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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 作者:楚云暮-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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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圭一面遣旨夸贺兰宓貌美,一面扭头去宠幸刘夫人,贺夫人心头便有如压上千钧巨石,如何不明白皇帝的暗示和压力?贺兰讷得知,却忙派人入宫,借探望之名与她相商让贺兰宓入宫,以固圣宠。贺夫人没料到这小妹偶一入宫便惹出祸事,见了娘家来人便皱着眉道:“我知道父亲之意是想让小妹入宫,可过美不祥,宓儿又太过骄纵,不是个安分性子,只怕入宫之后徒惹是非,皇上素来薄情,便是天仙也绑不住他多久,将来宓儿若得罪了皇上,贺兰氏必受连累!”

    能被贺兰讷派来商讨此等大事的自是贺家心腹,可贺夫人却从未见过眼前这人。但见他其貌不扬身形瘦削,又总像直不起腰似地佝偻着背,时不时还咳声几声,病秧子似地往人群里一丢简直就再也找不出来。

此人名唤晁汝,汉人,因曾受贺兰讷救命大恩故而投身卖命,近来极受器重。此刻半睁不闭地双眼在贺夫人身上转了一圈,便拿话堵她:“娘娘固然想的长远,就怕国公爷却未必体谅,反而会认为娘娘是拈酸吃醋,不愿姐妹共侍一夫。”

贺夫人怒道:“我与父亲同为贺兰一族筹谋着想,在后宫与刘夫人多年相争也都为此,岂会如此小性!”

晁汝微一躬身:“娘娘在为母家着想之际,还是要先想想二皇子才是。”

拓跋圭父子情淡,膝下两个皇子,虽不过冲龄却都已被拓跋圭遣出皇宫,开牙建府,各自有一干扈从亲随。大皇子拓跋嗣稳重平和,虽然舅家匈奴刘氏已被拓跋圭所灭,却很得鲜卑贵族的拥护,就连掌握军权的卫王拓跋仪都对其另眼相看;二皇子拓跋绍有北魏第一豪门贺兰氏的支持,但从小顽劣不堪无法无天,时常被拓跋圭斥责,贺夫人没有亲自教养过儿子,却也知道他被外公惯成了什么德性,闻言便叹息一声:“我膝下唯有一子,自然也想他能够成大器——可如今朝中,看好拓跋嗣的大臣不在少数。。。”

晁汝应声接道:“娘娘最懂皇上,乾纲独断、圣心难测。满朝文武再支持大皇子,皇上不开口都是泡影。而只要皇上的心偏向贺兰家,时日漫漫,国公爷难道不会为外孙的将来殚精竭虑?娘娘也就后生有靠了。”

一番巧舌如簧,果然说动了贺夫人主动为皇帝纳妃——其实就如晁汝所言,拓跋圭既然发话,贺兰宓入宫也已是在所难免,她所能做的不过先人一步,还能博个好名声罢了。

这晁汝办完差事便匆匆出宫,回府复命,在宫门处交付腰牌之际正与入宫禀事的崔浩撞了个正着。崔氏父子乃汉臣中最得皇帝信用的红人,值宿宫禁的羽林郎们忙起身行礼,驱着晁汝也赶紧避到路旁。崔浩目不斜视地径直过了,然而行了数步,突然停下,转头看向那道瘦弱背影,忽问:“那人眼生的很,是谁?”

“赵国公府的家仆,来探贺夫人的。”

崔浩对宫中事务了若指掌,自然知道此时此刻贺兰讷派人入宫所为何事,便略点了点头,不做理会。

而背对着他渐行渐远的男子却缓缓挺直了佝偻着的腰,回首望向气象万千的宫阙楼阁,唇边浮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惨淡笑意。


155、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贺兰宓听闻要嫁给拓跋珪;心里却老大一个不乐意——她每每入宫探望贺夫人,从没撞见这“姐夫”有在赤珠殿留宿过;可见从不在女色上用心;却又不妨碍他为了利益东一个西一个地纳妃娶亲,她素来被众星捧月惯了的哪里愿意受这气,何况心里还记挂着一个没到手的陌生男人。可贺兰讷平日再宠她,这回却也铁了心地要再结皇亲——拓跋珪不是个好相与的君主;他们贺兰氏如今兵权在手,封地广袤;与其他鲜卑豪门抱团结派,还能在朝堂上有一些博弈拉锯的资本;但若皇帝真下狠心撕破脸,他们也难翻过天去。所以拓跋珪看上贺兰宓,简直就是他们笼络皇室的绝佳机会。拓跋珪也极给他面子,人还没进宫,就封了夫人,宫人称姐妹俩为“大小贺夫人”;本来依鲜卑习俗,除了正妻,纳妾是不必有何礼数的,以前在大草原的时候大家围着篝火吃吃喝喝跳跳闹闹,末了新郎再抱起新妇入洞房便算了账,拓跋珪此次却力排众议按晋朝皇室纳妃的礼制大操大办,甚至还照代国旧俗为此举行仪式祷告上天,无比隆重。这两相合璧不伦不类的,却对了贺兰讷的胃口,只当拓跋珪英雄难过美人关,被自家女儿迷地神魂颠倒,也给足了他面子,自然喜出望外,短短几天之内,陪嫁车队就足足筹备了一百八十余辆。
  宫内自也免不得张灯结彩。刘夫人与贺夫人本来相争多年,都没料到突然冒出个贺兰宓,连儿子都没有就与她们平起平坐了,心中郁闷可想而知。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布置筹备,生怕被对方看出什么不对劲,惹拓跋珪的不快,一时之间,前朝后宫的内侍宫女穿梭不停,忙地个热火朝天。
  光华流转,任臻嗖地一声收回左手刀,曲肘推开对手:“都没心没思的,今儿不练了,都散了吧。”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十来天的这位贵人简直是把家安到了此处,没日没夜地练,想起一出是一出,都不带他们喘口气的,偏偏皇帝发了话,须得尽心尽力地伺候。
  幸亏任臻与拓跋珪不同,只要不触及逆麟他平日里对谁都和蔼可亲的很,绝少端什么架子,侍卫们时常忘了身份之别,爱在闲时与他开开玩笑。“这是大人身手了得,进步神速,标下甘愿服输!”那人笑嘻嘻地应了一句——几个禁军侍卫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怂恿道:“多谢大人体恤!最近宫里喜事近了,据说皇上要出动羽林军到赵国公府上迎亲——大人与皇上情同手足最是说的上话的,能不能在那天把咱们几个也给安□迎亲队中,也得一大笔打赏?”
  任臻瞟了他们一眼:“皇帝纳妃中宫挂红,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娶的是哪家小姐这般大的阵仗?”
  “鲜卑八部,贺兰最富——自然是贺兰大人的女儿贺兰宓了。”
  任臻愣了一愣,这才记起来贺兰宓这小丫头已经好些天不曾来找他了——自那日初遇后,贺兰宓便不知怎么打听到了他的来历,一天能跑个三五回,任臻自问对她并无其他兴趣,不过闲来逗弄几句,但也颇喜她娇憨泼辣毫不怯外,什么话都敢说的个性——任臻有时候也纳闷,照拓跋珪先前所言,他在他初起兵时便一路辅佐,实同兄弟,怎的他一个后辈后宫之数有增无减,他这一大把年纪了却无妻无子,至今孑然?他甚至在想,如果时机成熟,那与贺兰宓成就一段姻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打赏算什么,我带你们当面讨去!”任臻一口应了,便率先转身离去。秋老虎的天气,艳阳高照地几乎有些晃眼,任臻停下脚步,左手微抬,刀刃出鞘,拦面斜出的一道菩提树枝应声而断:好的很,那天莫名其妙拂袖而去,一个月来不理不睬不管不顾不闻不问,自己随口夸了一句贺兰宓,拓跋珪转头就能风风光光地把人娶进宫来——这拓跋珪倒真给他摆皇帝的谱儿了!
  纳妃当日,贺兰宓吉时入宫,在车上却又闹了一场脾气,恨父亲不顾她的意愿硬要她为了家族利益而嫁给那个薄幸皇帝。身边伺候的丫头嫲嫲们谁也应付不了她,眼见这又哭又骂的妆都要花了都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有晓事儿的慌忙下车去请晁汝来劝解——原来贺兰讷早知道自家女儿骄纵不驯,生怕途中出什么岔子,便让晁汝一路随行,跟着打点送亲事宜。
  晁汝咳了许久,才慢吞吞地爬上车来,贺兰宓刚好也哭的累了,他放下车帘,刚叫了一声“娘娘”,贺兰宓便怒道:“不要叫我娘娘!”
  晁汝点了点头:“可事到如今,您已再不是贺兰氏的姑奶奶,要么做娘娘荣华富贵要么成庶民一无所有,您选哪一个?”他喘了一会儿气,又娓娓而道:“皇上英武年少,人所共知,也不算辱没了娘娘。”
  贺兰宓一抹眼泪嗔道:“你这家奴明白什么!我,我心里——”
  摇摇晃晃的车驾忽然停下,随即一道沉稳的男音在外响起:“在下带着一帮兄弟斗胆拦了新娘娘的车驾,恭贺大婚之喜!”
  负责打点成亲事宜的宫中詹事自然听说过任臻的大名,除了极少数亲随根本没人知道他是何来历有何大功,只知道皇帝敬他重他无以复加,甚至为他遍求名医亲自施药,让他一个七尺男儿毫不避嫌地长留皇宫,这份信赖尊荣天下无人能及,就冲这一点,即便此人轻狂无礼地半途拦了銮驾,他也不敢问罪,当真赔笑着取了大把赏银分予众人。
  任臻回头道:“尽管拿了就是,大喜之日,皇上心里高兴,不会怪罪。”说罢转向詹事,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事递过去:“既是贺喜,便不好空手而来,在下有一薄礼送上,请新娘娘笑纳。”
  詹事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车内的贺兰宓忽然激动地攥了晁汝的衣袖:“是他!”
  晁汝一张蜡黄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却在贺兰宓欲掀开车帘的瞬间一把摁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委实不像个病夫。
  “众目睽睽之下,便是与他相见,你能说什么、做什么?”晁汝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此时此刻宫中一草一木皆是皇帝耳目,你若逞一时之快,只会让皇帝对你起了杀心,那就真是全盘倾覆——小不忍则乱大谋,明白么 ?”
  贺兰宓怔怔地望着晁汝,明明是平凡虚弱的一张脸上却有那样一双光华内蕴的眼睛:“我。。。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何是劝慰她的,他说出来却字字沉重,仿佛是压在自己的心头。
  车帘掀起一角,敬上系着红绳的一方礼匣,贺兰宓打开一看不由惊呼一声:“摩尼珠!”如今北魏上下奉佛学为国教,平城宫室也多以佛教七宝为名,自任臻住进摩尼殿后,拓跋珪自千里之外的辽东海域寻来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命名为“摩尼”,供进殿中为镇殿之宝,赐予任臻。传闻反复摩梭可暖血助气、遍体生温,是疗伤养生之圣品——拓跋珪对其之宠重可见一斑。
  晁汝眸色一闪,又恢复了原先的木然神情:“来日方长,当今皇帝并不流连于后宫,你如今晋为夫人,又有大贺夫人为倚仗,以后在宫中的自由与权力自不待说,那个男人得皇帝特许也可长留宫中,天长地久,还怕没有机会?有些事情只要双方你情我愿,自可穿针引线做的隐秘——反正娘娘也不想与人做长久夫妻,将来也是要风光大嫁的,如今不过是把事情发生的顺序颠倒了一下,放眼天下,有什么比嫁给当今皇帝还要尊荣体面?”
  这话实在说的有够胆大妄为,一般女子听了只怕会又羞又吓,偏贺兰宓任性恣意,想毕竟是大以为然,便也松开手坐回原位,瞟了晁汝一眼:“晁汝,你是个人才,我与父亲说去,让你作为陪嫁跟着我入宫,居留掖庭——以后传话办事都还用的着你。”
  晁汝垂下眼睑,听着耳边车外渐行渐远毫无犹疑的脚步声,缓缓地抿下唇去,低声应道:“是。”
  那夜宫宴自是说不出的盛大奢华,更有甚者,皇帝赴宴之时,穿的乃是鲜卑礼服,束发结辫,戴金龙步摇冠,赫然是昔年草原王者的打扮——这可是拓跋珪定都平城推行汉服之后第一次在正式场合穿胡服,结合先前的朝堂风波,有不少人已经嗅出了风向转头的味道。谁知敬酒的时候拓跋珪头一个举杯敬向贺兰讷,口称“莫干”,鲜卑语中即岳父之意,拓跋珪联姻各部,却从未给谁这样的殊荣,把贺兰讷喜地脸放红光,众人齐声恭贺这段亲上加亲的好事,而其余汉臣们则是强颜欢笑,如坐针毡。
  筵席正酣之际,拓跋珪笑对贺兰讷言道,若遵循拓跋代国的古礼,这场婚宴应办在盛乐故都,才算告慰了拓跋氏的列祖列宗,可惜现在高车作乱北疆,御驾轻易去不得盛乐,未免可惜。
  贺兰讷一时酒热,拍着胸脯道:“高车人不过是流寇之属,怕他做甚!我贺兰部在敕勒川的兵力集中起来,足以踏平他们!”拓跋珪哈哈一笑:“国赖老臣,朕就多谢莫干了!”
  贺兰讷还在侃侃而谈,贺兰隽则瞥了堂叔一眼,仰头将杯中物狠狠地一饮而尽。
  直到酒过三巡,拓跋珪避席更衣,外面更是繁华热闹地不可开交,唯有一道人影趁乱闪身跟了进来,在拓跋珪驾前猛地跪下。
  拓跋珪似吓了一跳,命左右搀他起身:“贺兰隽,大喜之日你这是做什么?”
  贺兰隽又磕了个头:“皇上,末将自请出征高车,为国分忧!”
  拓跋珪哈哈一笑:“好的很,你叔叔刚说出兵,你便自请为将——贺兰氏果然是我大魏朝的擎天一柱。”
  贺兰隽急了:“叔叔确然骄横太过,皇上是知道末将的,这些年来一直对皇上言听计从忠心耿耿,请皇上许末将出征,为国报效!”
  拓跋珪张开双臂,两名小内侍立即上前为他剥去缀毛图腾的外衫,又换上自己惯常穿的玄青流云的广袖长袍,若非头上还戴着步摇冠,望之便如翩翩汉家郎。他瞟了贺兰隽一眼:“你多心了。朕若疑心贺家,怎会再娶贺兰宓?你叔叔的兵力大部分都分布在敕勒川大草原,他肯借兵,的确解朕危急——你们都是朕的忠臣。”
  贺兰隽早就见识过了拓跋珪的翻脸无情——无论他自己愿意与否,命运也早已与贺兰氏休戚相关一损俱损,贺兰讷暗中联合鲜卑豪强对拓跋珪的汉化令阳奉阴违甚至有恃强要挟之意,怎可能不遭拓跋珪的忌?他越是笑语晏晏百般宽慰,他心里便越是忐忑难安,故此才愿意主动请战,再立大功,想至少以此来保全自己。他苦求不止,拓跋珪便皱起了眉,要笑不笑地道:“贺兰家的将军带着贺兰部的人马,就这般急着把这天下所有的战功都给占全了?”
  唬地贺兰隽慌忙再跪告罪不已——沮渠蒙逊骄兵悍将下场如何历历在目,他哪来敢当这样的罪名!拓跋珪正倚在榻上,接过一碗浓茶啜着醒酒,此刻便有些不耐地抬手一摆:“让谁为将领兵,朕心中自有定断,早晚要告诸天下。”
  拓跋珪话说到这地步,便是毫无旁人转圜余地,贺兰隽不敢再说,便只得无奈地告退。
  待人走后拓跋珪忽然轻唤一声:“崔浩。”
  一个身量未足的少年闪身而出,叩首作揖,正是崔浩——拓跋珪征燕归来,大犒三军,崔浩却不过从五品文书郎升为四品秘书郎,虽不显山露水,也未有上朝议政之权,却总揽皇帝身边的大小事务,可以随时出入宫禁。
  拓跋珪淡淡地道:“听闻贺兰隽与你交情不错,果然学地乖觉了不少。人人都在拍贺兰讷的马屁他倒吓地到朕跟前表忠了——莫不是那日你与他前往京郊武州山踏青教他说的?”
  崔浩心里一咯噔:他自诩与贺兰隽并无甚勾连结党,皇帝怎么连他们有些私交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他到底老成,定了定神,勉强笑道:“皇上明鉴,微臣哪里能猜到皇上下一步棋要怎么走?微臣与贺兰隽相交也不过是因为他比起贺兰氏其他人来说要投缘一些,伯渊心中只知忠君,从不敢擅议朝政。”
  拓跋珪摇了摇手:“别多心。你说的对,贺兰隽比起其他的鲜卑豪强来说,确然要机敏一点,你若与他交好,多提点一下,也是好的。”
  崔浩暗中松了口气,知道此事算揭过了,便抿嘴一笑:“皇上今日这招极妙,赵国公态度松动,已是愿意出兵抵御高车了——贺兰氏大部分的人马都还在草原,若以他们为主力,可比从平城带兵北上,出关勘乱要方便的多——用他们的兵却不用他们的将,借火烹油再釜底抽薪,免得他们再加坐大。” 以前拓跋珪为了复国辟地,不得不借助母家势力,造成鲜卑八部兵权在握,难以挟制;现在战事稍缓,这制肘之处就逐渐显露出来了,皇帝看似让了步,实则从未停止过剪除羽翼的念头。
  拓跋珪瞟了他一眼:“他们这些年明里暗里地扶持老二不就是想着延续贺兰家的富贵,如今能再塞进来一个女儿自然高兴,也就不那么暗逼着立老二为太子——朕也省点心。”
  崔浩不假思索:“皇上春秋鼎盛,两位皇子俱还年幼,立国本何必着急。”
  拓跋珪心中早就是这想法,他正是气吞山河的大好年华,朝中之人凡请立储君的,无论是谁,皆存私意。如今这纳妃一举数得倒是哄住了贺兰讷,既缓一缓暗涛汹涌的胡汉之争,国本之立;又蚕食掉贺兰氏一部分的兵权。
  崔浩把事说完却并不告退,拓跋珪却没命他退下,君臣两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拓跋珪垂首咳了一声:“还有事?”
  真要告退了他就真有事了。崔浩觑着拓跋珪的脸色,悄声道:“今日銮驾入宫,他拦驾送了新娘娘一件贺礼。”
  拓跋珪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神色复杂:“送了什么?”
  “摩尼宝珠。”
  拓跋珪沉默片刻,忽然拂袖而起,连带着案上宝瓶亦拂落在地,崔浩眼皮一跳,慌忙跪拦住,攥着拓跋珪的袍角道:“皇上,过刚易折,惟柔克之!”
  拓跋珪住了脚,按下沸腾的心火,深吸一口后他闭上眼,恨声道:“这一年来,朕还不够柔?究竟还要朕怎么做?!”他视他如珠如宝,他却还是这般没心没肺,始终不生情爱——难道要他再一次眼睁睁地与他有缘无分擦肩错过?!
  崔浩心头一震,知道皇帝这是茫然无措到了极至才对他一个臣下吐露心声,唯有在这事上他不敢再兜圈子卖弄聪明,忙劝道:“皇上岂会不知他最是吃软不吃硬——当年那般都不能使他摧眉折腰,而今若再行逼迫只会适得其反,万一激他想起什么更是前功尽弃。但皇上前些时日又太过小心谨慎,他对您一时生不出情爱之意也是常理,须得有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才好——可谁来破,怎么破,何时破,却又大有讲究。”
  拓跋珪转向崔浩,若有所思——他从来习惯了强取豪夺,看上什么或明刀明枪或鬼魅伎俩,千方百计也要抢到手,然而偏偏那个人的真心,他前世今生就是求而不得!
  崔浩知道他已经稳住了拓跋珪的心神,便舔了舔唇继续道:“简而言之,皇上要主动却决不能躁动,须改弦更张,徐徐图之而步步为营——只要是人,便一定有心;只要有心便一定会动,端看能不能抓住时机,让他只为你心动。”
  拓跋珪躁动沸腾的血液逐渐平复下来,崔浩趁机道:“皇上还须出席,把这余下的场面给应付完,否则,岂不前功尽弃?”
  任臻收回刀来,挂怀入鞘,断枝残叶铺散了一地,他却在溶溶月色中无声一叹,一道嘶哑的男音响起:“。。。任大人何以叹息?”
  任臻猛地转头,便见一瘦削男子自树影深处走来:“你是谁?”他上下一打量,又道:“你。。。不是宫中之人,如何闯入摩尼殿?”
  晁汝俯首一揖,掏出一个小小酒坛来:“今日宫宴任大人不曾莅临,新娘娘感念大人相贺之礼,无以回报,特地送来这陈酿女儿红。”
  任臻顿时明了这人是贺家心腹,一下子没了兴趣——女儿红,女儿意,岂是能随意乱喝的?何况她身份贵重敏感,他现在哪还有招惹的兴趣。“我独爱汾酒的醇厚凛冽,这等陈年佳酿还是请娘娘与皇上共酌吧。”
  晁汝似早已料到,便拍开封泥,将这难得的美酒悉数浇灌在一株杨柳树下。任臻见状,倒起了几分兴致:“这是做甚?”
  晁汝好整以暇地道:“任大人既不解风月,还不如将这美酒献予这一方水土,杨柳多情,想来也不至辜负了。”
  任臻哈哈一笑,走上前去:“你这人倒有意思,不似鲜卑豪强府里的那些寻常家仆。那你倒说说,我方才为何叹气?”
  晁汝将酒坛甩开,踱步到了任臻面前,视线从他的右手转向腰间所佩的左手刀:“为此叹息。”他抬头,与任臻四目相对:“男儿身当佩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困在深宫内苑,纵是得天独厚、再无敌手,坐井观天也是枉然!”
  寥寥数言,道破心病——任臻现在最不平不甘的,便是自己寄人篱下,一无所有。莫说与拓跋珪并驾齐驱,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贺兰宓之事,他哪里是气拓跋珪落他面子横刀夺爱,根本就是在气自己只会空谈抱负实则困在深宫之中不得出头、无能为力!
  明明是一张平凡至极蜡黄疲惫的病容,偏有一双如此光华流转的璀璨黑眸。任臻盯着他半晌,忽道:“我们。。。可曾见过面?”
  晁汝垂下眼睑,又恢复成人前那幅谨慎模样,低咳数声:“大人天潢贵胄,就算是龙困浅滩,我等下仆福薄缘浅,也是无可相见的。”
  任臻听他说的话句句似有深意,细想却又不知哪里不对,见晁汝已对他作揖告退,忙叫道:“等等。”
  晁汝慢吞吞地转过身,任臻待要说话,却又不知与这素昧平生之人能说什么,顿了一顿,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单手丢给他:“听你方才咳嗽,想是久染风寒不愈,入秋天凉,加件衣吧。”
  晁汝眸色一闪,捧着披风,朝他微一躬身。
  任臻一路若有所思地回去,甫一入内,便觉得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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