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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转身牵我的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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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身形一晃,隐到了一架屏风的后面。


    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有人推门进来,骷髅般的脸灯光下看着更是恐怖。


    是孟管家,还有——


    他身后的赵老爷子。 


杜若花园(七)(1) 
    “都到了这时候,你小子还想跑么?”赵老爷子的中气依然很足,只是多了狠厉与寒冷的气息。


    “老爷子……”纪南书还是不能想通其中的关窍。


    “呵,还知道敬重长辈,也是,老夫受的起你这一声称呼,”老爷子呵呵一笑,忽然凑近了看他,“小子,你跟你爷爷年轻的时候一个样,一副俊俏皮相,难怪那两个丫头都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他一怔,什么爷爷?


    “看你小子这吃惊的样子,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老爷子从怀里抽出一张白布,上面似乎绘了什么花纹,“要不然你也不能在那乡下当个没出息的教书匠。”


    这到底是在说什么?纪南书益发的不明白了,他只是本能的感觉到,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果然如此。”屏风后传出声音,那黑衣蒙面人转了出来,两个老人立时大吃一惊,而当他一把揭掉蒙布——


    “你没死?”三人异口同声大叫。


    那分明是几天前刚举行了葬礼的钟少廷。


    “我要是死了,如何能听见老爷子此刻说的实话。”钟少廷笑着,向仍然云里雾里纪南书道:“纪兄,没想到吧,你我也算从祖上开始的世交了。”


    纪南书皱了皱眉,“愿闻其详。”


    一边孟管家猛的拔枪,“别动!”


    钟少廷比他快了一步,枪早已上手,对着赵老爷子。


    “老孟,家伙收起来。”赵老爷子也下了令,向钟少廷笑了笑,“老夫倒听听你这孩子知道多少。”


    “很多,包括杜若花园的秘密。”


    钟少廷的话,揭开尘封多年的往事。


    花园最初的主人,满清的买办,曾经积累了很多很多的财富,黄金白银,珍珠翡翠,多的数不清。


    他或许是真爱极了那叫杜若的小妾,在这花园的地下建了密室,将一生的财富都封存在这里,他绘了一张图,交给那小妾保管。


    后来,世事变迁,那张图落到了三个商人手里,那是一同出来闯大上海的三个兄弟,撮土为香,一个头磕在地上,义结过金兰的三个人。


    他们将地图一分为三保管,并将原图毁去,请了一个西洋医生用特殊的方法将图刺在自己长孙的背上…… 


杜若花园(七)(2) 
    “可后来,赵老爷子你和我爷爷都起了心,做了对不起兄弟的事,灭了纪兄的家门,只有他被下人护着逃了出去。我爷爷觉得有愧天地,后来就没再过问这事,可老爷子你心还没死,到底找到了纪兄,还连着我一并惦记上了,是不是?”


    纪南书忽然恍然,那次放炸药的事,难道是赵老爷子为了他背上的什么图?可他从没见自己背上有过什么……


    既然说是特殊的方法刺上的,那想必看到也要用什么特殊的方法了。


    赵老爷子呵呵一笑,“少廷,自小老夫就觉得你非池中之物,果然青出于蓝。”


    “老爷子谬赞了。”钟少廷一笑,“我年少识浅哪能知道这些,还不是我爷爷说的……”


    大约,钟老爷子的死,和赵家也脱不了干系吧?看着钟少廷隐约有些恨恨的神情,纪南书不禁这样想。


    “话说回来,当年的事,我爷爷已经悔的很,今天老爷子这样对纪兄,难道还真要赶尽杀绝?”钟少廷说着,看了看纪南书。


    纪南书觉得他在向自己打眼色。


    “呵,老夫本以为你死了,又听说你的尸体被水泡的发胀,本想这下这事就算黄了,那么留着这小子也没了什么用,可你既然没死……”


    老人说着说着,浑浊的眼里透出光来。


    忽然钟少廷哈哈大笑起来,“我活着,我活着有什么用!老爷子,实话告诉你,他背上的图是假的,是我再找人画上的,真的早被我洗了,还有我背上的,也已经洗了。”


    此言一出,老者不禁错愕。


    “岂有此理!”


    “很不幸,正有此事。”钟少廷微微笑着。


    “小贱人,是那个小贱人与你串通好的,是不是?!”老人忽然想到了什么。


    钟少廷微笑不语。


    “混帐!”老人猛的拔了枪,一旁孟管家亦是拔抢上手,“老夫就先毙了你们两个兔崽子,再扒了你们的皮……”


    “砰!”一声枪响,一缕硝烟。


    倒下的是孟管家。


    纪南书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养父一直坚持要自己学枪……乱世之中,你有必要懂得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手里的枪,是之前钟少廷塞给他的。


    “老爷子,您看……现在的情形是一对二。”一旁,钟少廷好整以暇的笑着说。 


杜若花园(八)(1) 
    走出杜若花园的时候,纪南书才觉得自己的背上湿漉漉的一大片冷汗。


    与钟少廷并肩走着,值此深夜,路上没什么行人,偶尔有喝醉的酒鬼路过,“你不怕有人追来?”他看着身侧钟少廷走的长堤漫步一般,不由得疑惑。


    虽然刚才赵均阳迫于形势放了他们,但他依旧放不下紧张感。


    暗夜的路,他总觉得那些阴暗的小巷里,可能会突然跑出赵家的杀手。


    “他不敢,老爷子知道我能给他来这么一手,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我若有事,赵家与钟家从此势不两立。”钟少廷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纪南书知道他所言非虚,但想想那批财宝他竟然不眼红倒也是非常人所能,不由得也有些敬佩起来。


    “说起来还是纪兄的枪法让我大开眼界,纪兄若是有意,来帮我如何?钟家不会亏待你。”钟少廷话锋一转,说到他头上来。


    敬佩归敬佩,感激归感激,但纪南书对于钟赵两家从此是不是真的会势不两立一点也不关心。


    因此对于钟少廷的建议,他一脸敬谢不敏。


    忽然停了步,“纪兄?”


    “她怎样了?”他沉声问。


    眼前,忽然浮现的是那个人最后见面时的样子……


    “你放心,小雅人在英国,好的很,前两天我才接到她拍来的电报,她说已经摆脱了监视的人,现在住在伦敦……”一说起赵雅,钟少廷便开始啪啦啪啦的说个不停。


    若不是刚刚蒙他救命之恩,纪南书很想现在就冲上去拽着他的领子让他言归正传。


    “我已替你安排了船,明天你便可去英国。”末了,钟少廷还变本加厉的捉弄他。


    “少廷兄。”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这个人,“我不去英国。” 


杜若花园(八)(2) 
    “咦?”


    “我只想知道,”他皱了皱眉,还是下决心说出来,“她怎样了?”


    富春江边上的桐庐,是远在上海的赵家势力无法触及的地方。


    一处民居,一场春雨,青瓦上的苔藓似乎也长了不少,隔着古旧的雕花窗格,可以看见屋内有人正伏案写字。


    清俊的柳体,只是笔力不足,但从手书人不时的轻咳可想而知,大约是久病初愈。


    “琴姐,刚下了雨,还很冷的。”有个十五、六的女孩子从屋外跑进来,见手书人穿的单薄,赶紧开了衣柜找出条披肩给她搭上。


    “那里这么容易病。”口头上逞强,但赵琴还是感念女孩子的贴心,拉了拉披肩,驱走一些寒意。


    “琴姐你在写什么。”女孩子看见案上字幅,拿起来细看,“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魑魅魍魉,四小鬼各自肚肠……琴姐,是你对上的?我先生也说过这个绝对的。”


    “不是我,”她摇了摇头,“是我爷爷。”


    那是某一年的中秋,祖父看着他们兄弟姐妹四人,灵光一动想出的下联。


    “哦,”女孩子似乎听到了什么令她不快的东西,悻悻的应了一声,放下了字幅。


    见此情景,赵琴明白钟赵两家的关系,再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就连毓秀这样没有什么心机的孩子,也知道憎恨与厌恶。


    或许,自己已经成了两个家族共同的罪人。


    “琴姐?”毓秀见她出神,不由得好奇,“你在想什么,那个纪南书吗?”


    她回过神,红了红脸,“毓秀,别乱猜。”


    “怎么是乱猜呢,”小丫头最擅长的就是不服气,“大哥可都跟我说了,你为了那个纪南书,什么都肯做的,大哥都看不过去了。”


    “你大哥看不过去什么?”赵琴愣了愣。 


杜若花园(八)(3) 
    “大哥喜欢你。”毓秀说的理所当然,惹来她啼笑皆非。


    “又乱猜,钟大哥喜欢的是小雅。”她轻轻点小丫头的额头,“一直都是的。”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们不过是透过她相似的样子,看到另一个人。钟少廷是这样,纪南书也是这样。


    小雅多好,比她开朗比她活泼比她健康许多,虽然一胞双生,可她们姐妹并非公平的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天赋。


    “这样么……可也没关系,琴姐你有那个纪南书……可是,那家伙怎么还没来?”毓秀捏指算了算日子,“这都什么时候了?”


    什么时候?该是他已经到了英国的时候罢?小雅看见他,一定高兴。


    她心心念念的人,为了他不惜违背老爷子的命令。


    而纪南书,他想必也很高兴。


    多好,他爱着小雅。


    可问题是……钟少廷也爱着小雅。


    她不知该怎样排解,一个是她曾经偷偷喜欢过的人,一个是她想要一生爱下去的人。


    虽然,他们喜欢的,爱的,都不是她。可她还是贪心不足的希望他们都幸福。


    “哎……”她忍不住叹气。


    “琴姐?”毓秀人小鬼大,“那个纪南书还不来,你是不是难过了?作什么替他难过,不值得。”


    “我不难过。”赵琴轻刮她的脸颊,微微笑着说。


    不是说谎,只是到了眼前如今,事情都已经做出来了,与赵家也一刀两断了,纪南书也知道真相了,心也已经碎了。


    还有什么的好难过的。


    忽闻窗外雨打梨花,点点滴滴,淅淅沥沥,又是一场春雨。 


杜若花园(九)(1) 
    告诉我关于她的事。


    她单名一个琴字,是小雅的孪生姐姐。说是姐姐,可看起来比小雅年纪还小一些是不是?呃,这丫头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所以,老爷子才选了她。


    从钟少廷的叙述里,纪南书得知事情的始末。


    最初他遇见的赵雅正是奉了赵老爷子的意思,到绍兴打探他的下落,却不想对他生了情愫,她自幼受宠,不知道事情的干系重大,以为只要向老爷子求情,自然能与心上人结成眷属。


    但回到上海,她才向赵老爷子说起,老爷子立刻勃然大怒,将她送到英国软禁起来,对外宣称去英国治病的是赵琴,又让真正的赵琴假扮赵雅。


    一开始是想引我上钩——我一直喜欢小雅,赵老爷子可是清楚的很。钟少廷当时叹着气说,叹他少年英雄,这辈子却注定过不了赵雅的美人关。


    可后来你来了,老爷子就改变了主意,让小琴投到你这里。


    因为小琴身体不好,性格也是懦弱的,向来唯老爷子的令是从,赵老爷子必然是觉得她较好控制,才想了这样一招,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呐。


    钟少廷说这话时看他的目光意味深长。


    于是纪南书想起初见时她冷冰冰的样子,订婚夜里的慌乱无助,后来的倾心托付,林林总总。刚发现一点真相时他曾觉得那都是虚情假意,可再回想过去。


    也许是自己错了也不一定。


    那暗夜里,全副的心意,那样清楚热烈的呈现在他面前,怎能说假?


    她的惶恐,她的依赖,哪样不是真的? 


杜若花园(九)(2) 
    后来我回想当时的事,小琴是真的想嫁你,想护着你,才会在那时对我说出真实身份,要知道她与小雅一母同胞,要假扮她不是难事,连我也被瞒了这么久,要是她不说破根本发现不了。钟少廷边说看他,然后摇头——


    都说痴心女子负心人,你有什么好?


    他有什么好?他自己也不知道。纪南书自言自语一般问过钟少廷,赵琴为什么爱上他?


    钟少廷笑到眼泪都出来——就算我是她亲哥,这种事她也不会告诉我,想知道自己去问。


    于是,他来了桐庐。


    耳边还回荡着钟少廷的忠告——


    小心,母老虎把关,门不是好进的。


    女孩子生的幼秀灵透,不负钟灵毓秀的名字,可一手叉腰一手拿扫帚的样子实在很像——大茶壶。


    “姑娘,麻烦让一让。”纪南书赔笑,尽力向门缝里张望,问遍邻里,他能肯定钟少廷说的就是这户民居了。


    可是看不见伊人身影,不放心。


    “让什么让?这是我家,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探头探脑还要我让?”钟毓秀看着眼前清俊的男子,这种人,越看越像先生说过的那什么——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吓,好象没那么夸张。


    “说,来干什么的?说不上我就叫人啦!”小丫头也不想想,被她这么威胁,别人纵然没理由也想个理由出来。


    “我找人。”


    “找什么人啊?” 


杜若花园(九)(3) 
    “内人。”他平静的说。


    毓秀正想说这里的跟你都是外人没有内人你快走吧,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其实从刚才开始赵琴就已经在听了,她看着眼前人,发现他憔悴了一些,便有些心疼的想,真是孽缘了。如果那个订婚夜,她没有对孪生妹妹生出那一丝嫉妒之心就好了。


    嫉妒小妹竟是这样的被人爱着,于是有了丑恶的想法,想把眼前温柔的替她抹去泪水的男子抢过来,据为己有。


    除却那一瞬间的执念,其实她也只是想救他与钟少廷而已。


    一切本来不过是个计划,为了让无辜的人免死于祖父的贪欲,为了让青梅竹马心里暗暗喜欢的人与孪生的小妹全身而退。


    可是,纪南书是变数,她没有料到自己后来竟会为了他,彻底向钟少廷坦白一切只为换取他的支持。


    但说起来,其实天下谁又能料到——


    你会在何时,何地,爱上哪一个人?为他流多少泪,心碎多少次?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叹息着,她垂下眼帘,带着一点点哭音说着。


    纪南书看了看毓秀,小丫头乖乖把扫帚藏到身后去了。


    然后他走过去,看着赵琴纤弱的身形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忍不住怜惜,忍不住伸出手臂环住她,“自然是为了寻你才来的。”


    曾经也是春日,曾经也是江南,他与少女邂逅在家乡,以为会有天长地久。


    而如今,他的眼中只剩下眼前人,心里想着要呵护她一生。


    不弃也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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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烟散怨情迟(一) 
    文/云间


    可是这诺言终究成空,他娶她是迫不得已,现在更要是休了她。


    他甚至不记得世上还有三丫头这么个人,这名字遥远的,是他故意要忘记。一并忘记得还有那只名为小黑的墨里雪。


    故事简介:她原本以为要与子携老,却原来与她携老的不过是自己的一段执念。情爱只是出于误会,她是他的影子,是他的心魔,怨念太重,而不得往生 


    一、


    虽然时气入春了,寒气却无遮无挡的摧得人心伤。泥土还是硬的,潮冷的深黑色,托着万物凋零。韩家院子里这株梅树却开得分外好,火一样的色泽,明润的绮丽。


    韩子生没有早起的习惯,他是个懒惰的读书人,国民生计日日挂嘴边上,忧国忧民到时时揭不开锅。倒是他老娘起早贪黑要死要活地把他拉扯了这么大,这时候又要愁着给他结一门亲。


    韩子生对这门亲事大不以为然,那是邻村的一个老姑娘,姓谢,名字倒不大记得。反正女孩子的名字在嫁了人后便无足轻重,所以这谢姑娘也并没有一个正经名字,她在家里行三,爹娘便唤她三丫头。


    韩子生当然是没有见过谢家三丫头的,只知道她已年过双十。年过双十还未嫁人,那定是因这女孩子有什么致命缺陷,不然万不能如此。韩老娘也是图谢家嫁妆丰厚,好说歹说,终于说动了儿子。


    “娶妻自然是娶贤的,再者说,有了这笔钱,你也好去京里的正经学堂,跟着先生们好好念几日书,将来也好考得功名。那时候你要什么样儿的姑娘没有!”


    韩子生把老娘这番话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个晚上。


    韩老娘说这话的时候,正为韩子生做一双新棉鞋,厚底绸缎面,是用她给人浆洗缝补两个月得来的五百文钱买的料子。这时候才纳好鞋底,为了给他保暖,鞋底足有两指厚,韩老娘干瘦的一个女人,手劲却极大,也或者是给儿子的爱,逼着她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母亲总是如此,为了子女们不顾一切。她每一锥子下去,都能看到那脸上的皱纹颤抖。


    韩子生想着韩老娘纳鞋底的这幅情景,不知怎么,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好像是虫子钻进心里咬了一口似的。第二日一早起来,他赶着叫韩老娘:“娘,这门亲事,就随您老的意思吧!”


    韩老娘笑得脸上的皱纹一层层漾开,像开了一朵花,一种鄙陋的娇丽。 


旧事烟散怨情迟(二) 
    韩子生把三丫头娶进门的时候,韩家院里的那株红梅正谢。虽它谢是顺应时气,却在韩子生心里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结,想这非是好兆头。也许因为他本就不喜这门亲事,连带的恨三丫头,他总不能恨自己老娘,所以这梅树谢了的罪,便一并算到了三丫头头上。


    晚上入洞房,倒底心里还存了三分侥幸,希望红盖头下是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哪怕只是清秀也是好的。可是盖头掀起来,就着并不亮堂的红蜡火光,他看到的只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说不上丑,只是平常,你走在大街上人群里遇见这么个人,是再不可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的,最多从她身上掠过,不作停留,没有痕迹。


    韩子生只看了三丫头一眼,倒头便睡,蜡烛还是三丫头吹熄的。他和衣躺了一夜,眼睛虽紧闭着,心里却是哽着一口气,如何也不能平复,恨不能抓破眼前黑暗的郁结。所以第二日起来便生出两个黑眼圈,听身侧三丫头呼吸平稳,这气便愈发厉害。


    他刚要吼她一声,外面突有一物撞在花棂窗上,“砰”一声,一团黑影压着窗纸滑下去。他吓了一跳,却听窗外响起一声猫叫。


    他这口气才下去,便见三丫头睁开了眼睛。昨晚光暗未曾看清楚,这时候借着晨光,他才知道她的这一双眼睛很不平常,生就一双竖瞳,黑里杂了深蓝,不知哪里的光亮映在里面,潆回动荡,直看得人心跳不止。


    韩子生赶忙别开眼,把目光放在她嘴唇上。她的唇色暗无光泽的白,微透的一抹粉色,不能添些许生机,只把这暗淡苍白愈加放大在他眼里。他记得相书上说,女人嘴唇过薄便是克夫之相,想来也许是真的,那株梅花不就在她嫁过来两日前谢了么。


    三丫头慌地爬起来,在这新相公面前,含着一抹羞怯问他:“相公,我为你更衣吧!” 
旧事烟散怨情迟(三) 
    韩子生心里其实早有了人,乃是镇东头卫大户的幺女卫明辛。


    卫明辛长得并不算顶美,只是她那一笑,万花都要失色,是一种扎进肉里的疼痛。


    韩子生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穷书生,当然是高攀不起的。这两年来,他不过是趁着庙会或是节日里,各家姑娘都会出来耍玩的时机,偷偷地瞧卫明辛两眼。


    只是这么远远地瞧上一瞧,他的身心便酥倒了。


    三丫头当然不知道他这番心思,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在韩子生心里有多碍眼多招人烦。她不得韩子生的心,以至于韩老娘也不待见她,虽她把这个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依旧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一个弃儿——谢老爹为了把这个女儿嫁出去,已然倾尽了所有,当然再不肯管她。


    在娘家的时候她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到了这个境地,就更加不声不响。倒是她养的那只猫——是只满身毛乌黑发亮,眼珠子如同黄琉璃似的猫,据说是她捡的——常是吵得人受不了。韩子生好几次要把这猫丢了,她执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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