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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 人体骨架-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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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平收拾好书包,抬起头看见不少人在偷偷瞄他,他对自己的同学笑笑,那些人都像被灼烧了似的转过脸去,没有人敢跟他对望。
  班上的同学几乎每个人都曾经在背后悄悄议论过许平的白痴弟弟,现在许正不见了,那些话就变成了邪恶的诅咒,好像连许平的微笑里都带着审判的尖刺,扎得人浑身疼。
  他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的时候,正碰见卢嘉做值日提着水桶从厕所回来,两人在楼梯口狭路相逢,谁都没动。
  许平把右手伸进裤兜里,里面放着一把削铅笔用的折叠美工刀。
  他侧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卢嘉,好像在等对方的反应。
  卢嘉想像从前那样从鼻子里哼一声,然后骂他是“一坨屎”,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寒毛直竖。瘦弱的许平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可是具体在哪儿他也说不清。
  旁边忽然有一条腿重重踢出,卢嘉手里的水桶从楼梯上哐当哐当地滚了下去,水洒了整整一路。
  卢嘉大怒,扭头就骂:“他妈谁干的?!”
  许平身边站着一个又黑又壮的平头男生,一脸嘲弄地笑道:“我干的,怎么着?!”
  卢嘉来回看着何志和许平半天,点头说:“行,你们等着。”转身捡他的水桶去了。
  何志冷笑着还要去追,许平把他拦住了。
  何志呸了一口在地上道:“什么东西!”
  许平推了他一把:“行了,轮不着你为我出头。”带头先往楼下走。
  何志追上去忿忿道:“我算看错他了,亏我以前还觉得他人仗义。”
  许平没说话。
  何志追着他絮絮叨叨像个老妈子似的说了一路,到了校门口,许平问他:“大志,你还有啥事儿?”
  何志抓着头想了想:“我帮你一起找弟弟呗。”
  许平心里挺感动,不过还是拒绝了:“你知道我弟弟长啥样儿?行了,别瞎参合了,还有派出所呢。”
  何志看着许平,想要说些什么,许平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
  何志只得“哦”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的好朋友在这几个星期里突然变成了他不认识的人,好像把瓶里的水倒掉装进了二锅头,一样的透明无色,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炸。
  他看着许平远去的背影,突然大叫道:“平子!”
  许平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随意地挥了挥手。
  许平花了五分钱从小摊上买了一份当地的报纸。
  他站在路边抖开纸页,越过头版头条的重大新闻,越过二版的国际时事,三版的经济动态,直接找到当天的社会新闻。
  “今晨某处住宅楼失火,造成一死三伤。”
  “公共汽车惯偷被民警乔装抓获,车上乘客人人叫好。”
  “纪念10月4日国际动物日,昨天北郊动物园免费开放,游人众多。”
  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有任何关于走丢小孩或拐卖小孩的新闻。许平又仔细地把版面夹缝处的广告找了一遍,看到爸爸连续登了三周的寻人启事:
  “许正,男,八岁,1983年9月8日在X市铁山区走丢,至今未归,走丢时身穿红色背心、蓝色短裤。有知情者请速与许川联系,有重谢。”
  下面是一张许正的黑白照片和爸爸工作单位的地址和电话。
  带着寒意的秋风吹得报纸哗哗地响,许平把报纸叠好塞进书包里。
  秋天是真的来了。
  路旁白杨树的叶子已经变成了金黄色,随着清凉的西风,慢慢地飘落满地。人们的衣服不再是白色短袖背心,而换上了正面四个口袋的蓝色中山装,偶尔也有穿着绿色军装的军人在街上行走。大街上开始出现卖烤红薯和炒栗子的摊贩,那种香甜的气息,离着很远都可以闻到。
  许平站在街边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报警、登广告、在电线杆上贴寻人启事……
  能做的事都做了,可是许正还是没有回来。
  爸爸跟文工团请了一个月假,每天在外面找人,许平也不想上学了,这样提起的时候却被许川痛骂一顿。
  许川猛然拉住一个从他面前走过的小孩。那孩子吓了一跳,回过头时脸上的表情都写着一个惊字,却是小眼睛稀疏眉毛,除了背影,同许正没半分相似。
  许川失望地放下手:“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跟他同行的几个孩子簇拥着他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凑在一起频频嘀咕。
  卖报纸的老大爷问:“你找人啊?”
  许平说:“是啊,我找我弟弟,他走丢了。”一边从书包里翻出刚才的报纸,指着许正的照片问:“您见过他没有?”
  老大爷戴上老花眼镜,眯着眼看了看,摇头道:“没见过。”
  许平以为自己会失望,但是大概是被失望折磨得太久,他竟然只是点点头,好像早就料到似地说:“谢谢您了。”
  老大爷看他可怜,道:“报警了没有?现在不比前些年,我儿子当年16岁,大串联跑到广州去都能平安回来,现在的人贩子可多,见到小孩子长得好,就拐到山里卖掉,也不管孩子家里人着急心疼。”
  许平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变得又苦又涩。
  他想起有一天晚上民警突然来敲他们家的门,说是在河里捞出一具小孩儿的尸体,让他爸爸赶紧去认。许川急匆匆地走了,直到深夜才回来。回来以后就瘫坐在藤椅上,好久都一动不动。许平抓着门框腿都软了,许川才长出一口气道:“不是你弟弟。”
  许平告别老大爷,不辨方向地在街上逛,看到背影相似的小孩就上去抓人家的肩膀,有好几次他明明看到孩子的父母正拉着他们的手,只为了那一点微薄的希望,他也要冲上去看一看。
  从前他一直盼望着放学了不用回家,不用陪许正玩沙子,现在他真的失去了回家的理由,就连每次从客厅经过,他都不敢往桌子下面看——那里放着弟弟的小红桶,看到它就仿佛看到许正每天缩着脚坐在椅子上专注地等他回家的样子,要疼得他满地打滚儿。
  他就这样一直徘徊到太阳落山才慢慢往家走。
  还是同一条新民路,还是同一个小人书摊子。许平默默地走过去,他再也不想看什么小人书了。
  这世界上一万个英雄加起来,也抵不过自己的一个笨弟弟。
  他低着头慢慢走进文工团的大院,迎面就撞上一个人,带着黑边方框眼镜,穿着灰色的夹克,看上去十分眼熟。
  张瑾民跑得一身是汗,眼镜腿都歪到耳朵下面去了。他看到许平,大喜过望。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快!快跟我回家!你弟弟让派出所的人找回来了!”
  第11章 第 11 章
  十一。
  给我一朵红玫瑰。我会为你唱我最甜美的歌。
  ——夜莺与玫瑰
  家里的大门是半掩着的,从客厅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许平没有伸手去推开它。
  他的呼吸急促,有湿润的汗从鬓角慢慢地流下来。
  在许多个梦里,他看到弟弟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对他说:“哥哥,我回来了。”他感动得热泪盈眶,然后真的从梦中哭醒过来。
  这会不会又是自己的幻觉,等到推开门,才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深夜的床上?
  “谢谢谢谢……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许平听见爸爸语无伦次地说着。
  “哪里。这孩子其实是南郊垃圾场一个捡垃圾的老人家送回来的。他本来以为这孩子是个哑巴,问他什么都不说话,看他可怜就当儿子收养了几天,后来看到寻人启事才把他送到派出所。”
  “是是是,我得好好感谢人家……”
  “你这孩子真是走运了,遇到好心人。我们局一年接多少走丢小孩的案子,能平安找回来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家长的眼泪都哭干了……”
  “谢谢谢谢,都是警察同志工作做得好。您喝茶,吃水果,来来来……”
  客厅里的声音又淡下去了。
  许平想,如果这是梦,那么不管是谁,求求你,不要让我醒来。
  他轻轻地推开门。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人,背对着大门的是一个带着大盖帽穿绿警服的男人,爸爸一脸激动地坐在他的对面,他的身边是一个低着头浑身脏兮兮的小孩。
  许平静静地站在门口。
  大盖帽的男人站起来,拉了拉衣服,道:“行了,您的孩子我给您送回来了,所里还有别的事儿,我也不多耽搁了。”
  许川一边握着对方的手拼命道谢,一边招呼许平:“快来谢谢警察叔叔,他把你弟弟送回来了。”
  许平一动不动地盯着许正,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每一次落脚之前,他都做好了坠入梦中深渊的准备,可是他终于清醒地站在许正的面前。
  许正的头发很脏很长,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穿着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男式汗衫,破破烂烂的打着补丁,露出来的脖子和手臂都是污黑的,指甲里全是泥垢。
  梦里的弟弟总是干干净净的,像天使一样沉静可爱,会主动跟他讲话,会拉着他让他陪他玩沙子,会微笑会撒娇,可是这样的许正连自己在梦中也觉得不是真的。
  许正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他又脏又臭,像个路边的乞丐。他看到自己哥哥站在面前,可是他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许平以为自己会像梦里一样欢喜感动,到头来只有一阵阵难过心酸。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地响着,然后吱的一声,水龙头被人拧紧。
  门没有关,从客厅里可以看到爸爸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抓着许正的胳膊。
  “小正,乖,把脏衣服脱了。”
  许正不停地扭动挣扎。
  许川抓着他的手,把那件几乎变成黑色的汗衫从许正的身上扒下来。
  肮脏不堪的身体上肋骨根根分明。
  许川愣了一下,觉得鼻子一酸,眼泪直往上冲。
  他赶紧低头去剥许正的脏裤子。
  “吃苦了吧,这么多天,都没吃好饭吧,等一下洗好澡,爸爸给你炖红烧肉,你不是最喜欢吃红烧肉吗?”
  许正没有说话,他正在和剥他裤子的大手搏斗。
  许川也没有期待儿子回答。他用蛮力把许正剥得光溜溜的,来回地转着检查了一圈,发现许正的身体上没有什么伤痕,就是瘦得厉害,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端起一盆对好的温水,从许正头上猛地浇下去。
  许正被淋成了个落汤鸡,变长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越发显得瘦弱不堪。
  许正吓得“啊”地叫起来。
  厨房里的烧水壶咕嘟咕嘟地响起来。
  许川紧紧抓着小儿子的手腕大喊:“许平,去把火关了,把开水灌到热水瓶里面拿过来。”
  许平应了一声,从客厅的椅子上站起身。
  红绿色塑料外皮、银色内胆的两个热水瓶是许平妈妈当年的嫁妆之一,当年许川夫妇生活最苦的时候,住在近郊的简陋农民房里,没有厕所、没有厨房,连喝口开水都要走很远到队上去提。
  许平把热水灌好,塞上软木塞,抱着一只热水壶走到浴室门口。
  他看到爸爸想要往许正身上抹肥皂,弟弟却像疯了一样拼命地跟他扭打。
  “小正!小正你干什么!乖,爸爸给你洗好澡就干净了,听话!”
  肥皂接触到许正身体的一瞬间,许正发出了快要令人耳鸣的尖叫。
  许川抓着儿子的肩膀大喊:“小正,你怎么了?!你以前明明很爱干净的啊?!你把我当成谁了?!你看清楚,我是爸爸,我是爸爸啊!”
  回答他的是许正重重砸在他眼眶上的一颗拳头。
  爸爸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很久都站不起来。
  许正趁机光着屁股跑了,留下一路湿淋淋的脚印。
  他从哥哥身边经过的时候,像刮过一阵小小的旋风,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留下。
  放下热水瓶,许平在浴室的门口站了很久。
  爸爸背对着他没有转身,他的肩膀一颤一颤的,鬓角都是丝丝白霜。
  许平轻轻地帮爸爸关上了门。
  他顺着地上的脚印一路走到主卧室。靠着墙的一边有一排原色的木质大衣橱,木门紧紧地关闭着。
  天已经黑了,窗帘没有拉上,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天上的繁星。
  卧室里暗暗的,只有客厅透过来的光照亮了近门处的地板,还没等延续到床脚,就被黑暗静静地吞没。
  许平敲了敲橱门:“有人在里面吗?”
  柜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回答。
  许平轻轻地拉一下把手,发现衣橱的门被人从里面抓住了,怎么拉也拉不开。
  “小正,你在吗?”
  无人回答。
  许平走过去关上卧室的门,拉上窗帘。
  屋子里漆黑一片,除了门缝底下漏出的一点光,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这样的黑暗明明是令人恐惧的,却让许平莫名地安下一点心。
  他有许多话想要对弟弟说,那些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的话,那些折磨得他夜夜失眠的梦,他想要大声地对弟弟道歉,可是到最后他还是害怕了,他怕看到弟弟冷漠的脸,他怕自己在冰冷的目光下失去最后的勇气。
  许平低着头站在黑暗的大衣柜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许正曾经和自己多么亲密,赶也赶不走,现在即使大声呼唤弟弟的名字,他也不会答应自己一声。
  “小正,你讨厌我所以不想跟我讲话吗?”
  “这些天,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和爸爸一直在找你,爸爸登了广告在报纸上,他很担心你。”
  “我把你的小红桶和小铲子找回来了,放在桌子底下。等明天,我带你去玩沙子好不好?”
  “对不起,哥哥那天回家迟到了,还跟你发脾气,你很生气吧?对不起啊,小正,哥哥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一定每天准时回家……”
  “小正,你在听吗?”
  “你腿上的伤口怎么样了?那天被打的地方还疼吗?”
  “爸爸很生气,因为你走丢的事他第一次扇了我耳光,他说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我大概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哥哥吧。”
  “小正你知道吗?你的力气好像变大了。刚刚你打到爸爸的眼睛,我看到爸爸都疼得哭了。”
  “你大概不知道什么是疼吧。人的身体很脆弱的,稍微磕着碰着,在地上摔了跤流了血,都会疼。有的时候即使身体好好的,遇到了没有办法接受的事,心里也会难过疼痛。疼到受不了的时候就会流眼泪,会有像水一样的东西从眼睛里跑出来,所以如果一个人在哭,那么他一定是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是很可怜的。”
  “小正,爸爸都疼哭了,我们等一下去悄悄安慰他一下好不好?”
  “小正,你在听吗?”
  “何阿姨说你是自己从她们家跑掉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跑掉呢?”
  “你生我的气了吗,小正?我说了那些伤人的话,你气得再也不想理我了吗?”
  “哈……我这是怎么了,你不生气才奇怪啊……”
  “你还记得妈妈吗?妈妈长得很文静很好看,你的眼睛就跟她很像。他们都说妈妈傻,可是我从来没觉得过。她从来不乱发脾气,会蒸很好吃的馒头和包子,你如果对她笑,她就一定会对你笑,她长得那么好看,谁的妈妈都比不过。”
  “小正你知道吗?爸爸气得打我的时候还记得让我把妈妈编的帽子摘下来,他们那么好,连妈妈不在了爸爸也舍不得让她在天上难过。小正,我真的好高兴啊。”
  “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样的人算是聪明人,什么样的人算是白痴呢?妈妈会蒸包子、会打毛线,会对每个人笑,她连小猫小狗都不肯伤害,只是因为她读写有障碍,不会跟人相处就被称作是傻子,而像卢嘉那样什么都不会,只会欺善怕恶的混蛋却被当做聪明人。如果世界真的是这样,那我宁愿一辈子做一个傻子。”
  “你听到了吗,小正?”
  “你不见了以后我一直在想,你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是真的听不懂别人的话,还是把自己的耳朵紧紧地捂住不愿意听到其他的声音呢?你是真的感觉不到疼,还是疼得快要浑身流血却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受?”
  “对不起,小正。我答应过妈妈,要做个好哥哥的。”
  “我没有做到。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伤了你的心。”
  “对不起,小正,对不起。我是一个差劲的哥哥。”
  第12章 第 12 章
  十二。
  你知道……我的花……我是要对她负责的!而她又是那么弱小!她又是那么天真。她只有四根微不足道的刺,保护自己,抵抗外敌……
  ——小王子
  对面楼上的灯一盏一盏地亮了,整座城市大概都在夜色中摇曳着点点的灯火吧。
  楼上的邻居打开了电视,不知道是谁在唱着电影《洪湖赤卫队》的主题歌。
  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洪湖岸边是家乡……
  许平轻轻地拉了一下衣橱把手。柜门微微打开一道缝,很快又被人从里面紧紧地拉合上了。
  “小正。”
  没有人回答。
  自己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多少能传达到弟弟的心里,连许平自己也不知道。
  他拍了拍大衣柜的门。“小正,你出来好不好?你生我的气,哥哥跟你道歉,你不要躲着不见我。”
  弟弟没有回答。
  许平等了好久,又伸出手去拉门,这一次用了大力。
  门快要被打开的时候,许正在柜子里发出了恐惧的大叫。
  “不要!我不见哥哥!我不见哥哥!”
  许平茫然了很久才开始感到绝望。
  他一边自暴自弃地觉得自己活该,一边又忍不住伤心。
  自己到底伤害许正多深才让他连见自己一面都无法忍受呢?
  他强忍着泪意说:“为什么不想见我啊,小正?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你就这么恨我吗?”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挽回这一切。他常听大人们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是许平早早地明白,并不是所有的错都能被谅解,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重头再来。
  花儿落了,不会回到枝头;妈妈去世了,她永不再回来。
  许平觉得自己像失手打碎了珍贵的花瓶,面对满地的碎片只有伤心害怕手足无措。破坏的时候只需要愤怒地轻轻一推,修复的时候却需要经年的耐心拼粘,即使侥幸修好,瓷瓶也是伤痕累累,不复最初的美丽。
  他两手撑着柜门,低下头呜呜地哭起来。
  他想要道歉,可是他道歉的声音没法传进弟弟的耳朵,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眼睛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弟弟,跟他说“只要太阳就够了”的弟弟,会在最寒冷的冬夜用小小的身体温暖自己的弟弟,从今以后都失去了。
  世界这么大,却有许正一个人会全心全意地看着自己,这样毫无保留的依恋,虽然有时候会让他感到窒息,但是更多的时候,却让他变得强大。因为有人需要着自己,所以不能软弱;因为有人依赖着自己,所以即使累到两腿发软也不能认输。
  一直以为自己的努力是为了赢得爸爸的注意,可是在无数个爸爸出差的日子里,支持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那个心底的小小声音,只有许平自己听得见。
  他滑坐在柜门前,毫不掩饰地放声痛哭着。
  他觉得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他一直极力掩饰着,别扭地不肯承认着,也许自己也需要着白痴的弟弟的事实。
  所有童话中一再重复的古老故事,不珍惜手中幸福的人们最终变得一无所有,等到后悔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被唯一的弟弟抛弃了。
  他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许川在厨房里炖红烧肉。
  他把姜、蒜、八角、桂皮、辣椒切好,锅里放油,倒入白糖熬一下,再下五花肉块和调料大火爆炒。肉变成深红色之后倒入炖锅小火熬一个钟头,这个时间里,他煮上米饭,炒了西红柿鸡蛋,烫了青江菜,还拍了两条黄瓜,用酱油、醋、辣椒和麻油拌好,盛在青花大碗里。
  厨房里油烟很大,他推开炉子前的窗户。
  左眼还有些微微肿痛,但并不影响视力。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夜空的繁星,有些认识,更多的却散落在深黑的幕布上叫不出名字。
  夜空干净得没有一片云,明天会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
  他一边炒菜一边跟着楼上的电视哼着歌。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他有一把好嗓子,慰问演出的时候如果有同事临时不能上场,他也会上台唱几首歌。
  这些天他实在是累得很了,直到小儿子平安回到家,他才觉得从骨头里透出轻快来。
  这个家重新变得完整,生活终于可以继续下去,等到他这把年纪,什么苦难都经历过一遍的时候,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他把菜端上来,碗筷在桌子上摆好,还从柜子里拿出喝剩下的半瓶红星二锅头,打算今晚跟两个儿子好好乐一乐。
  他敲了敲房门:“吃饭啦。”
  出来的只有还红肿着眼睛的许平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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