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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相思 作者:陈小菜-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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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苏错刀理所应当的毫不犹豫:“好比廿八星经,起初学时明知有隐患,但因为我是七星湖之主,我便责无旁贷,亦心甘情愿。我得守护七星湖。”
  “对门派、武功、声望……甚至人,都是一样,不能只想着从中得到所有的好,却拒绝任何的坏,如一棵树,你不能光要它的青碧参天,却不要枯枝烂叶,不要它根下的泥土肮脏。”
  苏错刀的声音华美,却没有温度:“栖见,世上的事,都公平得很。”
  静默良久,越栖见展颜笑了,笑意如水里忽聚忽散摇曳着的月影:“你说的是,世上的事……应该公平。”
  闭上眼睛,有些疲倦的想睡,却问道:“阿离回来了?”
  “嗯。”
  越栖见道:“是他杀的么?”
  苏错刀本能的答道:“不是。”
  越栖见嘴角上挑,一会儿就睡着了,但即便睡着,也僵硬得处处是骨头,融不进苏错刀的怀抱。
  这天越栖见去医舍见楚绿腰。
  刚入得医舍前那一带竹林,只听头顶竹叶窸窣细响,一人轻飘飘落于眼前,轻衫垂袖,正是叶鸩离。
  越栖见稍退一步,孔雀与斩经所的芒种双双掩出,左右侍立。
  自何逐空一死,越栖见愈发小心周密,出入皆有高手随同,不露半分可趁之隙。
  此刻有孔雀和芒种在,至少能挡住叶鸩离一盏茶的时间,而一盏茶的时间里,足够自己逃命,逃回内堂,调出天馋君或是斩经所,甚至求助于苏错刀。
  这样的谨慎很可笑也很贪生怕死,以前那个敢于孤身与叶鸩离对峙挑衅的越栖见,连一丝残影也不复存在。
  筹码太少筹谋太难,再也经不起半点儿感情用事快意挥霍了。
  叶鸩离慢慢上前一步,如潜行的豹,冷酷而悄无声息。
  越栖见再退,手握神素剑,此剑为苏错刀所赠,剑气高华洁净,一入手便如多年至交,有身剑无间之感,越栖见得后,绝少离身。
  一蓬竹叶无风自落,叶鸩离停足,嗤的一声轻笑,人畜无害,纯美无俦:“放心罢,本座今日只是来替黄堂主拿药,不想动手……越公子何必孬成一副缩头乌龟的模样?”
  越栖见亦笑:“阿离,在外堂一切还好?”
  虽和声笑语,身形手势却没有一丝松懈,叶鸩离的刀早已出鞘,刀尖还滴着何逐空的血,动不动手,只看自己有无破绽。
  叶鸩离饶有兴趣的看一眼他的神素剑,道:“何大公子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想知道么?”
  一瞬间越栖见脸上闪过的狰狞锋利,让孔雀心惊胆战,以为他就要不管不顾的扑过去,忙闪身上前,铮铮两声,一双短剑精光耀目。
  叶鸩离淡淡道:“滚一边儿去,二尾子小妖怪,要本座再赏你一个洞么?”
  越栖见神态已一如平常,温言道:“错刀一直说不是你杀的何大公子。”
  叶鸩离随口道:“他骗你玩儿呢,自然是我杀的。”
  越栖见脸色煞白,气质却愈发的温柔沈隐:“这样啊……阿离,那我得多谢你。”
  叶鸩离一怔:“本座知道宫主器大活儿好很厉害,能把你干得死去活来连自个儿爹娘都忘了,不过……他没操你脑子吧?”
  越栖见不理会他的污言秽语,道:“逐空大哥身患六阴绝脉之症,每每夜半,浑身阴寒刺骨,五脏六腑剧痛如绞,时一入秋冬,尤其生不如死,活一日便是多遭十二个时辰的罪。”
  “所以多谢你帮他解脱。”
  “既如此说,越公子就太客气了,你本不该谢本座。”叶鸩离笑容如贴着咽喉盛开的一朵血花:“何大公子临死前可不想解脱,他还求饶呢,他说,求你别杀我,我还要活……”
  越栖见与之对视,眼中并无悲伤,却有种荆棘丛生的惨厉与平静,叶鸩离眼底血色隐现,透着些微的恐惧,更多的却是兴奋与期待。
  两人如利爪獠牙尽露的兽,小心翼翼,却不死不休。
  半晌越栖见一笑:“内堂事多,我先走了,阿离……回见。”
  苏错刀数月来专注于天魔大法与波旬自在神功,越是琢磨,越觉得一脚踩进了泥潭坑,再修习下去,便是自己也难以自控,于武道大有障碍,这些时日廿八星经已是不进反退。
  但一想到叶鸩离已身陷泥淖,若寻不出补救之法,必有心智沦丧的一日,便说什么也不愿抛下作罢,只得咬牙切齿日夜苦参。
  就在这无暇旁顾之时,却收到任尽望传书,道是孟自在的病已拖不了多少日子,请自己再走一趟白鹿山。
  苏错刀略一思忖,想着一路上两人相互参照,或有顿悟之机,当即唤来叶鸩离,道:“随我去白鹿山。”
  孰料叶鸩离不识好歹,道:“我才不去……孟自在要死,关我什么事?再说了,留下越栖见独掌七星湖,我不放心。”
  苏错刀一阵心浮气躁,不耐烦道:“你必须去,不然我杀了你。”
  说着心底深处突的一动,生出一种无缘无故的古怪直觉,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带着叶鸩离同行?为什么如此坚持?坚持不许叶鸩离身处自己看不见或是伸手不能及的地方?
  但这感觉稍纵即逝,刚巧又想到天魔大法中一个极要紧的关窍,当即摇了摇头,令道:“明早上路。”
  夜半叶鸩离访无漏堂,苍横笛听罢,只道:“公子放心,属下以性命担保。”
  叶鸩离便笑了,心意得逞后孩子气的得意,又带着些感动:“横笛,我才不舍得你死。一旦有事,与黄堂主多商量,至于你师父……唉,阴烛龙入七星湖是迫不得已,这十多年来一副死气活样的德行,找他多半没什么用处的。”
  苍横笛道:“公子高见。”
  叶鸩离唇角翘起如刚立秋的水红菱,几乎可以咬出清甜的汁水来,起身道:“那我走啦!”
  苍横笛送他出门,柔声道:“公子,属下真喜欢看到你笑……只盼你这一世,时时都能这样笑。”
  越栖见含笑目送苏叶二人登舟出湖。
  这天阳光极好,金黄色的一大幅,辉煌奢靡的铺张一地,越栖见看着淼淼湖水,轻叹了口气,自语道:“时候不早了,是么?”
  孔雀一旁听得真切,衣袖一颤。

  第六十章

  苏错刀不在;外三堂有事亦由越栖见先担;好在越栖见素来藏刀而善,事一临头;锋芒再出,诸多事宜落入他手;再繁杂也是庖丁解牛;待处理罢,天色尚未黑透。
  暗纹丝绸也似的暮色中,越栖见燃起一盏灯,手指在火焰旁逡巡游移;色泽如瓷:“楚姑姑的胎可安稳?阴烛龙近日可曾去看过她?”
  孔雀垂头不语。
  越栖见极有耐心,只浅笑等待;并不催着问。
  “阿西。”孔雀突然抬起头,眸中掠过一道坚定之色:“就此收手罢。”
  越栖见微微皱眉:“你说什么?”
  孔雀咬了咬牙:“你已是内堂总管,将来……必然是下任宫主,你……你不能毁了七星湖。”
  越栖见不动声色:“孔雀,你得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孔雀绣襦彩裙,梳双丫髻,娇俏而甜美,一双杏眼里却已风雨如晦沧桑尽历:“叶总管是你设计从内堂赶走的。”
  越栖见不急不恼,解释道:“叶鸩离自作聪明,不甘大权旁落,往内堂掺沙子,凌驾宫主之上犯了忌讳,与我并不相干。”
  孔雀一双小手交叠着死死握住,声音略有些发颤,却说得清晰分明:“你深知叶总管的脾气秉性,用言语相激,逼得他不得不防备于你,你既一手推动,要想宫主知晓易如反掌……进而逐走叶总管,自此内堂你一家独大。”
  “你再利用楚姑姑和阴堂主……你给楚姑姑换了药,让她怀上阴堂主的孩子,允诺他们只要助你夺位,使得七星湖易主,你便放他们离开,还会帮阴堂主恢复名声,如此一来,绛宫堂亦由你暗中掌握。”
  越栖见一扬眉,也不讶异,笑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绛宫堂主阴烛龙本出身湘州道上的名医世家,其父仁心妙术弟子如云,却误收一楚姓徒儿,最为面善心狠,为夺得阴家家传蛊经,蓄谋多年后寻得良机,一夜之间屠尽阴家上下,只留已熟记蛊经的阴烛龙一人,在阴烛龙身上种下各种蛊毒,逼他录下蛊经,阴烛龙被折磨得几番欲死,幸得楚家女楚绿腰悄悄放走,途中又为苏小缺所救,带回七星湖。
  数年后阴烛龙蛊术大成,楚家鸡犬不留,独独掳回楚绿腰,两人情仇难解纠缠不清自不必说,阴烛龙却又有一番心结,他虽遭逢惨变容颜尽毁,更走了炼制蛊人的邪路,对七星湖却始终没法儿贴心贴肺的融入,心底深处,竟还想重回湘州,恢复阴家声誉。
  原本这个心愿太过遥不可及,七星湖对自己又有救命之恩收容之实,如此郁郁了此残生也只得罢了,偏生越栖见读心阅人批郤导窾,早从楚绿腰下手,使得两人有了个意外的绝大惊喜,阴家有后,阴烛龙对七星湖乃至自己的恶名都不能忍,如何舍得孩子一出世就污点满身,为世人不齿?
  时机已至,越栖见遂以一个清清白白的湘州药庐诱之,终得绛宫堂之力。
  事后想来,这般因人制宜随风引雨的手段,自己都忍不住要暗赞一声高,越栖见好整以暇,笑道:“你何必担心过甚?七星湖不还有须弥无漏二堂么?鹿死谁手可还说不准。”
  孔雀轻瞳光凝聚,图穷匕见:“你还有割天楼。”
  越栖见的目光,这才当真落在他脸上:“好,很好……我哪里露了破绽?”
  孔雀抿了抿嘴,道:“你来七星湖之前,我年不过十二,已居天馋君副使之位,个中缘故除了苍首座,连宫中也无人知晓……我能闻出每个人的气味,人或有相似,但气息绝无相同,差以毫厘,却足够区分,怀龙山大会前,叶总管曾遣我去过割天楼,那次你带着面具,声音也变了,可我认出了你……”
  说到此处,忍不住含了眼泪:“我真不敢想信,你竟是割天楼的主人……原来那个阿西,竟是假的……”
  越栖见打断道:“也算不得是假,阿西那样的人,我当了十年,无论醒着还是睡梦里。”
  笑了一笑:“孔雀,你可知道……最高明的骗术,得连自己都骗过去,每一刻都要告诉自己,我就是那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心里没有仇恨,我受辱而不怨,柔若静水善如羔羊。”
  “待入七星湖,再上月牙峰,阿西若不传神入骨心魂尽附,我哪能瞒得过错刀或者七星湖任何一人?还能一步一步行到今时今日?”
  他这一笑,温柔如昨日光阴,依稀还是初见时伸手为自己拂去花枝的阿西,孔雀却怕得浑身皮肤都起了战栗,不由自主,往后退得几步,颤声道:“你既做了十年阿西,为何不继续做下去……宫主信你爱你,七星湖很快就会传给你,你……放下可好?”
  “不好。”越栖见轻声拒绝:“我从七岁那年起,心里便已列阵挽戈。谁也别想拦我,金刚菩萨漫天神佛都不成。”
  孔雀凄然道:“阿西,我原本想再多陪你一些时日……你的眼神那么孤单可怜……”
  越栖见淡淡道:“我原本也不愿仓促动手,可叶鸩离着实难缠,再晚一刻,恐怕又是人为刀俎。”
  略略一顿,眉梢眼角皆是笑意,问道:“孔雀为什么不告诉别人,我就是割天楼主?”
  孔雀眸光微冷:“你一直防着我,我没有机会跟别人说。”
  越栖见点了点头:“是啊,你知晓我的身份,我却也知晓你已有所察觉,怀龙山回来,你神色就大异寻常,你连自己的心都瞒不过,又怎能瞒过我的眼睛?只不过……你若铁了心说与叶鸩离知,我多半也拦不住的……孔雀,扪心自问,你根本就不愿害我,是不是?”
  孔雀一滴眼泪落下:“是。”
  言至于此,已完全崩溃:“我原以为你只是想杀叶总管,我也盼着你只是想杀叶总管……可到得今日,我再也骗不了自己,你要害的,是整个七星湖……”
  越栖见冷眼看着,悠然道:“你既然已经帮我瞒了一时,为何不陪在我身边助我一世?”
  孔雀愕然抬头,纤细的手指几乎要打起结来,越栖见以一贯的温和姿态,看着他挣扎与煎熬,随之做出精准的判断:“七星湖有用,暂时我还会留着,即便将来毁掉,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敢像叶鸩离一样把你骂作妖怪……孔雀,我怜你惜你,我若有个妹妹,待她也不过如此了。”
  孔雀冻着了也似,轻轻一哆嗦,只觉头目晕眩而四肢已乏:“不,我得告诉宫主去……越总管,大错尚未铸成,宫主会饶过你的……”
  越栖见长身而起,烛光通透到眼珠子里,一双眼便是黄泉路上的孽镜台。
  那么……对不住,孔雀,我不能再有半点疏漏。
  孔雀彩裙霞飞,双足刚刚掠上窗台,神素剑已出鞘,一匹洁白如雪的光幕洒过。
  斩!
  或许是因为灯烛里早已掺好的玉壶买魂香,或许是因为孔雀根本就不会对这个曾是阿西的人出手,死时他袖中一双短剑,也还只是安静的躺在掌中,未及使出任何一式伤人的招数。
  但这已然不重要,更无人去深究。
  孔雀颈子削断了一半,他的尸身便有些俏皮的歪着头,像极了一个正在赌气撒娇的小妹妹。
  可是阿西,我想做的,不是你的小妹妹。
  那日你将我从淫奴处接了出来,用一件轻软的崭新衣衫遮住我浑身的脏污不堪,晚霞中摘一朵青桑花,簪到我散乱的鬓边,笑容如一泓暖暖的清泉:“孔雀,不失本真,便是干净,便有尊严。”
  那是我一生中最美最幸福的时候,就像任何一个在洞房花烛夜,被温柔的丈夫,小心而珍惜的揭开盖头流苏的妻子。
  阿西,请你以后……不要再孤独下去。
  叶鸩离对苏错刀的心是春天原野上的草,风来蓬勃雨打愈盛,火烧不尽雷劈不惧,虽有几分牵挂七星湖,但既然身在途中,又是两人轻装简行的独处,便只顾着开开心心的把这山水一程行得热闹丰盛无比。
  叶鸩离此人,哪怕钢刀架颈,也要先把嘴里的甜枣给吃干净。
  苏错刀有时一旁默默打量着他,心中又忍不住发愁,他天魔大法越练越深,越深越险,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么?
  两人此行说得好听是探病,说难听一点就是奔活丧,好容易偷得浮生几许闲,叶鸩离也不知从哪儿寻来了几部书几张帖子,常常翻出来或阅读或临摹,很有些知耻而后勇的勤奋劲儿。
  这天苏错刀见他临帖临得一头薄汗,鼻子里咻咻的,嘴唇抿成一根弦,认真虔诚宛如开蒙的学童,便凑过去看了看,只见上好的卵膜也似的澄心堂纸上,顶级漆烟墨黑润坚光,却端端正正写着:
  “妙悟道:‘我也不愿随你到西天去,只愿饶了我罢。”老和尚那里肯放,便把裤子松将下来,扑的跳出来那张呆JJ,便像剥皮老鼠,生蛮的把妙悟裤子扯下.两个在禅床上弄个好耍子……’”【注1】
  苏错刀定定的看了叶鸩离一眼,叶鸩离咬着笔头嘻嘻的笑。
  苏错刀又拿起他日日研习的一部书,这部书用纸不惜工本,印得十分厚道,随手翻开一页,便是:“李尊贤将小孙放在春凳上,扯去裤子,面朝春凳,屁股朝天,唾一口残唾,如小孙屁股上一抹。小孙道声怕人……”【注2】
  是挺怕人的,孔雀哪里算什么小妖怪?叶鸩离才是实打实的妖怪皮妖怪骨。
  这只妖怪还敢猫也似扒着苏错刀往上蹭,蹭到他心口处,笑着仰头,秋水眼里光芒一荡一荡:“要了我罢!”
  苏错刀把他扯开:“我便是将这沿途分舵弟子一一淫遍,也不要你。”
  叶鸩离并不气馁,拿出了格物致知的劲头:“为什么?我都不练廿八星经了。”
  “谁许你不练了?你只不过一时任性罢了,我等着你想明白。”
  苏错刀说着,低头沉思,自己一向极少费神花心思的去琢磨这些,但却本能的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叶鸩离的,而且肯定不是这样草率的要。
  叶鸩离不是别人,他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阿离,血和着血流得不分彼此的阿离,自己和他,必然会在将来,有那么一个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时刻,在一个能将光阴年华山峙渊渟的地方,再要,再拥有,揉成一团,落地生根。
  叶鸩离听到苏错刀的心跳骤然失了控的猛烈,像是近在咫尺的一声雷,沉实而穿透的,轰隆隆震得自己的心都发了麻的颤抖,血热如沸。
  苏错刀的神色近乎肃穆:“阿离,我还是盼着你能练廿八星经……我们有长长远远一辈子,不急这三年五载。”
  叶鸩离似有所悟,竟只顾着笑,倒忘了滚到他身上耍赖痛斥他出尔反尔一味逼迫自己练那狗都不要理的廿八星经。
  暮春将尽,人容易困倦,午后叶鸩离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睡着了,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进来的花脚大蚊子悄悄停到他的脸上。
  脸皮薄薄的,嫩嫩的,很好戳开,皮肤下面就是香气馥郁的血,蚊子顿生欢喜,心花怒放的伸出嘴,准备大快朵颐。
  斜刺里突然杀出两根手指,捏住了蚊子尖尖的长嘴。
  随即苏错刀神色自若,继续打坐,双手结日轮印,既定且慧,指头间的蚊子嘴一捏就是两个时辰,待叶鸩离睡饱,花脚大蚊子也气急败坏的给憋死了。
  到得晚间,叶鸩离见月亮明晃晃的吊在长空,心血来潮:“错刀,我要唱歌给你听。”
  苏错刀嗯的一声:“唱罢。”
  南疆本地人原就能歌善舞,叶鸩离嗓子又是少年人的清而明绮,珠子滚落玉盏里,唱起山歌来,几乎便是波浪中的海妖,山里的精灵,连月亮的影子,都成了他歌声的俘虏。
  嗨
  嗨哟喂
  哟
  金鸡飞去尾朝西,你有好话趁早提
  树尾摇摇必有风,水里动动必有龙
  下雪鲤鱼死水底,为霜冻死那个知
  天旱路边蛇脱壳,为晴不死脱层皮
  牙骨筷子一双双,水有源头木有根
  想你想得断肝肠,望你望得眼睛酸
  中秋煮酒月饼香,我俩从小同长大
  火烧骨头一堆灰,我俩连情不用媒
  唱个青鸾配凤凰,唱个双龙来戏水
  阎王批你一百岁,让我活到九十九
  陪你陪到白了头,为你守坟再三年
  喂
  亲个嘴咧
  你喜欢不喜欢?
  【注3】
  叶鸩离唱罢,苏错刀一个吻便轻而短促的落在他的唇边,声音低低的,有些暗哑,道:“喜欢。”
  叶鸩离眼睛亮闪闪的,不无得意的笑:“我让你亲了么?”
  苏错刀后来忆起这天晚上,不禁暗自猜测,叶鸩离是不是早已以野兽的直觉,嗅到了即将灭顶而来的危险,故此在最后的安逸辰光中,将所有的情愫于一支歌里,蛮横的,不讲理的,滔滔不尽的嵌进了自己的骨血?
  作者有话要说:注1:摘自 龙阳逸史
  注2:摘自 宜春香质
  注3:一些山歌拼凑改编而成,自己觉得搞得不错
  本来预计的两份盒饭只发出去一份,忧郁的看着大家,下章再发吧
  自我感觉这章写的很好,大家请摆开刀叉,吃吧!

  第六十一章

  两人行至白鹿山下;任尽望青衣身影刚映入眼;便有一马奔雷也似疾驰而来,骑手滚鞍跪倒;正是天馋君之析木,他声音嘶哑干涩:“宫主;阴烛龙勾结割天楼叛宫背主;宫内大乱!”
  叶鸩离上前一步,急问道:“黄堂主呢?横笛呢?”
  却根本不问越栖见与内堂。
  析木垂首,禀道:“二位堂主正平息内乱,但宫中弟子已死伤近三成……内堂损失尤为惨重;越总管求宫主速回,主持大局。”
  七星湖素来以内堂为尊;外三堂堂主副堂主虽居于湖内,却只留一队近侍,堂下各分舵,则分驻各地,非奉命不得回宫,如此倒是有好有坏,一旦宫中动乱,外堂虽作乱不及,但只要切断入湖水路,回援亦是不及。
  如今看来黄吟冲与苍横笛还可支撑,恐怕得归功于叶鸩离提前悄悄抽调回无漏堂的一支精锐,才与变生肘腋有一战之力。
  苏错刀神色平静,袖中突有银光一窜而出,刷的一声,析木猝不及防,一刀断颈。
  叶鸩离也不惊讶,只急道:“干嘛现在杀他,我还要留着他的命问话呢!”
  苏错刀淡淡道:“他既已叛了,就没必要再问,咱们回去!”
  七星湖距白鹿山千里之遥,按规矩传信者换马不换人,析木眼底虽有血丝,胡茬生得一片杂乱,但他的靴底却不够脏,只有灰没有泥草碎屑,身上马儿的气味也太淡,应是一直伏于白鹿山左近静候,而他致命的疏漏则是,叶鸩离未问内堂,他就急于诉说内堂之事,需知宫中内乱,内堂无需多言的必然首当其冲,在根本不该说废话的时候说废话,无非心虚。
  析木年轻、机警、武功高、善突袭、精易容,却屈居十八天馋君末位,叶鸩离曾开玩笑道苍横笛也会看走了眼,太过低估析木,但时至今日,方知析木的确不足以担大事,苍横笛的眼光对得住他多年的首座之位。
  苏错刀飞身上马,却回头看了看任尽望,一眼便是直劈天灵盖的一刀,一锤定音:“孟自在不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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