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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缚东宫-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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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曙这才看到自己儿子,愣道:“清川?”

城防军大营里一切井然有序,训练的认真地训练,休息的也规整地休息,不要说聚众赌博,连大声喧哗的都很少,最多两三个人凑在一起插科打诨几句,号角一响,立马起身列队,不过几息的时间一个百人的小队就能清楚站好,几个小队彼此靠拢一番就成了一个大队,整个过程迅速利落。

傅清川看得面色发红,窘迫难当。

玄澈说:“你应该好好跟你父亲学学如何治军。”

傅曙虽然不知道这二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听太子这么两句话也多少明白了一些,便道:“在下疏忽了犬子的教育,还请殿下勿恼。”

玄澈看他一眼,道:“我不是恼,我是紧张。西南的人那么不安分,我们的禁军却是这个样子,你要我如何安心将父皇的安危放在他们手里?”

傅曙心里一个咯噔,不敢接话。傅清川要说什么也被父亲用眼神制止了。

玄澈说:“傅大将军,你是忠于皇上的,所以有些事情我不妨在这里提前说,安王——今年之内我一定会让他消失!希望傅将军和城防军作好准备。”玄澈瞥一眼傅清川,“清川,还有你的禁军也是。”

目光森冷的太子令人陌生,傅清川忍不住打了个突,突然想到父亲警告过自己的话:太子已经不是当年任你勾肩搭背的孩子了,你要学会收敛!
第45章
45、逼迫

玄澈从城防军大营里出来,让马儿在临澹的大道上随性小跑。临澹道宽,人也多,马儿跑不快,但这样悠悠闲闲的感觉也很不错。玄澈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神经绷得太紧了,每日周旋于阳谋和阴谋之间,算计人再避免被别人算计,生活让人疲惫不堪。

玄澈忽而想起玄沐羽,不知道那个懒散的父皇此刻有没有好好处理政事呢?大概又是把一堆问题丢给晏子期吧?想到这里玄澈不由得弯起嘴角。

怎么会想起那个男人?玄澈突然反问自己,难道真的日子过久了开始有“恋父情结”了?

玄澈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傻了。

那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好父亲。

玄澈在街道上慢悠悠地行了一阵,左边太阳穴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却对上一双深沉的眼睛。见到玄澈回头,那双眼睛的主人便微笑举杯致意。玄澈稍一错愕,随即回以微笑。

只是这么一个照面,马就跑了过去,回头想想,似乎除了眼睛深得让人看不穿以外,那人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文士。

认识么?好像不认识,大概是临澹的一些文人名流吧。

玄澈摇摇头不再考虑,却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差点让他懊悔终身。

看着太子远去的身影,中年文士露出微笑,对桌子对面的人说:“没想到临澹城里随便一个骑马而过的少年都是如此风神俊秀。”

文士对面的年轻人笑问道:“司先生可知那人是谁?”

中年文士奇道:“莫非他大有来头?”

“呵,岂止是大有来头,他可是当今太子。”年轻抿了一口酒,又说,“比之十年前,他可是更加光彩夺目了。”

中年文士又回头看了看太子离去的方向,似乎在那条街道的尽头还有一个清俊的背影骑在马上悠然远去。中年文士啧啧道:“想不到,想不到,太子竟是如此超然脱俗的人物。”

青年笑道:“司苍先生才知道么?是不是后悔站在安王一边了?”

“那不至于。”司苍淡淡道,“安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还犯不着为了一个美少年而背叛他。姚公子当年不也一样么?为了你的救命恩人,杀了你的知交。不过,如果不是如此,今天你也不会与我坐在这里饮酒清谈。”

姚姓公子脸色微变,沉声道:“当年之事我虽有愧疚,却不曾后悔过,若是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也不会改变我的选择。”

司苍微微一笑,道:“这番话姚公子心里自己明白便可,无须说与司某听。”

姚公子脸色很不好,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司苍看着杯中清酒,又想到那太子,说起来,西面的那位主子比起这年仅十七岁的太子,气度上倒真是逊色不少,也无怪乎那么多人愿意追随在太子左右了。不过太子又如何,超然又如何呢?最终还是逃不出宫闱纷争。

对司苍的惊鸿一瞥就像是一片落叶在玄澈的脑海里打了个漂,荡起一道涟漪后便再也找不到痕迹,不论日后玄澈会如何铭记司苍这个名字,至少现在他是把这人埋到了记忆垃圾场里。

玄澈回到宫里就遇上晏子期,晏子期看到太子立刻迎上来道:“太子殿下。”

玄澈总觉得晏子期这声招呼里充满了欢喜的味道,似乎看到自己就如同看到了什么珍宝。莫非父皇主持的办公让他饱受折磨?玄澈异道:“晏大人好,晏大人刚刚离开太极殿?”

晏子期笑说:“正是,正是。太子殿下不在,陛下将所有事物都推到尚书省,老夫一直从上午忙到现在,脚都停过。”

玄澈笑起来,道:“晏大人辛苦了,我会去劝劝父皇的。”

晏子期无奈地摇头:“陛下这样已经二十多年了,老夫也认命了。”

玄澈想到玄沐羽名正言顺偷懒的样子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很难想象国家在这样一个皇帝的带领居然还能不衰败,甚至略有发展。

晏子期见玄澈心情甚好,便道:“殿下不妨多接手些朝政,也好让老夫轻松轻松。”

玄澈奇道:“在下现在接触的还不够多么?”

晏子期眯眯笑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陛下多年不管事,难得遇上殿下这样的奇才,难道殿下不应该接触得更多么?殿下现在只是在陛下询问时方出言相对,老夫以为,这还不足以展露殿下的英才。”

玄澈心下一沉,渐渐敛了笑容,道:“父皇若是不问,自然是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做儿臣的何必干扰父皇的思路呢?”

晏子期捻着胡子摇头道:“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谦逊了。自古高位有能者居之,殿下有这样的才华,又何必隐藏呢?”

玄澈冷笑道:“在澈儿心目中,父皇便是隐藏在云朵之后的真龙,凡人不见其辉,只是因为那是凡人罢了。”晏子期还要说什么,玄澈已是面无表情,淡淡道:“时辰不早了,孤还要陪父皇用膳,晏大人请好走。”

晏子期心中一凛。太子无论是发怒还是冷笑他都能坦然面对,唯独太子面无表情之时却是最令人恐惧,尤其是那清亮的嗓音说出淡淡的话的时候,不论是坠入冰窖还是冬日泼下一盆冷水,都不足以形容这种刮骨的刺寒。而支撑这种冰寒的,更是隐藏在少年淡漠神色下的决绝手段!

本以为太子心高气傲才华洋溢,定然不会甘居于人下,却没想到……

晏子期不敢再多言躬身告退。

玄澈看晏子期匆匆离去的背影,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

“也不知这样想的有多少人……权力,真是诱人的东西。希望自己不要成为被‘诱反’的那个才好……”

玄澈心里想着,目光落在太极殿刺眼的琉璃砖上,轻轻叹出一口气。

调整了心情,玄澈进入清凉殿,意外地看到玄沐羽在和小狐狸“玩”:小狐狸张牙舞爪地扑向玄沐羽,玄沐羽指尖一弹,小狐狸就被指风打得后退一步,小狐狸不甘心,又跳起来企图从空中袭击,玄沐羽在小狐狸眼看就要碰到自己的时候伸手一抓,可怜的小狐狸的尾巴就被他拿在半空中。玄沐羽非常无良地拎着尾巴把小狐狸甩出门。

小狐狸被丢出半空,本来想打几个滚落在地上,却看到玄澈站在门口,干脆身子一转,刚好扑到玄澈怀里,大大地黑眼睛直直地瞅着玄澈,眼泪在眼眶边打转,那神情好像在控诉玄沐羽的无德。

玄澈本还以为玄沐羽是在和小狐狸玩,还觉得惊奇呢,再多看几眼就发现玄沐羽根本是在欺负小狐狸。想也是,一直不对盘的两个家伙怎么会突然玩到一块去了。

玄澈无奈道:“父皇,您别欺负小梅花呀。”

玄沐羽不知把一张什么纸收到怀里,从容道:“朕可没欺负它,这狐狸不听话要抢东西,朕才小小教训他一下。”

小狐狸吱吱大叫。玄澈摸摸它的小脑袋,说:“小梅花,你不听话了?”

小狐狸突然跳到玄沐羽身上,往他怀里扒拉。玄沐羽不高兴地揪起小狐狸的皮毛,又把狐狸扔了出去。这回是玄澈主动伸手接住了小狐狸,小狐狸趴在玄澈怀里,露出一脸委屈,吱吱地诉说冤情。

玄澈走到玄沐羽面前,看看他的话里还露出一角的纸张,道:“父皇不会抢了小梅花什么东西吧?”

玄沐羽的脸色十分可疑地红了一下,还是嘴硬道:“朕能抢一只狐狸什么东西!”

玄澈撇撇嘴,但他也不能逼玄沐羽交出什么,只能安抚小狐狸:“好了,小梅花,不生气了,我下次给你煮鱼羹。”

小狐狸抱着玄澈的脖子吱吱叫了两声方才作罢。小狐狸直起身子看看玄澈,突然一凑头在玄澈嘴唇上“吻”了一下,顺道舔了一口。

玄澈一愣,玄沐羽已经一把揪起小狐狸的尾巴怒道:“朕要把这狐狸炖汤!”

玄澈回味了一下事情经过,似乎自己不小心就被一只狐狸给非礼了?!玄澈皱起眉头,第一次没有在第一时间从玄沐羽手里抢救狐狸,而是对小狐狸说:“小梅花,你在干什么?”

小狐狸被倒吊在空中,血冲脑门,眼睛都红了,听到玄澈这么问,只能无力地吱吱叫两声,企图博取同情。

玄澈从玄沐羽手中接过狐狸,他的眉头虽然已经舒展开,但脸上没了笑意。玄澈看着小狐狸,口气淡淡地说:“小梅花,下次不要这样——我,不喜欢。”

这是玄澈第一次明确地说出自己的不满意,在此之前,不论是谁做了让他为难或不快乐的事,他都不曾开过口。小狐狸和玄沐羽都意识到玄澈这次是真的恼了,不同于生气或者愤怒,就是不喜欢,小狐狸的行为触及到玄澈的底线了。

玄澈放下小狐狸,一脸平静地取出丝巾擦试嘴唇,然后一脸平静地将丝巾扔掉!

玄澈再看一眼小狐狸,又重复了一句:“小梅花,记住了吗,我不喜欢。”

小狐狸弓了身子,眼泪掉个不停,不时伸出爪子摸一把,望着玄澈,吱吱地叫了两声,似乎在认错。但玄澈并不理他,而是看向玄沐羽,说:“父皇,儿臣想要改革禁军。”

玄沐羽还在发呆,玄澈刚才的举动不但吓到小狐狸了,也惊到他了。玄澈最后看狐狸的那一眼,骤然间神色冷漠地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把你完全地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这个眼神玄沐羽见过,十四年前,第一次遇见这个孩子的时候,那个眼神也同样的拒人于千里。

一旦想到如果自己也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玄沐羽就没有来地发慌,心中千万思绪转过,竟然没有听到玄澈说了什么。

“父皇?”

玄澈疑惑地又叫了一声,玄沐羽这才回神,他看看眼前人,却道:“澈儿很气小狐狸吗?”

玄澈收了表情,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不喜欢它这样做而已。”

小狐狸大哭,眼泪在桌子上积了一滩。玄沐羽神色复杂地看一眼小狐狸,轻声道:“小梅花只是喜欢你而已……”

“儿臣知道。但是儿臣不喜欢。”玄澈冷漠地说,话锋一转又问,“父皇,您刚才听到儿臣说的话了吗?”

玄沐羽见玄澈不愿再多说,只得顺着他的话问:“呃,什么?”

玄澈说:“我要改革禁军。”

“嗯—嗯?”玄沐羽一时不能反应。

玄澈扬起他秀美的长眉,神色中是不可更改的坚定:“儿臣不能让一群窝囊废保护父皇。儿臣知道父皇有一群优秀的影子,但这不够,在面对数量足够的军队时,他们并不能保护父皇。儿臣要除去安王,但儿臣不能让父皇陷入危险!”

玄沐羽呆了呆,终于完全消化了玄澈的话,他看着玄澈,似乎在审视什么。玄澈坦然地与他对视,水晶般的眼睛里只透露出一个讯息:我只为了保护父皇!

玄沐羽凝视着这双眼睛,缓缓地点头。

“好,就按澈儿的意思改吧。”

太子改革禁军的敕令一出,举朝沸腾,有大臣企图上言阻止,排除那些阵亡在太子森冷目光下的胆小鬼,其余跳出来做出头鸟的也被皇帝赶了回去。

虽然皇长子继位的希望在太子临朝后就被生生掐断,但是太子即将掌握禁军的事实还是让某些人极度绝望。玄沃倒是有点死老鼠不怕开水烫的意思,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哦了一声,其态度之超然令人匪夷所思。

太子要亲自调教禁军的消息让东期门宫里的一些人很是惶恐。太子的威名始于十二年前一个刺客的刀下,在四年前的大淼边境上登上顶峰。太子的出场迎来众多军士的高呼。在军人的心目中,强者即为王。看起来太子属于这个强者的范畴。

太子立于高台之上,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喧杂的广场渐渐安静,直到悄然无声。太子神色漠然,清冷的声音远远地荡开:

“不论你们之前怎样看待禁军这个名字,在我心目中,禁军是精英中的精英,是保卫父皇的最后一道屏障。可是,几日前,我却看到了一群只知道聚众玩乐的废物!在这里,我不会处罚任何一个兵士,因为那不公平,除非我要将你们全部上刑!

“我只给你们一个选择:要么,现在就给我滚出这里;要么,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成为皇宫的精英,或者,下…地…狱!”

广场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感觉到头上悬着一把利剑,太子不会开玩笑,太子向来言出必行。精英或者地狱,生存或者死亡。没有其它选择。

傅清川在人海中看着台上神色冷酷的少年,这一刻他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自己不能成为那名精英,命运和其它士兵不会有区别:

下…地…狱!
第46章
46、贪污

太子以洪水猛兽的姿态出现在军士面前,然而训练的过程却很让人无语。虽然训练项目有些奇特,比如站立或者是左右转向,已经大声喊些奇怪的口号,但这并不妨碍让禁军们认为这是一项轻松的练习。太子也很少来操场巡视,一切训练仍然是由卫青兰统领带领。

上书房里,玄澈抱着小狐狸批阅奏章。那日他与玄沐羽说完了正事小狐狸还在哭,小狐狸的眼睛都哭成了红色。玄澈终究还是心软了,抱起小狐狸柔声劝慰。小狐狸伤心地抓着玄澈的脖子使劲磨蹭,实在哭得倦了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醒来了就只会用哀怨的眼神看着玄澈。玄澈亲它脸颊,吻它的小爪子,给它道歉,终于把小狐狸哄得开心。玄澈也不知究竟生气的是自己还是小狐狸了。

一人一狐虽然和好了,但还是看得出痕迹,小狐狸不太敢再随意亲吻玄澈了,平日里总腻在玄澈怀里一刻也不肯离开,似乎一离开玄澈就会消失一样。

玄澈放下一本批好的折子,拿起下一本。奏章刚拿起来就觉得不对劲——特别沉。玄澈看了一眼:天,又是一本万言书。玄澈最恨人把奏章写的又臭又长,辞藻华丽偏偏什么内容也没有。经过他这几年的强调,这种长篇大论已经很少见了,咋一拿在手上还真不习惯。

但玄澈还是抱着负责的态度翻开看了。折子的署名是辽阳无铜县监察使沈从海,上面的墨迹很奇怪,是灰褐色的,用的是行书,内容竟然是痛斥辽阳太守贪污赈灾款,致使辽阳境内民不聊生,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呈现在折子里,看了都让人心寒。

玄澈并未再多看内容,只是将折子反复打量。这折子纸页有些发黄起皱,笔迹虽然行得漂亮,却也十分急促,到了后面甚至丧失了笔力,渐渐成了失败的草书。玄澈看着暗褐色的墨迹心念一动,唤醒了小狐狸,说:“小梅花,你帮我闻闻,这是不是血迹?”

小梅花凑近嗅了两下,果然点头。

玄澈面色迅速沉了下来。

如果是用朱砂墨书写的字迹,在几年之内都能保持鲜艳的红色。但如果是用血写成的字,新鲜血液在经过一天之后,颜色就会由暗红色变为无光泽的褐色乃至暗褐色,最后变成灰褐色。

这是一本血书,真正的血书!

看字迹由行及草,笔力由强渐弱,这写书人……

“父皇,您看看这本折子。”

玄澈将奏章递给玄沐羽,玄沐羽看了两眼便明白了事由。

玄沐羽问:“澈儿要办理辽阳太守吗?”

“儿臣不知。”玄澈说,“儿臣不能因为一面之词就办理一个地方大员。况且这沈从海只是县监察,弹劾郡太守已是越级,按律当刑。可即使这样他仍然上血书,儿臣担心辽阳郡的郡监察……”

玄沐羽倒是很平静:“嗯,是啊。如果监察使不失职,太守要做到这个程度也不容易。”

玄澈忧虑道:“不知道这份折子是谁呈上来的,上面竟没有右御史大夫的署名。难道连右御史大夫也不可信了吗?”

大淼御史台有左、右御史大夫两位长官,左御史大夫监察中央官吏,而右御史大夫则是率领地方监察使。一般从地方上来的监察使弹劾要先经过右御史大夫的批览才上呈皇帝。可是这本血书上却没有右御史大夫的署名,那只有一种可能:折子是被人私自混入奏章之中的。而能这么做的,除了上书房的行走小太监,就只有玄沐羽和玄澈的贴身太监:宝德和森耶!

玄沐羽与玄沐羽对视一眼,分别招来了宝德和森耶。两个贴身太监连同上书房的行走小太监一同跪在书房内。

玄沐羽将血折子扔在二人面前,发话道:“这本折子是谁放进来的?”

宝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另外两个太监偷偷去瞄着子,却没人敢应。

上书房里一片沉默,行走小太监禁不住地打抖。玄澈静立片刻,却走到宝德面前:“宝德公公,是不是你?”

“不是老奴,不是老奴。”宝德吓得连连叩首。

玄澈温言道:“宝德公公,这件事如果是你,孤与父皇也不会治你的罪。还请公公照实道来缘由,这很重要。”

宝德身子僵了僵,终于垂首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放入折子的正是老奴,还请陛下和太子殿下开恩!”

玄澈屏退了其余二人,让宝德起来,详细问了折子的来历。

原来宝德入宫之前乃是辽阳无铜人,前日有一乡中旧识寻到宝德在京城内购置的宅子,说是有一本十万紧急的折子一定要当面呈给皇上或太子。宝德哪敢带一个陌生人进宫,只说让那人将折子交给御史大夫或者其它大人。但是那人却说,右御史大夫不可信,写折子的人千万交待一定要直呈龙案,他不敢有违托付。那人又请求宝德看在同乡的份上一定要帮这个忙。宝德被他逼得没办法,最终答应将折子混入太子要批阅的奏章中,至于结果如何,他就不管了。

玄澈听了便问:“你可知这折子里写着什么?就敢答应呈上来?”

宝德又跪下哭喊道:“太子殿下,老奴大字不识一个,确实不知道这折子里写着什么。只是那位同乡说,这事关大淼百年基业,老奴不帮忙就是天下罪人,愧对列祖列宗,要为万民唾弃,又说什么他日陛下和殿下若是知道老奴今日有所推托,定要让老奴死无全尸……老奴看不懂折子的内容,那人说得这么凄惨,老奴哪里还敢不答应啊!陛下,殿下,奴才冤枉啊!”

玄沐羽听了“噗呲”一声笑出来,说:“你起来吧。那人倒是好口才。他说得也不错,你今日若是不把这折子混入,日后还真要给万民唾弃。”

宝德停止了哭泣,一双小眼睛瞅着皇帝和太子直打转。

玄沐羽对玄澈说:“澈儿你就不要罚他了。”

玄澈却摇头:“父皇,赏罚要分明。宝德公公私自混入折子乃是死罪,您不能因为他混入的折子于百姓有利就忽视了他逾越的罪责……”宝德听到这里又是哭喊着跪下求饶,却听玄澈话锋一转又说:“虽然功过不能相抵,但罪是罪,功是功,父皇,您要罚他,但也要赏他。”

玄沐羽有所悟地点点头,道:“宝德,你自己去领五个大板。不要耍花样,你们太监司的花样朕知道,朕要你结结实实地挨上五个板子,听到没?”

“是!谢陛下开恩,谢太子殿下开恩!”宝德听说自己不用死了,激动地把头磕得咚咚响。

玄澈又说:“罚也领了,赏也不能少了你的。父皇,您看要怎么赏他?”后一句是对玄沐羽说的。玄沐羽有意让玄澈做好人,便说:“澈儿自己看着办便好了。”玄澈微微一笑,反问宝德:“宝德公公,你希望得个什么赏?”

宝德说:“老奴犯了大错,免了死罪已是千恩万谢,怎么敢再讨赏。”

玄澈道:“公公既然不肯说,那孤就自作主张了。公公先起来吧。”玄澈转而对玄沐羽说,“父皇,辽阳太守贪污一事事关重大,儿臣想亲自去一趟。”

玄沐羽愕然:“澈儿要去辽阳?”

“正是。太守、郡监察使,甚至右御史大夫,这件事牵涉得太广,如今国内不安定,澈儿不放心。”玄澈顿了顿,又说,“另外澈儿也想去看看地方军到底如何,可不要到时……拿不出一个人来勤王才好。”

玄沐羽思忖片刻,道:“澈儿要不要和晏子期他们商量一下?”

玄澈摇头:“不了,虽然晏大人可信,但其它人儿臣却不敢肯定。既然这件事能瞒这么久,想来朝廷上也有不干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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