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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出书版)第四部 by 风弄-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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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在意怨恨?”
“难道不该?”
“当然不该。”咏善挺身长立,个傥潇洒,慢悠悠道:“册封谁当皇后,是父皇的决定。若父皇要册封母亲,别说区区一个恭无侮,就算所有御史一同反对也没用。既然这不是恭无悔可以阻挠的事,他自己喜欢写个奏折给父皇,与我何干?我犯不着恨他。”
册封皇后一事,是能指证咏善和恭无侮有仇怨的最重要的一条。
不料咏善这么轻描淡写,字字在理,更要命的是把炎帝也牵扯在里面,居然让咏升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该怎么驳斥。
难道要说炎帝册封皇后,是御史可以阻挠改变的吗?
这岂不是给炎帝脸上打一耳光?
“册封皇后的事是父皇叫吴才问过你的,我今天先不追究。”咏升愣了一会儿,定下神来,“可你私入天牢,和恭无悔密谈,这事证据确凿。咏善,你不认罪吗?”
“我已经说过了,”咏善不紧不慢地答道:“我确实曾经到天牢找恭无悔谈话,此事做得鲁莽,如果要问我不谨慎的罪,我认。但恭无悔不是我杀的,毒药也不是我给的,要问这个,我答不了你。”
咏升尖利地一笑, “哥哥说得好轻松。吴才禀报,你曾经说过自己手里有恭无悔的亲笔书信,后来又说自己没有,出尔反尔,这是怎么回事?要不是心虚,怎会如此?”
咏善沉默。
咏升见他不说话,顿时得意,寒着脸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心虚作假,还是确实有信,却找不到了?如果找不到,信到哪去了?被人偷了?你只管说出来,若是证物被偷,我们一定严查到底。”
咏善却依然沉默。
俊脸上波澜不兴,让人猜不透。
咏升又问了一句,没有回应,再也没有耐性,“咏善,这是审案,不是在你的太子殿闲话家常。你要是拒不答话,我就要动刑了!”
啪!
惊堂木重重一拍。
咏临急出一身汗,在旁边猛地一动,顿时被左右四五个负责看守他的差役压肩的压肩,扭手的扭手,按得动弹不得。
书信的事,他是亲眼看着咏棋承认偷走后烧掉的。
咏善的冤枉只有他知道。
咏临被众人压着挣扎不开,嘴巴却还能用,张口喊道:“哥哥你别不张嘴!你说句话啊!你明明就……”
咏善一记眼神顷刻扫来,视线森冷阴寒,冻得咏临打了一个哆嗦,愣了一下,硬把下面的话吞了回去。
咏善让咏临闭了嘴,目光由阴寒变为平静,缓缓移回脚前的地面。
咏升不怀好意地把问题往书信的下落方面引,明明是要逼他把咏棋也拖下水,不然就要他认心虚作假,伪报书信的罪名。
两条都是能让人粉身碎骨的死路,这节骨眼上不管他做什么回答,负责主审而且有权力向炎帝回报的咏升都能添油加醋让事情恶化。
言多必失,不如缄默。
咏善心如止水,一言不发。
咏升却正中下怀,巴不得咏善不合作,嘿嘿冷笑, “咏善,你这是恶意拒答了?别怪我不提醒你,现在我是奉旨审案,有权对你用刑。”
咏善任他恫吓,眼神沉凝不移,还是闭着嘴,铁铸似的一样直挺挺的站着。
“好!”咏升一声狞笑,拿起手上的惊堂木,骤喝一声, “来啊!把咏善捆
刚要往桌上一拍。
身侧冷不防地有人踱出一步,“殿下请慢。”
居然又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宣鸿音。
咏升被他这个奉旨陪审的小小刑部官员这么忽然一挫,惊堂木停在半空,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脸色难看到极点,咬着牙冷笑, “怎么?宣大人,咏临我不能审,咏善可是我奉旨审问的人,难道他我也不能碰?”
“殿下奉旨审案,当然可以按旨意行事,审问刑讯,都由殿下拿主意,下官不敢干预。”宣鸿音好像没瞧见他的怒气似的,木着一张瘦脸,依然用他冷硬古板的声音,清清楚楚地道:“但下官奉旨陪审,也有提问之权。有一个和案子有关的问题,下官想问一下咏善殿下。请殿下恩准。”
他也是奉旨的,又是炎帝指定的陪审,连咏升都不能阻挠他发问。
咏升只能悻悻放下惊堂木,“好,你问。”
宣鸿音先向咏升施礼多谢,才转过身,仔细打量了站在下面的咏善一眼,缓缓道:“咏善殿下,依吴才转述,你说到天牢去见恭无悔,是为了教导他改过自新,日后不要再鲁莽行事?”
“是。”
“只是为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吗?”宣鸿音有条不紊地道:“你是太子,皇上身体不适,要你代批奏章,连着朝廷宫内诸多事情,万务缠身,你一日能有多少空闲?就为了训导一个不熟络的御史,你会不惜抛开要务,亲自到天牢和他谈心?我第一个不信。其中必有隐情。殿下,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只要是实话,我会代殿下向皇上直接禀告。”
咏升坐在案桌后,倏地浑身一寒,浑身毛孔炸开。
咏善到天牢见恭无悔,当然是受他咏升的拜托。
这事做得非常机密,要挟咏善时也没有第三者在场,难道竟被知道了?
这叫宣鸿音的五品官到底什么来头,居然一开口就点出这最教人心惊瞻跳的关键,口气竟然还隐约支持咏善把他这个主审也拖下水?
想到后果,咏升大气也不敢喘,往下一看,恰好咏善也抬起眼往上扫来,四道视线在空中轻轻一碰,火花四进,旋即错开去。
咏善何尝听不出宣鸿音的话外之音,一方面觉得诧异,一方面却骤起警觉。
咏升这五弟,他向来不喜欢。
借着机会把咏升扯下水是很简单,但这样做,不免又要扯出咏棋咏临过去私传信笺的罪行,变成人人都是输家。
如此不顾大局,为了一己之私,把其他兄弟一网打尽,不是善行。
想到这,老太传说过的话电光石火一样闪过脑际。
天下哪个父亲给儿子起名不花心思?
父皇给他起的,不就是一个善字。
难道太傅那个不着边际的故事,居然是点在这地方?
宣鸿音是父皇派来的刑部官员,为什么忽然冒出来问这个?
咏善心中波涛大作,面上却很冷静,沉吟片刻,淡淡道:“我是太子,天下的事都该关注,何况是国家负责言路的御史?不管熟络不熟络,要谈心的,还是要抽点功夫谈心。”
“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
咏升暗中松了一口大气,背上冷浸浸的,全是吓出来的冷汗,恶狠狠地瞪了旁边站着的宣鸿音一眼。
竟敢和我作对?
等日后当了太子,看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又想,咏善也就是色厉内荏,被关在内惩院一晚,想必是吓得魂不附体,什么都不敢乱说。
正好抓住这个机会,挤一点口供出来。
“宣大人,你问完了吧?”咏升冷冷道:“问完的话,该到我这个主审来问了。”
宣鸿音毕竟只是陪审,咏善咬死不改口,硬说到天牢没受人唆使,只能退了回去,让咏升继续把持大局。
咏升立即将话题转回原处,“咏善,信件的事,你到底怎么解释?”
这是他好不容易寻到的破绽,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咏善轻轻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好啊!”咏升这口气早就憋够了,刚才被宣鸿音出来打断,好不容易扭转回来,这次更加毫不迟疑,拿起惊堂木就重重一拍,大喝道:“来人!拉下去杖责五十!我看你到底答不答!”
左右差役轰然应了一声,撩袖子朝咏善围去。
咏临又惊又怒,狂吼起来,“咏升!你要敢碰我哥哥一根头发,我生吃了你!”
头一低,蛮牛一样撞去,顿时把身侧一个按着他的差役撞得咚一下摔在地上。
众人大声吆喝,几人连扑上去,又挨了咏临几脚,一阵混乱,好不容易把咏临重新按住。
咏临还在大吼,“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别忘了当初你怎么巴结我哥哥,现在小人得志,翻脸不认人!父皇看得上你这小人?我第一个不信!我要见父皇,让父皇呜呜……唔呜……”
没说完,被气得发抖的咏升命人拿来破布,不管三七二十一塞了满口。
咏升对付了咏临,转头去看另一边,因为咏临陡然发动,厅内一片混乱,本来要处置咏善的大汉们被吸引了注意力,都围在咏善身边呆看着咏临那边。
咏升大怒喝骂,“混账!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把咏善拉下去!重重杖责!”
众人这才行动起来,撩袖子刚要反扭咏善双手,把他押到地上趴跪着责打。
咏善道:“慢。”
他天生就带一股冷冽寒意,几个差役本来如狼似虎,被他犀利视线一扫,声音入耳,虽然只有轻轻一字,却像一粒冰珠从半空中坠下,敲在玉盘上似的,冷凝凝,教人不敢轻忽。
众人一愣,都住了手,回头看咏升示意。
“哦?”咏升得意地笑问:“太子总算肯开口了?”
“咏升,我现在,还是太子。”
咏升咯一声冷笑,“我说怎么你还那么神气呢,原来仗着这个。可惜,太子殿下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响!太子又怎样?我是奉父皇旨意办事,不如实招供,就算是天皇老子我也照打不误。现在我是主审,你是犯人,我要你跪你就得跪,要你招你就得招!”
“太子是国家储君,君臣有别。我跪,你敢受吗?”咏善道:“我知道你有父皇旨意,审我没问题,辱我却不行。你要杖责我?可以。但首先要在地上铺一层明黄垫子,用的铁杖也一样,必须用明黄绫子裹了,还有,我双膝着地,就是跪拜了,你们受不起我这大礼,必须避到阶下,站在一旁。”
他侃侃而言,从容不迫一笑, “这是典上写得明明白白的朝廷礼法,不照办就是欺君。五弟,我这是好心提醒你,免得你犯了错,失了父皇欢心。”
咏升被他说得一愣一愣,这些话一个错处都挑不出来,确实礼法都有规定,脸猛然一红,转即黑沉下来,“你……你……好!”
喘了两口粗气,霍然站起,“我们受不起你跪,倒要看你受不受得起大刑!”
领着上面一众官员随从,全部一个不留地站下阶。
“来人,铺明黄垫子,裹黄绫!”
一切布置妥当。
咏善不等别人朝他伸手,高傲地一摆手,“用不着你们。”
走到中央,毅然跪在明黄垫上,缓缓趴下,双手放在头部两侧,抓紧了垫子边缘,沉声道:“动手吧。”
内惩院中掌刑的两个大汉拿着裹了黄绫的铁杖过来,左右站在两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咏升一声大喝,“打啊!给我打!”
两个大汉应了一声,高高举起铁杖,狠狠拍下去。
这不是寻常木杖,而是由寒铁铸成,份量极沉极重,掌刑的又是老手,一杖下去,咏善咬得紧紧的牙发出轻微的磨声,额上顿时冒出一层细密冷汗。
刚倒吸一口凉气,第二杖又击在身上。
剧痛从击打处蔓延至全身,五脏六腑彷佛翻过来似的。
内惩院另一人拔高调子,一下一下数着, “十九!二十!二十一……”
连续二十几杖,一刻也不停的打在身上,咏善脸色由白转青,十指死死抓着垫边,指节绷得发白。
“唔唔!唔!”咏临眼眶进火,无奈被五六个大汉压着,嘴也堵着,连骂都没法子骂。
眼睁睁看着咏善被杖打,瞪得铜铃大的眼睛一眨:心疼得眼泪直淌。
“黄绫裹着的铁杖滋味不错吧?”咏升不得不避下台阶,肚里烧得满满的恶意毒火,一边看,一边冷笑,“这铁杖伤筋动骨,不是好玩的,太子想活命,还是快点招了吧,书信到底到哪去了?和咏棋有什么关系?你和咏棋关系密切,在恭无悔一案上谁是主犯,谁是从犯?”
咏善痛出一身冷汗,却极为执拗,咬着牙默默忍着,连一句呻 吟也没有。
听咏升在旁边逼问,偏过头,眼脸往上一扯,满眼的不层一顾,那目光像冷箭一样,骤然射中咏升最忌讳处,顿时惹得咏升大怒,跺脚大喝, “打!用劲的打!往死里打!”
内惩院掌刑是有章法的,况且打的还是太子,谁敢往死里打?
依旧不紧不慢的一杖一杖来。
咏善痛得牙齿咬得吱吱响,俊容一阵阵抽搐。
横了心,任凭铁杖落在身上,就是一声不吭。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五十下杖责眼看就要结束,咏善还是一点招供的意思都没有,双目轻轻闭上,紫色的唇抿得紧紧。
咏升没想到这已经倒台倒了大半的太子死到临头,居然还如此硬朗,实在大出意料,自己这个主审被他三言两语一逼下高台,又用了刑,如果再问不出东西,颜面何存?
如果父皇知道自己如此占优势,还奈何不了咏善,会怎么想?
反正已经撕破脸,此刻正是打铁趁热的时候,若不能让咏善招供,还不如趁机了结他,永绝后患……
咏升越想越真,邪念一起,顿时恶向胆边生,开口骂道:“没用的东西,都没吃饭吗?连抡个铁杖都使不出劲,等我来!”
撩起袖子,上去夺了铁杖,高举起来,朝着咏善脊梁狠狠击下。
第二十个章
喉咙,苦涩干哑,好像着了火一样。
身上,却很冷,仿佛埋在雪里,骨骼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打颤,颤到发疼。
谁的脸,那么俊?
眼睛灼灼有神,利箭一般,可以穿透人心,又可以骤然柔若春水,让人说不出的温暖甜蜜。
是咏善……
咏善,你知道了?
恭无悔的亲笔信,是我偷的。
我烧了它……
不,我不想害你。
不!
咏棋从纠缠已久的噩梦中醒来,猛然睁开眼睛,惊惶无声地喘息。
床边的人立即惊动,“啊!殿下醒了!”
“咏棋!你醒了?你还好吗?好孩子,身子哪里难受?”
好像从极远处传来的声音,在耳道里嗡嗡震动,一时分辨不出是谁。
咏棋艰难地转了转头,努力调整焦距,模模糊糊的视野终于渐渐清晰倒映在眼底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母亲?”咏棋怔怔看着坐在床前的人,半日,才苦涩地低声问:“这里……是冷宫?”
罪行被揭露了。
咏善什么都知道了,现在连咏临都瞧不起他了。
关进冷宫,总比关到内惩院好。
这是……这是罪有应得。
“殿下从昨晚到今天一直没醒,娘娘吓坏了。”旁边靠过来的脸也很熟悉,是丽妃身边的心腹侍女清怡,轻轻道:“殿下,你可真是病胡涂了,冷宫哪里有这么暖和精致?你仔细看看,这是你从前的住所。”
“我从前的住所?”咏棋懵懵仅懂,四处张望一下,“这不是太子殿冯?”
丽妃守在昏睡的儿子身边,担心了一天,看见咏棋终于醒来:心事放下大半,容色虽然憔悴,眼里却掩不住的喜意,温柔地抚着咏棋消瘦不少的脸庞,微笑道:“正是太子殿呀。你从前的住处,不就是太子殿?现在你这个主人又回来了。好孩子,什么都别怕,我们母子喜事临头,你病着的这一会儿,宫里已经天翻地覆。咏棋,你没有白白吃苦,我们总算熬到头了。”
咏棋一怔,无端心寒起来。
转着头左右看看,颤着唇问:“什么主人?什么又回来了?这太子殿,是当今太子咏善的住处,我怎么会是主人?咏善呢?怎么不见他?母亲您原本在冷宫,怎么出来了?”
清怡见他问得不对劲,生怕丽妃生气,赶紧堆着笑低声道:“殿下,大喜事呢,皇上昨日恩旨,立即放娘娘出冷宫,恢复一切名号,殿下您的罪名也全部撤了,娘娘的宫殿多时未有人住,一时清理不得,皇上又下旨,要娘娘和殿下暂居太子殿,殿下日常用度,内侍宫女人数,都按太子的等级供应。听说舅爷也要放出来重新做官呢,真真是好事不断,皇恩浩荡。奴婢恭喜殿……”
“不对!”
“殿下?”
“不对!”咏棋仿佛骤然清醒过来,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断然道:“咏善才是父皇册封的太子,我怎么能受太子级别的用度?他知道的话,岂不更恨我?”
说到最后一句,扯动心伤,清逸俊美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丽妃把他瘦骨嶙峋的身子搂在怀里,柔声哄道:“咏棋,你别怕。咏善作恶多端,难逃法网,已经被你父皇下旨关进了内惩院,他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恨你。”
咏棋蓦然大震,从丽妃怀里挣出来, “母亲,您说什么?”
清怡代丽妃重答道:“殿下,娘娘刚刚说了,太子咏善已经关进内惩院,三皇子咏临也被关了进去,照这阵势,估计不出几日,皇上就会下旨废黜太子。”
咏棋惊呆了,怔了半日,直勾勾盯着清怡,像见了鬼一样,不断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唇上血色,褪得一丝不剩。
“殿下,这是实情。”清怡知道他大病未愈,怕惊着他,放低了声音,缓缓道:“咏善和咏临都已经关在内惩院里面了,就连淑妃,皇上也已经下旨,把她软禁在淑妃宫里,一步不许跨出门坎,来往消息也全部断绝。殿下,圣意重新眷顾你了,这是天意,你该为自己,还有为娘娘高兴才对。”
咏棋连呼吸都停了。
直着背坐在床上,眼睛越过丽妃和清怡之间,直直投往远处,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半晌,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才似乎把神志抽了一点回来,开口问:“为什么?”
“殿下?”
“咏善为什么会关进内惩院?”咏棋抬头,把目光对准工丽妃,“这事和那个叫恭无悔的御史,和那封信,有什么关系?”
眼中透出责问的意思。
他一向温婉仁孝,对丽妃恭敬尊崇,这次还在病中,瘦弱憔悴,一双眼睛却犀利得令人不敢逼视。
丽妃被儿子的眼光剌得心里一颤,反而强硬起来,脸庞自然而然带了三分冷峻,也不隐瞒,对咏棋道:“你不知道?恭无悔莫名其妙死在天牢里,咏善是唯一在他死前和他密谈过的人,恭无悔又曾经上书阻挠淑妃册封为皇后,种种事加在一块,皇上怀疑咏善是凶手也无可厚非。除非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和恭无悔之间没有仇怨,私下密谈并无恶意,否则,可就没那么容易翻身了。”
“那封信……”
“那封信,不是让你给烧了吗?”丽妃截住咏棋的话。这个儿子心软仁懦,和她执着果敢的秉性差了十万八千里,令丽妃又痛心又恼恨,忍不住冷冷道:“我原本也不想要他的命,没想到你比我更干脆,现在死无对证,信已化灰。你不许我害他,却是自己亲手害了他。”
这一句话厉害到极点。
咏棋的脸刷地一下,比纸还白,身子摇摇欲坠,彷佛随时会晕死过去。
清怡担心出事,插进来缓和道:“殿下原意并非如此,只是世事无常,宫廷之中这种事在所难免,皇上才是最终下决定的人。殿下只管安心养病,日后皇上爱重殿下,重新册封为太子,说不定殿下可以为他说句好话,留他一条性命,也算保全兄弟之情。”
咏棋对清怡的话恍若未闻,身子一阵剧烈颤抖,竭力按捺着镇定下来,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要见父皇。”
语气令人惊讶的决绝。
丽妃美眸微震,带怒道:“见了你父皇,你要怎么说?全盘兜出来?告诉你父皇,我如何指使你偷信?告诉他你怎么偷了信,放到炉子上烧了?咏棋,你又为什么烧信?对了,是因为你和咏善之间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好,只管把所有事都告诉你父皇去,我倒要看看圣君如何作主,是把咏善放出来,还是把你们一对没人伦的儿子都关到内惩院去!你……你……”眼泪从脸颊上缓缓淌下,指着咏棋,哽咽道:“去吧,你去!我没你这样的儿子,只管见你父皇,用不着管我,连你舅舅,大不了大伙重被关回不见天日的地方……”
清怡也是惊恐不安,在旁劝道:“殿下千万三思,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是国家大事。宫廷生死之地,天心难测,你和娘娘好不容易熬到头,重得圣眷,稍有疏忽,顷刻又是泼天大祸……”
“我要见父皇。”咏棋满脸苍白,只脸颊上一抹下寻常的艳红,大病之人有这种红晕,极为不祥。他神态不同往日的决然,瞪着眼,只死死看着前方远处,仿佛已经横了心,咬着下唇,一字一字道:“我已经无罪在身,是大皇子,还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南林王,就算母亲您,也不能不许皇子求见父皇。”
他这样子,连丽妃看了也心惊胆颤,深为懊悔自己刚刚用言语激他,竟把这孩子给激得变了一个人似的。
此刻不敢妄动。
丽妃转了面孔,强笑道:“你说的对,你是皇子,要见你父皇,谁也拦不住。但求见父皇,也不是说去就去的,总要得了应允才行。你现在病着,不要乱走动,母亲打发个人去替你问问,要是皇上答允了,你就去吧,也好给你父皇问安,尽尽孝道。”
转头对清怡吩咐, “妳亲自走一趟,到体仁宫问问吴才,皇上什么时候能召见咏棋。”
清怡答应了一声,立即就朝门外走。
咏棋低声道:“母亲欺我病胡涂了吗?清怡怎会为我办这事?我亲自去。”掀开身上被子,就要下床。
丽妃赶紧拦住,急道:“咏棋,你这是干什么?你真的疯了吗?快躺下!”
“妳骗我!”咏棋猛地扯了嗓子,“妳们都骗我!都骗我!” 一边叫着,一边往床下冲。
丽妃一人抱他不住,清怡赶紧转回来,双手齐上地帮忙,口里不断道:“殿下,殿下,你醒醒!你胡涂了,殿下,这是娘娘啊,你的亲生母亲。殿下,你可别吓唬我们……”
有了她帮忙,丽妃总算把咏棋抱住,看见咏棋半疯半傻,自己也怕了,死死用力搂住儿子,颤声道:“咏棋,好孩子,你别这样,母亲也是迫不得已,母亲以后都不骗你,再也不骗你了……”
咏棋仿佛全没听见,依旧疯了一样挣扎, “我不信!我不信!妳们害人!妳们为什么害人?”
他叫到一半,陡然停下来。
痴痴愣了片刻,又骤然挣扎,后仰了细长白 皙的脖子,一声声凄怆叫道:“我害了人!我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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