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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妓女生涯-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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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那一脸真挚、热情、殷勤的样子,我不好再说什么,忙感激地接过去,一口气喝了。只觉得有一股怪异的甜味,喝得蛮舒服。
过了一会儿,我的肚子忽然疼痛起来,趴在床上。胖女人在一边安慰说:…一定是你肚子里有虫子,那药和虫子在打架哩!…
就这样,一直疼了两天才好,却没拉一条虫子。
事后,我向姐姐们谈起这件怪事,她们偷偷地告诉我,那是绝育药,喝了就永远不会生育,这种药是妓院绝不外传的秘方。雏妓刚来时,老鸨们都用这一手段欺骗她们,没有一个姑娘不受骗上当的。
凤仙醉酒
时间一长,我和妓院的姑娘们渐渐混熟了。她们模样不一样,性情更是不一样。有的对人殷勤热情,有的孤傲冷淡,有的质朴憨厚,有的温柔善良。多数妓女都是苦大仇深、受骗上当被卖进妓院,她们大都保持着穷苦人家的本色。
妓院也分一、二、三等,主要根据妓院条件、姑娘年龄、长相而定。春熙妓院是一等妓院,设备好、妓女多,做饭的、烧茶的、把门的、打杂的样样都有。这里的妓女,模样大都长得细腻白嫩,有许多是苏州、扬州人,江南出美女,开妓院的大都是那里人。一等妓院的妓女,小到十三,大到二十,就像初绽的桃花,正当青春年少。一到二十,就要走下坡路,进二三等妓院了。
在我接触的姐妹中,关系最好、印象最深的就是凤仙姐姐了。她芳年已十九岁,长得富态俏丽,白净脸,丹凤眼,中等个,细身条,论模样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她是春熙妓院最红的姑娘。
凤仙姐姐是很早以前来春熙妓院搭苏貌华的班子的。搭班子是有资格、有身份的妓女和老鸨合伙做生意,其地位比一般妓女要高,待遇要好,就好比戏班里的名角,电影中的名星。她的名气最大,接客最多,收入和胖女人三七分成。凤仙明着分三分,可吃饭、穿衣、梳妆都要自己开销,不但剩不下钱,倒欠了胖女人一堆帐,这当然是老鸨剥削人的诡计。她刻薄地盘剥凤仙,生怕凤仙翅膀硬了要飞走。所以凤仙对胖女人恨之入骨,胖女人心里有鬼,也让她三分。
凤仙不用出门招揽生意,嫖客便挤满她的屋子。她白天经常…出条子…出条子…就是达官贵人饮酒作乐时,开条子点名叫某个妓女去陪客,妓女出门会客,老鸨生怕她们逃走,平时都要跟着去,没有名望的妓女是轮不到出条子的。每次出条子回来,凤仙都被灌得脸红耳赤,晚上还得坚持接客。她的嫖客太多了,有的几天排不上号。碰到打发不了的,还得…一马双跨。她对这样生活早已厌烦透了,整天紧锁眉头,对姐妹们显得特别的冷淡、孤僻、高傲。
有天晚上,她出条子回来,喝得熏熏大醉,胖女人送她进院,便吩咐她的爪牙——茶房王妈扶她上楼,自己回屋安歇去了。王妈一家在成都,离妓院不远,过得也很清贫,胖女人把她招来,负责烧茶送水、扫地打杂,王妈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谢,所以她除了干这些活计外,还暗地里帮胖女人扒门边,听窗根,监视妓女的越轨行为。她跟秋香大不相同,心眼转轴特多,成为胖女人的得力助手。
当下,王妈殷勤地去扶凤仙,凤仙却狠狠瞪了她两眼,把她一把甩开。凤仙借着醉意大发酒疯,一会儿骂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老鸨,一会儿骂那些没有人味的嫖客们,借以发泄心中的郁闷。
当她踉踉跄跄地走到楼梯半腰时,被楼梯绊了一下,一闪身,从楼梯上摔下来了,鼻子和嘴都摔破了,弄得满脸是血。便失去知觉,躺在地上不动了。
我和仙鹤姐姐闻声赶来,把她扶起来,架到她屋里的软床上,帮她脱去外衣,仙鹤又用热水给她擦净脸。这时,传来尖嘴猴呼叫仙鹤的声音,她只得下楼去接客。临走,她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凤仙姐姐,便急匆匆地去了。
在过去的一段日子里,我和凤仙接触不多,看她整天忙忙碌碌,嫖客盈门,很少有单独交谈的机会。再说,她看上去是那样的冷若冰霜,很少露出一丝笑容,我们几个小姑娘对她都敬而远之。
今天晚上,我一人坐在她床边侍候,见她被酒烧得在床上来回翻滚,两只腿…咚咚…地踹着棕床,脑袋一会儿深深扎在枕头里,一会儿抬起头离开枕头,像要呕吐的样子,我忙拿过痰盂接住。
等了一会儿,她终于…哇…地一声吐出来,干粉、豆腐、肉块,乱七八糟,又酸又臭,还夹杂着一股强烈的酒味,熏得我直流眼泪。我一动也不敢动,歪着头耐心地接着。不一会儿,随着她…哇、哇…的呕吐声,痰盂接满了像豆腐渣一样的腐臭物。
当我移开痰盂,用热毛巾替她擦嘴时,我发现了更为严重的问题,太平洋床单上,吐了一大片脏物。床边、地上也粘满一滩一滩溅出的饭菜。再看我身上,圈圈点点,满是油腻。我害怕极了,这身新衣是老鸨给的,弄脏了,会挨胖女人的皮鞭的。
我忙把痰盂端到厕所,洗刷干净。从伙房端来一簸箕炉灰,把屋地吸干扫净,同时把床单用水蘸着擦好。然后把自己的外衣脱掉,泡在木盆里面。把那身薄棉袄棉裤脱下来,凉在外面。我身上只剩下一件粉红内衣和一条三角裤衩。可是,屋里臭气熏人,叫人感到窒息。我还是忍着寒冷打开玻璃窗,一股冷风吹来,我只觉寒气刺骨、浑身发抖。
我坐在凤仙姐身边,看着初春的凉风吹拂着凤仙姐的乱发,乱发下是她那苍白的病容,她那已冲掉胭脂的小嘴里不时低吟两声,柳眉不断拧在一起,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只觉揪心一样的隐疼。
直到后半夜,凤仙姐才渐渐平静下来。她睁开那双凤眼,看到青灯下一直守护在身边的我,眼里涌出无限的感激之情。当看到我穿得这么单薄时,吃了一惊,忙让我打开橱子,穿上她的衣服。
我同情地望着她,天真地说:…凤仙姐,你干嘛要喝那么多酒呀,往后可别再喝了!…
她听着,流下了热泪,摇摇头,说了两句我当时不大懂的话:…你不喝,人家能答应吗?你惹人家一会儿不痛快,人家叫你一辈子不痛快。哎,喝下杯中酒,一醉解千愁!…
半年之后,当我被迫成为一个真正的妓女时,我才明白了凤仙姐姐这句话的道理。鸡鸭鱼肉,香烟美酒,在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商富豪眼里,是极乐的享受,可是,在我们出条子作陪的妓女眼里,却是一种酷刑,就像赴火海,上刀山。他们用这些令人垂涎的东西,轮番地劝呀、灌呀,回回把你搞个半死,他们才尽欢而散。
同命相怜
折腾了多半宿,我才和凤仙姐睡在一张床上,我想到自己悲惨的身世,想起自己今后的命运,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凤仙姐也没睡好,她问我在想什么,我把自己苦难的家史向她讲述了一遍,她听着听着,竟嘤嘤哭起来。她也向我讲述了她自己的家史,没想到我们竟是一个藤上的苦瓜:
凤仙老家在苏州,她原名叫于秀英。她有父母和一个弟弟,种着几亩地,父亲有时给人打打短工,生活还可过得去。
她十三岁那年的一个夏天,父亲出村去给人打短工,她和弟弟去地里打草,家里突然发生了塌天大祸。
在这个小村里,有个恶霸地主叫李万才,家大业大,占了半拉村子,跺跺脚能让满街乱颤。他早就看中了凤仙的母亲,这回总算找到了机会,就领着七八个狗腿子,堵住凤仙家的门,他一人跑进去调戏凤仙的母亲。凤仙母亲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起来。李万才恼羞成怒,叫狗腿子把她的母亲抢走,然后一把火把她家烧成废墟。
父女三人闻讯赶来,看到这情景,气得发疯,便去李家讲理。
李家早有防备,一副大铁门紧紧闭着,秀英父女跑上前,拼命擂打。狗腿子把门打开一条缝,秀英的父亲刚伸进头去,狗腿子恶狠狠地猛地一关大门,沉重的大铁门正好夹住了父亲的脑袋,脑袋被夹扁了,两个太阳穴突突地向外冒血,父亲当场死去。
李万才又放出一只恶犬,那只恶犬扑向弟弟,弟弟吓得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腿肚子被撕去一大块肉。
秀英的一个当家叔叔把父亲抬回家,凑钱买了一口薄木棺材安葬了他。真是祸不单行,没过几天,弟弟因得破伤风死去。没等弟弟安葬,秀英的眼泪擦干,又传来一个令人悲痛欲绝的消息——秀英的母亲遭受李万才奸污后,痛不欲生,在一个静静的夜晚,吊死在李家房梁上了。
不到半月的时间,秀英一家就失去了三个人,几亩地归在那个当家叔叔名下,从此家破人亡。秀英跟着叔叔家过日子,婶婶是个容不得人的女人,没过多久,便把十三岁的秀英卖给苏貌华夫妻原来办的…海棠红妓院…了。胖女人的丈夫姓汪,从此给她改名为汪凤仙。
她悲伤地诉说着自己的身世,我听得心如刀绞,她的遭遇跟我一样。我原以为世界上顶数我最苦了,原来,像我这样的苦姐妹多得很,谁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不知是因为她喝多了,还是说话多了,她的嗓子有点沙哑,我便下床给她倒水喝。这工夫,我发现桌上的玻璃板下有一张男人的照片,那个青年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长得眉清目秀,非常精神,我追问起这个人的姓名来历,这一问又牵起了凤仙姐的伤痛,她接着向我叙说起在妓院的一段往事:
胖女人和丈夫不和,最后终于发展到牛蹄子两掰了,胖女人给她改名苏凤仙,带她来到春熙妓院,租人家的房子接起客来。
那时,她和我一般大的年纪,先学端…青倌盘子。在妓院,还没有留宿接嫖客的妓女叫…青倌。嫖客来逛妓院,妓女是要热情招待,端上茶、烟、糖、果、瓜籽等零食消遣,所以俗称…端盘子…、…端盘子…和住宿是两回事,许多嫖客白天或晚上来妓院玩乐、猥亵一番就走了,像这样不留过宿的妓女就叫…端青倌盘子。在成都,端一个盘子五块钱,住一宿二十块,凤仙长得漂亮俊秀,谁都愿意点名要她,所以每天要端二三十个盘子。
这天,来了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名叫吕梦才,他长得英俊帅气,才貌双全,就是如今照片上这个人。吕先生一下子就看中了她。吕先生身缠万贯,他父亲在上海开玉器行,香港也有他家的买卖,他来成都任交通银行的经理。
吕梦才认识凤仙后,就天天来端她的盘子,一坐就是半天,他打心眼里喜爱凤仙,但绝不像那些低级下流的嫖客,胡言乱语,动手猥亵。
胖女人看中了这棵摇钱树,就唆使凤仙敲他的竹杠。凤仙那时年幼无知,也只是逢场作戏,于是按照老鸨子的嘱咐,向吕先生要这要那,吕先生总是百依百顺。不到两个月,凤仙耳朵上的翡翠玉环,手上的金戒指、钻石戒指,腕上的金壳坤表,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衣领上的玉石蝴蝶、翡翠卡子,身上的高级细绸、毛料,便全有了。吕公子为打扮凤仙,挥金如土,花去三四千元。
吕先生一心爱着凤仙,又提出要给凤仙…梳头…,原来,没有留过客的青倌只是烫头,一旦开始留客,就要改变发式,把头梳弄起来,作为青倌和妓女的标记。所以俗称…梳头…或叫…开怀…、…开包。
贪心的胖女人提出一个刻薄条件,要吕先生邀一班朋友,先在妓院打一个月的牌才能梳头。打牌是妓院又一条生财之道,主家输了,要给那些邀来的朋友钱;赢了,则交给妓院,妓院还要另外提取…打头钱…,这是老鸨们敲诈嫖客的一个手段,吕先生毫不踌躇地答应了,他邀来几十个客人,天天明灯执火,在春熙院玩乐。夜里,客人们便宿在妓女屋里,一个月工夫,胖女人靠凤仙发了财。
一个月过去了,吕先生为凤仙梳了头。嫖客为青倌梳头,按规矩也是包一个月,因为刚刚开包的处女,每天的价钱要比平时高出好几倍,吕先生恋着凤仙,花钱不吝惜,缺多少就开支票让人去他的银行支取。凤仙见吕先生真心实意爱她,也动了感情,两人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度过了终生难忘的蜜月。
看看一月期满,两个有情人难舍难分了,凤仙提出要跟吕先生从良,吕先生向她讲叙家里的情况:他家在上海,有个妻子,是大资本家的女儿,长得疤麻丑怪,吕先生本不愿和她成亲,无奈父亲家法特严,逼令结婚,夫妻素来不和,吕先生才独自来到成都。他决心背着家里,把凤仙赎出来。
当吕先生向胖女人提出这个要求时,贪婪的老鸨漫天要价,张口就是一万元,少一点也不行。吕先生咬咬牙,狠狠心,开了一张支票,倾尽了交通银行的存款,他的银行从此报了销、关了门。
风仙临走,禽兽般的苏貌华又让凤仙给她摘下全部首饰,脱光衣服,只剩一条裤衩,这才放行。
为了避开嫖客的纠缠,吕先生和凤仙回到上海,找了两间小房,秘密住下来。他们一无工作,二无财源,吕先生只好回家找父亲说情。
从此以后,吕先生再也没有回来。一个多月过去了,凤仙忽然收到一个邮包,里面是二百元汇款和一封长信,还有一张照片,原来是吕先生寄来的。信中说他回家后跟父亲闹翻了,老婆决裂了,他被父亲关在一间屋子里。他托仆人偷偷寄来这封信和汇款,他表示要以死抗争。并劝凤仙赶紧逃离上海,免得遭父亲和妻子的毒手。
凤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又返回春熙妓院。这时,苏貌华已用赚吕公子的钱和凤仙的卖身钱,买下了春熙妓院的整座房子,成了颐指气使的院主。这枝名花重归旧主,她自然满心欢喜,便甜言蜜语,假意应承和凤仙搭班开窑子。
我们一直说到天色放亮,仙鹤跑来探望凤仙,听了凤仙的泣诉,也不禁凄然落泪。她原来同我们是一样的,也是一根藤上的苦瓜:仙鹤是江苏人,原名叫宝宝,日本侵略中国,她父母被日本飞机双双炸死了,小宝宝流落街头,遇到尖嘴猴夫妻,没花几块钱就被拐带到了这里。
后来我才知道,妓院的姑娘,谁都有一部辛酸史,一段血泪仇。试想,一个良家的女子,谁肯自己往火坑里跳,让千人骂、万人唾呀!我们这些最下贱、最耻辱的下九流,是国民党统治下的旧社会的牺牲品、殉葬人,有多少人能理解我们这些受害姐妹的苦难啊!
我们聚在凤仙姐屋子里,互吐衷肠,越谈越知心,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的心紧紧凝在一起了。后来,由仙鹤姐提议,我们磕头结为姐妹,发誓要同舟共济、同甘共苦,一起对付那些欺压良善的恶人。
烫头遇到的
自从我们三个结为姐妹,经常互相倾吐过去的遭遇,共同的命运使我们心心相印,成了患难之交。
凤仙、仙鹤姐姐住在前楼,我住在后院,相隔不远。在妓院,妓女们彼此间串门、上厕所都不自由,都要跟老鸨娘说一声,老鸨借口怕客人来了找不到,所以制定了这个苛刻的规矩。其实,谁心里都明白,她们一是怕妓女逃跑,二是怕妓女们合伙闹事,所以剥夺了妓女们的人身自由。至于单独行动去大门口,那更是犯嫌疑、不允许的。门口的两间门房里,住着把门的两个彪形大汉,对嫖客,他们大开绿灯,对妓女只有一句话:放进不放出。除非老鸨领妓女去…出条子…,平时休想迈出大门一步,妓女进了这个门就像被软禁起来,有的几年没有出过这个大院。
凤仙、仙鹤姐是大名鼎鼎的红姑娘,借出条子之便,出门自然多些。她们去找别的姑娘,当然也好说话。可是,她们成天嫖客盈门,应接不暇,累得腰疼腿酸,顾不得出门聊天。那一阵,我负责打杂,时间比她们灵活。再说,对我这个还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小姑娘,老鸨们也不大防范。我们经常趁接嫖客的间隙,在一起推心置腹,互吐衷肠,消愁解闷。我这时才渐渐理解了,凤仙姐为什么整天那样孤僻、冷漠,她那孤傲的芳容里,原来有一颗破碎的心。
一天早上,胖女人把我叫到她的屋子,先数落了我的头发一番,说我的头发太乱,像个鸡窝,接着提出要给我好好打扮打扮,领我到大街上去烫头,她叫凤仙也去理发馆洗头,和我一道去。她极力夸耀烫头的美妙,又拿出一张像外国女人一样的照片,上面的女人头发弯得一卷一卷的,像个绵羊尾巴,确实漂亮洋气。老鸨说得天花乱坠,我那颗少女之心被她说动了,又听说凤仙姐也去,几个月没见过大街上的世面了,我像一个就要放飞的鸟儿,高兴地去向凤仙姐报信。
谁知凤仙姐听了,不但不显得高兴,反倒紧紧锁起眉头。当时,我真不明白她的心境。我怎知从烫头到端盘子,又从端盘子到梳头接客,这是妓女走向深渊的又一步啊!胖女人叫我烫头,就意味着她加紧了步伐,又给我套上了一道紧箍咒。凤仙和我处境一样,她也爱莫能助,又怕伤了我的心,勉强冲我笑笑,没有说什么。
吃过早饭,胖女人领我们姐妹二人来到大街上。
成都的春天真美啊,高门大户里,青桐如伞,翠竹如林。马路上,达官贵人的小轿车,军政要员的吉普车,穿行如梭,身穿长袍大褂的先生、太太手挽手,漫步在街上,我羡慕地看着这一对对情人、眷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来到理发馆,她们给我找好理发员,便坐在我旁边让人洗头。我的头被罩在一个玻璃罩子下面,头发被许多铁棍棍卷起来,卷得好痛,鼓捣了好半晌。
这时,从旁边的里屋里传出一个女孩子的哭喊声,我从镜子里看见屋里跑出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在后面紧紧追赶,那女孩刚跑到店门口,迎面进来一个又肥又胖的男人,一把揪住她,…啪——啪…就是两记耳光。又拽住她的一只手和一只脚,横着提起来,往砖屋地上狠狠一掼,只听…哎呀…一声,摔得那姑娘满嘴流血,一只胳膊也摔折了。
那女人走上前,又狠狠地踢了两脚,骂道:…你这死贱妮子,不好好看着我的孩子,今天非揍死你不可!…说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看着那可怜的女孩,就想起我的过去。我真想离开座位,去和那一对可恶的男女辩理。可我的头发被吊着,不能动啊!
这时,只见凤仙姐气白了脸,忽地甩开白围裙,跑到那个女人面前,说:…她有什么过错,说说就算了,怎么能这样虐待她呢?…
那女人把凤仙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冷笑一声说:…臭婊子,你也敢人模狗样地管我,你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们还算人么!…
凤仙的脸气得由白变黄,大声喊道:…谁说妓女不是人,我们妓女名臭心不臭,比你们这种人强得多,你才不是人哩…
这双男女原来是理发店的老板和老板娘,被他们打的是雇来的一个看孩子的使女。过去,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剃头的、修脚的是下贱的勾当,可这种勾当也比妓女大着三辈儿。所以他们自命清高,一齐和凤仙姐争吵起来。胖女人这个见风使舵的老滑头,哪敢得罪经常为她们整理发型的东家,忙跑上去拉开凤仙,让她少管闲事。
在这同时,有一位理发的太太也跑过去,站在她们中间,说:…别吵啦,我给你们评评理儿,我看这是你们不对,你们不该这样暴打孩子、侮辱妓女!…
老板和老板娘一听可火啦,又跟那位太太干上了:…你凭什么管我们,你是干什么吃的?…
两人正气势汹汹地大喊大叫,忽然从门外走进一个穿警服的人,从腰里掏出一只手枪,对准他们,…嘿嘿…冷笑着说:…就是干这吃的,明白了吗?…
原来,这个管闲事的太太是成都公安局长的二姨太,也是妓女出身,拿手枪的是公安局的特务头子,专为二姨太出门保镖的。
这对蛮不讲理的主儿今天算碰上了硬茬儿,顿时像冬天的大葱一样软了下来,一连迭声地向那太太和特务赔礼道歉,那位太太又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通。理完发,钱也未付,趾高气扬地走出了理发店。
这件事对我的刺激很深,多少年后,我还经常忆起第一回听到的…臭婊子…这句侮辱性的语言…我们妓女也是人!…凤仙姐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从古到今,人们一提妓女,便觉得臭不可闻,但想没想到,是谁建起的妓院?是谁培养的妓女?是谁逼我们走上了卖淫的道路?我们本都是良家女子,一肚子苦水向谁诉啊!
'端盘子'的风波
常言道:…妓女不养半月闲。旧社会的妓女,一般都是十三四岁进妓院,十四五岁开包。一进妓院,学点让客人开心解闷的技艺,烫过头,便开始卖青倌盘子。妓女们白天端盘子、出条子,晚上留客,金钱流水般地装进老鸨的腰包,可妓女们即使挣下金山银山,也满足不了老鸨们的钱欲,妓女是他们手里的摇钱树,摇来的钱一分也甭想落在树根下。为防止妓女留下体己钱,他们给妓女们定做的衣服上没有一个口袋,妓女屋门、橱子的钥匙也由老鸨掌管,趁妓女出条子或到别屋卖盘子时,老鸨便翻箱倒柜,仔细清查,连屋里每一块砖都要翻开看看,妓女们有句形象的话:…在我们这屋,老鼠下几个崽儿老鸨都知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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