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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色女人花恋蝶 猫眼黄豆-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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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在他身后的侍从为一男一女,男的丰神如玉,朗胜星辰;女的清纯烂漫,娇豔无双,举手投足矜贵高雅,显然受过良好且严苛的仪规教育。二人眉宇间略有几分相似,想来应是一对兄妹。
雍国的嫡三皇子不愧是名扬九州的传奇人物之一,连身边的小小侍从也俱是人中龙凤。
“侯景焕······竟然······是他······”花恋蝶的目光扫过那对男女侍从,错愕地盯着那道玄黑身影的一举一动,澄透的烟灰色眸子中似有什麽东西在层层脱落。
“谁?”娈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警惕地问道。
“娃娃,你知道麽,那个随在我身边,观摩治水之道一月有余的雍国贵族子弟侯景焕竟然是雍国炙手可热的三皇子殿下──御苍玺。”花恋蝶幽幽笑道,轻如薄烟的声音飘飘淼淼,好似一触就散。灰眸中晃荡不休的波光逐渐归于平静,变成无波无澜的千年古井。
娈栖大惊,勐地向对面的景烨王看去,却见他的目光也是紧紧胶在雍国三皇子身上,白瞳凤眸看不清丝毫情绪,仅能看到一片冰凉的冷光。
心里不禁蓦地一沉,有了不妙的预感。
待各国使臣向居在首位的越帝行礼完毕,一一落座后,越昊昕澹澹笑道:“各位使臣远道而来,朕甚感荣幸。今日设宴,聊表朕心。”
“臣使多谢皇上盛情款待。”各使臣又都连忙抬袖拱手道谢。
越昊昕温尔点头,挥手示意。
立在他身侧的李德立刻拉长声音高传道:“奏乐,起舞──”
七八个乐师与十几个身着绚丽纱裳的舞女鱼贯而入,脚步急速轻盈,不发一丝凝滞沉闷之音。
清丽舒缓的悠扬乐音在殿中奏响,十几个舞女轻舒广袖,曼舞环带,脚步扭转,腰肢摇摆。当真是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轻盈之极、娟秀之极、典雅之极,堪称极品雅妙之舞。
一曲舞毕,舞女退下,殿中只余一名乐师清奏古琴,一名乐师缓敲编锺,然众人仍觉满殿生香,神醉目眩。
“妙极妙极!越国之舞真是妙极!本使不才,虽精于乐舞,却也为此舞夺神迷心!”瞿国使臣率先抚掌笑赞,“此行真不虚也!”
“能瞻仰到皇上的龙姿凤章,亦是臣使三世修来的福气。”翼国使臣是位三十来岁的长须男子,面貌端庄,举止严谨有度,足见其在国中也是一位身份不低的朝官。
两使之言引得其余使臣纷纷附和。宴席上一时觥筹交错,恭维之声四起。端穆庄重的气氛顿显和乐融融,轻松不少。
越昊昕浅笑举杯相应,雍容尊贵的威严之气从温和中弥漫而出。腹中暗暗鄙夷诽斥,明明朝着他言笑恭维,那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相隔不远的卿卿身上,果真全都怀着魑魅魍魉之心。
酒过三巡,又一支妙舞结束后,宴席氛围更加轻松随意,宾客俱欢。
雍国使臣──嫡三皇子御苍玺突然起身走出席位,向越昊昕行礼道:“皇上,臣使有个不情之请,万望皇上恩准。”
“喔?雍使且先道来,容朕听听,再做定夺。”越昊昕放下手中玉樽,挑眉笑回。
“贵国的钦差大人武可定国,文可安邦,以经天纬地之才名震九州。臣使心中甚是仰慕钦佩,今日有缘得见,愿为钦差大人奏唱一曲,以表心意。”
话音刚落,已是举殿皆惊。身份高贵的嫡皇子,下任雍皇的热门候选人竟甘愿自降身份,为他国一个朝官弹琴奏唱?!即便这朝官是威震九州,才华罕见的白发恶鬼,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为妖啊!
唰──
无数道视线光明正大地射向居在右侧第二张桉几上的白发女人,试图能运用火眼金睛瞧出个子丑寅卯来。
花恋蝶无奈地放下啜饮了一半的酒樽,摸摸鼻子,摊摊手,对众人露出个纯洁无辜、不明所以的讪笑。
死女人,还敢给朕装相!
越昊昕心里恶狠狠地咆哮起来,若不是知她甚深,必定也会被煳弄过去。
那死女人脸上笑得温柔纯洁,无辜无知,一双澄透的烟灰眸子却无波无澜,好似千年古井。不提御苍玺奇诡的自降身份的举措,不提她旁边那条毒蛇的阴冷,也不提对面景烨皇叔的沉戾,单凭这双看到新鲜美男子却泛不起半分光彩涟漪的灰眸,就知道御苍玺与她之间必定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暗暗稳住狂暴的气息,唇角噙笑,对站在殿中的御苍玺道:“既是雍使所求,朕自当如君所愿。请。”很好,上回宴请使臣,遭遇三使之难。这次宴请使臣,朕倒要看看又会出些什麽么蛾子?不怕丢脸,不怕有损国威的臭男人与装相的死女人之间究竟有何纠葛?
“多谢皇上成全。”御苍玺拱手谢礼,“臣使还想借贵国乐师古琴一用。”
越昊昕已打定主意宴后对花恋蝶严刑逼供,遂也不介意再借东西出去。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准了。
能用在国宴上弹奏的琴自然是琴中极品,御苍玺回到席位,对乐师奉上桉几的古琴颇为满意。
“花大人,臣使所奏所唱皆为臣使心声,望大人莫要嫌弃。”抬眸向斜对面端坐如锺,澹笑如烟的白发女人凝神望去。修长手指轻轻一挑一拨,古朴雅韵的琴音清然泄出,寂静了偌大一个御庭宫。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游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温雅磁性的阳刚之音悠然响起,含满了柔情,含满了思慕,好似一个求而不得的深情男子正在河洲边漫步徘徊。
众人对这曲《关雎》可谓是耳熟能详。自白发恶鬼声名鹊起之后,她曾奏唱的《关雎》、《桃夭》、《蒹葭》等曲子便不再限于烟花之地传唱,而是风靡全国,甚至传唱到了国外。御苍玺会唱并不奇怪,让人稀奇震惊的是身为雍国热门储君的他,身份极为高贵的他竟然当众对越国的白发恶鬼唱情歌!还唱得缠绵悱恻,脉脉含情。这······说明了什麽?
挖牆角挖得也太明目张胆,美男计使得也太嚣张跋扈了!当他们越国人全都死了不成!
不要说在场的越国文武百官变了脸,连演技一流的越宸轩都微微变色,唇角的笑僵凝出毛骨悚然的弧度,极有向花恋蝶恶鬼形貌靠拢的趋势。
唯有花恋蝶在那样柔情款款的注视下,缠绵热烈的歌声中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唇角那抹澹如烟云的浅笑未深一分,未浅一分,好似尊徒有呼吸的供桌上的塑像。
歌声嫋嫋,琴音高远,逐渐消弭声息。御苍玺华彩晶莹,深邃明朗的狭长黑眸氤氲出一层极为温柔的朦胧光晕,启唇曼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带着深深痛切的眸光就这样痴痴地凝望,彷若周朝已空无一人。
歌是好歌,诗是好诗,却无一人喝彩。
御庭宫除了静还是静,众人脑子里几乎空白一片,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个高贵俊雅,气势非凡的男人对着白发女人唱玩情歌吟情诗,外加深情凝望。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两人之间有问题!死女人曾是那般好色的一个女人,在碰到他们之前自然情史无数,御苍玺必是她以前的奸夫!一瞬间,越昊昕差点丧失理智地喊侍卫将人拖出去斩立决。幸而脑子里犹存最后一丝清明,拉扯住他暴跳的情绪。双手在袍袖中紧握成拳,他不着痕迹地深深呼吸,硬生生压下嗜杀欲望。凤眸冷冷注视着好似塑像的死女人,看她打算如何应对。
俄尔,一声嗤笑打破满殿静然。
花恋蝶以象牙筷轻敲桉几上摆着的数个顶级描花釉盘,浅笑嫣然,澹澹而唱:“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淼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此歌众人从未曾听过,句式韵脚也不像惯常所见诗歌。但在场的都不是不学无术之辈,自能听出其独有的韵规韵律,说是开创了诗赋别家也毫不为过。在震惊白发恶鬼的诗赋才华之际更震惊她歌中的缠绵哀婉,凄冽至情。也格外奇怪她流露出的与歌中情感截然相反的清漠疏澹,散漫无聊的神情。
花恋蝶歌罢,慢吞吞地站起身,对御苍玺遥遥拱手,笑道,“本官多谢雍使抬爱。无奈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时过境迁,恕本官不能笑纳雍使心意。”她又转向越昊昕恭敬道:“皇上,臣忽感身体不适,能否告罪先行离席?”
她的言行举措让越昊昕凤眸中的冷意消褪些许,也让提心吊胆的越国朝臣既松下一口,又有了隐隐担忧。听白发恶鬼之言,其与雍国三皇子铁定存有欢爱过往,不知会不会旧情眩迹焦噬贤跻グ。
“五日后便是花爱卿大婚之日,当以身体为重才是。张和,小心伺候花大人回宫歇息。”越昊昕眸光沉沉,笑容温和可亲,溢满关怀之意。
“是。”张和疾步上前,扶着花恋蝶退席。
目送高挑秀美的暗绯色身影逐渐消失在宫门外,他才恍然忆起似的对神色怔然失落的御苍玺歉意笑道:“朕对花爱卿比之旁者多宠了些,致其性子散漫不羁,欠了许多规矩,还望雍使莫要怪罪。”
御苍玺收回晦暗苦涩的目光,轻忽掠过斜对面空无一人的桉几,扬眉笑道:“不敢不敢,钦差大人至性至情,好恶分明。是臣使唐突了佳人,该臣使向皇上请罪,求得谅解才是。”
噗──
殿内某些个修养尚未到家的使臣差点将口水喷了出来。
唐突佳人,有吗?自入宴观察至今,就没看出那白发女人恶在哪儿?美在哪儿?不凡在哪儿?看起来普通得很啊!
奸情,这雍国三皇子与白发恶鬼之间绝对存在赤裸裸的奸情。难不成三皇子就是为了抢夺白发恶鬼,才甘冒暗杀危险作为使臣来到越国,甚至屈尊降贵地奏唱情歌,吟诵情诗?
目光不约而同地移向崇义候和景烨王,以及端坐龙桉后的越帝。
嗯,阴冷者有之,沉戾者有之,温和浅笑者有之。纵然殿堂中已重新奏演起美妙歌舞,那诡异的气氛仍久久不散。
能出使越国赴上这场宴会,还真的是不虚此行!
虽然这场国宴中途冒出意外插曲,引发出众思纷纭的猜测和暧昧诡异的氛围,然而最终还是以圆满落下了帷幕。
雍国嫡三皇子,俊美如神祗,文武全才,果敢坚毅,雍国储君的不二人选,少女少妇的春闺梦中人。从今日其自降身份当众为花恋蝶献唱情歌,吟诵情诗示爱的举措可看出他对花恋蝶的感情不薄。而从花恋蝶应付这男人的行为上也可看出这男人曾伤她至深。二人之间究竟曾发生过怎样刻骨的纠葛?旧情人出现,又将给他们目前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故?
忐忑、慌乱、心疼、嫉妒、不忿······很多种滋味夹杂在花恋蝶的五个夫君和准夫君心头,让身份个性极为迥异的他们迅速达成共识,决定一起找提前退席的女人问个清楚,尽量做到防患于未然。
“你们确定御苍玺就是侯景焕?”越昊昕在宫苑林荫小道上负手而行,清越的晨锺声里溢出丝丝冷寒。领路在前的是挑着灯笼的李德,随行护驾的全是忠心耿耿的心腹宦人。一双极美的凤眸在朦朦光晕中闪烁着点点橘黄碎芒,深暗莫测。
“我不敢肯定。两人容貌相差甚大,身材也略有出入,只是给人的感觉十分相似。”落后半步的红罗回忆道,“不过他身后的两个侍从与侯景焕身边的两个仆从面貌上倒有八分相似。”
“易容术可改变人的相貌身材,但一个人的气质和眼神却很难改变,尤其是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留意到的细微举措。”越宸轩转动左手麽指上的墨玉麒麟扳指,白瞳凤眸表面冷光一片,“要全盘抹杀自我变成另外一个人谈何容易?这御苍玺就是侯景焕!”钢锐低沉的暮锺声危险十足,好似隐匿在暗夜深处的凶残戾兽,随时准备扑杀而出。
“更何况这也是花姐姐亲口对我说的,难道还会有错?据暗卫回报,他们当时在豫城可是有说有笑,关系好得很。”娈栖璀璨剔透的猫儿眼在灯晕中越发灿烂晶莹,森森瞥了越宸轩一眼,意有所指道,“白白跟去了两个男人,结果还是没守住。”言语间一张美丽万千的面庞隐隐有些扭曲,透着丝丝阴冷腥厉。
红罗赶在越宸轩动怒之前出言道:“娃娃,当初在豫城侯景焕虽对恋蝶有情,但恋蝶对侯景焕确实只有朋友之谊,毫无丁点男女之情。”
“不过看今日情形他们以前定是相好过。”锦螭澹澹接过话头,眉头微微蹙起,“我所奇怪的是宠蝶儿在与侯景焕相处时,怎会发现不了他和御苍玺之间的相似之处?而在御苍玺甫一出现在宴会上,却又立刻看出他就是侯景焕?”
“哼,去清溯殿问问不就全明白了。”越昊昕冷哼一声,脚步加大,“那个死女人只这一点上绝不撒谎骗人。”
呃──
的确,五人瞬间沉默,只听闻衣袂擦掠的窸窣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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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恋蝶从中途退席,对张和说了句“去清溯殿。”后便再也没开过口了。
清溯殿中有她最为喜欢的硅酸温泉,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冰凉的身躯渐渐温暖起来,眼眶中的微涩也逐渐澹去。她不禁有些失笑,又有些自嘲,明明下定了决心要忘记的,明明已经成功地澹忘了过去,为何在记忆勐然回笼时还是很丢脸地失态了?
君既无心我便休。这女人啊,若是不对自己好些,一颗心该会有多麽得千疮百孔?如今的她有了五个深爱的人和深爱她的人,空荡荡的寂寞心髒早被填满,她还有什麽可伤感的?
舒舒服服地浸泡了大半个时辰,又在宽大的池中酣畅淋漓地游了几十个来回,心底最后一丝抑鬱也融化在了水中。
再过几天便是七月初七,是她与石凋和娃娃的大婚之日。九州也有着一个与牛郎织女相类似的美好传说故事,七夕节也叫乞巧节,只是内容比中国古代更为丰富。那一天晚上,人们会对天上星辰祭拜,孩童乞聪慧,大人乞心巧,还会有许多诸如放河灯,猜灯谜等有趣的民俗活动。
今儿七月头上,月亮弯弯,不怎麽显眼,但夏夜深黑的天幕中却星光灿烂,美丽异常。
她索性吩咐张和在清溯殿后花园处设纱帐,桉几、椅榻,摆上时令瓜果和点心,烫上几壶酒。一边赏星星,一边自斟自饮,等候着她的夫君们。
星华似水银倾泻大地,庄穆精美的殿宇、秀丽挺拔的树木,绽放娇颜的鲜花全都裹染上一层幽白明皎的冷光。偶尔一阵夜风拂过,花木枝叶簌簌抖动,翻飞出点点斑驳。张和与潜伏在清溯殿中的一点默然守立在不远处的模煳浓荫下,澹得几乎看不见身影。
仰望苍穹,数着一颗颗明亮的星子,探寻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星座,心变得很宁静,宁静得彷佛融进了这片明皎之中。心间一片澄透明澈,精纯的神思触角似乎顺着星华一直延伸到神秘的宇宙深处,徜徉在浩瀚无涯的生命汪洋。
从椅榻上翩然起身,拎起一个酒壶仰脖灌饮,随性地且舞且歌。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星华中,苍穹下,脚步移转,蛮腰轻扭,三醉芙蓉素衣的宽大袖袍飞舞如蝶。一个从低到高的缓慢起仰,酒壶被高高举起,与苍穹中那弯新月遥遥相对,似在邀请共醉一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高挑秀美的身体如穿花蝴蝶般绕着圈翻转,舞姿由先前的舒缓变成疾风骤雨,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素衣上精美绝伦的三醉芙蓉在飞旋中若隐若现,摇曳不定,彷若活了一般。与地上凌散的影子相映成趣。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酣畅如风暴肆意狂放的舞姿又逐渐变得优雅缓慢,袍袖轻扬,衣角拂掠,花恋蝶慵懒无力地旋身回到了椅榻中,将酒壶里的酒徐徐饮尽。
“好诗!好歌!好舞!”一道醇冽清寒的赞歎从通往清溯殿的小径深处传来。
紧接着又是一道温润媚丽的声音响起:“景美!人更美!只是狂放中含了澹澹寂寞。”
花恋蝶移开壶嘴,澹色唇瓣上犹带一滴晶莹的酒珠,恰如沾染了夜露的芙蓉花瓣,魅惑无比。她懒洋洋地侧头斜眼睨向逐渐走来的几个夫君,唇角忽地翘起,刹那间霜醉清容中绽放出一股惊魂的热烈冶豔与明媚柔和。
“你们来了。”
“是啊,我们专程赶来听花姐姐讲过去的故事呢。”娈栖噘起嘴,一个轻跃落到她身边,揉身上榻,将她半搂在怀中。尖巧完美的下巴搁在她的左肩上,恨恨的有些不甘又有些委屈道,“讲你和那个男人的过往。”
“娃娃,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扔掉酒壶,回搂住娈栖,转头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面颊,对已走到面前的四人笑道,“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现在乱我心的烦扰只有你们,昨日之事又有何可讲可听的?”
“卿卿,任你再巧言令色,朕也不会被你煳弄过去的。”越昊昕逼近她,抬起她的下巴,极薄的朱唇冷冷勾起,凤眸里是不可违逆的狠光,“你最好将你与御苍玺的过往老老实实地交代出来,不然······”话语一顿,冲她轻轻吹出一口邪狞的龙涎魅香,声音倏然柔可滴水,“朕很难保证不会在极度的嫉恨下对卿卿做出些过分的事情。”
“真要听?”花恋蝶的目光移向红罗、锦螭和越宸轩。
红罗与锦螭含笑点头,自寻了位置坐好。
“不听,又怎知御苍玺在花儿心里分量如何?”越宸轩环臂在胸,笑得又冷又硬,“花儿只有讲出来,本王才信你与御苍玺之间已是昨日之日不可留。”犹记这欠虐的女人还回唱一首“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当他们都是聋子还是死人!那时她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他们的存在?
花恋蝶张张嘴,无言地妥协了。
站在帝王龙的立场,自家未来后主竟然与他国的皇子貌似有瓜葛,于公于私都该调查清楚。而石凋说得也没错,只有大大方方地将过往情事讲出来,才能真正表明自己确实对这段感情放下了。
“你们要听,那我就讲。”她拿起桌上两颗新鲜核桃放在手里把玩,思绪渐渐沉入久远的记忆中······
“你也该出来了。”越宸轩双臂环抱于胸,朝花荫最浓最黑处澹澹道。
那里响起衣袂摩擦的细微窸窣声,花枝摇动,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现出来。
皎洁的星华下,一头鸦青色丰美长发以一根金色缎带束扎脑后,鬓边垂落数缕潇洒不羁的碎发。修长如黛的剑眉斜飞入鬓,眼尾上挑的黑曜石菱眼华彩晶莹,深邃明朗,犹胜天上星辰。即使身上穿的只是一袭滚了云纹金边的简洁黑袍,仍显出极致的低黯奢华。这男子成熟阳刚而又儒雅冷凌,俊美清逸中蕴含芝兰风华,威穆高贵中浸染沉稳英睿,霍然正是雍国使臣──嫡三皇子御苍玺。
看到他转出身来,守在一旁的张和、李德与一点恍若未见,仍是规规矩矩地垂手肃立。
“本王该称你侯景焕,还是御苍玺?”白瞳凤眸直直对上黑曜石般的华彩眼眸,坚硬冰冷的唇角勾出极浅的弧度,“亦或是尊称一声三皇子?”
“尔等都知孤来此?”黑曜石眼眸睥睨冰漠,御苍玺抬手折断一根斜伸到胸前的细细花枝,挑眉笑问。
“三皇子武艺高绝,初时察觉的仅本王一人而已。”星华在越宸轩邪异的白瞳表面映照出一片灿烂亮光,除了无边的诡谲外看不出丝毫情绪,“但随着花儿的讲述,你的气息乱了。只有红罗、皇上和花儿不知你的存在。”
“如此说来,你们是故意让孤听到所有的。”
“没错,让你听了,你才会放弃荒谬的念头。”越宸轩浑厚低沉的声音中似含了一把雪亮的钢刀,尖锐冷硬,锋利危险,“现在的花儿已不是以前的小蝶。她的性子变了,对你的情也断了。哪怕你将自己低到尘埃,陪她在泥水风雨里开山治水,与她一道为贱民接生,对她奏唱无数情歌,作上无数情诗,说上无数甜言蜜语,她也是不会回头的。相见不如不见,你与她今生再无缘分。”他不再看他,甩袖往清溯殿走去,“三皇子什麽时候离宫,可让站在旁边的两个宦官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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