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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珀-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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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珀皱了一下眉头:“那学生呢?”
  “学生带走!”段提沙不容置疑的答道:“他们受过我的教育,都是我的孩子!我要把他们全部带走!”
  段珀思索了片刻,感觉自己是领悟出了一点“段提沙式”的道理。
  




29进山

  堪果这些年来一直是掸邦自卫军的大本营,和山中的总司令部遥相呼应。段提沙初来堪果时,堪果是一处最普通不过的贫瘠村落;而经过他十来年的苦心经营,在段提沙全军撤离之后,堪果被焚于大火之中,连村落都算不上了。
  没有村民敢为此哭天抢地,而下一代——学校里的少年学生们,则是兴致勃勃扛起步枪,毫不留恋的追随段将军上战场去了。
  长久以来的极度贫困已经耗尽了人心中的感情,少年学生在教官先生们的带领下踏上征途,对亲人和家乡并无一丝不舍。
  他们的命不值钱,并不介意将其贱卖给段将军。段将军给他们吃饭,段将军是伟大的。
  
  段珀跟随着段提沙先走一步,早早的就抵达了山中司令部。段提沙忙着派人出去接应冯参谋长,而他无所事事,就带着两名卫士站在山路上发呆。
  士兵一队队的从他面前经过,先是全副武装的正规军,都是刚从四周营盘中紧急集合开过来的;然后是一群脏兮兮的童子军——尽管有的孩子还没枪高,可显然是力气都不小,三四个小崽子咬牙切齿的使劲,能把一架重迫击炮从山外推进来。
  最后到的,就是学生们了。
  学生们的服装并不统一,有穿着短衣短裤的,也有打着笼裾的,瞧着似乎要比童子军干净一些,手中武器可是五花八门——大部分是旧式的卡宾枪,大学生的枪会好一点儿,小学生因为没有战斗力,则干脆是扛着平日训练用的木头枪充数。两名武教官在前方领着队伍,平日做惯了教师,所以一路行进的神色俨然,齐步走着从段珀面前经过。
  大学生们受了教官的感召,步伐也是十分整齐,及至到了队尾,小学生们却是不甚安稳,不时的就要用木头枪互相打闹一番——于是,段珀就看到了手持长竹竿的何建国。
  何建国,大概是享受到了好伙食的缘故,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人也胖了,面孔更是圆了起来。他像个赶鸭子的大号牧童一样,在队伍两边来回吆喝,挥舞着竹竿控制全局,一旦有小学生不听话了,他便遥遥的伸出竹竿,把那扎堆的小学生戳散开来。段珀向来没见过这样管理学生的先生,就站在一旁又惊又笑。而何建国收回竹竿一眼瞧见了他,倒是一愣:“哦?你……老虎……少……”
  在何建国的成长经历中,“少爷”二字是陌生而又可笑的,早在他出生的那一年就遭到了人民的取缔。自从来到此地之后,他听旁人都喊段珀为“老虎少爷”,便将这个称呼记在了心里,可如今一旦开口要说出来了,他还是感觉十分别扭,简直有些叫不出口。
  段珀并不稀罕那“少爷”二字,他满不在乎的笑答道:“何先生。”
  何建国是本地屈指可数的几位教师之一,段珀按照惯例,尊称他一声“先生”。何建国知道对方是好意,然而依旧是别扭,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旧社会。
  “哎,哎……”他略觉尴尬的回应着,顺手又是一竹竿,把旁边两个吵嘴的小崽子杵开了。
  段珀一直不曾留意过何建国,如今偶然相见,发现此人竟然可算作是一表人才,相貌着实是挺好看,心中就生出了些许好感,不禁加意关怀了两句:“何先生,你在我们这里,生活的还习惯吗?”
  何建国把那根直插云霄的奇长竹竿藏到身后,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唔,好极了。我一个人睡一间房,不用干活,饭菜也都是中国口味,我很习惯。”
  段珀不假思索的又说道:“可惜要开战了。一旦打起仗来,那……”
  何建国自以为领会了段珀的心意,立刻做出表白:“没关系,我在战场上也是一把好手,拥有长达三年之久的丛林山地游击战经验。老虎,你不要看我在学校里教书,就以为我是一名无用的书生——我这个人,说老实话,还是比较文武双全的,我……”
  话说到这里,何建国忽然顿了一下,因为觉得自己尽管说的当真都是“老实话”,不过让外人听起来,似乎还是有点自吹自擂的嫌疑;于是他咽了口唾沫,改换话题说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老缅兵胆敢对我们进行轰炸,我们就要和他斗争到底。如果战争爆发,那我一定要战斗在最前线,让那帮该死的反动派走狗见识到我们革命群众的威力,让日薄西山的帝国主义分子们在恐慌中见鬼去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唾沫星子喷到了段珀的脸上,两道浓眉也立了起来,做义愤填膺状。及至话音落下后,他发现前头的大学生们已经走出了好远,便连忙回身对着身边小崽子们呼喝了一声,随即匆匆的迈步向前赶去。
  段珀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又低头嗅了嗅手指,觉着何建国这口水喷的挺恶心人。
  
  待学生队伍尽数通过后,山路上开始分段布置了哨兵。段珀留在原地没有走——他是在等待张家兄弟。
  然而他一直等到了入夜时分,也未见到张家兄弟的身影,倒是把冯参谋长等回来了。
  
  冯参谋长乘坐着一辆吉普车,进山后因见段珀傻头傻脑的站在路上发呆,就打开车门,一把将他扯了上来。
  “将军当你是眼珠子一样!”他坐在后排座位上,训斥身边的段珀:“以后不许你在夜里乱跑!”
  段珀伸手探向冯参谋长的胸口:“叔叔,今天飞机扔炸弹,震的地都在动,你没事吧?”
  冯参谋长近两年心脏不好,惊吓焦急之时就要犯病。扯下段珀的手紧紧握住,他叹出了一口气:“现在到了紧要关头,叔叔哪里还敢犯病?
  车窗外的星月光芒透入车内,蓝色阴影就深深浅浅的勾勒出了冯参谋长的面部轮廓。段珀看他脸孔瘦削,简直就是颧骨支撑着一层薄薄皮肤,十分见老,便挪动身体靠上前去,想要和对方亲近一下。
  “叔叔,我没有乱跑,我是在等启明和启星。大家都回来了,怎么就少了他们两个?”
  冯参谋长听了这话,拍拍他的手背答道:“那两个小子不回来啦!我和将军商量好了,让他们带兵藏到林子里去。一旦咱们在这边守不住,那撤退路上还能有人来接应支援。”
  段珀对此决议十分不满,可是因为不敢和冯参谋长讪脸,所以只能是自己嘟嘟囔囔:“那让启星去就是了嘛!启明又不会打仗!”
  冯参谋长不肯错过一切和段珀讲道理的机会:“启星冲动,启明稳重。他们兄弟两个凑在一起,倒是绝配——正好启明自己也不想走。”不等段珀开口,他又继续说道:“老虎,你今年已经十九岁啦,不能再这么孩子气了。你要像将军一样,学着交人,学着用人。张家兄弟虽然和你好,但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毕竟是你的部下,所以你也不要像个小弟弟似的,总想着找他们玩儿。还有啊……”
  冯参谋长一路上长篇大论、教诲不止。段珀明明是有话要说的,可是一直没有发言机会,所以最后也就把自己那话题给忘记了。
  
  冯参谋长把段珀送回了段提沙那里,然后他并没有即刻就走,而是留下来和段提沙又做了许久的密谈。段提沙此刻住在一处经过修整的浅浅石洞里,洞内全靠蜡烛照明。段珀在里面地上铺了一张大竹席子,自己先和衣躺下了。
  他这一天经过了很多颠簸惊险,身心俱疲,又因为段提沙就坐在旁边,所以他很有安全感,闭目不久就入睡了。至于冯参谋长和段提沙的交谈内容,他是一句也没有倾听。
  
  良久之后,冯参谋长和段提沙达成共识,告辞离去了。段提沙陪冯参谋长走出洞口,目送他和卫兵越走越远。
  无声的长出了一口气,他转身折回洞内。
  疲惫不堪的跌坐在草席上,段提沙回头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儿子,心里忽然感觉轻松了好些。伸手在段珀的手臂大腿上摸了两把,他最后将手指对准了儿子的下身,隔着裤子轻轻一弹。
  段珀没什么反应,依旧是呼呼大睡。
  段提沙笑了笑,伸展身体也躺了下来。他想多么可爱的儿子呀,自己可千万要坚持下去啊!
  自己若是有了三长两短,那老虎将来就要受苦了。
  




30来势汹汹

  段提沙全副武装的蛰伏在山中,备战几日后却是并没有迎来敌人。这让他心存侥幸,以为政府军的终极打击对象乃是缅共,和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干系。
  结果七天后出现在山路上的政府军队伍,证明了他的所有想法都是一厢情愿和过于乐观。政府军之所以在轰炸后长久的消失不见,是因为他们在这一段时间内偶然发现了一小股缅共游击队的影踪——他们先击溃了眼前这一群势弱敌人,以便腾出手来专心致志的收拾掸邦自卫军。
  
  段提沙当年选择山中作为总司令部,就是看好此处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而且石洞极多,是天然的防空洞。只要在狭隘路口和陡峭石壁架起迫击炮和重机枪,那很容易就能得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效果。
  然而他段提沙有主意,政府军也不是傻子。面对着掸邦自卫军那重机枪扫射交织成的火力网,一队装甲车顶着弹雨开上了山路。
  重机枪的子弹不能穿透装甲车的钢板,而当装甲车载着大批政府军驶进关口之时,车顶的火箭炮开了火,以无坚不破之势,当场就摧毁了前方一切障碍物。两边山上的自卫军眼看着装甲车一层层突破防线,可是他们和敌人呈着一个上下垂直的角度——装甲车太近了,山上安置的迫击炮已经失去了效用。
  守军慌了神,从前线往总司令部发去急电求援。段提沙得知此事,当即大踏步走出指挥部,双手叉腰站在当地吼道:“冯先生呢?”
  他的副官长跑过来答道:“报告将军,西边来了坦克,参谋长押着加农炮去西边关卡了。”
  段提沙立时变脸失色的一拍大腿——他这全军上下就只有一门能对付装甲车的加农炮,结果还被冯参谋长带走打坦克去了。孤狼似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段提沙对着副官长继续问道:“杜师长呢?”
  副官长有备而答:“杜师长带着一队射手,扛着火箭筒往东边战场上去了。”
  段提沙眯起了一只眼睛:“用火箭弹打装甲车?”
  副官长这回可是迟疑了:“啊……大概是吧!‘
  段提沙觉着这主意介于可行与不可行之间,于是几步跑上前去跳上了一辆敞篷吉普车,想要赶上去对杜师长取而代之,亲自来指挥这一场反击。然而吉普车刚发动起来,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哎?老虎哪里去了?”
  他现在是不分日夜的指挥作战,也无暇去管段珀。他记得好像前半天儿子还是守在自己身边的——怎么现在忽然就不见了呢?
  一指挥鞭抽的司机踩了刹车,他纵身跃下来四周张望了一番,口中大声喊道:“老虎!你跑哪儿去了?!”
  没有回应。
  段提沙急的咬牙叹了一口气,心想此处还算是自己的地盘,而且儿子身边总有卫兵跟随,想必不会跑远——也可能是老虎肚子饥饿,找东西吃去了。
  抬腿越过车门,他一步迈回了车中,举起指挥鞭对身边的副官长一招,他顺势再一次抽打了司机的后颈:“走!”
  副官长会意,当即和几名副官卫士冲向后方一辆空车,急急忙忙的发动起来跟随上去。
  
  在段提沙磕磕绊绊的追寻杜师长之时,段珀却是已经抵达了东边前线——他无所事事,旁观着父亲操劳,又一点忙都帮不上,索性就跑到外面瞧一瞧战情。因为害怕卫兵饶舌阻拦,所以他悄无声息的就溜了出来。
  沿着高地山脉一路奔跑,他遥遥的就看见政府军那装甲车沿着山路向上开来,车上装备着火箭筒和重机枪,且前进且射击,简直就是攻无不克。这情景让他心急如焚,而如此漫无目的的狂奔了片刻,他忽然在一处浅浅的土窝里看到了何建国。
  “喂!”他停下脚步呼唤道:“何先生,你怎么来了?”
  何建国蜷成一团蹲在地上,正在摆弄一副火箭筒。应声抬头望向段珀,他忽然奋力的抬手连连做出下压手势:“趴下!趴下!这里有流弹!!”
  段珀吓了一跳,立刻俯身卧倒。何建国这才答道:“刚才杜师长召集会用火箭筒的射手,说是要打装甲车去,我就跟着来了。”说到这里他从身后的木箱子里掏出一枚火箭弹来,把弹头上的塑料包装帽拆了下去:“我的副射手刚才就被流弹打死了。”
  段珀听闻此言,立刻答道:“我给你做副射手!”
  何建国费力的把火箭弹发射药管拧到了火箭筒发动机上:“你?你会装弹吗?”
  段珀当即摇头:“不会!你教我!”
  何建国手握着那枚火箭弹,对着发射管作势推入:“你把它这样旋转着压进去,然后马上躲到一旁去!”
  段珀答应一声接过火箭弹,何建国则是趴在土窝里,把火箭筒扛到右肩头上。经过了一番预备瞄准之后,他向段珀扬了一下手。
  段珀接到指令,立刻爬去了他的身后,将那枚火箭弹插向发射筒内——他费了不少劲,可最后却是把火箭弹卡在中间,推不入拔不出了。
  何建国等待良久,就觉着肩头上的火箭筒被他推的向前直滑动,末了忍不住回头问道:“还没好?”
  段珀觉着自己是拉扯了对方的后腿,几乎有些惭愧:“装不进去啊!”
  何建国急的“嗐”了一声,放下火箭筒坐起来,把那火箭弹旋转着硬扯了出来。然后他拉着段珀一起趴伏下来:“老虎,你来做射手,我给你装弹!”
  段珀听闻此言,竟是有些兴奋:“我?好啊!”
  
  何建国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段珀,又向他大概讲解了瞄准和发射时的注意事项。挪到后方将火箭弹推入发射筒内,他向前扑回段珀身边:“好了,打开保险扳下击锤,看准了就扣扳机!”
  段珀往日只用过步枪,从未碰过火箭筒。此刻他将一只眼睛凑近瞄准具,在半准不准之际就忍耐不住的开了火!
  他很紧张的做好了承受后坐力的准备,然而火箭筒并没有什么后坐力。而在下一秒,山下路上的一辆装甲车顶受到了打击——车身大部分还算无恙,单是车头被炸了个稀烂,停下来不能动了。
  段珀很欢喜,登时就扯着嗓子呐喊了一声。哪知何建国一手拉住他,一手拖着装弹的木箱,弯腰爬起来,放炮似的大喊道:“老虎,快跑啊!”
  段珀这才意识到了周身那弥漫着的滚滚浓烟。扛着沉重火箭筒爬起来,他随着何建国撒腿便逃,生怕自己被浓烟暴露了行踪。
  
  段珀很激动。他和何建国另找了一处适宜射击的隐蔽所,又分工协作的射出了两枚火箭弹。两人再一次的拖着火箭筒和木箱子撤离发射地,段珀打雷一般的笑嚷道:“何先生,你瞧,我瞄的是不是很准?!”
  何建国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气喘吁吁的告诉他:“胜利尚未到来,你可不要骄傲啊!”
  段珀一摊手,几乎有些委屈:“我没骄傲呀!”
  这时埋伏在两边山上的射手都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一起开始向下密集的发射火箭弹。迫击炮也大范围的轰击起来。在这种情形下,政府军的进攻倒当真是得到了遏制。正值此刻,天空中忽然升起了几颗红红绿绿的信号弹。何建国见了,就丢下那只空木箱,伸手抢过火箭筒扛在肩上:“老虎,撤了!”
  段珀跟着他弯腰往会跑:“怎么就撤了?”
  何建国背负着沉重的火箭筒,压的肩头脊梁都生疼,恨不能变成乌龟长出一层硬壳来:“来的时候杜师长说过了,只要一发射信号弹,我们就往回撤!”
  段珀看这何建国打起仗来很卖命,不是个奸猾的人,就想要对他好一点:“我帮你背火箭筒!”
  何建国提着一口气向前小跑,匀不出力量说话,单是向他摆摆手表示拒绝。
  
  如此奔过一段路途后,这两人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明白了自己这撤退的原因——平坦山路上忙碌着无数童子军,他们正在沉默的、像铺地毯一样的,挖开道路埋下无数地雷。除了这样广阔无垠的大面积敷设雷场,还有些孩子爬到树上躲在路边,往低树枝和叶子下挂雷,往树根和草棵里系绊发雷。
  段珀望着这一片热火朝天的场景,不禁停住了脚步。
  这条路是他往年走过无数遍的——这条大路一直通往堪果,起初时崎岖不堪,后来被段提沙派人修整了一番。从方才那炮火连天的战场中走出来,段珀这回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战争的来临。
  生活已经处在大变化中了!
  




31冯参谋长

  段珀和何建国一路跑回了总司令部,然后就被段提沙逮了个正着。
  原来这段提沙追到半路,忽然改换了思路,认为用火箭筒去阻挡一整队装甲车这个做法,无论如何都是不大现实——所以他及时停步,命人布下了一片地雷阵。
  军中的火箭弹还是从本滇少将手中买过来的,数目有限,而各式各样的地雷——因为可以自制——倒是堪称无限。装甲车再厉害,也不能爬树趟河跳山涧,故而段提沙决定舍弃这条大路,彻底断掉装甲车前进的可能性。
  下达了命令之后,他就调头返回总司令部,以便可以密切关注西边前线的战情,结果他刚在指挥部门口下了车,就见两个黑小子人模鬼样的结伴走了过来。睁大双目定睛一瞧,他发现这两位并非生人——一位弯腰狗喘的乃是知识青年何建国,另一位直腰狗喘的就更熟悉了——自己的儿子!
  “嗨呀!”他皱起一边眉毛,大踏步的走向了段珀:“你跑到哪里去了?”
  段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很整齐的小白牙:“爸爸!我和何先生合作,用火箭弹打瘫了一辆装甲车!”
  段提沙见儿子满脸黑灰,五官模糊,乍一看面目,好像就只剩了一口白牙:“什么火箭弹?”他狐疑的问道:“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段珀很得意抬手往东一指:“前线,战场上!”
  段提沙听闻此言,吓得肝胆俱裂,登时一把抓住他那只脏手,而后将人扯过来,不由分说的就按在了吉普车的车门上。高高扬起一只手,他“啪”的一声拍在儿子的屁股上:“谁让你去前线的?你这不听话的臭老虎!”
  段珀没觉着疼痛,所以并不翻脸,兴高采烈的还在吵嚷:“爸爸,何先生教会我用火箭筒了,和打枪差不多的!火箭弹可真厉害呀!”
  段提沙这回把他薅起来抱在了怀里,狠狠的搂了几下:“你这混蛋老虎,前线多么危险啊!”
  段珀挣扎着还要讲述自己的战斗经历,而何建国站在一旁,就见段将军对着段珀又摸又看,而段珀偌大的一个小伙子,嗓门响的像敲钟一样,说起话来却是“爸爸”长“爸爸”短,把这二字叫的娇声嗲气。
  何建国自己是没有父亲的,所以感觉眼前这副情景十分有趣。
  
  段提沙和儿子亲近了一通,然后才转向了何建国。
  何建国,文能做教师,武能做射手,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所以段提沙对他颇为和蔼,还想着特地问候一声:“何先生,你辛苦啦!”
  何建国想了想,而后十分理性客观的答道:“还行,也不是特别累。”
  段提沙留意了他这态度,感觉这人与众不同,仿佛是个认死理儿的,就又格外问道:“何先生会用火箭筒?”
  何建国这时气息已然恢复平稳,神色俨然的郑重答道:“我在……那个游击队里,一直是火箭筒主射手。”
  段提沙扬起眉毛,拐着弯儿的“哦?”了一声,不知是要表示赞赏还是惊异。何建国以为对方是抱有怀疑,就又详细解释了一下其中原因:“他们欺负我。说是让我做射手,其实难得能弄到火箭弹,不过是要把火箭筒扔给我背负就是了——火箭筒很重的。”
  段提沙听到这里,不禁要笑,可就在他将笑未笑的时候,指挥所内忽然奔出一名通信员,面目失色的凑到段提沙身边,用掸语嘀咕了一句。
  他是说:“参谋长发来急电,我们在西线溃败了!”
  段提沙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惊慌失措,同样用掸语对通信员吩咐了一通,他心事重重的抬头望了望天,而后转身走回了指挥部中去。
  段珀站在吉普车旁,先是莫名其妙的望了父亲的背影,而后扭过头来又去看何建国。何建国现在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他不算兵,可是学生们都和童子军埋地雷去了,他这光杆先生似乎是在哪儿都不大合适。和段珀对视了片刻,他不甚自然的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看什么?”
  段珀答道:“我看你像从灶坑里爬出来的一样。”
  何建国不假思索的立刻答道:“彼此彼此。”
  段珀一听这话,很是愤慨,走上前去用力打了对方一拳。何建国和他共同跑了一趟战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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