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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逝-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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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解放是来不了了。

正想着,就看见外面跳进个人来,淋得活似落汤鸡,他怀里抱着一包东西,站定了不过眨眼的功夫,他脚下的那块地就湿了一片。

不是解放是哪个?

爱军扯下毛巾递过去一边说:“疯了你!这么大雨还过来干嘛?”

解放笑呵呵地说:“出门儿的时候没下。”

爱军再一看,原来解放怀里的那一团是件军用雨衣,爱军气坏了:“你。。。。。。你白痴啊!有雨衣不用,裹的是金子还是银子。”

解放把卷着的雨衣打开,是些吃的,饼干、桃酥,居然有苹果!

今天因为下雨,徐援朝他们几个没有出去,解放把东西分给他们,水跃进高兴得直蹦,说自己几年都没有吃过苹果了。

徐援朝拿着东西,道了谢,匆匆地穿好衣服,征窑洞外走,水跃进笑道:“又给老婆上供去了嘿!”

徐援朝把他的头夹在腋下:“一块儿去,叫那边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堵一堵你的嘴。”

瑞林也说要过去,这般年纪的男孩子没有不喜欢跟女孩子腻在一块儿的。

几个人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解放与爱军,爱军找出自己的干衣服,叫解放赶紧换上。

解放大大咧咧地扒掉衣服裤子。

爱军一时愣住了,过一小会儿才省过来,背过脸去,在解放看不到的地方笑起来。

爱军的衣服解放穿了紧紧地绷在身上,胸前的扣子只勉强扣住了两个,等他一转身,叭地又挣开了,裤子短了一截不说,裤腰也合不拢,爱军啐他一口道:“你吃了发酵粉了?”

解放嘻皮笑脸地坐在炕上,扒拉着雨衣,还在往外掏东西。

爱军却忙着给解放烘衣服,解放走到他身边:“别忙活了。”

爱军说:“不赶紧烘干了,回头你走的时候穿湿衣服准生病。”

说着把手臂伸进解放的外衣衣袖里,撑开了,对着火烤。

天燠热燠热的,爱军的脸上浸出汗来,在发窝里汇成豆大的汗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滴。

解放一把夺过衣服,用一旁的柴禾堆成架子,胡乱地把衣服裤子挂上去,拉了爱军走到里间坐在炕上:“我刚来就就盼我走?死小子!”

爱军白他一眼,笑起来。

解放递过来一样东西:“专给你留着的。”是一个大大的红苹果:“最大的一个。”

爱军接过来,在衣襟上蹭蹭,小心地咬了一口。

那苹果不脆,面面的,可是特别甜,那股子果香隔得太久而显得陌生,再咬下去,那记忆里的甜蜜与口中的甜蜜汇在了一处。

爱军突然就哑了,解放摸摸他的头:“傻了?你不是要哭吧?打小儿就是这样,吃点儿好东西就高兴得要哭,没出息劲儿!等你哥将来有了钱,带你走一路吃一路,咱把中国吃遍了它!”

爱军隔一会儿轻声地说:“哥。。。。。。我。。。。。。要过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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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朗声笑起来:“这么好玩儿的事儿,你不叫上我!”

爱军抬眼看着他,解放继续笑着说:“要饭怎么啦?不丢人!吕蒙正当年还要过饭呢!是英雄年青的时候都得要饭!下次再要饭你叫上我!哥我换上老百姓的衣服,陪你一块儿去!”

爱军微微地笑:“吕蒙正都出来了。”

解放说:“多少年没听过书了,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去天桥那儿听李铁嘴说书,七侠五义,三国,儿女英雄传。”

爱军笑呵呵:“怎么不记得!他还说荤段子呢!你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一个字儿不落地学回去,叫干妈用缝被子的大针把嘴给扎得血的乎的。”

解放斜着眼睛说:“有这事儿?我怎么不记得?”

爱军笑得趴在解放肩上打晃。

解放用手搂住他,大笑着,趁爱军不注意,大手飞快地抹了一下湿了的眼睛。

爱军拿起苹果,又送到解放嘴边叫他咬一口。

吭哧吭哧一个苹果吃完,雨也停了。

到了下午,天居然大晴了,日头明晃晃地挂着。

解放说:“身上腻答答的,要能洗个澡就好了。“

爱军说:“有个地儿可以洗,我带你去!”

原来不过是条小水沟,水倒干净。

解放欢呼一声,脱了衣裳就跳下去,站在水里顶着一脑袋亮晶晶的水珠,笑得没心没肺。

他招呼爱军也下水,两个人痛快地洗了个澡,可惜水太浅,游泳是不成的。

阳光在水面上跳跃,烁金一般。

爱军说:“趁着没人,快换了衣服。”

解放满不在乎地一下子褪下湿短裤,笑着说:“有人看我也不怕。男人不怕他看,(奇*书*网。整*理*提*供)女人看了是我讨便宜。”

爱军把脸转过去笑说:“你当然不怕,你没皮没脸地惯了。”

解放嘻哈着叫爱军也快换衣服。

爱军略一犹豫,转了个身,脱下短裤,赶紧往上套干净的衣服。

解放转到爱军面前,定定地看着爱军身上的某一处。

爱军很快发觉了他那热乎乎地目光。

阳光越发地好了,照射在河面上,波光粼粼,荡漾之间,光影摇移。

解放看见爱军的脸红了。

“往哪儿看,你?”

解放咧开嘴笑起来:“你没有我大。”

爱军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从解放身边逃也似地走开:“你丫个臭流氓。”

解放笑着打跌。

爱军找到一些小野果,很小,但是被雨水冲洗得水灵灵的,捧在手里递给解放,有被阳光晒成麦色的脸上隐隐还有红晕透出来。

两个人把衣服平铺在小河沟边,爱军摊手摊脚地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年青的身体在明亮的光线下紧绷油亮,细瘦却柔韧,散着奇异的光彩。

解放亲昵地摸摸他的瘦得突出来的肩颊骨,趴下去贴在他的肚子上听动静儿。

这儿时常玩儿的游戏勾起两个年青人心里绵长温暖的回忆。

爱军也弯了身子,贴上解放的肚皮。

草窠里有小虫子微弱的叫声,荒年,人都吃不饱,虫子也叫得有气无力。

耳畔是彼此砰砰的心跳声,倒是很有力,象是心要从腔子里跳脱出来似的。

爱军抬起头,与解放脸对脸,两个人对着微笑起来。

解放永远都记得这一晚爱军水波荡漾的笑容。

傍晚的时候,解放就要往回赶,徐援朝把自己那支银白色的宝贝手电筒借给爱军。

这一次,爱军送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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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爱军一大早就起来了。

才四点钟,天还没有亮,天边闪烁着两三星子。

虽然是夏天,可是这个时候,非常凉快,甚至有两分凉意,爱军摸过一件长袖衬衫穿了,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洗漱,然后,出了门。

徐援朝在他起身的时候就醒了,躺着没动,看着爱军蹑手蹑脚地进出,看着他出了门。

援朝把胳膊枕下脑下,望着斑驳的窑洞顶部,半晌,叹了一口气,再也睡不着了。

这又是一个休息日,每次都是解放来看爱军,这一次,爱军决定,他要去军营附近等解放。

爱军边走边沮丧,到底还是起得晚了点儿,本来想三点半就起床的。

这些日子,睡得可比这四年里哪一天都要好,都要踏实,自己都觉得,睡下时骨节嘎巴嘎巴地响,在长个儿了吧?早两年也谈不上营养,错过了长个儿的时机,还以为再也不会长了呢。

爱军运气不错,才走出去没多远,就遇到了村里的拴柱,就是当年接他们到村子里来的那个中年汉子。他赶着大车,也往临近的镇子上去。

看到爱军也披着星星赶路,他不言语,在他身边停了下来,拉了他上去。

爱军问:“拴柱叔,这么早去镇子上干嘛?”

拴柱闷闷地说:“去拉粪呢,去得晚了,镇子上人都起来了,嫌臭。”

爱军笑了。

拴柱今天似乎心情也挺好,低低地哼着一支信天游,把车架得四平八稳。

拴柱唱:你若是俄的哥哥哟,招一招的那个手,你若不是俄的哥哥哟,走你的那个路。

爱军坐在车上拴柱身边,衔了一根草,莫名地就微笑起来。

拴柱问他:“这么早,去哪里?”

爱军说:“去XX镇,找我哥。”

拴柱说:“就是那个当兵的娃?”

爱军应:“是啊。”

拴柱过一会儿说:“你们哥儿俩,不象。”

爱军呵呵一乐:“他象爸,我象妈。”

越走,天光越亮。

爱军在薄薄的晨光里笑着,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有如这一段路途,自从与解放重逢,也越来越明亮起来。

拴柱到了最近的镇子,爱军跳下车,他还得往前在走个二三十里地。

不过,省了一半儿的时间呢,一定能等到解放的。

爱军赶到解放他们部队所在地时,天完全亮了,这时候还早,夏天天亮得早。

爱军不敢往军营里去,只等在路边。

郁解放从军营里出来的时候,还没走出两步路,就看见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抱着膝盖坐在路边的傻孩子,不是爱军又是谁?

爱军也看到了他,却不站起来,只把头隔在膝上,转过脸来看着解放笑。

解放在他面前蹲下来:“怎么来了?”

爱军说:“想来就来了。”

解放又问:“好早就起了吧?”

爱军嗯了一声。

解放伸手把他拉起来:“带你去吃饭。”

爱军哎哟一声,缩起一只脚,跳来跳去:“脚麻了。”

解放弯下腰,手撑在膝上:“背你走?”

爱军抬腿踢向他撅着的屁股,哈哈笑着往前跑。

跑了没两步,就被解放抓住了,被勒了脖子,脑门儿上吃了两记爆栗。

解放带着爱军到了镇上最好的一家面馆,人不多,桌椅虽是旧的,却擦得干干净净,留着湿碌碌的水气。

一人一碗面,希里呼噜,谁也不理谁,埋头苦吃。

吃完了,解放擦把汗,看着同样流着汗捧着碗喝汤的爱军,他整个脸都埋进了大海碗里,只看见额前一缕碎发支愣着。

爱军放下碗,用手背擦擦嘴,看着解放笑。

解放心里有一种痒痒的热热的感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说:“你就这么跑出来了啊,要是我早一步走了,或是搭部队的车走,你不就碰不到我,白跑一趟吗?”

“碰不到你我再转回头呗,统共就那么一条儿道儿,总归能碰上你。”

解放揉揉他头发:“带你去玩儿。”

这个镇子说是个大镇,其实也不过半个小时就转遍了。

那些年,也没什么娱乐,颠来倒去就那么八出戏,被改编成无数的剧种,无数的艺术形式,轮番上演。

镇上到是有一家旧旧的电影院,解放拉着爱军进去看了一场红灯记,里面的台词两个人几乎会背了。

解放突然笑出声,爱军问他怎么了,他说:“想起以前,咱们两偷偷去看内参电影的事儿了,‘爱肚’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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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军笑起来:“记得的。”

解放说:“那时候奶奶还在,我们把她的陪嫁戒指偷出来玩儿,她气得要命。我是真以为你可以做我的小媳妇儿呢,你说我那时候多傻。”

爱军停一会儿说:“其实你现在更傻。”

解放张牙舞爪,冲着爱军侧过头来,爱军的头也正好转过来,解放的嘴唇在爱军的脸颊上擦过,蜻蜓点水,涟漪无限。

也不过是一秒钟的功夫,轻快得不成为一个吻,解放甚至没有察觉。

而爱军的脸烧了起来。

解放打一个哈欠,凑到爱军耳边说:“不能再看了,再看,我一个人能演全出了。咱钓鱼去。喂,你儍了,小爱军?”

他那亲热的懒洋洋的声音在一片黑暗里特别清晰。

爱军结巴起来:“你。。。。。。你才傻了呢!“

解放拉着他的胳膊,两个人穿过黑暗,走出影院。

中午的阳光哗地倾斜下来,兜头铺了他们一身。解放和爱军都不禁眯起眼来。

解放说:“去河边儿。”

他们买了干粮,到了镇子外沿的一条河边。

那只是条又窄又浅的小河,但是难得岸边绿树成荫,惊快极了,风里头混着水气,混着树木的清香。

解放问老乡借来了钓竿,跟爱军一人一竿钓起鱼来。

爱军问:“老想问你,你每个休息日都出来,不要紧吗?”

解放说:“要什么紧?这里的第一把交椅是我爸的老战友,当年一块儿南下的,再说,我也不想在部队上久待了,其实,并不象我们当初想象的那样好。”

四年的光阴,让爱军很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心中曾经充满着革命的浪漫主义情怀,慢慢地变得只想着一份安定的生活,最好是能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轨道上去。

爱军黑黑的眼睛看着解放,有许多的话藏在里头,深得象一口井,清凉幽静,让燥热的人恨不得一个猛子扎下去。

不一会儿,解放钓上了一条鱼,难得的大而肥。

解放说:“你带回去吧。”

爱军说:“这么远的路,鱼到半道儿就得死,怪可怜的,放了吧。”

“也好。”解放捧着鱼头,爱军捧着鱼尾,一同放回水里。

鱼儿见了水,扑腾两下,仿佛是对自己的好运不能相信,然后,快速地游开了去。

爱军与解放安静地坐在河边。

不是没有话讲,倒是话太多,反而无需讲了。

过了许久,爱军说:“该走了,得赶路呢。”

解放说:“急什么?我每次都是天黑了才往回赶。”

爱军脸有点儿红:“其实今天轮到我做饭,我其实一直都做得不大好,援朝做得好,帮我好几次了,这次出来,我谁也没告诉。”

解放站起来,去还了钓具:“这回,我也多送你几里路。”

直送出去有二十里,正巧碰到了顺路的大车,大车上还有两三个知青,解放目送爱军坐着大车缓缓而去。

这一天,解放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每次看到爱军,自己都特别地开心,而爱军也是很快乐的样子。

解放当然是喜欢这种感觉的,只是,这当下,他忽然觉得,有点怪。

因为,爱军今儿来找他,他带着他到处去,吃饭看电影到河边,这一种感觉,好象不再象好兄弟那么单纯,倒象是,倒象是。。。。。。

解放心里很迷茫,象什么呢?他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就干脆不想,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信条。

看着远去的爱军,解放突然想起一句重要的话还没说,拔腿追了上去。

气喘吁吁地赶上了,他仰头对爱军说:“下个礼拜,还是我去找你!你别乱跑!等着我。”

爱军的脸背着光,解放看见他脑袋四周在阳光下飞出一片毛茸茸的金边,听见他喜洋洋的声音:“嗯,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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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地往凉里去了。

有一个休息日,解放到快十点钟还没有出现在知青点,爱军急得开始转圈,窑洞里屋外已打了几个来回,连水跃进都问了两声,许解放怎么还没来?

徐援朝笑着说:“小水不是想看见许解放,是想看见他带来的好吃的。”

爱军想,连水跃进都习惯了解放的存在,自己更是习惯了,可是这习惯,到底能维持多久?这种平静如水的好日子,到底还可以多长呢?

解放还是没出现,爱军坐不住了。

这样好的天,解放没有道理不出现的,他拿了草帽就想出门。

徐援朝正好也要出门,在门口,他低低地对爱军说:“别急,不会有事,兴许他有重要的事,今天来不了。”

爱军说:“我也没专等他,就去村口溜溜。”

爱军觉得不会有人明白自己的心事,不是担心出什么事儿,这附近四里八乡,连条凶点儿的狗都没有,路上也很少拖拉机,当地人买不起,所以也很安全,更何况,解放还穿着军装。当地人,对子弟兵是十分热爱的。

只是,现在还不来的话,即便是一会儿来了,也呆不了多一会儿,又得走了。然后,又是长长的六天,半根头发也见不到。

徐援朝听了爱军的话,笑了一下,爱军听见他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正说着,解放来了,不是走来的,居然骑了一辆破破的旧自行车,头上还有赶路赶出来的热汗,冲着爱军笑。

“这是要去哪儿?”他问。

“不去哪儿?你怎么。。。。。。?”

“怎么现在才来?嘿嘿嘿!进屋去,哥哥有好事儿告诉你!”

“什么呀,还挺神秘。”

爱军跟解放一同进了屋,水跃进从炕上一跳而下,“许解放!许解放!”

解放哈哈大笑:“他这不是叫我呢,他是在叫‘饼干,饼干!”

水跃进一边接过解放递给他的压缩饼干,起劲儿地啃着,一边说:“这硬的,估计能给人头上砸一个坑。许解放,你要再不出现,有人要变望夫石了。”

他当然是无意说的,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吃食上了。

爱军心里别地一跳,偷眼看看解放,解放全不在意,还笑着跟水跃进说:“是望哥石望哥石。”

水跃进提好鞋子,一步三跳地跑出去,末了儿还对爱军说:“爱军爱军,今儿晚上我住村长家里,他们家小二子跟我说带我去偷鸡烤着吃。”

爱军说:“偷东西你还敢这么大声!”

水跃进转来脸来又说:“不偷哪能吃到肉?对了,爱军,今儿晚看来你要一个人住了,瑞林和援朝哥都不回来。”

知青当中成双作对的已开始半公开地同居在一起,只要有机会,援朝与瑞林都是跟对象住一起的。

解放上前一步趴在爱军肩膀上说:“谁说他一个人?今儿晚上我住这儿!”

爱军吃惊地回头:“什么?”

解放得意洋洋地说:“刚才不是跟你说有好事儿吗?哥我弄到了两天假,在这住一晚上。”

水跃进笑:“好啦好啦,今儿晚上你们哥俩做伴吧。最好来一对女鬼姐妹花,你们就快活去吧。”边说边跑走了。

爱军跟在他身后呸一声,一脚把地上的一块土坷垃踢出去老远,却止不住笑出来。

解放四仰八叉地躺倒在炕上:“哎哟妈呀,今儿晚上总算不用赶回去了。先补个觉。”

话没说完就打起了呼噜。

真是累了啊。

爱军想,转身到外间去烧火做饭。

玉米糊,粗面饼,一小碗颜色糊涂的腌豆子。

手里做着事,嘴角不自觉地就弯起来,就差没笑得流出口水来,象以前胡同里的小傻子。

解放要在这里呆整整一天一夜啊,这日子,象偷来似的,藏着掩着不想给人看见,可是,心里的快乐欢喜太过浓厚,化也化不开呢。

爱军看着解放长手长脚睡成一个大字,突然起了孩子心性,悄悄爬上炕,掏出当年解放买给他的钢笔,在解放的人中处画了两撇小胡子,又在他的眼睛下画了两滴眼泪。

爱军闷笑着看着解放那张滑稽的脸,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过一会儿省悟过来,就算没有人看见那脸也热起来。

爱军低头看着手中的钢笔,他的这一管笔是深蓝色的,解放的是黑的。四年了,爱军用得仔细,笔还象新的一样,解放的那个却在尾部有一道裂纹,有点儿漏水,把胸前的口袋染了一坨墨斑。

正想着,解放醒了,扒扒头发问饭好了没有。

爱军看着他,忍笑忍到肚子痛。

解放问:“你笑啥?”

“没笑啥。”

“我知道,你看到我来就乐呵,对不?”

“对!”这是真的,可是,解放的脸实在太可乐了。

解放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两个人从那么小就在一块儿,谁的肚子里装了点儿什么可是太清楚了。

解放拿起炕桌上的一杯水就要喝,突然在墙上挂着的半片破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那张小丑脸。

解放不动声色地喝完水,趁爱军不在意,一个恶虎扑食把人扑倒,按住他的手,腿锁住他的腿,从脖子开始从从容容一点一点慢慢地挠到腰间,然后再一个来回,一边狞笑着看着爱军扭来扭去徒劳地躲闪。到最后,爱军连叫救命的劲儿也没有了。

终于两个人都疯累了,爱军想起来问:“哪儿弄来的那辆破车?除了铃铛不响,上下哪儿都响。”

解放得意极了:“在镇子上一个乡干部手里买来的,十块钱!”

爱军说:“这么破要十块?安不安全?”

解放说:“看上去破,好骑得很!还有后座儿呢,我用铁丝绑了绑,挺结实。以后我过来,就快多了。等会儿你试试!”

爱军说:“先吃饭。呀!都凉了!”

两个人消消停停地吃了饭,解放果然把自行车推到门前的场院上去,让爱军骑了绕圈,一群村子里的小豆子跟在后面疯跑,都是瘦精精的身子,黝黑的皮肤,衣服也不周全,拖了鼻涕,可是稀脏的小脸上全是不堪世事的笑容,明朗而无畏。

解放骑上车,叫爱军坐在后座上,从一道缓坡上飞快地滑下来。

爱军闭起眼,张开双臂,感觉自己飞了起来。飞在快乐里,飞在希望里。

飞在,爱情里。

两个人象孩子似地玩了大半天,转眼天就暗下来。入秋了,天短。

爱军说:“回去做饭吧。可惜没有好东西给你吃。”

解放说:“没有好东西不要紧,有好酒就成!”

“哪里有酒?”

解放狡猾地笑起来。

拉爱军回知青点,窑洞门前有一堆杂物,解放在里面掏摸了一会儿,摸出一个酒瓶来。

爱军惊讶地睁大眼:“你什么时候藏下的?我怎么不知道?”

解放嘿嘿笑:“上次带来的,我看那么多人,没舍得亮出来。不是一般的酒,真正的高梁大曲,战士送我的。”

屋子里很快飘出了炊烟。

就象解放说的,没有好饭,可是有好酒。

两个人在昏黄的灯光里,小声地说着话,一杯一杯地喝着酒。喝得慢,酒劲儿快要上来时,又是一杯下去,内心里更加热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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