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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里的星星(全本)-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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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告诉我这句话万万说不得,一旦说出口了,我跟她好不容易修复的温和关系就会再次撕裂,重新陷入僵局。
可是我有理智,不代表宋远还有理智,可能真的是压抑得快要窒息了,他竟然将我心里这句台词抢了过去,像投掷标枪一样直中红心:“你对落薰凶什么!她不是一样帮着你瞒着我吗!”
空气遽然凝结,我看到罗素然的面孔在一瞬间变得死灰,而宋远也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陷入了沉默,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后悔了,他后悔自己这么冲动地去伤害自己的姐姐。
而许至君,他原本轻轻握着我的手,也在突然之间加重了力道,我很清楚这种微妙的变化来源于什么。
全场只剩下我一个还庆幸的人,这个烂摊子,只有我来收。
抢在罗素然开口之前我就对宋远一阵抢白:“你发什么神经啊,你是不是嗑了药人不清醒啊,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啊,快点跟素然姐认个错,说声对不起算了……”
转过来我又急忙安抚脸色惨白的罗素然:“他疯了,你别跟他计较,谁知道他说什么东西呢,你别往心里去啊……”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自己都能听出来自己的底气不足,字字句句当中都透着心虚,我只希望以罗素然的冰雪聪明,此时此刻不要再在这原本已经混乱的局面上雪上加霜。
可是她在极度慌乱之下,完全丢掉了往日的淡然和超脱,她哆嗦着嘴唇问宋远:“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你跟那个做情妇当二奶的小太妹搞在一起不但不认错还反过来对我吼?”
这句话像一把烈火彻底焚烧了宋远残存的理智,我相信如果有人当着许至君的面诋毁我,他也一样会把他从小受到的绅士教育抛诸脑后,狠狠地跳起来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就像此刻的宋远那样,为了维护他喜欢的那个人,因为不能忍受有人羞辱他心里珍视的那个人,他居然愤怒地对这个人吼:“你不是一样也做别人情妇,你有什么资格说珊珊!”
我想,到了我年迈的时候,坐着摇椅看京剧,喝着毛尖品《三国》的时候,闭上眼睛回忆一下自己的一生,我一定会觉得有很多很多片段是我不愿意想起的。
比如我去哀求周暮晨跟我和好;比如我看到林逸舟跟别的女人上床;比如我看到学校论坛里我自己的裸照;比如许至君说只要我好好活着,他不介意我回去林逸舟的身边;比如这个晚上罗素然像疯子一样扇了我两个耳光后声泪俱下地质问我为什么要将她的不堪告之宋远。
我捂着脸,我并不觉得这两个耳光有多重,它们不会比我扇林逸舟的那个耳光还重,它们也不会比我年少无知时打那个叫戴莹新的女孩子还重,可是我心里为什么会那么那么疼,那么那么,疼呢?
我流着泪看着歇斯底里的罗素然,我想说什么来为自己辩解,可是我真的发不出声音。
扇了我两个耳光之后,罗素然呆住了,宋远也呆住了,包括我,我也呆住了,我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了流泪这回事上。
然而有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程落薰受欺负了,被冤枉了,他总会像一个救世主一样拯救她。
我听见许至君的声音在我身后清清楚楚地响起:“罗素然小姐,你弄错了,告诉宋远这一切的人,是我。”
罗素然转过来看着我身后这个目光如炬的男孩子,她没有搞清楚他是谁。
许至君上前一步,站在我身边,用我们一贯默契的那个方式使我镇定下来,再在罗素然已经决堤的状态上补上一句:“我是许至君,许辉是我父亲。”
他永远那么有格调,他不说“我叫许至君”,他说的是“我是许至君,”那种笃定的姿态让罗素然完完全全崩溃了。
崩溃了的她看上去反而比之前要冷静,她跌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许至君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宋远,沉着地揽着我的肩膀,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量。
他说:“我们回家。”
'6'她说:“我现在只有你了。”
宋远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我也是。”
从中天国际出来,整座城市透着一股被雨水冲刷过后的洁净,空气当中也有植物的芬芳,他揉揉我的头发,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我摇摇头:“不痛,真的不痛。”
他直直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程落薰同学,有时候看着你,我都替你觉得累,这么多沉重的包袱,你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我的眼泪滴滴答答地掉下来,不,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他说的这句话。
从来没有人这样设身处地地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过,所有人都知道程落薰生猛,所有人都知道我去KTV必点的曲目是杨千嬅的《勇》,可是没有人问过我,你累不累?
我好累,真的好累,有时候半夜会从一些很荒谬的梦里惊醒,梦见自己穿着一身盔甲,周围全是硝烟和战火,可是连一个并肩作战的人都没有。
活在这个世界上,经历无数战争,可是我没有一个战友。
许至君,你看得见我的脆弱,也看得见我的软弱,你是命运派来守护我的那个人吗?
或者,你是属于未来世界,却因为野比一声召唤,又回到他身边的多啦A梦吗?
我和许至君走了之后,宋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回自己的房间,他脱下身上的CK和Levis,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陈旧的灰色T恤和一条布裤子换上,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客厅,把车钥匙仍在玻璃茶几上。
清脆的响声把罗素然从木讷中惊醒,她错愕地看着满脸怒容的宋远,下意识地问:“你要做什么?”
宋远看着眼前这个急速苍老的女人们心里勇气排山倒海的悲伤。
这是他的亲姐姐,父母车祸辞世之后,姐姐一个人担负起所有的重担,供他读书,让他受教育,给他买一切他喜欢的东西,甚至把自己的车给他开……
他欠姐姐太多了,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他也不愿意做出伤害姐姐的事情。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是亲姐弟,骨子里有一样的偏执和倔强,对待爱情的态度如出一辙——爱,有理由背叛全世界。
他出走之前只说了一句:“姐,你给我的,我都不要了,我通通还给你。”
半个小时之后,他跟李珊珊在麦当劳碰头。
李珊珊正用向服务生要来的冰块敷着脸,看到宋远的打扮她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她说:“我现在只有你了。”
宋远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我也是。”
许至君的爸爸离开了罗素然这个不亚于重磅炸弹的消息是许至君亲口对我说的,我握着手机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喂”了几声之后我才从震惊中苏醒,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那素然姐怎么办?”
他也沉默了很久,然后说:“落薰,我关心的是,我妈妈怎么办。”
我不能责怪他,毕竟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人总是自私的,任何时候先考虑的都是自己。
我想起以前罗素然说的,生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挂掉电话,我做了个决定——我要去找罗素然。毕竟这些年的亲近,不是她两个错手的耳光就打得断的。
其实才短短几日的时间而已,可是当她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她老了。
我们选在太平街见面,小酒吧有露天的作为,霓虹耀眼,路过的人都是一脸的欢欣雀跃。
置身于这样的场地,更显得她无限寂寥。
我刚刚落座,她就将一个印着天鹅标志的小盒子推到我面前,我再乡霸也认识那是施华洛世奇的Logo。
她喉咙沙哑地说:“算是姐姐向你道歉的小礼物,拿着吧,”
我犹豫着要不要接受这份礼物,她又轻声问:“那天……疼吗?”
我急忙摇头表示不疼吗其实我也没撒谎,她如此纤纤弱质,我又皮厚肉粗,能有多疼啊,可是我又怎么可能直接跟她说,疼的是我的心呢?
她长呼一口气:“落薰,原谅我,我当时真的是失控了,其实后来你们都走了之后,我自己都觉得很可笑,我怎么会把这笔糊涂账算到你头上,我认识你这么久,别人不了解你,我难道还不了解你吗,你怎么可能会是出卖朋友的人。”
无论怎么样,我都觉得她这番话是在褒奖我,还真的挺受用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
她喝了一口喜力,说:“其实我只是迁怒你吧,当时那种场景,急于要找一个台阶下,太不知所措了,竟然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我真是不能原谅自己。”
我拿起酒瓶跟她捧杯:“真的没关系,我一点都不怪你。”
她笑了,她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月亮一样,她说:“有段时间我还以为你跟小远在谈恋爱,心想你倒是个好孩子,只怕他配不起你,没想到……”
我怕她又难过,连忙岔开话题:“我才不是什么好孩子,许至君都说我是不良少女。”
“许至君”这个名字一出口,我恨不得咬舌自尽,这世上还有比我更蠢更不会说话的人吗?活生生把她从一个难堪的话题带入了另一个难堪的话题。
果然,她停顿了一下,问:“他对你好吗?”
我点点头:“挺好的。”
我这说的可是实话,如果我违心说一句“不怎么样”,只怕老天都会看不过眼,一道雷直接劈了我。
可是我没想到,从来爱情至上的罗素然会说这么一句话:“落薰啊,我跟你说,你可以图一个人长得帅,可以图一个人有钱,甚至可以图一个人的家世,但是你千万千万不要图一个人对你好。长得帅,有钱,有社会地位,这些东西都是客观存在的硬件,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但是如果你图一个人对你好,那真的就太傻了,他一旦不想对你好了,那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当即就怔了一下,这么犀利的话连我妈那种活了四五十年的女人都没跟我说过,罗素然居然这么赤裸裸地说了出来,这真叫我有点扛不住。
她忽然伏在桌上哭了,周围立马飞来无数探究的目光。
我连忙起身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连声问她:“你还好吧,没事吧?”
她抬起头来,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她说:“落薰,其实我一无所有,但是,我要这个孩子。”
世间尘爱,千篇一律,可是她有这个孩子,即使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都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这个孩子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她深爱,也深爱她,完全用爱延续下去的生命。
许至君的生日快到了,美人云集天秤座,他就是天秤座的美人之一。当然,美人也云集双子座,双子座的玛丽莲·梦露、李嘉欣、张柏芝,哪个不是大美女啊。
之前我就一直在想到底要送他一个什么东西做礼物,他什么都不缺,这真叫我为难,总不能直接包个红包给他吧,那显得我这个女朋友既粗俗又愚蠢。
他倒是对我没做什么指望,他说:“你既没品位又没钱,送不出什么新意又不能拿钱出气,所以就别费什么心似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我承认他说得对,但是好强的自尊心不允许我低头,干脆耍起无赖:“要不,你生日那天,给你找两个小姐玩玩?”
他被我哽得半天说不出话,我看着他那个样子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觉得爽。
可是很快他就报仇雪恨了:“别以为老子跟林逸舟有一样的爱好!”
我尖叫着扑上去:“你再提一次林逸舟信不信老娘杀了你!”
他也越来越不要脸了,两手一摊:“杀了我多不划算啊,你还要坐牢,强暴我吧,我不告你。”
康婕这个损友从来也都没有什么好的提议,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迟疑着开口:“你有没有封妙琴的献身精神?要不你学学她吧,王菲都是那么唱的,我把心给了你,身体给了他,今夜什么都不留下!”
我一掌拍过去:“滚!老娘没那么豁得出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又有点伤感,等到我年纪大了,儿女成群了,我还是会记得吗?
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曾经那样奋不顾身地爱着一个人,我曾经那么义无反顾地爱过一个人。
直到许至君生日的前两天,我还是没有想出送什么东西好,干脆就冲到大卫杜夫专柜买了一瓶“回声”,这是他一直钟爱的香水,虽然不出彩,但也绝对不会出错。
在我精心为许至君挑选生日礼物的时候,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茫然不知。
当我看到站在公寓门口的林逸舟时,我才隐约觉得,或许有一场风暴又要刮起了。
'第六章'深海里的星星
★'1'他说:“你真的不想知道我跟封妙琴为什么上床吗?”
再见到林逸舟,我清清楚楚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个人的缘分已经耗尽了。给不了彼此幸福的人,就算住在同一座城市,同一条街道,也可以终身不。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皮肤还是泛着因为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他低着头在玩手里的ZIPPO,那个样子就像一个找不到伙伴的小朋友。
要很多很多年之后,经过时光的洗涤和净化,我才晓得为什么当初我对他的感情会那么深沉。
他不是没有优点,他从来不以自己是纨绔子弟为荣,大是大非面前他分得清楚,他内心有些很童真的东西,他时常会跟路边那些弹着吉他或者拿着画笔的人聊天,他尊重每一个自食其力的人。
然而这都不是关键,这些不是我爱他的原因,也不是我放不下他的原因。
我对周暮晨,是年少时少女对异性的仰慕;我对许至君,是弱者对强势关怀的感激与崇拜;唯有对林逸舟,除却爱慕和崇拜之外,还有一种怜悯。
他孤独,但是一旦掺杂了怜悯,就完蛋了。
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这么久不见之后,我脑袋里第一个想的不是他的封妙琴,也不是我的许至君,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林逸舟,你又瘦了。”
他笑了一下,说:“你一直把我放在黑名单里,我打不通你的电话。”
然后他在我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干脆利落地拉起我的手就往他的车上拖,我一边使劲想要甩开他的手,一边担心手里提着的给许至君的礼物会被打破。
没用,我说过,我再野蛮我也是个女的,我的力气没他大。
他像土匪抢良家女做压寨夫人一样把我绑上了车,车发动的时候,我索性不挣扎了。
我冷笑着想,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他开车比从前更嚣张了,尽管我系了安全带还是完全没有安全感,窗外的景色刷刷地倒退着,我并没有看到后视镜中,许至君的车紧紧跟在我们后面。
林逸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想起曾经无数个深夜,他的车驰骋在郊区宽阔的马路上,我坐在旁边,理智被摧毁得灰飞烟灭,那个时候我觉得在这个人身边,死亡都不可怕。
我闭着眼睛,轻声说:“你迟早要死在这辆车上的。”
如果说,我这一辈子有什么后悔的事,那就是我说了这句话。
那是我不知道,世界上有个词语,叫一语成谶。
如果要我付出任何代价去换回我曾经口不择言说出的这句诅咒,我都愿意,哪怕,这个代价是我的生命。
林逸舟停好车之后,拖着我进了电梯,我已经是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死样子了,我蹲在电梯里看着表示楼层的数字一个个地上升,我真心希望此刻电梯坠毁,我们同归于尽。
他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陌生的气息,曾经多少次,我觉得人生痛苦无望的时候骂我想要来到这间房,想要呼吸一下这里的空气,才觉得自己不会活得那么窒息。
客厅里摆着冰壶,吸管,锡纸,火机。
我绝望地看着他隐没于黑暗的面孔,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他。
在某些方面,林逸舟是我的老师。
是他告诉我吸毒的概念。所谓吸毒,就是在不恰当的时间,地点,采用不恰当的方式使用了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
是他告诉我,毒品分为合法毒品和非法毒品,像烟、酒精,那些国家贸易管制但是对人体有害的东西就是合法毒品,而他平时玩的那些,冰毒、麻古、K粉,就叫非法毒品。
有时候,我会觉得,那真是一些模糊的概念。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灰色的地带,灰色的人群,通过一些极端而偏激的方式,获得一点短暂的快感。
林逸舟玩那些东西从来不瞒我,说来也是我犯贱,我明明对他的一切缺点都了然于心,可我就是不能不爱他。
我不是没有劝过他,有时候他看一看我的眼神就能明白我的忧心,可是他管不住自己,他就是个狂妄任性又目空一切的人。
我听说像他们那样的人其实都有很重的疑心,没办法,到底还是怕,可是他跟他的朋友聚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避讳我,后来无意间我才知道,是因为他跟他们说:“她是我的人,绝对靠得住。”
“我的人”,我为了这三个字激动得都要产生幻觉了。
但是他从来不许我碰那些,他总是对跃跃欲试的我说:“你跟我们不一样。”
那次他“嗨”大了,所有人都“嗨”大了,只有我一个人是清醒了的,他忽然对我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我哈哈大笑,我说:“你什么我都喜欢啊。”
等他清醒了之后我跟他说起这件事,他死活都想不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吸毒之后的一段时间,人是会失去记忆的。
所以,他不记得他问过我那个问题。
那时候我们真好,那时候我们每次见面,每次在一起,都像是生命中最后一次相见,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样,所以在一次一次不遗余力地急速狂奔之后,我发现,我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我走过去,仰起头看着他,我问他:“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看着我,说:“我跟她分手了。”
忽然间,我不能抑制地大笑起来,寂静的房间里我的笑声让我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我笑了很久很久,眼泪都笑出来了才勉强收住这凄厉的笑声。
我指着他问:“关我什么事?”
他一把抱住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在发抖。
他说:“程落薰,我们重新开始。”
他永远都是这个鬼样子,即使他后悔了,即使他也畏惧了,即使他终于明白我已经跟着别人走了,但是打死他他也不愿意承认。
我太了解他了,我了解他胜过了解我自己。
他抱着我的时候,我的心里空荡荡的,真的是空荡荡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知道我能留住的只是这一时,我留不住他一世。我爱这个人,可是他是断线的风筝,他是冉冉升空的孔明灯。
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被他遗留在地面上的人。
在黑暗而寂静的房间里,我们厮打起来。
应该是我先动的手,又或许是他,到底是哪一句话触及了对方的死穴,或者只是因为我极力保护那瓶“回声”的姿态激怒了他,我实在已经记不清楚了。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什么时候积攒了这么多的怨恨,就像两座喷薄的火山,岩浆迸发,地动山摇。我也从不知道原来他会打女人,我也没想到我扇他耳光他会还手。
我开始口不择言地骂他:“你这个变态。”
他也疯了,大声地喊:“反正你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了!”
我们像两只在密室里找不到出口的困兽,彼此伤害成了唯一的情绪出口。
不知道打了多久,打得满室狼藉,连我原本要送给许至君的生日礼物都打碎了,“回声”的香味如此浓烈地迎面袭来。
我忽然惊醒了,我在这里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要跟许至君在一起吗?我怎么会跑到这个人家里来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清醒过来之后我马上冲进洗手间洗了个脸,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然后穿过客厅想夺门而出,可是盘膝坐在地上的林逸舟,他一句话就让我停下来了。
他说:“你真的不想知道我跟封妙琴为什么上床吗?”
那是林逸舟的二十一岁生日,他已经很久没有跟父母一起过他的生日了,况且男孩子本来就对这些就不像女孩子那么上心。
比我对这件事更上心的女孩子,是封妙琴。
她知道我跟林逸舟很亲密,但也知道我们并没有在一起,所以按她的说法是:她只是争取自己的爱情,并没有横刀夺爱。
在我还傻乎乎地在学校里照顾谭思瑶的时候,封妙琴已经敲开了林逸舟公寓的门,她没有带任何生日礼物,她自己就是她预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黑色的雪纺连衣裙下面,是她精心挑选的新内衣,豹纹图案,传说中能秒杀任何男人的制胜法宝。
其实没什么手段,利用的不过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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