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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 作者:楚云暮-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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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臻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血肉横飞,无动于衷地道:“继续打。”
杨定等人都是一惊,以为慕容冲为了出气要将此人活活打死,可这样又如何能探知新平城内虚实?只是没人敢劝——慕容冲近来脾气愈加古怪且喜怒无常,谁敢出头冒险?
任臻见那人臀腿之处已是要打成稀烂了,才伸手挖了挖了耳朵,慢悠悠地道:“行了,拖过来。”
亲兵立时领命收杖,拽起地上动弹不得的人,一路拖曳过来,留下一道浓重的血痕。
任臻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乎喘不上气的俘虏,淡淡地问 :“苻坚现在何处?”
“新平……城外外的一座座佛佛佛佛寺……”那人似被揍地魂飞魄散,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任臻奇道:“怎地不把人拘进城里更易看守?”
“城里还有许多旧时的氐族百姓,大单于怕他们感念苻坚,会出乱子,所以才移拘城外佛寺。小侯爷派两千精兵于寺外备戒守卫,因而也安全的很。”
“小侯爷?”任臻忽然眉毛一挑,看向那人,他忙吭吭哧哧地解释道:“我们大单于新晋封了那小公子姚嵩为安成侯,辅助世子殿下带兵,也得领军议政之权。”
任臻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此时此刻会听到姚嵩的名字。尤记得当日在阿房宫中,烛火飘摇之下,彼时依旧没心没肺的他对他说“你说你生的这般好看,怎么心肠这么狠?”姚嵩依旧色若春花,笑语晏晏地答道:“你不喜欢,我改便是。”
再之后,便是他惊闻慕容永之死,急怒交加,驱他出城,他在瓢泼大雨下折枪明志,毅然决然——“此去再见,对面为敌。”当真如他所言,他们兵戎相见了。
他捺下心中苦涩,定下神来继续盘问新平城中布防兵力,那百夫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保命不死。
诸将听闻便七嘴八舌议论开来。有的说:“既然姚苌新平城中尚有三万精兵,一旦有变立时可以出城击敌,此时隐而不出,想来是要以逸待劳诱敌深入最终一举成擒。我军不可轻出。”又有人道:“若佛寺周围仅有两千人马,则我们还可一战,横竖劫了人就撤,在新平城中的姚军主力未必立马追来。”此言一出,附者甚众——如此既可达到目的又能全身而退,以燕军骑兵的质素,应该逃得出去。
杨定却在旁小声道:“只怕此人所言非实。”
任臻看了他一眼,却并不表态,单手抚腮只是沉思——从此人纹身来看乃是纯种羌人,看着悍勇精干,实不像这般挨不得打的,看着倒像是故意按步骤来招供的一般……
此时什翼珪亦掀帐入内,快步呈上俘虏口供。任臻接过一看,全部与那百夫长所言一一吻合,他合上口供,忽然闻到什翼珪身上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皱眉道:“用了刑才招的?”
什翼珪怕他觉得他是屈打成招以致口供不实,忙恭敬地答道:“还不曾上大刑呢,略恐吓几下就全招了。事后末将觉得此等俘虏既已招供,留亦无用,不若全杀了干净。”
任臻扫了他一眼,似在赞许地点点头:“小小年纪就知斩草除根,不错,不错。”起身绕到案前,弯腰攥着地上汉子的衣襟,将人一把提起:“此人也是废物了,是不是也杀了干脆?”什翼珪一听就知任臻话里的讽谑之意,自悔锋芒太过徒惹疑心,当下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却说任臻刚提起衣领,便呲啦一声撕下一大块前襟,他无意间错眼望去,却见他衣襟破烂处显出一大片皮草来。
这是一副上好的紫貂围脖,被缝制在亵衣领口以为御寒之用,无论如何不似个下级军官用的起的。任臻眯起眼,语气瞬间冻成寒冰:“何处来的?说!”
那百夫长先已是镇定下来了,此刻被他的声色俱厉吓地又有些颤栗:“——数日前回新平禀事,小侯爷赏下来的——我也知道是僭越了,可小侯爷说这皮毛是残了的,故而留也无用不如赏了我。”任臻无声地盯着打量了许久,忽然松手,旋即似没事人一般转过身去,淡淡地吩咐道:“押下去眼见看管。”
诸将见现场已然清理干净又纷纷议论是攻佛寺还是先退兵,任臻此刻心中已有定论,绕回沙盘前,摊开双手撑住案边:“传令三军,准备攻打新平!”众人哗然,这么点人便妄想攻新平??“那苻坚不劫了?玉玺……也不要了?”
“都要!”任臻很干脆地一扬手:“所以……我们分兵!”
这下子,所有议事的将领全都无语地看着他——五千对三万,已是悬殊的很了,还要分兵?慕容冲自从打下长安后整个人都似换了一个,越来越不按照牌理出牌。
任臻却不理他们古怪的眼神,一指沙盘上距新平最近的一处据点:“在此处补给之后,杨定领三百骑疾往近郊佛寺,劫救苻坚。高盖领余下四千余骑跟着朕,同时攻打新平。”
话音未落,众将两眼一昏,死了的心都有——领着几千人就敢去踹人家老本营?围长安十万燕兵尚且用了整整一年!反正死路一条这还不如直接抹脖子干脆!
任臻在帐中帅椅上跷着二郎腿坐下,冷笑道:“正面主战场不过是佯攻。他们既有后着,不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就算五千人全到寺里抢人,也出不了他们的包围圈!故而杨定,佛寺沿路过去那把守的两千人马,给你一展盏茶的时间,可有冲入突出抢人而回的把握?”
在场诸人只怕只有杨定一人信慕容冲是在讲真的,他沉吟片刻,低声道:“用燕军中我亲自训练出的骑兵,不以杀伤姚军士兵为目的的话,可以。”
杨定之言从来无虚——做到便是做到,做不到亦从不夸口称勇,意气用事。任臻点点头,不再废话,合掌一拍,便有亲兵牵出赭白:“此次奇袭劫人,关键在快。你无好马,赭白神骏,可祝你一臂之力。”
杨定犹豫道:“可你就带四千多人去攻新平……?”
“都说了佯攻,打不过攻不下,跑还不会?”任臻不耐烦地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一推,搡他出帐,在二人交叠的瞬间低声道:“见势不妙,你和苻大头就骑赭白单骑突围,立即赶来先与我会和,以你之勇大抵没谁能困的了你,那三百精骑用以抵抗追兵,不用顾惜。”
杨定愣了一愣,忽然意识到任臻的“佯攻”只怕并非真是虚张声势,吃了一惊,却已被任臻彻底逐出。过了半晌,他才惊魂未定地跨上赭白,思前想后,到底放心不下,招手叫来一名亲兵吩咐道:“回报长安尚书令示下——皇上此次出师并非为苻坚而来,乃是要取后秦之都新平!请他即刻点兵出援以防不测!”
什翼珪原本一直缩在角落沉默不语,此刻见任臻三两下就打发走了杨定,怕自己就此在军中失了靠山再难出头,心中一急便忍不住出班跪道:“末将愿随杨将军征战!”
任臻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调兵遣将不提,待众人尽皆领命散去,什翼珪又等了须臾,见任臻还是一语不发,便意意思思地准备起身。
任臻将沙盘上的筹码尽皆拂乱,淡淡地道:“跪着。”
什翼珪立即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双膝及地。任臻顺手抽出一卷兵书看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什翼珪只觉得双腿肿胀欲断,苦不堪言,但他自幼坚忍惯了的,任臻不发一言他便还是忍着一声不吭。任臻忽然将兵书啪地丢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吩咐:“看倦了,你念。”
什翼珪顺从地爬过去,开始朗朗诵读——他变声粗哑,但此刻为让人挺地顺耳,极力克制,不紧不慢地还有几分悦耳:“第二篇敌战计,共得六计,其一为暗度陈仓,乃西汉……”
任臻听他徐徐读毕一页,点点头:“好,连汉字也识得全。虽为亡国之奴充作仆役,可你身边的人从小就不忘好生教养你——怕也是想培育出一个慕容家族?”
天下谁人不知慕容氏是出了名隐忍狠绝,有仇报仇的复国狂。什翼珪吓地立即伏地求饶,任臻不耐地一挥手:“别装了!否则我真一刀结果了你。小狼崽子;杨定一路对你照顾有加,必是你暗中做了甚么手脚,否则那傻大个岂会对个孩子掏心掏肺?他是个实诚人,我怕你跟着他,见势不妙便在背后捅他一刀,再降一次姚秦,坏我大事,那岂不冤枉?”什翼珪这些日子里冷眼旁观,自以为慕容冲对杨定不假辞色,定是不喜亦不重他,谁知还是将一切看在眼里,顿时急地百口莫辩,忽然被任臻拎住衣襟提起,他陡然逼近了什翼珪,他躲避不及便只能硬生生地迎视而去。
慕容冲依旧笑模笑样地,但什翼珪却敏锐地感觉到这笑容与当日初见时的温暖有了些许不同,更冰冷更玩味亦更嗜血。“我实在爱你的才故而留你的命,你少打那些花花肠子,特别是杨定!——你想要立功扬名,跟在朕身边不是更好?朕要像苻坚一样建立自己的虎贲私卫,你便是领队。前提是——你得让朕看到你的价值。”
什翼珪微一眯眼,忍不住暗中咽了口唾沫,天子驾前,禁军统帅,什么地位、什么前途他自己明白的很。
在后秦诸人的一派轻蔑声中,毫无辎重的燕军风驰电掣地已在新平城下集结完毕。任臻下跨骏马,腰横红缨,一身蓝袍金铠锁子甲,一张英俊白皙的脸孔顾盼辉煌,如天上武神下凡。
“没想到他不进攻佛寺反有胆子来向我们姚氏直接挑战。”姚兴站在新平不高的城楼上,向下看地真切,颇不是滋味地哼了声:“小白脸儿,死到临头还做张做致的一幅轻狂样儿,不怪当年苻坚为他神魂颠倒,终至丢了天下。”
姚嵩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在姚兴耳边悄声道:“慕容冲人少但都是精兵,若硬碰硬不免要有死伤。父王将这统帅美差交与哥哥,若折了太多人面上殊不好看,不若依计,令吴忠开城门出击迎战,另派人领一彪人马埋伏城中以为策应,而后令吴忠佯败退回,慕容冲人少,见此机会定然不肯放过亦会随之率军入城——新平城楼乃是半年前攻城之后在城基废墟上重修的,城楼既矮,城门又窄,燕军过狭长门道之时必然分散队列首尾不能相顾——此刻可命高盖反水,从中将燕军一斩为二,燕军必乱!早已备好的伏军便可悉数杀出与高盖里应外合,围歼慕容冲!”
“把敌军引入城中消灭?”姚兴沉吟道,“未免太胆大了些……若有个万一,惊扰了父王……”
“这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之计。再说新平城中还有两万余羌军精锐,散入城郭堡垒巷道中埋伏,一得信号立即扑出,燕军连惊带吓之余哪里还抵挡?战火波及不到宫城区便可全歼来敌。届时活捉了慕容冲,以他为质杀向长安,慕容永必大开城门,负荆跪降,兵不血刃可坐享长安——父王知道只会夸你赞你,届时再将慕容氏之人当众车裂明正典刑——大哥在后秦的权威民望定成中天之日,再无人能与你比肩!”
姚兴本是噙着笑一一听毕,此刻却忽然摇头道:“好计。只是……子峻好狠的心,当初你被逐阿房之时还对他念念不忘,怎地今次又肯这般心狠手辣了?”
姚嵩听他酸溜溜的语气,便皱着张脸,气怒不已地道:“我难道是个死心痴情百无一用的女子么?他若无情我便休,此事你情我愿,难不成还要对他死缠烂打?他不要我,便是我此生此世的仇人,我难道不该对他心狠?当日故意派人假意被俘诈降,哥哥也知道的,我为了引他吃这个饵费了多少心思!我早与哥哥说过,慕容冲本性多疑,他见所有俘虏供词一致反倒会起疑,定会反其道而行之——若不信我如今的心思,我愿为带兵伏击之人!“
姚嵩平日里不动如山,轻易不肯开口,遑论这般失态,他长篇大论地一囔囔出口,姚兴便尴尬地恨不得要捂住他的嘴,不令后面站着的一排武将听见,忙低声哄道:“我不过随口说说,子峻莫要动气,你为了我与他反目成仇,兵戎相见,我是知道你的心的。”
谁知姚嵩似越想越心酸气愤,竟不顾大敌当前,临时吵着闹着定要领兵伏击慕容冲以示“清白”,姚兴无奈之下,亦只得允了。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任臻在马上展眼望去,新平簇新的城门缓缓洞开,两排羌兵燕翅排开,从中跃出一员悍将,正是后秦骁骑将军吴忠。他周身披覆重甲,足有三四十斤重,一双流星锤使得虎虎生威,胯,下骏马每踏一步,都在尘土地上印下几道浅吭。他刷地一指任臻,大喝一声:“白虏小儿!你不乖乖呆在长安等爷爷我杀过去,还敢来此送死!”
燕军见敌方大将一开口就不客气,全都在口令下整齐划一地以矛击盾,顿时爆出一阵金石铿锵之声盖过了后秦的鼓噪。
任臻一抬手,声浪顿止。他并未束发,一头泼墨长发在猎猎罡风中扯碎飘散,衬地一张白皙冷漠是脸更显阴郁。“吴忠。”他顿了顿,环视左右;“何人可战?”
数员急欲立功的燕将纷纷应名,任臻便随手指了一员燕将:“卿为朕一会吴忠,若能得胜,必有重赏!擂鼓!为我军壮威!”然而鼓声尚未擂过三遍,那小将便被吴忠一锤击碎了胸骨,坠马而亡。
任臻毫无异色,只是挥了挥手,命鼓声不歇,燕军阵营中分开一道口子,便又有一将从中跃出,截住吴忠迎战。
吴忠刀疤层叠的脸颊一抽——车轮战!两军对垒,这战法显然是有些不要脸面不顾身份,他又怎知任臻本就是个没皮没脸的草民,何况心中也根本没把他这个“后秦大将”当一回事。
当战至第五人时,他怒了。
车轮战也要有个水平吧?一个二个全是脓包蠢蛋,在他锤下使不出十个来回,这根本是在拖延时间!一直在城楼上观战指挥的姚兴也皱起眉来——慕容冲这是在干什么?学三英战吕布么?那好歹也该派出杨定高盖等人吧?嫌自己人多耗着玩?因姚嵩已领兵伏好,他恐迟则生变,便招来传令兵,吩咐道:“鸣金,打旗语,命吴忠依计佯败,退回城内!”
吴忠听见那鸣金声愈发心烦意乱,只做不闻——他知道要佯败,可输在这些籍籍无名的小辈手中,传扬出去到底是大大的丢脸,他眼不下这口气。因而一扬巨锤,大声骂道:“慕容小儿!你敢不敢亲自来战!”
任臻伸手在嘴边卷成筒状,立刻做出回应:“不敢!你一锤下去那不就成肉饼了!”
什翼珪在旁低着头,有些想笑,到底不敢。吴忠气怒交加,谩骂之声更加不堪入耳,任臻听他日娘捣老子的一通豪言壮语完,才轻轻一拉缰绳,状甚无意地问身侧的什翼珪:“想不想立这先锋之功?”什翼珪赶紧敛容,斟酌片刻即道:“吴忠乃姚苌麾下宿将,力大无穷,其勇猛仅次征西将军姚硕德,一双流星锤出神入化,如今的我,不是对手。” 任臻挑了挑眉,嘲道:“你也知怕?”什翼珪心平气和:“末将只是量力而为。”
任臻呵呵一笑,一拍他的肩头:“胜他固然不易,与他交手百回,可有把握?”什翼珪在马上立时抱拳一躬:“末将领命!”任臻甫一松手,他便骑着马如阵旋风般刮了出去——任臻看着他的背影,一面盘算杨定突袭回来的时间一面漾起一抹冷笑:这孩子不仅心狠手辣狡诈隐忍而且知道审时度势趋利避害——他知道若继续锋芒毕露便会一再召忌甚至引来杀身之祸,还不如装乖扮傻让他放心的好。从这一点来看,他倒是似足了当年的慕容冲自己。
吴忠眼见这回来的乃是个嘴上无毛的半大孩子,简直要气晕过去,终于有点回过味来——慕容冲是不是在故意耍他!想到此处,他更是怒气勃发,拍马上前,扬起巨锤意欲一锤把这黑小子拍成肉酱!
谁知什翼珪初生牛犊不怕虎,竟不退缩,反而纵马迎上,在二马堪堪错身而过的瞬间,他忽然身子一矮,从鞍上滑下,侧抱着马腹,如轻舟划水,无比迅捷地躲过这致命一击!旋即又飞身上马,拽过缰绳,骏马一声长嘶,他立于马镫之上,俯身抱着马脖,重又回头疾冲奔来。
好!任臻一阵激赏。什翼珪知道自己气力不继,万不能与吴忠硬碰硬,便借着骑术高超,左躲右避轻盈游走,竟不让吴忠沾到他一丝衣角,把人气地不住跳脚;更是使了蛮力紧追不舍——只是那吴忠身上盔甲,手中巨锤,怕合有百斤之重,又岂能如他一般灵动?
姚兴在城楼上冷眼旁观,见吴忠违令迟迟不肯退兵,顿时一惊——慕容冲一味拖延,究竟是故意不派,还是无人可派?莫非——杨定等人不在军中?姚兴不是傻子此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到底不肯轻易露怯,只是死命催人鸣金。
任臻亦命人加力擂鼓,鼓声不停,什翼珪便不能退败退——他骑术再好,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这回是头次真刀真枪的上战场,便是不惧,气力却到底有些耗尽了,他精疲力竭地在马上直身微喘,谁知还未缓过一瞬,便听身后一记暴喝,吴忠使锤风驰电掣地又抡了过来。什翼珪猝不及防,本能地仰身一卧,那流星锤便夹着劲风贴面扫过,一下猛地撞在马脖之上。但见那骏马长嘶一声,前蹄高扬,将什翼珪一下子掀倒在地!
什翼珪不及呼痛,忙蹬腿而起,亲眼见到他那坐骑随后跪倒在地,惨叫悲鸣着折着头瘫软在地——竟是生生被击碎了颈骨,死地透了。
什翼珪不自觉摸了摸自己寒毛陡竖的脖子,不远处,那个人高高在上地冷眼看着,鼓声依旧不停不歇。
他一咬牙,忽然纵身就跑,冲到离地最近的一名秦兵身边,在众人的诧异声中翻身上马,左手紧箍那兵的肩膀的同时右手狠狠击出一拳,轻叱一声:“下去!”
秦兵惨叫落马,什翼珪驾着新坐骑卷头重来,他一手拽住缰绳,一手从靴边摸出一柄削铁如泥的青锋小剑来,忽然纵身跃起,双足轻点马鞍,竟是在一匹狂奔的骏马身上如履平地地稳稳站在了!他居高临下地以刀封一指吴忠:“我还没输呢!吴大将军,方才我没用武器,从此时起,咱可要公平对决了!”
场内军士不分阵营全都齐声叫好——莫说鲜卑人,就是羌军之中也再找不到如此身手的马术健儿!胡人大多尚武,见英雄出少年,岂有不喝彩的?只有吴忠成名已久,自觉斗个孩子已是不妥——那孩子还宣称方才没有武器!摆明讥他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他恨不得一锤就结果了此人,只是这条小黑鱼滑不留手难缠地很,明明已经气力不济了,每一次交锋都狼狈不堪地只能堪堪躲避,一时却就是不死。
沙场之上缠斗正酣,锣鼓喧天,看地人目不暇接,亦吵地人无法分心旁顾。任臻轻一点头——此人之武勇,怕日后更甚杨定——如果,他还能活到“日后”的话。
他仰头望日——已是接近午时了。耳边听到了后方传来的马蹄声,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淹没在眼前的铿锵喧嚣之中,人人都向前看地目不转睛,无法分心,更听不到这一点异动——这是杨定回阵了。他根本没去想劫不劫的到苻坚——杨定但凡能回来,绝不会失手。任臻吐出一口气,低下头,开始将缰绳一圈一圈地缠上自己的左手手心,握紧: “高盖,你能胜吴忠吗?”
一直勒马在旁,不出二话的高盖此时忙低头禀道:“末将拼死力战!”
任臻右手一拍他的肩膀:“你熟悉吴忠的路子,不用拼死力战,也能赢——去吧!替朕换回那个小狼崽子!”
高盖心中一凛,尚不及回味慕容冲话中是否别有深意,任臻便已在他马臀上猛地一抽,如离弦的箭一般疾冲出去!
任臻既是要赢,这一次便不是让高盖单打独斗了,而是极其不要脸地以众多骑兵结阵压进,公然以多欺寡——吴忠在马上已经战了一个时辰,岂有真不累的?他与什翼珪策马对峙,暗中努力调息——他要在下一轮将这难缠黑鱼彻底解决!没想到他还没喘下一口气来,便听高盖一声大叫:“来将休得猖狂!”吴忠刚扭头去看,顿时就被面前黑压压轰隆隆冲过来的一大片人给看傻了眼——他从没见过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流氓打法!
虽然吴忠也带了两千兵马出城护卫,但方才一个多时辰后秦士兵全杵在原地观赏自己的主帅上演武侠大片,哪里来得及应付燕军闪电般的突袭?!
早有准备的燕军先锋骑兵阵,摧枯拉朽地冲破了秦军防线。吴忠在一片混乱中亦恍了恍神,他举锤架住高盖劈来的刀锋,咬牙切齿地低声喝道:“高盖,你欲叛我后秦么?!”
高盖哪会真杀吴忠这“自己人”,他毫不客气地连砍数次,却都是虚招,一面敷衍一面以口型对吴忠道:“快走!告知大单于——”后面的话吴忠还不及辨识,缓过一口气的什翼珪便手执利器,再次拍马过来,朝吴忠连刺数剑,嘴里高呼:“高大将军!我来帮你!”
三人战做一团,高盖心中暗苦,这黑小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犟劲儿,明明大战一场已是乏力至极,却还要拼命来战,誓要立此大功一般。他只得指东打西上拆下挡地和稀泥,他明明扬刀劈向吴忠,却不知怎地刀锋一偏,在半空中转向什翼珪,电光火石间刀剑猛地相撞!二人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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