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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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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点干系,慌忙连连称是。为了弥补先头太过莽撞的过失,她又是反复赔罪自省,等到最后祝妈妈将她搀扶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是觉得整条腿都没了知觉,但心里却高兴得很。
不论是长房还是三房娶了苏婉儿,那对她来说全都是再好不过了!三房承爵,正是兴高采烈的时候,娶个小家门的女儿,也就失了一门后援。至于长房……那根独苗要娶了个比自个大三岁却又家世平常的姑娘,那可是什么希望都断了,看陈澜那丫头还能神气得起来!至于陈滟。要真能嫁个进士,也该知足了!
朱氏和马夫人多年婆媳,见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得色,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暗自冷笑,面上却淡淡地说:“回头去一趟苏家给人赔礼。苏家老太太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清楚,别给人留下口实。”
“是,媳妇明白了。”
眼见祝妈妈搀扶着马夫人一瘸一拐地走了,朱氏方才使劲按了按胸口,竟是觉得心口真有些不舒服。这时候,恰巧外头有人报说是大夫来了,她使了个眼色,绿萼连忙亲自出去将大夫引了进来,却是之前晋王妃荐的太医院刘太医。因屋子中本就没有其他人,绿萼原还要在旁边侍立看着,朱氏却示意她去西梢间里头看看,等人走后,这才在那小枕上放下了手。
刘太医是做老了太医的人,诊过脉之后,对朱氏叮嘱了两句老话,这才起身退了出来。此时,徐夫人也已经送了苏老太太回来,在隔仗后头略问了两句便请人将刘太医带下去开方子。而陈澜也让人送了苏婉儿回房。又跟着徐夫人进了东次间。
“只是动了些肝火,不是什么大事,你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置,先回去吧。”朱氏也没问徐夫人送苏老太太出门的时候可有什么事,吩咐这话之后又添了一句,“如今你既是身子好了能管家,也记得让人看好汀哥,他才三岁。”
陈澜看到徐夫人面色凛然一变,随即屈膝答应后就带着两位妈妈走了,哪里不明白这位如今已经是给逼上了梁山。只是,随即朱氏便拉着她坐下。她就把这思绪暂且搁下,毕竟,比起关心别人,她更需打足了精神应对这位最是精明的祖母。
“听说你准备的千秋节寿礼是一双绣鞋?”见陈澜点了点头,朱氏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我知道你的针线功夫好,可红螺说,这鞋子既不曾用金线,也不曾缀明珠,用的不是丝绸而是棉布,竟是比家常穿的还普通些,这也未免太寒酸了。”
“老太太,皇后母仪天下,要什么华贵的东西都有,前些年既然一概免朝贺,这次又下了千秋节贺礼不许铺张的旨意,我想着兴许是真的不愿意太奢华。再说,穿在脚上的鞋,并不是漂亮名贵才舒适,您看看我脚上的?”陈澜轻轻提了提裙角,露出了一双青布面子绣蝴蝶的千层底布鞋,随即才轻声说道,“外出的时候自然得穿上好的,可在家里却还是这鞋子更舒适,毕竟,这鞋袜和中衣一样都是贴身穿,自个舒服了才是最好的。”
朱氏闻言一怔,想了想也就没再计较,横竖她的打算本就不在这寿礼上头。况且,据她所知,皇后应该是真的想看看各家小姐的秉性手艺,这费尽苦心却显然有别人帮手的反而落了下乘。只说了几句话,她感觉到胸口猛地一阵阵发闷,紧跟着又是心悸,顿时面色微变。
这些日子先是因为家里夺爵还爵的事情动了几次气,今天不过是想着借此发作了马夫人——最好人人都以为苏陈两家的婚约定了,不是陈滟嫁过去。就是最年长的陈清把苏婉儿娶进来——倒并不是真有什么不妥当。可如今她的感觉却好似是真的发病了一般,莫不是老天爷和她过不去?她越想越是心慌,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感觉好些了,脸色也镇定了下来。
就在这当口,外间突然传来了一个低低的禀报声:“老太太,罗姨娘来了。”
虽是封了诰命淑人,但罗姨娘仍是和从前一样,早晚去徐夫人那儿问安,若无召唤,等闲不上蓼香院来。因此,这会儿听说罗姨娘来了,朱氏顿时眉头一挑。一旁的陈澜却听说了罗姨娘一大早就出了门,这会儿快黄昏才回来就突然来见,不禁心中一动。她正寻思的时候,朱氏已经开口吩咐让人进来。不消一会儿,罗姨娘就进了屋子。
陈澜上下一打量,就发现罗姨娘那一身应当还是早上出去的行头,桃红色小碎花绫子小袄,蜜合色的褙子,松花色绣金鹧鸪拖泥裙,瞧着颇有几分娇艳。见其上前盈盈行礼,她忙站起身避开了,待罗姨娘称了一声三小姐,她便笑着叫了一声罗姨娘。
尽管罗姨娘衣着并未有逾越本分,但朱氏一看见她便好似瞧见了当年那人,因此见那发间一支衔珠金簪在刚刚掌灯的屋子里显得熠熠生辉,原本那点隐藏心思顿时一下子跃了出来。瞧着罗姨娘低眉顺眼的模样,她忽然很想看看她脸上大惊失色时会是怎个光景,因而淡淡敷衍了罗姨娘两句探病的话,便直截了当挑明了。
那一刹那,陈澜只看见罗姨娘的脸一下子变成了死灰色。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六十三章 逆转(上)
第六十三章 逆转(上)
“今天苏家老太太来了。重提了当年老侯爷和他家订的亲事。虽则是过了多年,苏家的光景也不太好,可终究是她的孙子中了举人,这一科会试兴许还能金榜题名,再说总不能让外人说咱们阳宁侯府失信,因而我就答应了她。老侯爷当年只是给了块玉,也没说是孙子还是孙女,这些天苏婉儿在咱们家,我瞧着她举止端方娴雅,倒是个教养好的,娶进门必是不差。家里如今年纪合适的便是汉儿和清儿,都是你生的,清儿毕竟是长子,婚事总得再细细斟酌,汉儿却和苏婉儿年纪差不多,回头就让人去合一合八字,若可以就把婚事定下来。”
朱氏的语调不紧不慢,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平平常常的事,而不是攸关一个人一生的要紧大事。此时此刻,陈澜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油然而生。那个教授陈衍武艺的武师无意中透露陈清不是罗姨娘所生,家下人对苏婉儿的交口称赞。还有她起初离去时隐约听到的朱氏刚刚教训马夫人的话……这一切都一下子有了答案。
虽说是爵位继承素来都是嫡长子,可徐夫人是继室,名分上天然差了一截,再加上孩子只有三岁,母子都不得陈瑛喜欢,和罗姨娘的儿子陈汉比起来孰亲孰疏,自然是不言而喻。然而,朱氏此时就仿佛不知道陈清并非是罗姨娘所出一般,一句长子的婚事得另斟酌,轻轻巧巧把陈清摘了出去,却把苏婉儿塞给了陈汉!
陈澜吃惊也就罢了,这终究是和长房无关,罗姨娘却是觉得一桶冰水从头浇下。今天她在威国公府碰了壁,一向对自己亲厚的堂兄突然对婚事犹豫了起来,虽只是说儿女还小,暂且等等,可她看着他们父子进屋商量,不多时就情势大变,若再不知道是罗旭使坏那就太愚蠢了。她实在是没想到,留着女儿在京城不但是为了看好儿子,也是为了让其和威国公府多多亲近,如今非但嫂子林夫人对这桩婚事颇多留难,就连罗旭自个也仿佛别有心思!
如今一回来,听说苏老太太陈氏又上了门,她就觉得有些蹊跷,想不到往蓼香院走了一遭,又是这重重的一闷棍打了下来!
饶是罗姨娘自幼没了爹娘。寄人篱下在伯父家里过活,早练就了一番隐忍功夫,可此时此刻她也再忍不下来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她便强打了笑脸说道:“老太太一番安排,自是好的,只如今孩子们还小,不如等侯爷回来再好好商量,毕竟二少爷也还没定人家。”
“不必你提醒,我也知道老三如今是侯爷。老三就是回来了,莫非就能改了当初他爹定下的婚约?”不知怎的,今天朱氏就是觉得心头一口邪火难出,因而冷冷又刺了一句,“再说,老三袭了爵,汉儿非嫡非长,又不承继家里爵位,正该找个性情和顺的帮衬。”
罗姨娘当初跟着陈瑛从云南回来,便在朱氏面前吃足了苦头,深知这位执掌侯府大半辈子的老太太有多难缠。此时深知一个不好,便有的是无数罪名扣在自己头上,她只得使劲咬了咬舌头。用那种刺痛感提醒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可那种不甘心偏生拖住了她敷衍告退的脚步。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寂静,朱氏自顾自啜饮着茶,罗姨娘斜签着身子半坐在锦墩上,紧挨着朱氏坐着的陈澜虽说很想退出去,却知道此时不是时候,因而索性只看着地面。至于才领着罗姨娘进来的绿萼以及罗姨娘身边的喜鹊鹦鹉,全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老太太!”
一声突兀的嚷嚷终于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见是玉芍打起门帘进来,朱氏顿时恼了,没好气地喝道:“我耳朵还没聋,不用那么大声!”
玉芍却是顾不得朱氏这迁怒了,急急忙忙上前屈膝行礼,又瞥了一眼罗姨娘,这才低声说道:“老太太,三老爷……三老爷回来了!”
此时此刻,丫头们也就罢了,但听见这话的三个主子却是反应不一。朱氏的恼怒一下子僵在了脸上,转而是满面的不可置信;陈澜却是在惊诧之后,立时眼观鼻鼻观心端坐在那里;而罗姨娘则是不可抑制的狂喜,用足了力气才将嘴角那上挑的弧度往下压了压。
在这种时候,陈瑛竟然回来了!
谁也不曾料想,阳宁侯陈瑛竟会一声不响地突然回来了。从外院到内院,从三房的紫宁居到老太太的蓼香院直至长房二房的居所,上上下下全都是措手不及。当朱氏坐在正厅暖榻上,看着这个儿子在面前恭恭敬敬拜了四拜的时候,她好半晌才收去了那复杂的表情。
“起来吧。要回来也不使人说一声,你媳妇和孩子们也不知道盼了多久。”
听到这话,已经起身的陈瑛笑呵呵地说:“是边事已了。我又得了旨意回京任职,所以一路快马加鞭往回赶,累死了好几匹马。一来是西南缅乱已经完全平了,也算是报喜;二来则是缅王又派了使团卑辞求和,还献了一位公主,我也得报个信。好教老太太得知,我卸了云南都司都指挥使的职司,大约等兵部文书下了之后,便就任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此话一出,原本面色就有些勉强的朱氏更是勃然色变。五军都督府全都是勋贵执掌,此前威国公罗明远一回来,就出掌了最要紧的中军都督府,可他毕竟是功勋彪炳,勋贵们纵使不愿也无话可说,毕竟此外还有四位大都督,可如今陈瑛一回来便进了左军都督府,却让她有了一股寒意。须知左军都督府的大都督正是她的女婿,韩国公张铭!
罗明远和陈瑛这两个先后回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侍立在朱氏身边的陈澜记忆中并没有多少三叔陈瑛的印象,此时她不禁发现,陈瑛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搭不上边。他既不是满脸横肉身材魁梧的勇将,也不是面色阴沉沉的严肃中年人,此时的他大约因为赶路的缘故。并没有穿什么绫罗绸缎,而是一身褐色棉袍,外头罩着一件灰扑扑的大氅,脸上颇有些胡子拉碴。他的眼睛很亮,肩阔腰沉,脸上含笑,看上去竟更像是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大叔。
见过朱氏之后,陈瑛又和陈玖厮见行礼,仿佛丝毫不知道自己这爵位来自兄长的夺爵似的,竟是笑眯眯地开了几句玩笑,又说自己从云南带了好东西回来。回头就送过去。而受了小辈的礼,之后,他又笑容可掬地拍拍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方才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在外头到底是没根,还是回家的好!”
按理这场合自然没有妾室出场的份,可如今罗姨娘毕竟有了诰命,真要说起来,甚至二房的马夫人亦是不及,因而她自是也有自己的一个位置。看着丈夫的模样,她想起刚刚的窘迫和险境,忍不住鼻子发酸,随即便趁人不注意往炕上的朱氏斜睨了一眼,却恰好和那看过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这当口,她一反往日的顺服,竟是大胆直视了过去。
朱氏原就是满肚子火气,这会儿被罗姨娘这么一看,不禁更是怒火中烧,尤其看着长房的孤女弱弟,二房只得两个女儿,偏是三房儿女俱全,她索性把之前对罗姨娘说过的那番话对陈瑛重提了一遍,又举重若轻地问道:“你觉得如何?”
历来庶子承袭了家业,于嫡母便有几种情形,一是毕恭毕敬人人称颂母慈子孝,一是高高供起凡事不听,一是欺凌报复旁人却丝毫不知,一是家宅不和四分五裂……朱氏毕竟不是那等无依无靠的嫡母,她出身大家,女儿是韩国公夫人,外孙女是晋王妃。因而她虽说对陈瑛突然承爵异常恼火,可仍有自信庶子没那个能耐和自己对着干。
不提她身边还有当年丰厚的嫁妆,须知阳宁侯府的那些勋田和置办的庄子产业,也全都在她手心里捏着。要没有这些,陈瑛就算是阳宁侯,也不过是光杆一个人!
在嫡母那犀利的目光下,陈瑛照旧是笑呵呵的,可说出来的话便没有那般轻松了:“老太太做主原本是好的。只我这个当爹爹的太猴急了些,此次回京恰是遇着了平江伯同行。我们两个一路上倒也投契,彼此之间已经定下了儿女婚事,还写下了婚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了婚书,我们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悔婚了难免叫人笑话,不是么?”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可只有朱氏知道,那最后一句话便是自己当年给陈瑛聘了徐氏的时候,居高临下教训他的那一句,自是气得咬牙切齿,好半晌才冷笑道:“汉儿非嫡非长,你越过老大定了他,平江伯竟是肯答应?”
“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平江伯那一家子多年治漕,最是爽朗不过的人,因说着儿女属相年纪,他便看中了汉儿,我又有什么办法?”陈瑛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随即笑道,“我今天和他一块到的京城,要不是天色已晚,他今天就来了。老太太若是不信,且待明天一早平江伯府的人上门来就知道了。”
看着满脸闲适的陈瑛,朱氏只觉心头大怒,正咬紧牙关的时候,就只觉胸口仿若突然重重一击,随即便是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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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六十四章 逆转(下)
第六十四章 逆转(下)
朱氏这突然一倒。屋子里顿时一片慌乱。
玉芍拔腿就往外去叫那位还来不及走的刘太医,绿萼忙着上前灌药掐人中,另两个一等大丫头却是往后挪了挪,随即就垂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至于那些小丫头们,对于陈瑛这个向来不在家里的三老爷摸不透看不明,又见他敢和老太太放对,全都吓呆了。
三房那边除了徐夫人是货真价实吓着了,罗姨娘和陈汐那几个全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可二房一家人却别有一番滋味。陈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弟弟似的,看着他上前一把扶着朱氏,又是厉声呵斥丫头,眼神异常复杂,既有羡慕也有嫉妒,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解气。
而马夫人则是看看小叔子,又看看自己的丈夫,心中想起当时阳宁侯府上门提亲的情形,竟生出了一丝悔恨来。她是庶女,那会儿陈玖虽是庶子,可阳宁侯府终究是没有嫡子,于是她几乎没打听人如何就想尽办法越过了其余姊妹,陈玖袭封阳宁侯之后,她也颇过了几年好日子。可如今想想。陈玖没承爵之前就是拼命奉承朱氏,承了爵之后便是只会享乐别的什么都不做,她怎么会瞎了眼下嫁这么个庸碌没用的男人?
陈澜最初只是一手牵着陈衍站在一边,此时见丫头们一片慌乱,绿萼又扭过头来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哪里不知道无论因为先头的事还是皇帝的旨意,她都不可能真的作壁上观,因而低声嘱咐了陈衍一句就上前帮忙操持。在等刘太医赶来的功夫里,她不时偷瞟陈瑛一眼,见他虽是眉头紧皱,却显然并不紧张,顿时暗自思量了开来。
最近这些日子,一连串的事情就好似高手弈棋一般,一着一着逼上前来,生生让人透不过气,她初来乍到,毕竟有太多的情形摸不透,按本心而论并不愿意在这漩涡当中呆着。今天陈瑛如此强势地回来,朱氏若是身体还好便罢,若是因此而有什么万一……她再一次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眼陈瑛,见其满脸关切之外更有几许嘲弄,顿时更为警觉。
须臾,刘太医便匆匆赶了过来。她和其他女眷及丫头们连忙都避进了梢间,只有陈瑛和两位妈妈在外头。果然,透过门帘缝隙,她就看到刘太医一见朱氏这番光景就唬了一跳,慌忙上前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好一番折腾之下才把人救醒,旋即又说了一大堆的医理。奈何朱氏此时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哪有心思听这些,只是奋起力气捶了捶炕沿。
陈瑛见状便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刘太医,老太太这病已经是多年宿疾了,如今多半是突然发病有些急切,你也不用太着慌了。若没有什么其他不好的,便请照从前的方子开药。若是你觉得自己不成,那我立刻拿帖子去太医院请高院判来瞧瞧!”
此时此刻,屋子里一片沉寂,朱氏大口大口的喘息声清晰可闻。见刘太医仿佛是有些吃惊,朱氏终于是憋出了几个字来:“请刘太医下去开方子!”
刘太医眼见这屋子里气氛诡异,他只是小小一个太医,哪敢掺和进这些豪门的勾当里头,忙行礼之后告退。他既是走了,众女眷们自是急忙从梢间里头出来。陈澜又依旧上了朱氏跟前,又看了陈瑛一眼。
可她才看过去,陈瑛就转头瞧了回来,那眼神一闪,旋即就若无其事地避开了去。还不等她有什么举动,陈瑛竟是又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朱氏一揖:“老太太,儿子虽说久不在身旁,却知道您素来有心悸心慌的老毛病。这病瞧着并不严重,可在京城这种气息浑浊人多嘴杂的地方,却是不好调养的。依儿子的意思,不若将养一阵子……”
“你……你怎么敢……”
朱氏喉头涌动了一阵,最后还是支撑着陈澜,这才勉强维持住了身子。可是,往日她的眼神可以吓退家里头所有别有用心的人,可眼下却是丝毫震慑不住这个她最是讨厌痛恨的庶子。陈瑛依旧是那副恭敬的脸孔,脸上的笑容任凭谁都挑不出任何虚假来。
“老太太,儿子也是为了您着想。”陈瑛仿佛压根没看到朱氏那只手死死拽住的陈澜,缓步上前,紧贴着朱氏的耳边呢喃了几个字,见其一下子呆住了,他便退了回来,依旧是垂着眼说,“另外,老太太此前所说的苏家和陈家的婚约,既然是有约,自然不能让人嘲笑咱们侯府居然毁约。既说老侯爷原本定的是将嫡女嫁入苏家,老太太如今看那位苏家姑娘如此出色,想娶回来作孙媳妇,自然并无不可。可我那几个儿子并无一个嫡出,二房又无合适的,倒是长房小四如今已经十二了,又是嫡子,恰是不违老侯爷当年的承诺……”
听着听着,陈澜再也忍不住了。见一边的弟弟陈衍脸色一变,却是死死咬着牙没出声,她虽一手仍扶着朱氏,眼睛却抬起了来看了看陈瑛,随即低声在朱氏耳边言语了两句。这当口,始终默然的徐夫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出声打断了话头:“老爷,这是老侯爷定下的婚事,有老太太在,自是老太太做主。”
家里头的人没一个敢吭声的,偏生陈澜竟敢在这当口俯身去向朱氏说话,而一向唯唯诺诺的妻子竟敢出口和自己相争,陈瑛有些吃惊,不禁眉头一皱,随即便是微微一笑。他正要开口,朱氏听了陈澜在耳边的那番话,一下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虽是声音有些低哑,却不复刚刚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急躁。她冷冷地看着满屋子的人,一字一句地说:“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我既还在,你只是长房姐弟两个的叔父。这婚事还轮不着你做主!你之前说已经替汉儿和平江伯家里头定下了婚事,我倒要提醒你一句,别忘了汉儿才是你的庶长子!”
“老太太说的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会偏心?清儿毕竟年长,所以我也已经为他定下了。是镇守辽东的许总兵的嫡长女,这几年我们互通书信,因有缘分,年前就定下了儿女婚事。他虽远在辽东,家眷却在京师,我正打算过两日就让夫人上门拜会,趁早把事情定下来。”
陈瑛说陈清的婚事也已经定下的一刹那。陈澜只感觉到那只攥着自己手腕的手一下子收紧,那巨大的力道让她不得不咬紧牙关,但更惊悸的却是陈瑛的雷厉风行。
她自然不相信什么路上偶遇平江伯定了婚事,与许总兵互通书信有缘分就定下之类的话,可陈瑛话里话外透出的自信却让她有些吃不准。而且,像陈瑛这样的人,绝不会因为他们姐弟最初只是被老太太利用就因而放宽了心,否则此前也不会一开口就把苏婉儿塞给陈衍。而且,自从皇帝下了那道旨意,她要想护着陈衍独善其身,便已经不可能了。
“好,好!到底是在战场上磨砺了十几二十年的,办事情雷厉风行,你两个哥哥和你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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