吸了一口气,他转向任臻:“你这是在做什么?!”
  任臻双眼赤红,面色青白,是个气到发狂的状态,他颤着手指了指姚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慕容永猜出任臻在怒极攻心的情况下对姚嵩动了手,但随后他再气再怒都没碰姚嵩一根手指头,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姚嵩的身子——心疼是真的,生气、失望却也是真的。
  慕容永缓缓地提袍跪下:“皇上,您发落姚嵩可是因为昔日的东晋大都督谢玄?那事发之时末将未能护谢都督周全,是否同样有罪?”
  慕容永平日并不长于言辞,然而此时字字句句都在刺他身为燕国皇帝,居然为了别国将军而要治本国宰辅的罪!任臻深吸一口气,理智回笼,又见姚嵩那副光景,心中难免又生起几分悔疚之意——可他已已经决定与谢玄相忘于江湖,此生不再相见,为什么姚嵩就那样毒,非要他的命不可?而谢玄断臂犹如凤凰折翅,更因此而沦落囹圄,其辱更甚于死!
  他想到此处,便又硬起心肠,转过脸去不欲再看,只对慕容永道:“攻打拓跋珪之事暂时压下,司马元显刚平定王恭,正在得意之时,断然想不到我会出兵——”
  “不!”久未吭声的姚嵩忽然扬声道,“拓跋珪反迹已彰,一旦此时抽调兵力南下便会给他可乘之机!”
  慕容永也不赞成任臻再次离京亲征,只为了救谢玄一人,但他知道此出头与他硬拧下去只会适得其反,谁知姚嵩竟不管不顾地又道:“臣当年曾谏拓跋珪必反,请皇上斩草除根,皇上放虎归山已是错过一次,难道今日还要再一意孤行,视江山帝国如同儿戏么!”
  任臻霍然转头,瞪向姚嵩——他依旧病容苍白,形容狼狈,可眼眸之中有如火焰在勃勃燃烧,照耀着他的毕生执着与野望——他知道姚嵩也曾志在天下,如今屈于人下,却百折不饶,不曾有一刻放弃过他的追求。只是,你爱的是我这个人,还是爱我一统天下的未来与理想?
  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如若朕就要一意孤行呢?”
  姚嵩昂然不惧:“那臣愧为宰辅,自请离京,出镇外藩,以谢其罪!”
  任臻稍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熊熊燃起,他知道姚嵩一贯气量狭小,他也一贯隐忍包容,与谢玄分开他遗憾却从未后悔,柴壁之败谢玄的舍命相救也只是让他更觉得对他不住,如今更因此受累受辱,但凡是血性男儿都不能坐视不理恩将仇报——然而他们西燕是怎么回报这救命之恩的?断人臂膀甚至夺人性命,姚嵩至今也没有一点儿后悔之意,还敢要挟他!他不就仗着他爱他舍不得他!
  “好!”任臻咬牙切齿,一气之下道,“拟旨,废姚嵩尚书令之位,即日出京,前往函谷关!”
  慕容永一惊——姚嵩这些年来威权并重,大刀阔斧地改革燕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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