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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钱砸死我吧-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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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车的苏青弦开始打沈言的电话,响了足有七声后才听到对方的声音,沈言明显是喝多了,舌头有点大,「你怎么现在才来?」

伴随着他的声音的,是背景中一阵哄笑声:「怎么?你家那位终于来查岗了?」更有好事者叫嚣的声音:「来来来,让我跟弟妹聊两句,好让你多待一会儿嘛。」

然后声音变轻了,想来是沈言终于记得捂上电话。随后的声响在苏青弦听来,变成了沈言手掌底下的模糊呓语,很快变成了一片安静,沈言的声音再度传来:「你在哪里?」

苏青弦微笑:「要我进去抬你出来么?早说了就在门口呢。」

「闭嘴。」沈言很没好气地说:「啊,忘了拿衣服了,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很快出来。 」没等苏青弦回答,他就挂断了电话。

苏青弦看着在黑暗中亮着的手机萤幕,嘴角上弯扬出了一个笑意,然后把手机扔下。

微白的光亮一闪而过,照出苏青弦的脸,他看来有些心事重重,那道笑意反倒给他的脸上增加了几分郁郁。

苏青弦是有些头疼的事情。

自从沈言告之要离开启明星后,他就一直觉得头疼。

先不管随此而来的众多人事安排和工作划分,这些都不在苏青弦的考虑范围内,他比较烦恼的是另外的问题。

沈言的这个决定,让他有一种原以为万事皆在掌握,却突然发现原来一切只是错觉的不良感受。

即使之于亲密如他者,沈言突如其来的告知也很有些晴天霹雳的感觉。与沈言相处这么长时间,苏青弦第一次有危机感:他一向是掌控欲过剩的男人,何况是对于自己那么重要的沈言,这种被爱人突然袭击一把的味道实在不好受。

这个决定并不符合沈言的一贯风格。

短短一年前,启明星由原来的艰难度日到如今的飞黄腾达,沈言为此付出了许多。苏青弦一向知道自家的这位,只差把「全力以赴」作为人生格言刻到额头时刻谨醒,而这无疑也是他爱的沈言的一部分。

然而就是这个做什么事都全力以赴的男人,在一切顺风顺水时,突然平静地告诉自己决定退出启明星。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轻易舍弃自己为之努力良久的事业,然而沈言却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还不肯告诉苏青弦到底为什么,苏青弦怎能不抓狂。

事情发生后,苏大少也想跟爱人秉烛夜谈一番关于人生的哲学和放弃的意义等等重要命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每每总是面临一个结局:翻滚上床。

苏青弦当然不是一个精虫上脑色欲为先的禽兽路线者,所以每次都沦落到这个结局,实在很有必要对此深思。

最后深思的结果让苏青弦更为抓狂:请问,有什么事情严重到让沈言每每只能以「色诱」这招来解脱?!

苏青弦很想拽住沈言的领子大吼说:「你到底包藏了什么祸心?!」

奈何,他不敢。

「不敢」这种字眼在之前怎么可能跟苏家大少搭上边?这种黏答答娘娘腔丝毫没有魄力的字眼,怎么可能跟苏青弦他产生任何联系?

然而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们:是个人,他都有弱点。

苏青弦的软肋就是沈言。所谓的软肋,就是即使穷尽理智与权略,很多时候还是无法掌控的地方。即使姓沈名言的家伙已经被他吞吃入腹足一年,依旧是他心底深处最柔软最易受伤也是最让他惴惴不安的一部分。

所以即便是以算无遗测为人生目标的苏青弦,偶尔也会有束手无策之时。这对于他的眼高于顶俯瞰众生实在是难以想像。

然而苏青弦一向来信奉主动出击比消极等待强,而这个夜晚是他认为可以反攻倒算的好时机。

沈言慢慢地从饭店里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启明星的总字辈人物,对方似乎还想来个「十八相送」,最后还是被沈言推托了。苏青弦看着沈言的脚步,心知肚明这男人八成之前是在装醉,按步伐来看,离语无伦次还有相当大的距离。

看到独自离开的沈言快要走近自己的车子,苏青弦亮了亮车灯,近似雪白的光在黑暗的夜里很显眼,让沈言不由得眯了眯眼。等到沈言开了车门坐进来,一进来就软趴趴地黏到座位上,苏青弦顿时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于是凑近他的衣服嗅了嗅:「不错嘛,喝得不少,红酒白酒啤酒……哟,还有黄酒?」

「黄酒不是我喝的,是老方,一上桌就开了瓶陈年花雕,后来他自己喝趴下来,过来敬酒时倒了我一身。 」沈言这回说话声音流利了许多。

「你刚接电话时在装醉啊。」苏青弦在车子里找出瓶水递给沈言。

「不装醉走不了啊。」沈言打开瓶盖,「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才放下瓶子哈了好大一口气。

苏青弦笑了,对方的样子让他想到某些大狗譬如金毛等种类哈气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凑近吻这个类犬形人种,结果不但被安全带狠狠拽了一把'奇Qisuu。com书',勒得肋骨生疼,还被男人嘴里残存的酒气给熏了一把。

对于大部分男人而言,酒自然是好东西,不过从别人嘴里呼出来的酒气则绝对不在此列。

沈言看到了苏青弦嫌恶的表情,笑嘻嘻地突然袭击,捕捉住了对方正在撤退的脸,重重地「咬」了一下。用力过猛的关系,撞到了自己的牙齿后,身体反射性地向后缩,结果脑袋撞到了车顶。

沈言「啊」的一声,用力地捣住了自己的脑袋。

苏青弦忍笑,探手摸了摸对方的后脑勺:「你啊,毛手毛脚的。」

沈言皱着眉头,靠到了椅背上,沉沉闭上眼睛。苏青弦推了他一把:「喂,系上安全带!」沈言却只是笑着看他,一脸无赖模样。

「又装醉。」苏青弦无奈,只好帮对方系上,然后一边开车一边发问:「你们换了几个地方?喝成这副德性。」

沈言的声音有点含糊,透着股完全放松下来后的慵懒:「三个地方,本来那群家伙还拉着说要去唱歌,真搞不懂哪来那么多精力。」

「说得你自己好像老人一样。对了,老方又挽留你了吧?」老方指的是目前启明星的总经理方儒成。

沈言沉默了一下才答:「我看他是死心了,今天总算是没提,好歹让我耳根子清净了一下。」

「是么?老方今天中午还在问我,想知道你要去哪里高就,竟然丢下他和启明星。那凄惨样,真是闻者惊心见者流泪啊。」苏青弦虽然是半带玩笑的口气,话里却有别的含义。

「哪里有那么夸张。」沈言有点不自在,在座椅中挪了挪身体,他到底有些心虚:这次他的离职,算是玩了把先斩后奏。

这一次,无论是对方儒成,还是启明星,甚至于苏青弦,自己的决定都很有些不厚道的意味,偏偏自己的私心作祟,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条看似「害人害己」的通途大道。

苏青弦的话自然是有几分故意,沈言也明知道对方的故意,却还是忍不住要心虚,想说如果大叫「大王饶命微臣不是故意的」会不会缓解僵局。

然而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沈言突然想起苏青弦当年为了「骗取」自己的同情心,串通好友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终于被他攻城略地直接套牢。

这一次,无论怎样都不能再心软了。

由此可见,和苏青弦在一起的这两年,沈言别的不说,在了解苏青弦的劣根本性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

何况这一次他辞职的理由,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别忘了当年就是因为心软,活生生把自己给洗洗干净卖掉的。

所以沈言终于没有再说下去,缩了缩身体,摆出自我防卫的姿态。

然而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苏青弦打定主意要套出沈某人的话,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只是看着沈言的姿态,苏青弦忍不住有点怀念当年异常「单纯好骗」的那个他。

沈言皱了皱鼻子,寂静的气氛让他有些发毛。苏青弦看了他一眼,问道「有点闷么?」顺手开了车窗,又问「好点没?」

「嗯。我没事。」虽然语气温柔动作贴心,然而沈言心中警钟长鸣,右眼突然跳了起来:无事献殷勤。

「明天开始你就可以权当放了大假,有没有什么打算?」苏青弦迂回出击。

「休息一下吧。」

「要不我们去哪里旅游吧?这一年来好几次想拉你出去,你总说没空。」苏青弦大打温情牌。

「不用,你这段时间不是挺忙的么?」

「嗯,忙是有些忙,不过难得你有时间嘛。你不如帮我想想,比较想去哪里玩。」

「不用啦……我在家待几天就好,你不用陪着我。」温柔的苏青弦一向让沈言吃不消,明知道这番姿态里肯定有阴谋,沈言还是放软了声音。

「真的不用?我们可以过周年庆了唉。你不用因为顾忌我而客气的啦。 」

「不用了。我啥时候骗过你。」沈言这话一出口,突然有了「糟糕了」的觉悟。

苏青弦果然没有放过这句话,他径直把车停到街边拐角,然后转头看沈言,但笑不语。眼睛里有微微阴郁:「你的确不会骗我,只是偶尔不坦白而已。」

沈言被击中,然后爆了:「喂,你我半斤八两吧!」

「可你当年也没有坦白表露你的心情吧。只是一句『我爱你』并不能确定任何问题啊。」苏青弦露出受伤的表情。

沈言危险地眯着眼:「所以你决定要翻旧帐了?」

苏青弦乖乖抬手求饶:「虽然是你先翻的,可是我并不想拿那件事来打扰我们现在的关系,对不起。」

沈言恨极:这家伙果然是一句话都不肯吃亏!好话坏话都被说尽了。

苏青弦看着他:「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瞒我。」

「啊?」沈言被对方的跳跃性开门见山大法给惊得呆了一呆。

苏青弦随手开了车内的小灯,好像是想凭藉着这个看清楚沈言的表情:「比起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瞒我。你应该明白无论怎样我都会支持你,为什么一开始就选择隐瞒我?」语气直白,表情阴郁。

沈言沉默,没有想到对方紧迫逼人到这地步。苏青弦这家伙实在厉害,每每都能抓住问题的要点:他问的,正是沈言顾忌的那一部分。

苏青弦由他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叹了口气:「我想是我以前的不良记录让你害怕吧……」

声音里的浅浅忧愁让沈言忍不住低下了头。

「你实在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不过以后我一定努力在你面前做个坦诚的自己,好让你对我有信心。」苏青弦过了一会儿才如是说,声音里勉强带了点精神。

沈言忍不住仔细端详苏青弦的神色,对方没有一点异样。

「对不起,这么晚了还逼你坦白。我们回去吧。」苏青弦继续微笑,好像刚才的争执已经烟消云散,「你回去早点休息,我到时把工作安排一下,我们去趟塞班吧。」

沈言坐不住了,一把按住要去启动车子的苏青弦的手:「喂……」

「嗯?怎么了?」苏青弦温言软语。

「我不告诉你……不是因为想瞒你……」沈言实在难以启齿,吞吞吐吐了两次后才终于能把话说囫囵:「是因为自己觉得自己太丢脸了。」

「没关系,你不告诉我没关系。」苏青弦拍了拍他的手,「我不知道也没关系的。」笑容温柔。

沈言急了:「我也不想离职啦,但是留在启明星的话,我想以后都不可能有机会能和你平等地站在一起了!」他有点激动,嗓音拔高了些。

苏青弦停下了动作:「嗯?」

沈言缩回了手,叹了口气,终于把这些本来不应该坦白的心思说了出来:「你记不记得那一次你差点撞到我?」

「嗯,当然记得。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恐怕你我要失之交臂了。你提醒我了,我应该对薛家好一点,好歹薛采凝算是我们的媒人。」

「谁跟你说这个啦!你不知道当时我的想法……那次是我当时最接近你的一次机会,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让你拿钱砸死我……你别笑,我说真的。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或者依靠哪个人,所以等到事后想起当时的心态,我觉得很羞愧。」

苏青弦终于能找到词汇:「当时你快走投无路了,这样想也无可厚非。怎么你到现在还惦记着这件事情?」

「没办法不在意啊……你我必须承认,到目前为止你几乎所有的方面都很优秀又出色又成功,一直如此。或许我这辈子没法达到像你这样的高度了,但是在精神方面,我至少要和你平等吧……」沈言说到后面时,有点不好意思。

苏青弦若有所思:「所以你觉得,如果在启明星的话,就没法平等地站在我身边了么?」

「嗯……」看着苏青弦又要笑,沈言有点着急地辩解,「不过也不是全部原因啦!因为我觉得启明星并不算是我自己的成果,虽然目前为止是我经手过最成功的案例,但这儿子到底也不是亲生的,我想趁着刚刚得到的这些经验,再自己闯一闯。」

苏青弦把脸板正,想了想:「你这么说也对。我记得以前Mike曾说过你不适合当个决策者,不过我一向认为不是谁生来就适合创业的,总是有个过程的。既然你这么决定,我自然支持你。」

「真的?」沈言眼睛一亮。

「当然是真的!」苏青弦抬高右手做发誓状。

沈言小心翼翼地加问了句:「所以你不生气了?」

苏青弦冲他笑眯眯:「早就不生气了!」

沈言继续观察着对方的笑脸,直到苏青弦终于忍住捧腹大笑,他才终于反应过来:「靠!你这家伙!又骗我!」

「啊亲爱的,我不是说了要对你坦白的么?现在不是向你坦白了么?」苏青弦一边笑一边要去拉沈言的手。

「妈的你这事后猪哥亮有个屁用啊!」沈言抓狂——明明百般小心,怎么还是被对方抓住了弱点?他懊恼万分:「下次我再上你这种破当我跟你姓!」

「别生气了,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对你坦白啦。 」苏青弦一边笑一边哄,心里却想着「跟我姓也不错,不然你想跟谁姓」这样的歪主意。

沈言狠狠捶了他一拳,苏青弦一边假意呼痛,一边把对方的拳头握住放到自己的胸口,微笑:「塞班的事情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哦,你要好好准备一下东西了。 」

沈言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啊?你这个人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啊?喂!说真的啊?我都没有泳裤啊。」

苏青弦「嘿嘿」笑,「我觉得你不需要泳裤的。」

沈言疑惑看着他,直到苏青弦的色狼笑意又加深了几分,他才面红耳赤地反应过来这家伙在打什么不洁主意:「呸!滚!」

本想挣脱苏青弦的手,最后却没有如愿,沈言甚至反倒被苏青弦搂住深吻了。

把沈言吻得天昏地暗后,苏青弦才终于变换了一下别扭的坐姿,在沈言耳边轻轻地说:「了不起到时我也不穿泳裤给你看好了。」

「……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啊!」沈言爆发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偶尔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也被最终消灭在某些更加暧昧的声响里。

总之,对于沈言而言,要翻身做主不被蒙,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完》

沈言的血泪史

沈言是个好青年。

充满希望和热情的好青年。

在这个时代,像沈言这样精明但偶尔又带些单纯,偏偏大部分时候正直又能干的男人实在不多了。

沈言经常觉得,自己能成为现在的自己,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十六岁之前,他一直以为香港那种古惑仔般的人生会是自己的归宿。在当时,他甚至找不到一个理由能说服自己以后将不会堕落。

可是,你看,世界就是那么奇妙。十年过去了,沈言居然向大好人生迈进,如果不考虑到苏青弦的存在,他甚至堪称H市大热的钻石王老五人选。

这世界就是这样,兜兜转转,谁也不知道自己终将被人生甩向何处。

就像沈言十六岁时认为自己最讨厌的职业就是商人,而十几年后自己的恋人却是不折不扣的奸商一样,实在是耐人寻味。

沈言的父亲是个商人,虽然几经波折大起大落,但是就沈言的记忆而言,只不过读到初二就辍学的父亲实在是个成功的商人。

沈言记得直到八岁左右,餐桌上有肉这种事情都堪称奢侈。那时的沈家一家三口都只不过普通的平凡人,沈母总是锱铢必较,常常因为钱财原因而引起一场争吵。

等到八岁后,沈家的日子似乎一昔间平顺了起来。沈父离开了老单位自己跟人合伙开了企业,当然开始时被沈母大力反对,等到木以成舟时终于沉默,最后选择了支持丈夫的决定。

身为小孩子的沈言哪里知道成年人的困难,只记得桌上的饭菜一天比一天好了。

十四岁,上了初中,他的反叛期到了。汲汲营营于商场的父亲看来如此面目可憎。别人的父亲会参加家长会,观看运动会,只有自己家里的这个冠以父亲名义的陌生人,总是要到过长长的一段时间才能见上一面。所谓的母亲从开始的哭闹,到深深的忧郁,到无所谓,到寄情于小姐妹的牌桌,也只不过用了短短几年。

反正他们都不要我了,那就挥霍青春吧。

因为无谓,所以那段时间的记忆就只剩下战之不绝的青春痘,还有能不能泡到别校校花的惆怅。十八岁时的沈言以为那段时间一定会让自己的一生都记念,毕竟每个人都只有那么一次青春。可是二十八岁的沈言才明白,原来那段青葱岁月之于现在的自己,都不过是些逗号或者句号,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等到十八岁末,突然之间,沈言的人生就迎来了一个惊叹号。

父亲因为投资不利生意失败,还因代所谓的「好友」作保借款却面临朋友出逃,被告诈骗锒铛入狱,据说尚有多年铁窗生涯等他慢慢煎熬。

那一夜沈言一夜未眠,即使那个叫父亲的人在自己以往的岁月里担任着微弱的角色,总也是血脉相连称作父亲。

他以为人生的悲剧不过如此而已,却不想第二天迎来了第二个高潮。

第二天,他的母亲用了昂贵丝巾在洗手间上了吊。

站在白色洗手间里看着妇人尸体的男人冷冷微笑,那两人原来如此情深,他却从来也不知晓。

明明她前一夜未曾回来,他本以为母亲受不了富贵半生后的强烈反差而出逃,却原来是寻找一个谋杀自己的方法了么?

当初造的洗浴用品真是牢固,居然一根钢管就支起了,那女人的肥硕身躯。

可是为什么,下一秒,他就扑去狂呕吐,本不该出现的眼泪流了他满眼满脸。

直到吐出了苦水,还不停歇。

中午,待到债主上门,沈言方才知道,那个幼稚的女人本想用一夜的时间在赌桌上翻本,据言是想给一夜入狱的丈夫凑个钱,却不知道,赌是杀人刀,只能锦上添花加点乐趣,又怎么会,雪中送炭解人危困?

一夜之间天崩地裂,叫做父母的两个人集体因着匪夷所思的理由在沈言的人生中突然地消失了。

他原本就被人称为「暴发户」的孩子,本就不招人待见,原在学校藉着父亲财产呼朋唤友,谁都知道身边围绕着的人真情假意。一昔之间鸟走雀飞,剩他孤零零一个,还有可怕的债务数字和他人的冷眼。

罢罢罢,这一生了了。就当前几年是一场泡影吧。

沈言第一次有了人生的觉悟,少年心性,只有苦痛才会引出这番觉悟。

然而,人生却不曾这样了了。

三个月后,拥资外逃的那个父亲之「友」被抓,戏剧性的,原以为铁钉板板要把牢底坐穿的沈言之父见到了自由的阳光。

那时候沈言早已经被赶出原来的家宅,靠着自己当年不经意留下来的私房钱租了个十平米的狗窝勉强栖身。去接父亲时,发现四十多岁的男人早已经白了头发,当年也曾包下几个「红颜知己」的男人像是六十岁的老头子,走路甚至有些不稳。

男人沉默地看着面前同样长大了几岁的儿子,良久之后,才低沉说道:我想去看看老屋。

原来的房子正一切清空等待抵押手续的最后办理,以便再一次光鲜见人,可那些冷默的锁链又怎么能难得倒十八岁的少年?

沈言敲破玻璃的时候有几分快意,好像是打破了长久的桎梏。翻窗入门,接了父亲进门,男人却直奔了洗手间而去。

水电已经被截了,阴暗的洗手间里,一截钢管冷冷地铮亮着。

沈言没有进去,他怕再吐。

依稀间听到有人在哭,声音幽幽,比那穿窗而过的冷风响不了多少。沈言默默站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男人走出来时,背脊挺拔,如果不是泪痕还有一点狼籍,谁也看不出他曾经伤心。

「走吧。」

走吧,这个曾经的家。

那一年沈言高三。他本有觉悟要辍学打工,父亲却是不肯:「你去读你的书。」他只是淡淡拋下这句话,然后早出晚归,也不知道成天奔波在做些什么。

冷眼还是冷眼,只不过是从「入狱的暴发户的儿子」变成「破产暴发户的儿子」而已,地位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何况沈言除了皮相之外,实在一无是处。对于当时蒙眬一片少女心而言,沈言言语可憎,对于意气风发热血男孩而言,沈言霸道嚣张。总之无论同性异性之间,沈言都是个令人讨厌的异类。

于是,沈言就在冷眼中沉默地读完了高中。待到最后高考的几个月,他给人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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