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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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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樊成的这样一番话,也让陈澜所获甚多,因而她自然若有所思,但面上却是眉头一挑,仿佛还有不满:“只是如此?”
“大约只是如此。”樊成有些为难地摊了摊手,这才叹道,“下官并不是金陵书院出身,而且又来自川中,所以在江南多年,也素来入不了那些主流圈子。下官对于这人人逐利的风气也实在是看不过去,只不过一直为上下挟制。若是夫人要有什么动作,只管告诉下官,下官责无旁贷”
“樊知府果然是水晶剔透的人。”早从当初樊成紧赶着向镇东侯世子萧朗赠送小厮安排戏子,陈澜就看穿了樊成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官油子,因而自然不会光听这空口白话,似笑非笑赞了这一句,她就欣然点点头道,“看来我上奏说,樊知府其心可嘉,果然是没有错。有你这样的人坐镇扬州府,也是朝廷之福。”
此话一出,樊成那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两面逢源是要看人而言的,要是他想在皇帝面前玩这一套,那无疑是找死。可是,一想到名字上达天听的好处,他就立时放下了刚刚那一丝突然涌出的恼怒,继而又露出了满脸笑容。
“多谢夫人好意,下官今后若有寸进,定然不忘今日之事。”
接下来便是些没营养的对答,好一会儿,樊成告辞,陈澜方才把人送到了屋子门口。等到重新回来坐下时,她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脑子里飞快思量着目前这一系列情形。可以说,在江老族长和樊成这只言片语中,江南的概况已经差不多能拼凑出来了,除了书房那案桌上那一摞仿佛是主动送到她面前的书……
“夫人。”
听到外间传来的声音,原本陷入沉思中的陈澜一下子惊觉过来。一旁的云姑姑自然见机,连忙出声唤了人进来。见是留在雨声斋的芸儿,陈澜不禁眉头一挑,随即又发现这丫头满面惶急,她不禁更是心中一沉。
“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老太太突然发起了高烧。”
“可去请了大夫?”
“柳姑姑已经亲自去了,起头老太太还不肯……”
不等芸儿说完,陈澜立时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急急忙忙往后头赶去。待到了雨声斋西屋里,见庄妈妈侍立在大床前,骏儿则是差不多整个人趴在床沿上,她更是心里一揪,当即快步上前。在床沿前坐了下来,见江氏双目紧闭,仿佛是已经睡了过去,她少不得揭起江氏额头的毛巾,抬手轻轻试了试那额头,随即就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大跳。
“早起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般光景?”
江氏身边虽也有丫头,但领衔掌总的却素来是庄妈妈。这时候,见从前一贯客气的陈澜用恼怒的目光冲自己看过来,庄妈妈顿时老脸一红,随即低下头说:“是我疏忽了。早起老太太精神不太好,奴婢只问过一句,听说是昨晚上没睡好,就没留意。后来夫人您去了前头,老太太看骏儿读书写字,突然就到外头站了好一会儿,继而才支撑不住回了屋来。奴婢亲自打水洗脸,这才发现……都是我该死,就该时时注意留心的。”
“罢了……也不怪你,早上的时候我也没察觉。”
知道是江氏是有意隐瞒着,陈澜不觉更加焦心。她回过身来,见骏儿趴在床沿上,黑亮的眼睛里全都是泪水,却咬着嘴唇硬是没有放声,不觉又弯下腰来,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了他。见小家伙使劲摇头,又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气,随即用希冀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摩挲了一下他的脑袋。
“没事,老太太大约是感染了风寒,不要紧的。”
话虽如此说,因不知道大夫还有多久才能来,一应人等仍是忙着不停地换毛巾,陈澜更是吩咐丫头去取了酒来,用棉布蘸着擦了江氏的手心脚心。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当外头捎信进来,说是柳姑姑已经带了一个大夫进了大门时,床头围着的一应人等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本该是女眷回避,但陈澜这会儿心急火燎,哪里顾得上这些,待到大夫到了门前时,她立时就吩咐把人请进来。眼看着那大夫诊了右手,又习惯性似的在那捋着胡子,她就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夫,情形究竟如何?”
“这会儿昏睡只因是之前没睡好,没什么大碍。老太太身体向来结实,之前又一直可劲降了热度,只要服两剂汤药发散一下,不出几日应该就能好了。”那大夫因见满屋子除了骏儿这么一个男孩子,其余都是女眷,也不敢抬头,说完这话,听四周都是如释重负的吁气声,他不觉又生出了几分担心,连忙又补充道,“只老太太毕竟已经上四十了,小病也禁不得,一定要好生看护才行……”
“既如此,不如就请大夫留下吧。”陈澜看到那大夫低垂着的脑袋突然抬了起来,少不得又加了一句,“若是医馆中别有离不开的医患则另当别论,不然,就请留一留,这万泉山庄不在城中,毕竟求医不便。待到老太太痊愈,家中别有谢礼。”
不提诊金,只说谢礼,前头更是又提到了医馆中别的医患,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大夫犹豫片刻,终于是答应了,却又说自己医馆中尚有两个师弟,若有急诊还是得赶回去,陈澜自是爽快答应。待到药方开好,陈澜让云姑姑和柳姑姑一一看了,这才让人送了大夫去歇息,又吩咐下了熬药,自己则是又在床前坐下了。
当第一碗药汁送了过来的时候,江氏也已经醒了。她才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床头的陈澜,不禁为之一愣,待觉察到有人一直把手探在被窝里,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她不禁更加歉疚,蠕动了一下嘴唇就打算说话。
“娘,先别说话,多歇一歇。等药凉了些,我就喂您先服下。”陈澜弯下腰给江氏掖好了被角,这才轻声说,“我知道您担心的是什么。江家那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如今老族长在万泉山庄,剩下的事情容易得很,您不要往那最坏的方向去想。梦只是梦,成不了现实,您得相信叔全,相信我。”
江氏再次蠕动了一下嘴唇,可行将出口的话语却化成了一声叹息。江氏一族是她心头深深扎着的一根刺,她可以勉强因为血缘接受自己的亲兄弟,却万不能忍受是自己的娘家陷自己的儿子于险境……那天对方厚颜无耻提出那种提议之后的几个晚上,她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焦躁到几乎发狂,却又始终不想在媳妇面前露出来。
“阿澜……都托付给你了……”
见江氏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脑袋,陈澜心有所悟,连忙把耳朵凑近了江氏的唇边,很快分辨出了那句话。她移开了些许,见江氏那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她才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将嘴凑近江氏的耳畔轻轻说道:“娘,你放心”
陈澜在屋子里守着江氏的时候,外间瑞江商行连着来了好几拨人。云姑姑里里外外忙着,哪里耐烦这样折腾,到最后索性去了禁着江氏老族长的屋子,一番折腾把人弄醒了,这才一字一句地说:“老太太已经让你一来二去气病了,这会儿我家夫人正忙着侍疾。江家人已经来好几回了,我家夫人没工夫打发。横竖你该说的话之前都说了,要是你想回去,我可以代为做主,眼下就送你上路”
这一句上路实在是歧义多多,眼见云姑姑向后头那两个家将使了个眼色,两人立时逼了上来,江老族长吓得魂都没了,慌忙叫道:“不不,我亲自对他们说……亲自给他们写几个字就成”等到写好了便条,他见云姑姑拿着拢在袖中就要走,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使劲挣扎着站起身来,竟是一下子伸手拦了过去。
“之前的事是我糊涂,是我该死,烦请带话给夫人,就说我愿意立功赎罪但使夫人为我瞒下那件事情,我不但可以帮着揪出那些人的罪证来,而且可以……而且可以给朝廷纳银”江老族长迸出了这最后两个字来,终于觉得找到了一线生机,说话立时顺溜了,“纳银绝不少于二十万两,还请妈妈和两位小哥在夫人面前多多美言,我另有重谢”
云姑姑再次深深看了人一眼,却再也没有说话,只打了个眼色给小丁和小武,随即就出了屋子。待回到了雨声斋,见满脸疲惫的陈澜从西屋里头出来,她自然跟着进了东屋,把江老族长的字条双手呈递了上去,继而又低声复述了刚刚那话。
“纳银赎罪?他以为我朝的律法都是虚文?开了这样的先例,以后朝廷如何治理天下?”陈澜一下子想起了清朝的议罪银制度,忍不住冷笑连连,“前时自恃势强,因而痴心妄想,步步紧逼,如今见事不可为,立时服软送了银子上来,他以为什么都能用财势解决?便条之类就不用了,平白无故让人生疑,瑞江商行若再有人来,你就带着他出去见人,他如今不比从前,自然会用话打发了他们”
“是。”云姑姑先是答应了,随即又不禁有些犹豫,“只不过,万一他暗示了他们毁了什么要紧证据……”
陈澜一下子捏住了扶手,继而一字一句地说:“有些事情江大太太当初既然能在我面前揭得那般露骨,足可见她手里未必就没有东西。更何况,他铁腕管着江氏宗族这许多年,但使不再是族长,墙倒众人推,上上下下撂出来的罪证还会少么?”
“那艾夫人……”
“金陵书院的山长夫人,许多人都要尊称一声师母的角色,凭他一句轻飘飘的话哪里就能够轻易动得?”陈澜想起艾夫人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就淡淡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是君子,可哪怕不愿意,这条线还是暂且动不得。姑姑先去吧,江家这条线收了起来,娘当年的气和现在的气就差不多出了,剩下的且慢慢来。只这消息云姑姑记着不要泄露出去,哪怕是柳姑姑也一样。”
云姑姑闻言悚然,躬了躬身答应,随即立时告退离去,着手安排这一应事宜。她这一走,陈澜盯着桌子上那高高摞着的一堆书,想到起头黄妈妈离开时的惶然,不觉用右手中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不消一会儿,她竟是无意识地敲起了有节奏的鼓点,甚至连有人轻手轻脚进门都没察觉。直到身前的桌子上摆了一盏茶,她才一下子侧过了头。
“夫人,外头黄妈妈正在行家法。”
“哦?”陈澜并不觉得有多少意外,但细细一想,仍是开口问道,“都罚了什么人?”
“前院曾经在背后议论过老爷事情的两个婆子,每人二十板子;洒扫上头的两个仆妇,怠忽了差事,每人二十板子;还有意图窥视内院的几个小厮,每人四十板子……林林总总有将近十个人受罚,因都是堵了嘴挨打,所以没什么声息传进来。”
说到这里,见陈澜没有对此置评的打算,长镝便没有在这小节上多做纠缠:“倒是我走了一趟暗卫,那边有些进展。之前问出那些消息之后,没有对老爷那个亲兵用刑,只是将他一个人独自关着,十几天下来他终于熬不住了,今儿个刚刚开口,说是老爷到了南通之后,接触的人就都古怪得很,其中还有满脸横肉决计不像好人的人。他说自己是猪油蒙了心,多留了个心眼,一直在悄悄窥探,希望弄着什么消息,到时候也可以晋升受赏,还说是……”
陈澜见长镝欲言又止,本能地追问道:“还说是什么?”
“还说是司礼监曲公公的意思。”说出那个名字,长镝也就索性照实说道,“曲公公掌管锦衣卫的那段时日,往各处安排了不少人,哪怕是后来卸下了那边的事务,这些人仍是直接向他禀报。据那个亲兵说,是经过皇上御准的。”
果然……从前是云姑姑和柳姑姑,但自从她除却唯一要牢牢守着的秘密,一切都不瞒着两人之后,很快,她们就卸下了司礼监的任务,真正成了她的人。而杨进周作为天子信臣,身边没有这样一两个眼线更是不可能的。只可惜,司礼监找了一个功利心太强,而且太过于自作主张的人
陈澜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话语中丝毫没有任何滞涩:“他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让暗卫们不要再问了。此事我会清清楚楚写成奏疏呈给皇上,以便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是。”长镝答应一声,随即肃然躬了躬身,“另外,暗卫在扬州的头领让我代他请罪,此次这么大的事情,他事先没得到风声,事后也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实是惭愧得无地自容。请夫人宽宥他几天,他一定竭力……”
“不用了。”陈澜不等长镝说完就摆了摆手,见其面露愕然,她便微笑道,“娘那些暗卫虽说消息比锦衣卫暗哨快捷全面,但对于真正最关键的那些人物,却一直都没有太多招法,想来是娘当年安排他们的时候,就深知分寸……这一次他们既然打听不到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关注留心就行了,不要有太多动作。”
“那我让小丁小武勤往那儿走走,有什么消息立时回报”
“你呀”陈澜见长镝满脸的执拗,忍不住摇摇头道,“你们如今不是娘的人,是杨家的人,通过暗卫打探消息可以,可把人家当成属下支使就不妥当了。他们是敬着娘,才为咱们办事,你不能当成是应当的。而且,涉入过深,对小丁小武也不好,你得为他们着想。”
见自己这最后一句话让长镝的俏脸一下子飞上了两朵红云,随即再也不吱声了,陈澜不禁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候,红缨突然从外头打了帘子进来。发现长镝站在那儿满脸局促的样子,红缨颇有些诧异,但随即便收回了目光。
“夫人,梁府命人送了帖子来,说是趁着春日正好,邀夫人泛舟瘦西湖。”她顿了一顿,又有些犹疑地说,“我委婉提醒那妈妈说近来事多,老太太又病了,可她却连声劝说,道是船就从咱们这万泉山庄后头的小码头走,看那妈妈那一心想要促成此事的样子,大约是有什么要紧事。而且,她说决计没有邀请什么外人,请夫人尽管放心。”
作为未来荆王妃母家的梁家,怎么这时候突然找上门来,也是心忧荆王?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三百八十一章 平安信?公主剑!
第三百八十一章 平安信?公主剑!
烟花扬州,古今中外也不知道引得多少文人墨客专情吟咏,尽管如今距离那个诗酒狂歌的年代已经有些久远了,但是,在如今这烟雨濛濛的三月底泛舟瘦西湖,空中飘着如丝如雾的小雨,画舫上的美人正在专心致志地调音弄弦,不远处的湖面上,透过轻纱一般的雨幕,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其他画舫,影影绰绰仿佛有舞姬正在献舞,乐声越过漫天雨丝传了过来,更是显得悠远怡人。
倘若不是心里有事,陈澜兴许也会沉醉在这种意境之中。然而,手捧一盏六安瓜片,鼻尖尚能闻到百合香的清幽,眼角余光可以瞥见顶上的两盏琉璃花灯,但她的眼睛始终只盯着面前的梁太太。果然,这一位显然也不太习惯在这瘦西湖上最常见的画舫见面说事,尤其是那一阵接一阵的丝竹之声,干巴巴的寒暄之后,她就立时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来。
“这是……”
陈澜面露诧异,而梁太太那伸出去的手也微微有些不稳,脸上更是露出了深深的尴尬:“就在昨天,外头送进来一个盒子,说是打京城送来的。因为沅儿如今在宫中学习礼仪,下头人自然不敢怠慢,结果老爷叫了老太太和我一起打开了那个盒子……”
梁太太一下卡了壳,老半晌才站起身来,身子前倾不由分说地把信塞到了陈澜手里,随即坐了下来,眼睛只看着下头的地面,脑子里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幸好昨天打开盒子的时候,除了老太太和老爷,就只有一个虹霓,否则被人瞧见哪里了得。那东西是京城送来的,其中也确实是有女儿的一封信,其中明确提醒他们谨守本分,勿要被那些亲朋所惑……然而,偏偏里头还有另外两封信,一封是眼下给陈澜的,另一封的抬头上赫然写着晚辈林泰坎拜上
林泰坎是谁,那会儿她和老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老爷立刻吩咐虹霓去外头守着,接着匆匆看了信,随后递给她和老太太时,竟是面色微妙地叹了一口气。
“是沅儿未来的夫婿……想不到,当年我见过的那个后生,竟然是他……”
陈澜自然难以体会梁太太心里那种至今难以消弭的不可置信,此时此刻,看着那信上熟悉的丈夫笔迹,她紧紧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心里那股郁积多日的情绪,却久久难以散发出去。等到看完了,不知不觉地,她原本捏紧的左拳却没有松弛开来,反而重重捶了一下扶手。
砰——
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恍惚中的梁太太,她慌忙抬起头,见陈澜咬着嘴唇,脸上说不清是怒气还是懊恼,她自然想起了这几日的传闻之下,她和老太太也是担心得了不得,那些之前趋之若鹜的亲朋,如今却是连个上门安慰的人都没了。于是,她对陈澜总有几分同病相怜的同情,当即干咳了一声。
“夫人不要太担心了,男人就是如此,一心只记着做大事,女人只有为他们好好料理了家务,让他们安心无忧……”
陈澜看了一眼梁太太,这才仔仔细细把信折好了收入封套,又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怀里,随即似笑非笑地说:“这是他们临走之前留下的信,可偏偏却因为那位殿下的习性,迟了半个月才送到咱们手里,如今却还不曾有新音讯。梁太太刚刚这话说的是,如今这当口,咱们也只有耐心等着,料理好家务,让他们安心无忧。”
梁太太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她下意识地说:“杨夫人你的意思是说……是说,如今他们的安危还不好说得很?可是,荆王殿下送来的那封信上信誓旦旦,说是此行深有把握,让我家老爷借着这机会看清某些亲朋好友的面目,还送了老爷两本珍本……”
然而,她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轻了下来。也是,这位皇子亲王丝毫没提到此行是往哪儿,是什么目的,她怎么就只凭着这只言片语,觉得这场风雨必定能立刻散去?若是荆王殿下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沅儿人都已经上了宫中学习礼仪,家中也已经收了皇家的定礼
婚事已经铁板钉钉,阿弥陀佛,荆王千万不要有什么万一才好
陈澜见梁太太脸色不好,想想当日也是在梁家寻到了毕先生,梁太太适才的言语更是内宅夫人常用来劝自个的话,她暗悔不该点穿了荆王的报喜不报忧,少不得宽慰了几句:“梁太太也不用太担心了,况且,荆王殿下素来是有福的人。祸兮福之所倚,想来他们既是去做了,总有相应的谋划。倒是要多谢您,还特意把信送来,还安排了这么一个地方。”
“应该的应该的,至于这画舫,也是荆王殿下在信上提到,说这地方安全……再说这时候让人送信实在是不太安全,不如我亲自走一趟。”
梁太太话一出口就暗悔自己露出了口风,赶紧搪塞了过去,见陈澜似乎并不在意,这才舒了一口气。眼下该说的事都说完了,她虽说也还担心着荆王,但少不得用陈澜那一句有福之人安慰自个,渐渐地心也就定了。陈澜亦是如此,尽管尚不知道杨进周安危,但那一封亲笔信贴身藏着,思忖着回去之后给江氏看了之后,必定能让婆婆心安,她嘴角也不觉翘了翘。
于是,外头的斜风细雨,丝竹管弦,甚至连隔着竹帘子看见那烟雨朦胧中的其他画舫,也仿佛都予人一种宁静舒缓的感觉。画舫随着湖面水流缓缓前行,稳稳当当几乎察觉不到什么摇晃,而小方桌前相对而坐年纪相差近一倍的两个人也谁都没有开口,直到对面传来了一声吆喝,陈澜才恍然回身,透过竹帘一看,这才发现斜里正有一只小船往这边驶了过来。那划桨的人手起桨落,一时激起大片水花,来势竟是极快。
面对这种情形,又听得这边画舫上传来了几声叱喝,她自然皱了皱眉,可随即就见到那船舱中钻出了一个人来:“海宁县主可在船上?”
今日跟出来的是柳姑姑和长镝红螺,云姑姑和红缨芸儿则是留在了万泉山庄,以备江氏的病情有什么反复,亦或是外头有什么事务。所以,此时那小船靠了过来,钻出的人更是直接嚷嚷了这么一声,站在二楼栏杆边上的柳姑姑自是心头暗凛,连忙靠着栏杆张望了下去。发现来人身着锦衣,腰挎绣春刀,头上戴着忠靖巾,背上还背着一个用蓝布包好的长条物事,赫然锦衣卫的打扮,她那最初的警惕消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不解。
锦衣卫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径直寻到这瘦西湖上来?
不解归不解,她还是朝今天统带几个家丁的小武使了个眼色,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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