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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信箱-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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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唷

再次向追求协调统一审美享受的各位亲道歉,关于前十几章的问题,一来情节稍偏普通生活,显得突兀了些。二来,是小青写得粗糙了,如果认真点,起承转合方面处理细致到位,读起来会好很多。

至于氛围和事件与前文悬殊太大,这是我的特殊嗜好,例如逼仄详尽的母子H和秀月最后的独白。很多亲认为略过更好,或者写得婉转温和些,更能令人接受。从艺术角度来讲,那确实令文章更和谐完美,但,这非我所愿。

类似的突发事件,将来在205中仍会发生,今日不知明日事,年少时的美好未必能延续一生,文章也一样。所以,喜欢温馨文的大人们,不妨暂时放放,等完结后认为能够接受,再回来看看。

最后,再次感谢各位亲的爱护与支持,之所以专门开章说明,是怕将来这文的走向,令大大们失望或者不快,那是小青不希望见到的。

馋嘴小丫头

提前买票就是好,这么些年第一次享受卧铺。昨晚玩牌到深夜,天一亮还是醒了。对床那个五岁大点的小姑娘,夜里睡得满足,这会儿窝在她姥姥脚边也不吵闹,眼睛滴溜溜往许延脸上绕一圈,继续埋头嘎巴嘎巴吃米花儿,许延冲她做个鬼脸,一骨碌翻身下床。

封毅还在上铺睡得香,眉眼轻松散开,竟带着些久违的稚气。许延不由趴在床沿儿上细看,半晌之后,才撑起身,正准备弯腰拿牙具去洗漱,封毅却忽然眼皮一掀,弯起嘴角睨着他笑,轻声说:“老公,我是不是越看越帅?”

“我呸!”让那死小子逮住偷窥,许延闹了个大红脸,骂了声:“整一个猪头。”赶紧扯了毛巾牙刷跑出过道。

早起的乘客并不多,洗漱池附近静悄悄的。龙头不知哪个粗心大意的没拧紧,不时攒出个硕大剔透的水珠子,将初生的那个太阳贪心地往肚里咽,结果撑得受不住,‘啪嗒’跌下来,溅出满池金灿灿的光片儿。

接好了水,刚挤上截牙膏塞进嘴里,封毅探个头过来:“你那牙膏啥味儿的?”

许延皱皱脸,含糊说:“那能啥味儿?”随手从旅行牙具里翻出那管牙膏递过去:“诺,自己看。”

“双面针?”封毅低头看看,凑过来抽抽鼻子:“不对呀,咋闻着像烤鸡?”

“啥鸡?”许延瞠目道:“傻了吧你?”

“真的,”封毅张开嘴:“来我尝尝。”

许延看看牙刷,再看看他的嘴,伸手塞过去:“是烤鸡不?”

“往这边,”封毅咂咂嘴:“还有那边儿,嗯嗯,上面点儿……”转了几圈自己的牙齿干净了,拿过他的杯子漱漱口,总结道:“是没啥味儿,可能是你身上的。”

许延一脚踹过去:“偷懒还嘴欠!”

“大哥哥,”刚那小姑娘昨晚跟他俩混熟了,鼓着眼睛靠上前,直往那牙刷上瞄,肉嘟嘟的肥手指嘬得啧啧有味,奶声奶气道:“那烤鸡也让我尝尝吧?”

“……”许延忙把牙刷塞嘴里,瞪着她:“吃完了!”

“哼,小气鬼!”小丫头眼睛一翻,屁股一扭,掉头冲进包厢里:“姥姥!那俩哥哥躲外面偷吃烤鸡不给我,昨天你还给他吃苹果,叫他还给我……”

封毅噗一下笑喷,赶紧闪开许延的拳脚,抽了他肩上的毛巾溜去另一边洗脸。

坐夜车感觉上总要快些,须臾到了个小站,不少当地人挑着篓子篮子,卖些茶蛋和自家烙的饼子、油条。两人跑到站台上,被那热腾腾的饼子勾得直冒口水,鲜黄酥嫩的蛋皮子托着红艳艳的辣椒面儿、再撒上翠莹莹的葱花、芝麻,那叫一个香啊。

许延忙不迭掏钱买了,等不及上车就卷了一张往嘴里塞,边狼吞虎咽边挑着上眼的果子、小吃可着劲儿买,直到列车员催促才恋恋不舍往回走。封毅抱着满怀红红绿绿跟上来:“这么多拉拉杂杂,你吃得了吗?吃下去不得拉几天啊。”

“啥话呀,”许延让他说得连倒胃口,翻眼瞪过去:“不吃这你就能几天不拉了?”

“呃,”封毅让他噎得没辙:“我不是怕你胃受不了吗?”

“放心,”许延挤出一脸坏笑:“咱厢里那小丫头那么馋,我买来逗她的,要拉也是她拉。”

“啧……”封毅摁一下他脑袋,忍俊不禁:“有你这样儿的吗?几岁了?跟个小姑娘较劲儿。”

“你别看那丫头人小不点,可不是盏省油的灯,早上倒了我一篓子坏话,”许延忿忿道:“说得有眉有眼、绘声绘色,还添油加醋。”

“就这?”封毅失笑:“我倒觉得蛮可爱的,小孩子调皮才聪明。”

“嘿嘿,可爱才经逗啊,”许延笑道:“这车还得坐一天一夜呢,不是无聊嘛。”

说话间进了车厢,对床下铺的老太太也起来了,正拿着湿毛巾往窗边挂钩上搭,见他俩进来笑着招呼:“哥儿俩个起得早啊。”

“奶奶,吃早点吧。”许延抓过封毅手里的袋子,笑嘻嘻递过去:“还热着呐。”

“我也要!”小姑娘从上铺探出手来:“我要吃蛋蛋。”

“不行,”许延缩回手:“小孩子吃茶蛋会变笨蛋的。”

“为啥?”小姑娘将信将疑,眼睛贼溜溜一转:“你骗人,我妈说鸡蛋有营养,小孩吃了才聪明。”

“不骗你,你妈不知道,聪明孩子吃了笨,”许延逗她:“笨孩子吃了才聪明,那你说,你是聪明孩子还是笨孩子?”

“我是笨孩子,”小丫头干脆地说,眼明手快抢过袋子:“吃完就聪明了。”

许延张口结舌,没成想竟让个毛丫头给绕了,一厢子人都哈哈笑个不停,上铺的小保姆一边剥蛋壳儿一边说:“我们玲玲,连她爸妈都说不过她。”

“嘿,”许延笑问:“你叫玲玲?大哥哥有个妹妹,名字也叫菱菱,是草字头的菱,你认字儿了不?”

“我干吗要告诉你?”小丫头吃得满嘴蛋末末:“你又不是我哥哥。”

“哼,我还不稀罕当你哥呢!我妹妹比你乖多了。”许延被那小魔王噎得眨眼睛:“才吃了我的鸡蛋就翻脸,下回有好吃的再不给你了。”

“你有好吃的,”小丫头撑得打嗝儿:“我,我就叫你哥哥。”

这头一大一小来来回回斗着嘴儿,那边厢封毅有一搭没一搭陪老人家唠嗑儿,一晃眼就到了午饭时间。许延伸个懒腰拉封毅起来:“咱去餐车吃饭吧。”

“好,”封毅趿上鞋:“奶奶,您也一道儿去吧?”

“不去了,你们哥儿俩去吧,”老太太笑道:“老了,牙口不好,吃不得车上的硬饭,待会儿我们泡面吃。”

“那行。”两人出了包厢穿过硬座,餐车已有不少过来用餐的旅客,好不容易等了张桌子坐下,随便叫了几个菜吃完已过去一个多小时,列车又停在一个站台上。

一前一后穿过骚动的旅客,许延挠挠拉着自己的那只手,迎上他询问的目光,咧开嘴笑弯了眼睛。这还是两人头回一块儿坐火车,心情难得的舒畅松爽,仿佛那单调起伏的漫长铁轨,都流荡着耐人寻味的欣快惬意。

封毅一笑,回过头去,攥紧了他的手,那温热宽厚的手心,包藏着只有他才明了的情意。许延转眼望向窗外,站台上来来往往的乘客匆忙赶路,上下各奔前程,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不同的梦想。而他俩从今往后将并肩同行,一块儿走过漫漫长路,攥紧自己的那只手,已是他的整个世界。

不想那悠然心境没进包厢就被冲散,小保姆急惊风一样从厢尾冲过来,差点撞到封毅身上,里面老太太哭天抹地把两人吓了一跳,许延忙问:“怎么了?出啥事儿了?”

“玲玲,玲玲不见了!”小保姆急得脸色发青,话刚说完老太太已经颤巍巍踮出来,见她空着个手,越发哭得不成人样:“玲玲啊,我的乖孙女儿……”

封毅和许延一听也急了,车没靠站还好,现在这乱糟糟上上下下的,拐子又多。封毅忙把老人家扶进去,回头吩咐保姆:“快去找列车员,看能不能让车停长点儿。”

“我顺着车厢找!”许延掉头就跑。

“奶奶,您先别急!”封毅让老太太靠好连忙往外走:“我下站台去看看,应该没事儿的。”话虽这么说,实则也是心急火燎,眼看车就要开了,除了车门这一撮,车头车尾人影稀稀落落,哪儿有玲玲的影子?

过道里放行李的,找座儿的,携儿带女的挤满了人。许延一路问人、借过,大声叫着玲玲名字,找到车尾也一无所获。正急得不可开交,脑子里忽然转过中午跟封毅去餐车时,那丫头好奇又艳羡的眼神儿,立刻回身往车头跑。

已过了用餐时间,餐车门虚掩着,倒没锁死,许延隔玻璃看看,推开门又叫了两声,里面静悄悄的根本没人应。想了想终究不死心,推开门进去挨个卡座找,找到最后两排几乎失望了,忽然看见最靠里那个餐椅边漏出块衣角儿,不是那小魔头的红衫子是啥?不由大松了一口气,抹把汗急急打电话告诉封毅人找着了,蹦蹦跳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死丫头蜷着小身子缩在座椅上,撑了那袋零食下去,吃饱喝足犹不解馋,领口上像模像样塞着块纸巾当餐布,想是趁乱溜进来过家家,玩累后就地睡着了,不知道正做着啥美梦呐,漏了一大串儿口水哈喇。许延哭笑不得,摇了两下见她耍赖不醒,只好抱起那圆滚滚的战利品,紧赶慢赶跑回包厢,再晚点儿,老太太不得急昏过去。

过了这场小插曲,列车又再忙慌慌地启动。小丫头不管大人急上天,她自睡她的。经了忧急如焚,再历大喜过望,老太太不住轻轻拍着小孙子的圆屁股,手上的哆嗦半天没消停。上了年纪的人,不宜情绪过于激动。封毅忙劝她歇着,又向列车员讨来驱风油,给老人家按揉了一番宁心净气的穴位,见她脸上异样的红潮褪下去,才松开手坐回许延床上。

小魔头失而复得,连小保姆都不住千恩万谢,更别提拿那丫头当眼珠子疼的老太太了,原本就融洽的关系,一时间亲近得仿似一家人。别看年纪不小,老太太精神头倍儿好,一路家里家外跟两个后生拉着家常。

原来老人家本姓王,家在离白河镇二百里的一个小县城上,育有三儿一女,老伴儿抗战时就牺牲了,孩子全靠她一个人拉扯大。大的儿子女儿毕业后去G市打拼,发了家把她接过去享清福。这次是小儿子的孩子做满月,老人家一来想看孙子,二来,也思乡情切,等不及女儿得空送她,自己就带着个保姆坐车回家了。

玲玲是大女儿的孩子,自小带到大,这回非闹着跟她一块儿回老家看看:“小许,小封,你俩哥儿不但是我这老婆子,更是我女儿一家的救命恩人呐。”王老太说着老泪纵横:“不然我哪儿对得住我那女儿女婿,我这条老命也没脸活下去了。”说罢非要两人留下联系方式,回G市要让玲玲父母亲自登门拜谢,慌得他俩连连推辞。

“奶奶,您千万别这么说,”封毅忙站起来:“是您福气好,孩子没事儿,比啥都强。”

“就是啊,换了谁都会尽心尽力帮您找的,何况玲玲那么聪明伶俐,”许延也笑着说:“没她跟我斗嘴儿,还闷得慌呐,不为您,就为自个儿,我们也得把她找回来呀。”

两兄弟一席话,说得王老太眉花眼笑,自个不识字儿,非让小保姆写上家里地址,交到许延手里,千叮万嘱让他俩回G市后一定上家来玩儿。许延忙应着收好了,老人家这才满意。

苇岸宿绿影

第二天上午,王老太一拨在县城下了车,两小时之后,列车停靠在白河镇站台。

这次没有预先通知,两人在镇上雇了部私车回二〇五。许延打开车窗,让干爽清劲的凉风嚯嚯灌进来。

乡情,是一种别样的音调,深沉而低廻,特殊的气味和氛围,是陌生与熟稔融洽美满的结合,是记忆与现实生动可感的印证。

夏末的天,蓝得特别深,托起一朵朵白云格外银亮立体。绿色取代了洁白,成为原野的基调。路边起伏着一垄垄高低错落的作物,蓬蓬勃勃的杂草野花不甘寂寞,趁着暖阳自觉围出地界,沉浮在碧浪翻涌的浩瀚汪洋中。比之江南婉约精致的风情,这儿是不修边幅的率性粗犷,苍凉却不荒瘠,蓝天下广袤的田野接引着苍莽的群山,白沙河像年轻的母亲,轻快地闪动着波光……

北方终究是北方,江南的瓜果早就收了藤,这里才刚刚开旺,沿途不少瓜农从地里捧出一个个碧绿饱满的西瓜,堆上路边等待拖拉机运上镇里。许延眼馋,笑道:“呀,这瓜看着就好吃。”

“那咱下车买两个,”开车的汉子爽朗地笑:“现摘现开,解暑生津,两位路上几天没吃着新鲜瓜果了吧。”

“那咋好意思,”许延言不由衷地推辞,乐得巴不得蹦下车去:“停车得耽误您生意了。”

“嗨,赚钱图个啥,不就图个舒服自在,”汉子乐呵呵停好车:“这现有的自在都享不了,那钱赚来还有啥用?”

“大哥真豁达,”封毅由衷赞道:“会过生活。”

“嘿嘿,走,摘俩瓜去,”汉子开门跳下车:“咱吃饱了再赶路。”

许延乐陶陶地奔进瓜田里,一个戴草帽的老农见几人下车,也不上前招呼,热络地笑笑,就又弯下腰忙活。

“大爷,”许延拍着圆滚滚的西瓜,笑嘻嘻地问:“您这瓜咋卖呀?”

“哦呵,过路的客人,一角钱一个,尽肚子吃,”老农呵呵笑道:“要带走,五分钱一斤。”

“哇,这么便宜!”许延惊奇地问:“那您不亏本儿吗?”

“亏啥,今年收成好哇,”老农拄着锄把子站直腰,筋络毕现的手举起来,抹去脑门上的热汗,满脸的皱褶泡进温水里一样舒展:“你瞧这地里的瓜,又圆、又大,还结得密,丰收是老天爷的赏赐,天下人都有份儿。”

“嘿嘿,那谢谢老伯了,”许延粲然一笑,伏下身挨个摸过去,爱不释手:“瓜要咋挑哇?啥样儿的算熟了?”

“这一垄都透熟咯,小哥儿放心摘,”老农摘下草帽扇起风来:“要吃着不甜,不收你钱。”

“诶,谢谢老伯。”许延乐颠颠捧起个滚圆的,拧落瓜蒂跑去找封毅:“有刀子吗你?”

“呵,这要啥刀子?”封毅接过来,往路边大块卵石上轻轻一磕,丰沛的汁水顿时哗哗流淌,熟透了的西瓜裂成好几块,露出里面红彤彤的沙瓤和黑艳艳的子儿,馋得人顿时口舌生烟。封毅递过一块给他,笑道:“诺,吃吧。”

许延抢过来,忙不迭啃下去,喜得一惊,这瓜竟是少有的清爽甘甜。往日在城里买的,大多粗淡寡味,还有些个黑心贪财的商贩,往里面注水压秤,哪儿比得上现下这鲜美天然的风味儿:“这瓜太好吃了!”许延急火火地吐着瓜子儿,嚷嚷个不停:“在G市,我从没吃上过这么好的瓜。”

“瓜出了地再送到市里,储运得花多长时间。”封毅挑了块大的递给司机:“多数都趁生着就摘下来了,在车里慢慢趸熟,那能好吃?”

“也是。”许延应着,极目望向辽阔的田野,这一片土地,究竟蕴藉了多少丰美与甘甜?“哥……”他喃喃道:“我觉得这儿,才是咱的家。”

“嗯。”封毅微笑:“以后,哥陪你回来。”

“好!”许延欣然欢笑,啃口西瓜:“嘿嘿,哥,这次你再带我上哪儿玩去?”

“正事儿还没办完呢。”封毅失笑:“就念着玩儿。”

“这叫劳逸结合、张弛有度。”许延理由一大堆:“不吃好,玩儿好,哪儿有力气办好事儿……呀,你看!”不待对方答话,突然跳起来,手指着河边急喊:“那边草丛里,看见了吗?”边叫边往前跑,(奇*书*网。整*理*提*供)离了四五十米才停下来。

“嗯,是呢。”封毅跟上来:“恰巧一黑一白。”

那一黑一白竟不怯生,在河边缓缓踱步,那样的温雅而高贵。黑马毛色纯净油亮,筋强骨健,偶尔弯下颈子闲闲咀嚼。白马骏逸挺拔,嘴唇泛出胭脂般的红嫩,鬃颈相接处隐现一脉淡淡的烟青,银亮长鬃飘洒如瀑。两匹马身子挨得极近,不时交颈蹭耳,在齐胸高的长草中悠然陷落。许延紧盯着它俩,满眼惊羡。

“走吧,别让人等太久。”封毅瞅着他笑,拉他回路边:“改天上农场借两匹马,咱们沿河边遛弯儿。”

“哈哈,好。”许延目光灿烂,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车子再行十来分钟,就碾上了二〇五青黑的柏油马路,树影婆娑,许延扶着车门跳下来,长长舒了口气,分外地惬意酣畅。两人穿越丰沃的垄梁,走得不急不缓,那片清净简朴的黑瓦白墙,永远是碌碌红尘中不变的执念与遐思。

许延握上光润的木栅栏,目光柔软。院子里静谧清凉,半旧的撒花门帘在葱茏的葡萄架下款款低垂,掩映拂荡。一如若干年前,温柔地牵引与接纳,那个满心惶惑的孩子……

“回去吧,”封毅在他后腰上轻轻一推:“菱菱不知道你要回来,让她高兴一下。”

“嗯……”许延推开院门,慢慢走进去。

“谁呀?”清越的女声褪去了早年的稚气,随着门帘轻挑,再不复之前的宁静与平和。夏紫菱拭拭眼睛,目光颤抖:“……哥!”一声哽咽凝在喉间,人已飞扑进许延怀中:“哥……哥……”

“傻姑娘……”许延眼角湿润,收紧手臂,抱住那副饱尝了辛酸的柔嫩身躯,静立着,由着滂沱的热泪洒满肩头,多日的气恼无形消弭,轻声道:“哭啥呢,哥不是回来了吗?”

隔壁的院门轻轻开启,封毅穿过自家院子,打开房门,微笑着隐身而入。

“哥……”夏紫菱抬手擦擦眼,不好意思地撑起身,颤动的湿漉漉的长睫,盛着水润晶莹的黑眸,呐呐握紧许延的手臂,顷俄又滚下泪来,仓促地笑:“快进屋吧。”

“嗯,”许延掀开帘子进去,屋里一切如故:“爸呢?没回来吃午饭?”

“正好,你劝劝爸,”夏紫菱张罗着茶水,皱眉道:“二十一公里那边新钻了个竖井,他非要陪那些兵伢子下井选矿。”夏紫菱递上热茶靠边儿坐下:“他都多大年纪了,腰又不好,每天来回颠簸几十公里,中午留在矿上吃饭,身子哪儿受得了,部队上的领导也说不听。”

“爸,他就是那样儿的人。”许延托起杯子,呷一口,垂眸微笑:“我小时候,哪儿最苦最累,爸就申请往哪儿调。”为此不知跟尹心玥吵了多少回,最终一拍两散……在那些寂寞孤单的时日里,也曾心生怨尤……直到这些年,才慢慢了解与认同了许刚的执着:“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人。”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许延无法对它作出一个形象的描述,中国军人对于世界的理解,那份坚定而浪漫的崇高,是旁人无法企及的高远境界。在这个没有天然标尺的尘世里,信念是最后的,也是最精准的尺度。如果要许刚抛却信仰,放弃坚守,被迫沦为一个无为的虚无主义者,那他恐怕,一天也支持不下去了吧。

“你跟爸的口气儿,”夏紫菱无奈地叹气:“咋听着越来越像了呢?”

“我是他儿子呀,”许延开心地笑,揉揉她的头:“这才叫男人,以后你就明白了。”

“切,”夏紫菱笑道:“不用我天天担心,晚晚张罗着给他泡脚捶背,不明白也没关系。”

正说着,封毅打他手机:“延延,问问菱菱,晚上吃啥,”那小子说:“要不累,趁现在还早,咱几个去青沙湖钓几条鱼回来,许叔叔上回说,那儿的鱼烤着下酒好吃。”

“青沙湖?!大吗?”许延惊喜地问:“在哪儿呢?我咋不知道这儿还有个湖?”

“呵,你不知道的多了,”封毅轻笑:“刚不是想骑马吗?喊上菱菱,咱们去农场牵几匹马,一块儿钓鱼去。”

“哈,太好了!”许延收起手机:“菱菱,咱们骑马钓鱼去吧?”

“好哇!”夏紫菱蹦起来,成日闷在屋里,早腻烦了,眉眼都高兴地飞舞起来:“我去找个篓子。”说罢辫子一甩,扭身跑出院子去。

青沙湖在白沙河上游,几人松挽着马缰,顺着河边漫走,拐过一道狭窄的河湾,那片茂盛的青纱帐随即跃然眼底。

“呵,是青纱湖吗?”许延两腿一夹马腹,兴致勃勃地当先跑过去,回头大声喊:“我还以为是沙子的沙。”

“是沙子的沙,”封毅笑道:“你绕过这片芦苇看看。”

纵深丰泽的芦苇荡,汪着一潭澄碧清透的宁静湖泊,在水洗过的天空下微澜轻漾,徐波漫敛,迎着明媚的夏阳泛起粼粼的银光。仨人纵马前行,途经之处,鸟雀野鸭四起,不时有闲散的蛤蟆、青蛙,鼓着肚皮呱呱大叫,两脚一撑,‘噗通’跃向湖心,徒留几个圆溜溜的气泡儿漂浮在水面,须臾之后,‘哔啵’炸开。

绕过几百米芦苇荡,视野豁然开阔。湖西侧浓郁的树荫,衔着奇峻的山峦次第攀升,与南侧丰茂的水草,联手夹接着一大片平整的沙岸。细腻清白的河沙与湖水直接碰撞,中间没有任何泥淖,纯然的碧绿与洁白。多少年来,岁月流变,水洗着沙,沙滤着水,细浪终日轻拍滩岸,无止无歇。

许延惊叹着跳下马背,封毅接过他俩的缰绳,栓在岸边的几棵红柳下,拿着一束钓竿过来:“咱们先挖蚯蚓去。”

“哈,好。”夏紫菱欢笑着跑向芦苇荡,撅了根树枝蹲在外围的草地上。

盘结交错的草皮被几人掀开,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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