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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律 作者:柳暗花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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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本心,她是想帮助方娘子的。别说人家方娘子在她爹的案子上给了多少帮助,有很大的恩情,单说这个案子,春荼蘼就很想接手。一来,她喜欢打官司,这是她的爱好,也是她所擅长的。二来,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也让她重新拥有了祖父和父亲,她已经暗中决定为上一世中为了钱而做下的错事赎罪。如果她多行善,多做义举,父亲和祖父就会平安吧?为了这世上最爱她的两个男人,她愿意付出一切。既然能穿越,她早已经相信了命运。
  只是,她为春大山出头还好说,唐律规定可以代亲申冤的。纵然她做了抛头露面的事,但一个孝字,就把她行为上的不当之处抹掉了,甚至还扬了好名声。可她若为方娘子打官司,有什么借口呢?再说,春大山固然和方娘子关系亲近,但若为了红颜知己而损害女儿的名誉,恐怕他也不乐意吧。要知道,这年头的讼师几乎与恶棍被划为同类的。
  而她这边踌躇着,那边的韩无畏和康正源却都支愣着耳朵听着,还互相使眼色。韩无畏武功很高,远比旁人耳聪目明,春荼蘼和过儿已经很小声说话了,他还听得真真的。康正源虽然是文官,但因为从小身子弱,也修习过内功心法,当然也能听到两个女孩的交流。
  “你希望她上公堂吗?”韩无畏把声音压得极低的问。
  这种分贝,漫说春荼蘼离他们有四、五张桌子之远,就算是近在隔壁,没有半分武功底子的她,也肯定是听不到的。
  “她若不来,我留下就没有意思了。”康正源正襟危坐,嘴里却似开着玩笑,“我还没见过咱大唐有哪个姑娘这般熟悉律法,又这般言辞尖锐厉害,从法理上驳得人没话说呢。难道你就不好奇,她若插手此事,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我好奇。”韩无畏突然歪下身子,一手支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半转过头,眼神亮闪闪的看向春荼蘼,“不过春大山未必舍得女儿做那人憎鬼厌的事呢。你知道,为讼者在民间的名声非常不好,何况她还是个姑娘家。她还没嫁人呢。哦,对了,她没订亲吧?这事得旁敲侧击的问下春大山。”
  “你想干什么?”康正源皱皱眉,“这丫头必不好惹,纵使她无权无势,可也不是随意可以逗弄的。”
  他说的是“逗弄”二字,却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比方:爱慕之情。因为双方地位的差距太大了,他和表兄从小就知道,他们的亲事是筹码,不是感情,必须符合利益,家族的,甚至国家的利益,不能随自己高兴。到最后,皇上指婚的可能性比较大。
  而他的表兄外表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心里再坚定和明白不过,断不会做无聊且无用的事。
  “没有啊。”韩无畏的目光还是落在春荼蘼身上,嘴里却对康正源说,“这样好玩又奇特的小姑娘,可不能让春大山随便订出去。虽说我还年轻,却是她父亲的上级,若攀私交,与她父亲是平辈。那么,可当她一声韩叔叔吧?当叔叔的操心一下侄女的婚事,正常吧?”
  康正源险得一口血没喷在衣襟上。韩叔叔?亏他说得出来!
  而那边,春荼蘼发现韩无畏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不禁有些羞恼。幸好她是现代法**千锤百炼出来的,在几百人面前,在罪犯和法官面前都能侃侃而谈,电视直播也不怕,不然真得找地缝钻进去了。
  “得了空,还真得把这姓韩的眼珠子给挖出来。太不老实了!”她对韩无畏回以礼貌的微笑,可是却咬牙说着狠话,“这样的男人,年轻,却身居高位,一定是家族庇荫,不是有真本事的。不然,为什么一脸登徒子的模样?”
  她却不知韩无畏听得到她的低语,只觉得这小丫头真是有趣啊。若非还在命案现场,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至于说有没有真本事……生在这样的高门,早习惯被人表面奉承,内心里鄙夷了。如今这丫头直说出来,他只觉得有趣。
  一边过儿也瞧见韩无畏的无礼,气得站起身,挡在春荼蘼面前,拿后背对着对方。
  “注意身份。”康正源提醒了一声。
  韩无畏只是恶作剧,又不是真有非礼之心,当下笑笑,转过了身去,脸朝着外。
  顿时,酒楼内安静了下来。
  几个人就耐心的等着,差不多两刻后,县官张宏图带着欧阳主典和三班衙役、还有仵作等人一起,急急的赶到了。
  “下官见过康大人,韩大人。”张宏图上前行礼,额头上冒出冷汗。
  范阳民风淳朴,还有高门大户坐阵。所以,他虽无大功,却也无大过。可如今就在两位上官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凶事,虽然也不能怪他,但多少对他的官声,以及在康大人心目中的印象有坏影响。这位年纪轻轻的勋贵刑司官员,是会直接面圣陈情的,若这个案子处理得不干净,他连平安告老的机会也说不定会失去的。
  “嗯,起来吧。先叫人把死者抬到衙门里去,好好验尸。”康正源正色道,“再叫人把呕吐物和有嫌疑的鱼汤装起来,一并带走。这临水楼,只怕要暂时封了,特别是厨房,必须派人把守,不相关的人,不得靠近一步。”
  张宏图连连称是。
  “还有,把临水楼的人也都带回去,本官要亲自问审。”康正源说完,站起来就走了。
  春荼蘼心里一凉,强抑住跟上去的脚步。
  现在,她没有资格看审。
  ……
  注:在唐朝,管姑娘们是叫小娘子的,前面还要加上排行。比方春荼蘼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外人应该叫她春大娘。汗。违和吧,起鸡皮疙瘩吧?所以,咱们还是叫姑娘吧。




第二十七章 鲐巴鱼

  春大山找韩无畏借了个卫士,送春荼蘼和过儿回家,自己则跟去了县衙。到底,他是不能丢下方娘子不管的。
  春荼蘼到家后,徐氏听闻临水楼出了事,先是一脸的幸灾乐祸,随后想到自个儿的夫君去为别的女人操心费力,登时极为不满。阴着一张脸,摔门进了东屋。
  春荼蘼懒得理她,连劝解一句也欠奉,径直回了房间。徐氏本来长得就不是讨喜的样,总有些娇怯怯的,看人很少用正眼,此时沉下脸来,本来的七分姿色,连三分也不到了。
  午饭没吃成,晚饭也没心思吃,春荼蘼直等到酉时末(晚上七点)天色全黑,春大山才进了家门。照这个时间算,他肯定是待到了衙门闭衙,还在大牢留连了一会儿才回的。不过就算春大山回来,她这个当女儿的也不能直接把人拉走,毕竟徐氏与他是夫妻,他还是先回东屋。
  “去摆饭吧。”春荼蘼强忍着初冬之夜的寒意,打开窗子,偷听对门模模糊糊的吵了一阵子后,对过儿说,“我估摸着闹腾得差不多了。”
  “真没见过这么不疼人的。”过儿咕哝道,“自家夫君在外头跑了一天,得多累啊,也不弄些热饭热汤,哪怕拧个热手巾给老爷擦擦脸呢。”
  “太太这是跟我爹使性子,不因为我爹管了方娘子的事吗?正吃醋捏酸哪。”春荼蘼敲了下过儿的头,“她傻才这样。若是我,必定好饭好茶的侍候着,也不摆脸色,让男人知道自己委曲求全却又特别识大体,包管男人以后更爱重她。”
  其实,在这件事上她倒是理解徐氏的。没有女人对自家男人的红颜知己有好感。但从另一方面想,人家方娘子于春家有难时,毫不惜力的帮忙,这点子感恩图报也是做人的必须。小心眼儿没关系,也得分时候不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也是必须的不是?人生在世,谁都得忍受点不喜欢的东西,何况春大山此人正派,绝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帮方娘子,也是摆在明面儿上的事,没有偷偷摸摸的。身为妻子,她应当信任。
  “小姐英明。”过儿拍了句马屁,“不然再等等,天冷了,一闪神,热乎乎的饭菜就凉了。”
  “摆吧,太太就是变着法儿的让我爹重视她,不敢太过分的。若真还没完没了,我就东屋外头喊我爹,正给我爹个台阶下呢。不然由着太太,以后她那脾气还得见长。”
  “得让太太掏点银子给咱们。老太爷明明说过分伙,这两天她一直不开灶,全从外面买来吃。老爷回来得晚点,就一直跟着小姐用饭。虽说孝敬父亲是应当,但也不能便宜了太太。”过儿一边说,一边跑出去了。
  春荼蘼等了会儿,见过儿麻利的把饭菜已经摆在正屋的厅里,春大山却还没出来,就走到当院里大声道,“爹,饭已经热过一回了,再不吃就又凉了。您胃一直不好,若犯了老病可麻烦呢。”
  东屋里,本来隐隐约约有矫情声传来。但她一开口,那声音立时断了。之后很快,春大山一脸烦恼的走出来,见到女儿有点尴尬,似乎强忍着脾气没有发作。
  春荼蘼假装没看见,只拉了春大山往正屋走,“爹快点,今天是我和过儿一起做的饭,韭菜炒鸡蛋,还有莱菔子汤汆羊肉丸子,热乎乎的喝下去,可赶寒呢。”莱菔子就是萝卜,前朝的时候,有僧人种植了,当贡品送到皇宫。本朝大力种植,渐渐成了百姓们的家常菜。
  春大山见女儿似乎不知道他和徐氏吵架的事,心情略放松了些。之前过儿已经在正屋点了炭盆,此时挑起了棉门帘子,一进屋就感觉热气扑脸,加上喝下热汤,连胡饼全是女儿亲手掰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泡在汤里,片刻后,春大山全身都暖了,心情也好了些。
  吃完饭,过儿收了碗碟,爷儿俩个就坐在桌边说话。
  “方娘子的事……”春荼蘼吞吞吐吐地问。
  春大山叹了口气,“今天那位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年轻上官,正是大理寺丞,代天巡狱的康正源康大人。方娘子倒霉,出了这种凶事,还偏巧让康大人碰到了!”
  春荼蘼早就认出了康正源,因而并不惊讶,只问,“他难道要从严处置吗?”
  现代的中国法律是重定性,轻量刑,就是定性上特别严格,在量刑上,法官有一定的自由度。可古代律法,判官对案件定性的自由度才大,因为要考虑理法礼教什么的。而对于一个案子而言,如果定性出现差别,最后的结果简直天差地远。所以,特别重要。
  春大山摇摇头,“康大人今天并没有上堂审理,而是一直亲自听供。他把第一批筛选下来的重要证人,挨个单独询问。因为韩大人陪同在一边,所以我也在跟前,倒是听了些……觉得对方娘子很不利呀。”
  “都说了什么?”虽然对康正源问案时允许春大山在场,春荼蘼感觉怪异,但她对本案的关注超越了其他,所以自动忽略掉这小节。
  “除了死了的赵老七,其余呕吐不适的顾客都有同样的症状。文大夫细细诊过,断定他们确实是食物中毒。只是程度不深,吃几剂解毒的汤药下去,过几天就会没事了。”春大山细细说给春荼蘼听,自自己的官非之事后,他不知不觉拿这个才十四岁的女儿当了主心骨似的。
  “是鱼汤所故吗?”春荼蘼又问。
  “正是。因为没有吃过鱼汤的客人,都没有出现中毒症状。而且那些呕吐物中,也没查出有其他奇怪的东西,包括赵老七吐的。”
  “厨房里发现毒物了吗?”
  “没有。厨房干净得很,各色佐料也都查验过了。那鱼汤是方娘子亲手做的,盛汤的花盏上面有盖子,要送到桌上才能掀开,而伙计一路端上时,不可能有机会下毒。”春大山眉头皱起,“所以,十之八九是鱼有问题。”
  “鱼有问题,若方娘子不知,她就没有大罪过,顶多是罚银了事。”春荼蘼闻言,本想松一口气,但见春大山还是很发愁的样子,不禁心中又是一紧,问,“难道还有别的情况?照理来说,应该去查卖鱼的人呀。或者,问题的关键是:方娘子到底知不知道鱼有问题?”
  现在讲人权的法律和古代不讲人权的律法之间,最重要的区别就是:现代法律,在确认罪行之前是假设无罪,也就是无罪推论。所以,称被告为犯罪嫌疑人。而古代律法,先假设被告有罪,是有罪推论,所以称为人犯。对律师或者讼师来说,当然在古代的环境中更难作为。
  “你没明白,是因为你不知道芙蓉鱼汤的用料。”春大山耐心解释,“一般人做鱼汤,都用的是河鲜。因为海里的鱼比较腥,而且捞到岸上时间稍长,就很难保证是活的。做海鱼,大多是用烧或者煎炸,要么就是蒸的,独方娘子这一味是用海鱼做汤,却比用江河的鲜鱼做得还美味,半点不腥气不说,还有花的清香,味道又浓郁。不然,这道鱼汤为什么又贵又有名呢?而且,方娘子用的还是腌鱼。”
  “哪里的海鱼?咱们这儿不靠海呀。”春荼蘼在现代时就不爱海鲜,穿越后仍然无爱,所以对吃鱼没研究。
  “是鲐巴鱼。离咱们这两三百里外,海边有个运军粮的小镇子。其附近,南运河、北运河和永济渠交汇,称为三会海口,总有渔人售卖腌好的鲐巴鱼。本来我也不懂,但下晌康大人问案时,我才得知,这种鱼虽然吃起来美味,但做鱼时却要格外小心,因为稍处理不好,就会使食鱼者中毒,特别是鱼背上的肉。”
  春荼蘼一愣,这不是和吃河豚类似?
  从另一方面说,这样方娘子会更难证明自己。如果是有人陷害、投毒,倒是比较容易推托责任,但如果是她的失误差成食客的死亡,这事就可大可小,看判官怎么给定性了。毕竟,这鱼汤卖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事故,怎么会突然出现问题?若有心之人利用这一点,认为方娘子明明知道要细心烹制却还出了问题,有主观上的责任,往过失谋杀上靠,那就真是有口难辩了。
  “爹,方娘子情况不妙。我们……要帮她吗?”春荼蘼想了想,终于问出。
  春大山很纠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方娘子跟他有六七年的交情,开始时只是租客与屋主,相处之下,发现彼此性情相投。她虽然是个女人,但做事豪爽大方,待人真诚有礼,很对他的脾气,互相也帮过很多忙,算是共过很多事的。曾经,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情动,但方娘子总是若即若离的,也从不提及自己从前的事。他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觉得人家有难言之隐,也就再不触及,只当朋友相处。后来又有了徐氏,他彻底再没动过其他心思。





第二十八章 折衷的办法

  春家有难,方娘子义无反顾的伸出援手。现在人家有了牢狱之灾,不管从哪个方面讲,也不能袖手旁观。回家之前,他去了女牢,方娘子还一个劲儿的让他抽手,免得受连累。人家把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他若真的不管,还算个人吗?
  可是,他不懂律法,他除了奔走之外,无能为力。而女儿的问话,其实是问他,要不要女儿插手这件事。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女儿于律法上,很有些天赋和能耐。只是,要让他拿命回报方娘子的恩情,他不会皱眉,事关女儿的名声,他却真的很不想点头。
  “最差的情况,会到哪一步?”他犹豫着问。
  “爹,律法虽有则,但上了公堂,案情却瞬息万变的。”春荼蘼正色道,“现在因为牵扯到了人命,所以可大可小。若判官裁量为意外,方娘子顶多就是支付伤者赔偿银子,官府所判的刑罚也可以赎铜折抵。但若定性为是过失杀人,虽然也可以赎铜代罚,却是很大的数目,方娘子非得倾家荡产不可。”
  “钱财身外物,人没事最要紧。”春大山道。
  “但杀,分为故杀、戏杀和过失杀,若是定性为故杀呢?”春荼蘼反问,“那可不是能拿银子摆平的。而且方娘子一介平民,没有八议之特权,最后会被判绞刑。”
  什么故杀、戏杀、过失杀,什么八议、特权,春大山一概不懂,但绞刑他听清楚了。大唐律中没有什么凌迟、腰斩、剐等五花八门的酷刑,只有五种刑罚:笞或者杖刑、役、徒刑、流刑、死刑。死刑只有两种,一种是绞,留全尸。一种是斩,就是砍头。
  “为什么要判方娘子故杀?”春大山愣了愣,脸色全白了,“我听她说,她做菜时的手法并没有出问题,不知道鱼汤为什么会有毒的,指不定谁陷害她呢,怎么还要说她有意杀人?就算是有意,为什么别人都没大事,单单赵老七死了呢?”
  “爹,我没说判官一定认定方娘子为故杀,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她在前世念法律课程时就在一家有名的律师事务所打工,后来通过律考,当上律师,接触过太多的案件。像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事见过、听过、甚至做过很多,所以她很清楚,事实在高手的手中,真的不是最重要的。所谓扭转乾坤,不外如是。
  任何事情在阳光下都有影子,这就是法律的黑暗之处。
  “那怎么办?”春大山急了,“不能眼睁睁看着方娘子被害,不能冒这个险啊。”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腾地站起来,“不然,咱们给她请个讼师?上回你不是给爹请了一个?”
  “那个人不能相信。”春荼蘼对那位孙秀才极度的厌恶,因为他就是民间所言的吃人不吐骨头的讼棍。同情心和良心从来没有,甚至连廉耻和职业道德都欠奉。
  “爹,上回您的案子,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操纵,不然那个张五娘不可能凭白无故的就针对您。之后,又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消失得干干净净。而那孙秀才当初应下我的请,后来却突然不来了,人品的好坏暂且不论,万一,是有人暗中给了他更多的银子,让他闪咱们爷儿俩个一道呢?这样的人,难保不会第二回失信!”
  “可是……可是……”春大山上下打量女儿,实在舍不得她名声受损,吞吞吐吐地说,“不然,干脆我代方娘子上公堂。虽然我不懂律法,但你在家里教好我怎么说不就行了。”
  “那哪行啊?堂审时要随机应变的!”春荼蘼无力地说,“而且除非当事人与讼师,看审者都在堂外,不得入内,万一有特殊情况,我怎么和爹说上话啊。甚至非有功名者和讼师,连衙门的调查纪录也看不得,爹难道要亲自去看,然后背诵下来再说给我听?那得浪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就算咱们等得,公堂上的大人们也不肯呀。”
  “可是……”
  春荼蘼打断春大山的第三回可是,“再者,爹私下里可以说和方娘子是朋友,但这时候若替方娘子出面,外人会怎么传?无亲无故的,您护着她算怎么回事?您的名声完了,还势必影响仕途,方娘子更会被人泼脏水。她一个女人,能置办下这么一份产业,让临水楼成为范阳第一酒楼,多少人眼红她,就等着这机会在背后下刀子哪。”
  “荼蘼,我是不能让你毁了名声啊。”春大山烦恼无比,“若你代讼的事传出去,以后就说不到好婆家了。咱大唐有规定,女子二十岁不嫁,就会官配。那是由不得人挑的,爹绝对不允许你随便被配给什么人成亲!”
  “还有六年呢,爹不要担心,人都很健忘。也许我名声坏一时,但只要老实几年,谁还记得这么清楚?再者说了,就算我不嫁人,爹养着我就是,不过每年交重税罢了,也不一定走官配这条路。一边是方娘子的命,一边是女儿的名声,孰轻孰重,爹您要掂量啊。”
  春荼蘼努力劝说春大山,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虽然穿越了,应该入乡随俗,但她却并不以结婚生子为终极目标。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以讼师的身份再好好活一场。也不嫁人,就守着父亲和祖父,把前一世的遗憾全弥补起来。还有,她虽然不是圣母,但绝对快意恩仇,人家方娘子对春家有恩,她怎么能只顾自己,对人家的苦难坐视不理?
  春大山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一直挣扎纠结,根本无法决断。在他心里,当然女儿最重要,胜过一切,但如果真像女儿所说的那样,他也不能白白看着方娘子处绞刑。
  春荼蘼看在眼里,心疼自家爹才吃了东西,发愁的话会不消化,就出了个折衷的办法,“不然这样好了。跟官府报备时,就说我代方娘子应诉,这样方便我去衙门看调查的案卷。但我们不公开这事,那么外人也不会得知,影响不了我。如果看过案卷和各方证据、证人证言,觉得方娘子没有大碍,我就把基本的注意事项告诉她,让她自己在堂上应对。如果情况不妙……也只有先舍了我的名气,救了人以后再说。”
  春荼蘼出的主意,算是暂退了一步,春大山只觉得稍微缓了口气,点头答应了。鉴于范阳县衙逢单放告,逢双听审,所以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时间为案子奔走。九月二十六日的晚衙,会开始本案第一堂的公开堂审。
  “小九哥他们放出来了吗?”春荼蘼又一次感到极度缺乏人手,问春大山。
  “录过口供之后,不相干的人都放出来了。说不清的,或者关联比较重要的,还收在监牢里。”春大山想了想道,“小九哥和几个伙计倒是没事,但临水楼被封,他们都各回各家了。怎么?你要找他?”
  “我需要人跑腿,要信得过的,机灵的,小九哥正合适。”
  “那没事,他家就住在镇上,明天一早我把他找来就是。还有,别看老周年纪大了,但很见过些世面,也可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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