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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妓女生涯-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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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步芳过足了烟瘾,已是夜深人静,他伸伸两只粗大的胳膊,忽然…哈哈…狂笑起来,话匣子也打开了,和我们淫腔怪调地逗弄起来。
    他一会摸摸这个,一会又亲亲那个,又命令我们把衣服全部脱掉,我们不敢违令,只好在屋地上脱去衣服。
    马步芳哈哈淫笑着,在每人身上淫邪地猥亵一番,又说:…我最爱看跳舞,你们的扭屁股舞跳得好,这样光屁股跳舞更好看,来,咱们到外间屋里跳一场!…
    他拉开外间屋的吊灯,我们只得跟出去。他坐在沙发上,给我们打着拍子,踏着点子,看我们跳裸体舞。
    足足闹腾了半个多钟头,我们原来凉飕飕的身子已跳得汗津津的。马步芳像欣赏模特一样,又像猫逗老鼠一样,把我们玩够了,这才让我们回屋。
    这个胖老头子,一点也不知羞耻,在明亮的电灯下,迅速脱净衣服,把一支手枪掖在枕头底下,又拿出几个…金枪不倒…的药片吃下去,然后命我们并肩裸体仰面而卧。
    这一夜,简直不堪入目,比在妓院还要下流。妓院老油子嫖客玩妓女,最多是…一马双跨。姓马的这个早已半百的老头子,却是…一马五跨。他不准灭灯,让我们头朝外,并排躺在床上,身上一丝不挂,他像一头纵欲的黑熊,一直折腾到天明。
假嫖客
    自从接待了马步芳,再加上魏瘦鹏每星期日来给我捧场,我——仇香玉的声名又开始响亮了。
    兰州快要解放了,经常能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炮声。过去,逛妓院的都是国民党政客、资本家、商人。如今,这些有钱阶级朝不保夕,兰州下了戒严令,城内的商人出不去,城外的商人进不来,整天人心惶惶,谁还有心思逛妓院?因此这些天妓院成了养老院,很少有顾客光顾。
    老鸨们的脸色就像寒暑表,随着生意的下降变得阴沉起来,对待妓女们的态度也就不一样了,每顿饭是稀饭汤就老咸菜。仇永植提着篮子,发给每人一个馒头,管了饿不管饱。过去,每天端几十个盘子,烟酒糖茶管够,现在盘子让茶房掌管着,我们连根烟都难得抽到一支。仇永植的老婆整天没好气,指桑骂槐,骂我们是懒猫,光吃不干。
    这天,姐妹们闲得无聊,正为一个烟头争争抢抢时,忽听张拐子喊:…见客啦——
    大家忽啦一下子迎到大门口,见一个年轻的美男子,头戴礼帽,身穿西服,一副墨镜遮住了眼睛。他皮肤白嫩,身材苗条,很招人喜爱。当他的眼镜和我的目光相对时,便停住不动了,一直盯视着我。张拐子看出他的心意,忙热情招呼道:…四十九号屋里请哪!…接不到客的姑娘们只好又失望地散去。
    张拐子把盘子端出来后,那客人返身关上门,摘下墨镜,我惊奇地发现:他那弯弯的眼眉像用眉笔描过的,淡红色的双眼皮像是抹过胭脂,他说话尖细,带着奶音,多像一个女人呀!
    客人注视了我一会儿,微笑着说:…我真喜欢你这对大眼睛,长得就像我妹妹!…
    我高兴地逗趣说:…好哥哥,那今晚你就和妹妹一起睡吧!…他点头表示同意。
    我连忙帮他在门口帐房登了记,又打来一盆洗脸水,伺候他洗脸,我把他头上的礼帽一掀,顿时惊得我吐出了舌头:…啊,又是一个女的!…
    我想起在宝鸡接待女记者时那副尴尬的场面,拍了好多见不得人的裸体照片,整整折腾了我一宿,今天又来了一个这号的人物,她要干什么呢?
    这个假嫖客看出了我那疑虑的目光,忙解释说:…香玉妹妹,你不要多心。今天我到这里来,是找我那在东北失散的妹妹的,看你的模样,非常像我当年的妹妹,所以就端了你的盘子。假若你不是我的妹妹的话,我也情愿白花几十块钱,像姐妹一样跟你唠一宿…
    我听了暗喜,心想:…管她哩,如今客人少,剜到篮子里就是菜,都是女人,更省得遭罪!…
    夜里,我们盖着一条薄被,躺在一个枕头上,我追问起她的身世:…姐姐,请您告诉我,你和那个妹妹是怎样失散的呢?——
    女嫖客…长叹了一声,只简单地回答了几句:…我的老家在东北,日本入侵时,烧了我家,父母兄嫂都被烧死在烈火里。我的妹妹被人抢救出来,家里一无所有了,我们姐妹就出来逃难。我们一边讨饭一边奔波,后来在去西安的路上被乱兵冲散了!——
    姐姐,那么,现在你又干什么工作呢?——
    我,哦,我干的是一种为穷人解放的秘密工作,暂时不能告诉你!妹妹,你能把自己的身世告诉我吗?…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身边这位和蔼可亲的姐姐就像自己的亲姐姐,于是,我把自己的苦难历史简要地告诉了她。
    这个姐姐同情地说:…既然老鸨对你们这么刻毒,你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反抗她?…
    我忙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说:…窗外有耳,要被人听见了,打不死也得扒层皮!…
    假嫖客冷笑一声说:…你们真像一群可怜的小鸟,只知道笼子里巴掌大的事情。什么时候啦,你们还这样怕?共产党已经解放大半个中国啦!…
    我不解地问:…解放有什么好处?听从西安逃过来的老鸨说,共产党要活埋妓女哩!…
    那姐姐一听,气愤地说:…她们纯粹是造谣污蔑,故意把你们弄糊涂,不敢反抗她们!共产党来了,首先要解放你们,为你们安排工作,教你们读书识字,当家做主人,你们就真正见了天日啦!…
    她推心置腹,给我讲了许多革命道理,一直讲到天色发白,我那浆糊一样的头脑被她擦成了一块玻璃,变得明净透亮。
    我想起在宝鸡监狱见到的那个女共产党员,她们是那样坚贞不屈,视死如归。这个女子虽然没有挂着共产党的牌牌,但我认为她一定也是这样的人。
妹妹的觉醒
    自从听了那个姐姐讲的一番革命道理,我的心开始豁亮了。我朝思暮想,盼望着早日解放。我反复咀嚼着她跟我讲的每一句话,想起她再三嘱咐我的一句:…兰州很快就要解放,团结你的姐妹们和老鸨一起斗争!…对,胜利不是等来的,而是争来的,要先设法把姐妹们组织起来。
    这天吃过晚饭,按妓院平时的习惯,我们都呆在自己屋里,只等张拐子招呼再出来会客。可是,这几天一来天热,二来客人不多,姐妹们都凑在西头院角的砖地上聊天,这正是一个宣传的机会。自从我接了魏瘦鹏和马步芳,姐妹们都用羡慕的眼光看我,没了金贞和怜弟,我这红姑娘的地位在她们心目中形成了。我走到姐妹群里,把我听到的兰州快要解放、共产党要拯救我们脱离苦海的消息向她们一说,那些受苦的姐妹一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我又跟她们讲团结起来,跟老鸨们斗的办法,她们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反应最激烈的是仇大臭,因为平时数她受气多,接不到客,老鸨打她、骂她,让她吃剩饭、穿旧衣服,像猪狗一样对待她。妓女们端盘子多时,第一个先挤占她的屋子;冬天,她在院里冻得发抖,只好躲进锅炉房。听到快要解放的消息,她兴奋得喊了一声:…打倒仇永植!…
    姐妹们这一兴奋,可捅了马蜂窝。仇永植就住在后边的楼上,他习惯饭后散散步。这天,他穿着拖鞋,正在楼上的走廊里,忽然看见十几个姑娘聚到一块儿,精神有点反常,又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打倒他的口号,一下子气炸了肺。他转回屋里,从墙上摘下一根惩罚妓女的藤条,气哼哼地走下楼。大家只顾聚精会神地谈论着,谁都没有发现他。他抡起藤条,劈头盖脸地向姐妹们抽去。这些平时被他打怕的姐妹们,一见是他,吓得惊叫一声,纷纷抱头而窜。
    藤条抽到我头上,我的头顿时肿起一个大包。我一咬牙,一发狠,这时不把人们团结起来和他斗,还等什么时候呢!
    于是,我施出在剧院学的一套,左手向上一挡,挡开了他第二次抽来的藤条。右手一个窝心拳,喊声:…去你妈的!…一拳砸去,他哼了一声倒退几步。
    趁这机会,我向姐妹们喊:…姐妹们,团结起来,打倒仇永植!…
    我的鼓动发挥了作用,十几个人捏紧了拳头,潮水般地向仇永植涌去。
    仇永植还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姑娘,心里非常害怕,可表面还在逞强。他远远站着,用拖鞋在砖地上一跺,左手叉腰,右手的藤条在空中挥舞,嘴里吓唬着:…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抽死谁!…
    我和大臭可不怕这个,反正我们的身上早打了几层茧子,领着姐妹们就往上冲,一到跟前,仇永植的藤条便施展不开了,大家七手八脚一下子就把他撂倒了,有几个人骑在他身上,其余的姐妹也不管什么地方,摸着哪打哪,只打得仇永植大喊…救命。
    我们这十几个妓女一闹,很快惊动了几家老鸨的姑娘。她们都跑来看热闹,连从西安逃来的妓女共有三十多人,黑压压站了半院子。我们又向她们做了一番宣传,同是受难的姐妹,她们马上参加了我们的斗争。
    随着仇永植的喊声,他的老婆拿起菜刀、厨师拿着火棍、茶房拿着茶盘向我们而来。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以死相拼,我们发声喊,从各屋拿出板凳、衣架、簸箕和他们对打起来。
    妓女们平时挨打惯了,一不怕打,二不怕死,都急了眼,拼起命来。再加我们人多势众,经过一场激战,打得他们狼狈而逃。
    姐妹们一个个打红了眼,越打越有气,又学着嫖客的样子,砸开了窑子,挨着屋一顿乱砸,把屋里的壶碗杯碟砸得粉碎。
    我和大臭在前面领着,又喊了一声:…走,咱们到楼上砸仇永植的王八窝去!…姐妹们忽啦一声跟上来。
    这时,有两个姐妹直拽我的衣角,她们低声对我说:…咱们该见好就收了,得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对待!…
    是啊,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可不能太莽撞了。我反身又招呼了一声:…走,咱们回我屋里商量一下!…
    经研究,我们商定,三十多人集中在一个大屋里拒绝会客,晚上穿着衣服睡觉,每人准备一件自己的武器,随时准备迎战。
    这样,一直坚持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晚上,茶房张拐子跑进我们屋代表仇永植和我们谈判,答应不再打骂妓女,还要改善妓女的生活待遇,这场斗争终于胜利了。
终于见了天日
    1949年6月中旬,兰州的政治气候和自然气候一样,逐步升级,发展到白热化。
    自我们联合闹事胜利以后,老鸨们表面对我们好多了,不再动辄打骂,馒头不再定量,每顿还能炒上一个菜了。姐妹们整天闲着没事就经常凑到一起,盼望和议论着解放大军开进兰州。
    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我更怀念过去那受苦受难的姐妹,尤其是凤仙和仙鹤姐姐,我答应要替她们报仇申冤,可是,至今这笔债还是空头支票。我于是打定主意:抓紧时间学文化,一旦出了妓院,获得自由,我就自己写成状子,为凤仙、仙鹤等姐妹报仇雪恨。这些天,我反倒沉静下来,一有工夫就自己呆在屋里看书练字。
    6月16日吃罢晚饭,我正在屋里学习,魏瘦鹏忽然无声无息地走进我屋里,因他是我包身老客,所以茶房连喊都不喊。我见他的脸色阴沉沉的,像有什么事,便忙追问他。
    他叹口气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今天是来向你告别的!…
    听了这些话,我心里猛地一炸,这件事太突然了,他要去干什么呢?
    不等我再问,他便如实地讲起了他的出身历史:…
    香玉,你可能觉得我这个人嘴严,有些真情话过去没过对你说,希望你能谅解。我过去做过的事,不到一定火候,是不能随便跟人讲的,今天就要分手了,我说出来,请你不要难过…
    我的老家是河北束鹿县。长大以后,父母包办给我娶了个媳妇,我们很不对脾气。可家规难违,只好凑凑合合过了几年,生下了一男一女…
    抗战一开始,我再不愿呆在家里了,便投奔了冯玉祥将军的抗日同盟军,我有文化,曾当过高中语文教师,冯将军非常器重我,便聘请我担任他的语文老师。他是个…丘八诗人…,学习精神强,能书善写,我们既是师生,又是朋友,整天在一起谈诗论道,非常投机…
    后来,他写东西、拟公文缺乏左膀右臂,又委托我当他的随身秘书…
    这些年里,我和家里断了联系,孤身一人,长年在外,就像一个苦行僧…
    我随冯将军去泰山,赴国外,在火烧冯将军舰船事件中,我又是目击者,仓皇之中,我侥幸跨上救生圈,才得以逃生…
    蒋介石积极反共,不肯抗日,对冯将军一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怕这个独夫民贼暗中害我,便通过我的乡亲、冯玉祥的老部下、现在兰州当营长的宋之贤介绍,在兰州工业试验所当秘书,对我的历史,除宋之贤知道外,一般人是不知道的…
    我在机关里,埋头工作,不问政治。共产党究竟如何,我不清楚。我只凭直观认为,我是国民党的人,共产党对于我们这号人,是轻饶不了的…
    冯将军的夫人叫李德全,他的内弟叫李忠义,我和他们关系甚好。昨天,李忠义来信说,他已为我买好去台湾的飞机票,让我赶紧准备走。所以,我今晚特来向你告辞。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千万不要向人泄露!…
    听了他这番话,我惊愕了半晌,他原来是国民党的一个重要人物,人活着就是要设法生存下去,他的苦衷我理解,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魏瘦鹏又恋恋不舍地说:…咱们这两年的交往,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我想带你去台湾,你能不能答应?…
    我坚定地说:…尽管我们情深义重,可是,我更爱自己的国家,爱生我养我的这块热土。我劝你也留下来,快要解放了,我们脱离妓院,在一起生活多好哇!…
    魏瘦鹏眉间皱起一个疙瘩,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他说:…可是,那边催促得紧,我怎能不守信义呢?再说,我留在大陆,恐怕也没我的好果子吃!…
    我俩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惨然地分手了,他头脚走,我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
    过了约有两三个钟头,只觉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摩着我的脖颈。抬头一看,又是瘦鹏,他眉开眼笑地说:…好了,不要哭,我决心不走了,和你一起留下来。我想了一路,觉得我一直跟随冯玉祥将军,又是个文职,没有血债。冯将军早就与共产党有来往,应该算做爱国将领,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所以一回机关,我就给李忠义拍了电报,让他退了去台湾的飞机票!…
    这突然的变故,使我立即破涕为笑,高兴得跳起来。魏瘦鹏又说:…我带来了一些钱,现在趁热打铁,我立即赎你从良!…
    不一会儿,他把仇永植叫到我屋里,跟他交涉起来:…仇老板,你也知道,眼看解放了,到时你的姑娘还说不定怎么处理呢,我不愿等到那时候,这会就打算把香玉赎出去。叫我说,你捞一个是一个,不要说大价,让我把她带走吧!…
    仇永植知道我是个捣乱头儿,惹祸的根苗,巴不得把我推出去。脸上却装成一副为难的样子说:…你又掏走我一个红姑娘。唉,我这妓院垮台更快了。豁出去啦,我不陪不赚,你给五十块大洋得啦!…
    魏瘦鹏一拍大腿说:…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现点钱给你,你再一式三份,给咱们写个合同…
    这事办得出奇的迅速、顺当,魏先生当场付了钱,仇永植让人写了合同,天色已晚,我也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魏先生拉上我就要往外走,却被仇永植拦住了。
    仇永植皮笑肉不笑地说:…魏先生,这会不能让她走哇,你看合同上写的什么?…
    魏瘦鹏因急于把我带走,也没有细看合同,他展开仔细一看,上面写着:…
    ……魏瘦鹏已交教养费五十元,自订合约之日起,至卅九年正月底期满之后,再付三十元,在期限之内,仇香玉仍照常营业………
    魏瘦鹏一看就火啦,大声喊:…你红口白牙说得清楚,交五十块大洋完事,现在又出尔反尔,我找马省长去!…
    仇永植一听这口气不小,忙堆着笑脸问:…你找哪个马省长?…
    魏瘦鹏本意是说去找他的乡亲宋之贤的,他们原来都是冯玉祥的部下,后宋之贤来兰州,在马步芳手下当营长。他见仇老板吃这一套,索性将错就错,一拍胸脯说:…还有哪个马省长?我和马步芳是老朋友了!…
    他这几句大话,吓破了仇老板的苦胆,他见魏瘦鹏平时仗义疏财、文文绉绉,料想不是一般人物,看来果然不假。便忙点头哈腰地巴结道:…魏先生息怒,这样吧,合同作废,你可以马上领她走!…
    我在一旁插嘴说:…这合同我愿留着做个纪念,就不退给你了!…
    他想了想说:…也好。香玉,妓女从良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吧?…
    仇永植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他拉什么粪儿。我知道他是要我摘下首饰,脱下衣裳,便爽快地说:…我知道,你的东西,我一个布丝也不要!…
    说完,我当着满院子姐妹的面,把全身的衣服、首饰脱光,扔在地上,只剩贴身的内衣,然后跟着魏瘦鹏,头也不回地走出云升里。
    ……
学过平民生活
    1949年夏末的一个傍晚,从兰州市云升里妓院走出一个模样俊俏、涂脂抹粉的小女子,她看上去不到二十岁,只穿一身内衣。水灵灵的大眼里射出两道怒气寒光。这就是刚刚从良、虎口逃生的我。
    与我挽手同行的,是位年过半百、身材魁梧的男子,秃头下一张四方大脸,眯缝眼上架一付白色眼镜,一身中山服笔笔挺挺,手拄一根文明棍。他就是刚和我确立夫妻关系的魏瘦鹏。
    走出妓院,我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来兰州虽已两年多,先后到过民悦里、云升里两个妓院,可我就像笼中鸟儿,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还是瘦鹏路熟,他租来一辆马车,拉我们一直到了卧桥。
    解放前的兰州,市面不大,卧桥就在兰州西部。市郊初夜,静谧沁人,天上星星闪烁,地上灯火万点,古桥边蛐蛐…嘟嘟…弹琴,公路上的马车…叮咚…奏乐。瘦鹏拉我来到…行人止步…的古桥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黑暗中透出一缕沉思,一脸庄重;…香玉,兰州很快要解放啦,我们的新生活也从今天开始。为了堂堂正正做人,希望你从今隐姓埋名,再不要暴露你的身份。对于我俩的结合嘛——唔,你就说你爸是个商人,来兰州经商赔了钱,绝望自杀。你举目无亲,经人介绍,我们才结的婚…
    当平民百姓,要艰苦朴素,以此为美德;待人接物,既珍重自己,又珍爱别人。因此,我送你一个新名——康素珍——
    还有,这烫发太惹眼,剪了吧。吃过饭,趁着夜深人静,我们就悄悄回家…
    瘦鹏想的真是滴水不漏,我一一答应。办完这些事,车辆已经归巢,只好安步当车了。从卧桥经小西湖到实验所,有十几里,这一路我可受了洋罪。
    魏瘦鹏身高马大,一步顶我两步;我身小力薄,连跑带颠也跟不上。工夫不大,右脚便疼得一瘸一拐,终于一屁股蹲在地上。扒下高跟鞋,脱下袜子一看,脚掌鼓起了好大一个泡。我的野性子一下上来了,…嗖…地一声将皮鞋扔出老远。
    瘦鹏挨我坐下,把我的右脚端在他腿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绢,将我的伤脚轻轻裹好,又拾回我丢掉的那只鞋,慢声细语地说:…姑奶奶,走吧,马上要到了!…说着,递给我那根文明棍,一手提鞋,一手搀我赤脚慢慢走。
    忽然,我忍俊不禁,…扑哧…笑了…
    笑什么?…瘦鹏憨厚地问…
    看我们这样子,多像你讲的…狼狈为奸…的故事。瞧我这副德性,卷发剪成大分头,又像假小子跟着个秃老子!…
    瘦鹏被我逗得开怀大笑。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昨夜折腾了大半宿,我们才到了试验所内的平房宿舍。我又累又困,倒头便睡着了。
    睁眼看时,瘦鹏已经起床。我身上盖着一个厚被子,上面有两件为我准备的外衣。旁边的柜子放着一大一小两只皮箱。抬头看外间,窗台下放一张条桌,一把椅子,墙角有四个小方凳。狭小的玻璃窗外,映出半壁做饭的小棚,这就是魏瘦鹏的全部家当了。
    我开玩笑道:…看你出门像个人样,没想到家里这么寒酸!…
    魏瘦鹏苦笑着安慰我:…我们当职员的挣钱不多,国民党的票子又毛,过去只是单身,慢慢会好的…
    吃过早饭,瘦鹏上班去了。这时,从门外涌进一群家属,有老太婆,有中年妇女,还有几个孩子。甭问,她们是来看魏秘书娶的小媳妇的。
    她们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一番,接着便七言八语大发议论:…啧啧,这小妞好嫩,魏先生好艳福!——
    魏太太,跟我们讲讲,你是怎么跟上魏秘书的?…
    这会儿,魏瘦鹏教我的话可派上了用场,我有鼻子有眼地复述了一遍。
    邻居慢慢散去了,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魏瘦鹏今年五十六岁,我才十八岁,差别是大了点,可我并不后悔。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做妓女的晚上脱了鞋,明早就不知穿不穿。跟了他,我总算有了归宿。再说,他自己舍不得置家,省下钱把我从火坑里救出来,这大恩大德,我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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