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转身牵我的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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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十二少问我：这位玉兰姑娘，可是你的亲人么？


　　　　不。她不是我的亲人。我甚至没有见过她。但是，她是令他相思的女子。


　　　　他呢，他又是谁？


　　　　他？他是令我相思的男子。


　　　　风十二少长久地看着我，看了很久，长叹一声，说：人人皆知相思无益，可相思这件事，哪里又是说放开便可放开的事呢。　


玉兰未开，相思难解（八）　
　　　　我引风十二少为知音，心里压了这样多年的话，也不瞒他：他十岁那年自追兵刀下救我，我便铁了心要跟在他身边。这十年来，他连名字都不告诉我，也极少与我交谈。可是呢，我懂的事情越多，便越是确定，我这十年来跟随他照顾他，并不只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风十二少看我的眼神极深：那么辛夷，我也算救过你，你是否会为了我，留在我的身边？


　　　　你知我已然是活过今日不知明日事。


　　　　那么，若我可帮你找到他的那位玉兰姑娘，作为报答，你嫁给我，可否？


　　　　说不定找到她时我已将死，你娶了我等于将自己变成鳏夫。这样亏本亏到家的事情，风十二少还是不要做的好。


　　　　风十二少仍上眼神深深，不再讲话。我低头喝茶，避开他的眼神。这别院里的丫头多嘴，日日有意无意地讲，风十二少热爱浪荡江湖，向来桀骜不羁，连皇帝的封赏都敢拒绝，十分傲气，从来没有见过十二少对一个姑娘这样用心。她们眼里的十二少，引无数女子的仰慕，他却偏偏只钟情我这一个来历不明重伤缠身的姑娘。


　　　　她们替十二少不值。


　　　　想一想，我何尝不也是为着那个借酒浇相思的人不值，试问我怎舍得他为相思悲白发，怎忍心他为相思伤心一生。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为他找到那个玉兰姑娘：好。我给你三日，若三日之内能找到玉兰姑娘，我便嫁与你。　


玉兰未开，相思难解（九）　
　　　　第一日，十二少与我喝茶谈天。


　　　　第二日，十二少带我赏花抚琴。


　　　　第三日，十二少领我游山玩水。


　　　　我终于沉不住气：你根本无心帮我，是不是？十二少不理我，自顾地摆棋子：今日，我教你捉围棋可好？我挥袖扫乱棋盘，那些黑白分明的棋子落了一地：若是不愿帮我，你可早说，何须这样捉弄我？


　　　　呵，这十二少今日终于遇见了克星呢。妹妹你骂得好，风十二少拒娶公主，不受皇帝的封官，引得风家危机连连，平日作威作福惯了，是需要有人教训教训。


　　　　一个丽人在一个高大男子的陪伴下穿廊而来，这女子华衣丽裳十分高贵，眉目明媚艳丽多情，就似，从画中走出来一般。呵，是她。是令他相思的那个地玉兰姑娘！


　　　　十二少站起来：七哥，七嫂。


　　　　那男子也不答他，只盯着我的脸看，我尚在激烈的情绪中不能平复，七哥，七嫂，也就是说这玉兰姑娘已经成亲，她已成亲有夫君，那他怎么办？


　　　　那美人春风满面，笑容声音都清脆可人：风老七，你可知当着夫人的面这样盯着人家姑娘的脸看有失礼尚？


　　　　她说完，又过来拉我的手：呀，长得这样清丽出尘，也难怪我家老七看得呆了眼，十二少也迷得完全失了方寸。听说你也叫辛夷？真是有缘分，我的闺名，亦叫辛夷呢。听说你身上有伤，我与七少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找你好好讲话。


　　　　她匆匆地来，又匆匆告辞。我不知如何答腔，低下头，又怕会有眼泪涌出，且不论悲喜，我终于知道他是多爱她，也终于知道他为何给我起名叫辛夷。


　　　　玉兰花晒干成药后也叫辛夷，所以他要砍那棵玉兰树，以便他见到那树时不会想起她。可他又是多么矛盾的人，他救了一个孤女，却为她起名叫辛夷，以此证明他的念念不忘。　


玉兰未开，相思难解（十）　
　　　　是。十二少是风家最受宠的少爷，在江湖上交游广阔，我告诉过他有风镇，也告诉过他那间医庐所在，他只要派人去稍作探访，不难知道他是谁。既然知道他是谁，要找到他当年的恋人，又有何难？


　　　　只可笑的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竟是十二少告诉我的。


　　　　他叫风十少。是风家第十个少爷。哥哥风七少的未婚妻辛夷一见钟情不能自拔，只可惜风七少与辛夷两情相悦，风十少立下永不行医的誓言，出走他乡隐姓埋名。


　　　　只是单恋罢了，难怪是那样痛苦的相思。


　　　　风十二少说：辛夷，此事，除了十哥，只你知我知。绝不可说出。你也见到，七哥与七嫂，是幸福佳偶。


　　　　我心中剧痛，猛然吐出一口血来，风十二少过来紧张地扶住：辛夷。撑住，你要撑住，切不可放弃！　


玉兰未开，相思难解（十一）　
　　　　可是，我眼看撑不住了。所有来看的大夫，皆摇头叹息。我自己亦识医理，怎会不知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风十二少自不必说，他的七哥七嫂，又亲自来看了，又搬来许多珍贵药材。只可惜，我是真的要时日无多，药石难救。


　　　　十二少坐在病榻边，日夜不离，半夜恶梦醒来，问我：辛夷呀辛夷，你告诉我，还有什么能救你？我勉强地笑：不必救。生死有命。


　　　　我没料想到，十二少竟然带我去了有风镇，他抱着我，一脚跺开了药庐的门：风十！你给我出来！人是你打伤的，你若不救她，我跟你没完！


　　　　我想阻止他的，但已经没有讲话的力气了。爽性放弃，死都要死了，那管得了他们的兄弟情仇？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望向那棵老树下，他果然还在哪里喝酒。他当然没有喝醉，他已经很难再喝醉了。越是想醉的人，便越是难喝醉。他慢慢地望过来，他仍是这样，满面的风霜与愁丝，还有那眼里永不能解的相思。


　　　　他看了一眼风十二少，又看了一眼风十二少怀里的我，那一眼，淡然也陌生，呵，是呢，他念想的人并不是我，我的生死与他何干？


　　　　我望向院子的角落，呵，那一棵紫玉兰，果然没有逃脱被砍掉的命运。
玉兰未开，相思难解（十二）　
　　　　无论风十二少如何讲，甚至与他动手，风十少宁愿被风十二少打伤，都不肯出手救我。


　　　　我不住地吐血，风十二少紧紧地抱住我，终于失声痛哭。


　　　　风十少，这相思成疾风霜满面的风十少，他抄起酒壶，喝完最后一滴酒，哈哈大笑，他是笑着，可是笑声却是哭的，这是痛彻心肺的笑声。


　　　　笑完后，他说：十二，你真傻。你似我一样傻。


　　　　我再次失去意识之前，听到风十二少朝着他大叫：哥，我求你，一定要救她。无论如何都要救她。而风十说：十二，用情太深，不是一件好事。


　　　　是呀，谁都知道用情太深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谁不是这样呢，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就这样永别罢。　


玉兰未开，相思难解（十三）　
　　　　做了非常漫长而沉重的梦，我疑心是黄泉之路太过漫长，我似永远都走不到奈何桥，我心里思量着两个男子，一个我为之相思，一个为我相思。我只愿快些到那奈何桥，接过孟婆手里那碗忘情汤一饮而尽，相思难解，那就忘掉吧。


　　　　可是，这一路上，何以如此喧闹？


　　　　辛夷，该醒了。


　　　　有人叫我，这声音有些陌生，也有些熟识。


　　　　辛夷，你再不醒，我便没有酒喝了。


　　　　是他。他亦跟我去黄泉么？不，不能。


　　　　我大叫，睁开眼睛，光亮刺目，一个男子正背光看着我：你醒了。


　　　　可我不是死了么？


　　　　十二不想让你死。逼我违背了我的誓言。　


玉兰未开，相思难解（十四）　
　　　　那风十二少呢？


　　　　风十二少去了皇宫。他应下了公主的婚事，并答应做天子侍卫，当今天子龙颜大悦，赐天下至尊的疗伤圣物血兰花与雪莲作为嫁妆。


　　　　血兰与雪莲，再加上风十毕生的功力，总算救了我一命。


　　　　风十说：我不再行走江湖，要一身功力何用？只望后半生能喝到你酿的好酒便可。


　　　　风十二少什么也没有说。我醒来后，根本未曾见过他。风十少说，他曾在我的床前守护至成亲前一刻。


　　　　听闻，他在附马府里，种了许多的玉兰树，却从不让那些树开花，每每花还在是未开的蓓蕾时，便将其摘下晒干，放了一屋又一屋。


　　　　我与风十少以兄妹相称，离开了京城，也离开了有风镇。我们在一个更偏远的小城镇上落了脚，我仍种药行医，风十少仍什么也不做，只每日坐在树下喝酒，不喝酒的时候，就抚琴绘画。　


玉兰未开，相思难解（十五）　
　　　　十年后，偶有空闲，我会与风十少坐在树下一起喝酒。


　　　　风十少问我：丫头，你是否觉得自己傻？


　　　　我三十岁了，风十少四十二，自十年前开始，他不再叫我辛夷，而叫我丫头，似哥哥叫妹妹那种语气。我也已慢慢接受了现实，不能做他的情人，做他的亲人也好。这世上有一些人，一生只会钟情一个人，所以其他人对他用情再深，也是枉然。风十少是这样的人，我是这样的人，也许，风十二少也是这样的人。


　　　　我回问他：那你呢，你是否觉得自己傻？


　　　　他喝一口酒，深深地叹息：不。知她得到快乐，我这相思虽痛，却也十分美好。


　　　　我说：能这样与你把酒话相思，于我来讲，何尝不是另一种美好。


　　　　于风十少，于我，于风十二少，都太执着，所以这相思，怕是一世难解。


　　　　蓝朵朵点评：“这世上有一些人，一生只会钟情一个人，所以其他人对他用情再深，也是枉然。”爱情故事里的许多人，都如文里的他们一般，为了没有结局的爱，太过执着和义无反顾。在外人看来，这些好似愚昧，但于他们，却是另一种美好。我非常喜欢凌霜降的文字，她写的每一段话，每一个细节，都能正中我心底的那根弦，彻底地打动我。呵呵，希望你们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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