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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黎郡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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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冯公子的真心话?”李仁轻蔑地冷哼。
  “当然不是!事实上……”冯即安笑得贼兮兮的,在李仁耳边一阵衔衔喳喳:“我是中意老大在狄家堡内末过门的妻子,你也见过那位玉如霞姑娘的,如果老大死会,说不定我就可以得标了!”
  素闻冯即安的性子便是如此,说话一半儿真心一半儿假,教人无从捉摸;听他废言废语半天,李仁还是弄不清楚。
  李仁摇摇头,懒得再跟冯即安扯下去,王爷交代之事已成,他还得赶着回去覆命呢!马蹄声再度响起,狄无尘和冯即安两人看着李仁飞也似的奔走了,而狄无尘仍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老大——”冯即安开口,却得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看我被整,你很高兴?”方才冯即安跟李仁嘀嘀咕咕的情形全被他瞧见了,要不是一直知道冯即安个性如此,狄无尘老早就先将他按在地上痛打一顿。
  “这是实话嘛!”冯即安收住笑,咕哝一声。“我说中了是不是,老大?你真要去娶那只孔雀?”他小心翼翼,和前一秒的吊儿哪当判若两人;这一回,他的口气充满了让狄无尘想掐死他的怜悯。
  而狄无尘就是不吭声,只要一想到为个女人放弃追回七釆石,他就满心不乐意。
  “要骂就骂吧!老大,这么宠着会把人会宠坏的。”冯即安叹了口气。“兄弟我保证,婚后那只孔雀要是敢折腾你,管她是什么狗屁郡主,我定会把她整治得死死的,当鳏夫可比受折磨开心多啦!”
  “不是她!是另外一只!”狄无尘慢吞吞地说。
  “咦?”冯即安呆住了。
  狄无尘顿了顿,缓和自己随时可能爆发的怒气。
  “这……这麻烦不是朱乐姿?”冯即安的表情像傻子。“那还有谁?九王爷不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没给人订下吗?老大,别净做闷葫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他搔搔头,结束疯子般的自言自语后,对狄无尘大叫。
  “清黎郡主。”狄无尘淡淡说完,跃上马。
  “清黎郡主?”冯即安几个箭步,脚下不停,跟着上马,他的口气仍然充满困惑和不解。“九王爷府的?不对呀!京城里从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他更迷惑了。
  “她是九王爷和兰夫人所生的女儿,打小和王爷失散,两个月前才被寻回。应王爷所请,皇上策封她”清黎郡主“的名号。”
  “这丫头几岁啦?”冯即安懒洋洋地问。
  “将近二十,老女人一个。”狄无尘忍下住鄙视地回答。
  “不对!不对!兰夫人受宠还不过十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女儿?”冯即安狐疑。
  “人家的私事,管这么多?”他心浮气躁,不耐烦地瞪过冯即安。
  “只是好奇嘛!清黎郡主,噢,名字听来挺好,就是不晓得性情怎么样?嘿!
  老大,说不定比朱乐姿好哟!“
  “这么想我成家?”狄无尘转头,才按熄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我又没这么说!”冯即安撇撇嘴,理智提醒他现在不是逗狄无尘的好时机,再逗下去,他真会死无全尸!唉!想想那种结局,实在太凄惨了!
  他还想留条小命回狄家堡看看玉如霞呢!
  想到那羞怯可人、春花般的容颜,冯即安心情大好,他轻松地吹起口哨来。
  狄无尘横睇他,没了火气,迳自在心里哀叹。
  要不是老二在狄家授课时曾经跟李茗烟接触过,说什么他都不会这么安排,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
  唉!遇人不淑,当年八拜之交时就该先擦亮眼,不!先把耳朵掏干净的!
  “走吧!把人给找回来,我就不欠王爷任何事了。”他闷闷地说。
  “找?她不在王府里?”冯即安停住口哨声,好奇地问。
  “半个月前,她到香云寺上香时,被人绑走了。”
  第二章
  扬州城内,妓院里规模最大、姑娘最多、生意最好,且服务顶尖的风月楼。
  侯浣浣躺在床上,一早到现在,就没停过哀声叹气。
  想想她实在有够倒楣,或者在出卜山那天,她忘了翻黄历,才会弄得后头连一大堆不相干的事全揽上了身。那天见过兰岚之后,她原本拟定要离开,却没想到那个天杀的九王爷居然软禁了她;然后,硬报了她的假血统,又拿欺瞒皇上是死罪的借口,以数百口的性命软硬兼施地要她留下来配合这个谎言。说出去没人肯相信,简直是超级笑话,但她差点没给这种荒唐事气死!
  谎言编得天衣无缝,她只有束手无策,如同王爷威胁的,如果她敢大吵大闹,把这件事抖出来,不单单只有她会被杀头,弄不好,连兰岚也会受到波及。
  妈的!每回思及此事,侯浣浣总会气得一阵磨牙。在卜家,她可从没给人这样吃得死死的,还任人摆布,连大气不能吭一下,想起来,不由得她更怨更恨。
  管他什么捞什子鬼郡主!她根本不稀罕当那没趣的郡主,成天像上了锁链似的,把蝴蝶当蚊子打,拿三从四德当圣旨供,没事还得听那个浑身带刺的朱乐姿左讥右嘲的,可恨哪!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想起造成她成今日惨状的那个笨蛋,侯浣浣无精打采地想,那笨家伙也不知是打哪儿找来的,一路把她从香云寺绑到这儿;结果,催马催得太急,她这个被缚了手脚的“娇弱”人质摔进草丛里没事,那笨蛋却趺下来,脑袋撞上一颗凸出的尖石,就这么见阎王去了。
  马儿跑得无影无踪,她努力了一晚上,两手两脚二十根指头,连着三十二颗牙齿,齐心合力,总算解开了绳索。
  原本打算可以就此抛开王府的一切,回去卜家牧场,但是,却撞上了一票人,更槽糕的是,这票人专营无本钱的生意——掳人勒索。
  从交谈中,她知道这些人是来接应把她掳走的男人,但是死无对证,为此地三缄其口,把所有可能暴露自己身分的信物全数藏起。暗地里,她却联络上卜家寨在江南布下的暗椿。三名卜家探子,以一个叫阿罗的疤面男子为首,当夜便混进了这票人里,暗暗随侍她。
  同在屋檐底下,还有好几位跟她一样被掳来的姑娘。她们不是书香门第,就是京城著名的富豪之女;姿色才貌皆是中上之选,但比起她,又怎么都差了一截,那些女人几乎都哭哭啼啼地等家人送赎金来。
  独独只有她,因为没任何背景,很快就被“逼”进风月楼,下海卖笑接客。
  说是逼,倒不如说她自愿还适当些!反正卖笑不卖身,又对她的计划有利,何乐而不为?
  回头想想,被抓走还是件好事呢!进到这个江南排名第一的妓院,凭她的姿色,加上那些年在卜山学来的手腕,没几天就与楼内所有的姑娘为敌,挂上了头牌;一位堂堂郡主,摇身变成扬州喊价最高的名妓,这种事还不是普通人碰得来的。
  所以,侯浣浣终于明白红颜薄命这话的由来了,不过,她并不是轻易认命的角色。其实,耗在这儿,没事为几个有钱的老色鬼弹弹唱唱,也好过待在王府的枯闷无趣。
  看在她能挣钱的分上,风月楼里谁都当她是天。心情好的时候赏个笑,财源便滚滚进帐来;心情不好的时发发小脾气,那些付钱的男人也哈着腰供她成宝;反正严正都没吭声,老鸨还敢说什么!
  严正,便是这票人口贩子的头头。对他来说,这侯浣浣是历年来难得碰上的好货,王么么也检查过,这女孩儿身子干净得很,从没碰过任何男人,加上那张脸蛋,不否认他曾动过独占之心,但仔细估算过这女孩可能替风月楼带来的利益,严正向来聪明,他当然愿意选择后者。
  而事实证明了,他的算盘并没打错,侯浣浣年纪虽大了些,但却是天生入这行的命;虽然偶尔使使小性子,大部分时间,她还算安分。
  只等他拣个好日子,替她的初夜标个高档的好价钱,然后他就可以着手去跟京里那些一掷万金的富豪谈赎人的事了。
  在这香喷喷的闺房里窝了一个多月——如果她还没把日子过糊涂的话,差不多,整整有一个多月了。
  说实在,侯浣浣也烦了,要不是看在外头愈喊愈高的价钱上,她早就跟阿罗等人回关外去。
  “丫头,你到底还要玩多久?”这天,阿罗趁送餐之便,进房找她。
  “事情都成了一半儿,有点耐心成不成?”铜镜前的侯浣浣,梳着头发,一副神闲气定的模样。
  对这种回答,阿罗的反应是一声叹息,脸上的疤痕亦随之颤动。“我不是没耐心,要是你在扬州有什么闪失,咱们兄弟三人怎么对得起卜家?”
  “别这么怕事成吗?”侯浣浣不耐地随手一挥。“一切都在计划中,就等咱们拿到钱,一切就搞定了。对了,我要你给二当家的信,送了没有?”
  “阿德送走了,小烷,你心里清楚,二当家根本不会同意你——”阿罗忽然缄默不语,瞪着房门外的人影。
  “浣姑娘,高老爷午后在扬升酒楼设宴,希望姑娘去唱支曲儿,严先生巳经替你答应了,要我来知会一声。”王么么在门边讨好地笑着。
  “我知道了。阿罗,你去忙别的事吧!”侯浣浣示意他。
  “可是——”阿罗想说什么,最后又沉默了。
  “没关系的,你下去吧!”她笑笑,口气坚定。
  很不情愿的,阿罗走了。
  侯浣浣的笃定不是没有理由,她心里清楚,严正守她就像守个大宝,不会让人碰她一下下的,但不管有没有严正,她都自认还有能力保护自己。
  事实的确如此。下午在酒楼,高家那只老猪公,就结实吃了一顿苦头。侯浣浣一支曲儿还没唱全,那老头竞仗着几分酒意,涎着脸在厢房里便对她毛手毛脚起来;盛怒之下,她挥拳打晕了高老爷,又拿了一只花瓶撂倒妓院派去监视的李三,然后她下楼从后门溜了。
  听到声响的高家下人当然不会放过她,而勉强爬起来的李三更是怒极;一票人,热闹地从酒楼里追了出来。
  说实在,侯浣浣的江南印象仅是儿时的一点模糊记忆,被送进风月楼后,她根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跑出酒楼,她一时也不知该往哪里去,本能地,她往人少的胡同巷里跑,绕了几圈,撞进街尾一座破烂仓库里。
  但怎么也没想到,仓库里居然还有人在。
  “谁?”那背影魁梧的男人转过身,半张脸没进浓密的胡子里头,一听远处传来的吵闹声,他噤声,眼光却没移开过侯浣浣的脸庞。
  侯浣浣只顾着把那扇被她撞烂的门板回归原位,哪有闲工夫理他!
  “往那边找,务必把那贱人给追回来。”李三在外头怒吼。
  人声鼎沸一阵,一直到脚步声渐渐悄然,狄无尘才再度开口。
  “敢问姑娘是谁?”
  侯浣浣冷哼一声。
  “有人追你?”狄无尘出声,口气不快,他不记得有谁曾对他如此傲慢过,尤其是个姑娘家。
  “废……”侯浣浣咬住话,没理他。
  “姑娘到底是谁?”仓库的光线虽暗,但从破檐射进的几道夕阳却刚好穿过她的身上。才瞄过一眼,这姑娘自胸口以下的部分足以让他看清楚;她一身穿金戴银的,衣饰也有说不出的华丽耀眼,不但绣工精致,从披肩到腰带,褂口滚边到裙上罩纱,所有的款式皆为上上之选,那些花色亦在金色的夕阳光线里,织出了一片灿烂无比的光采。
  不过颜色虽艳,对狄无尘来说,却比不上一般良家姑娘的素净优雅,看起来俗毙了!他轻蔑地想:八成那胸口以上没看清楚的那张脸一定好不到哪儿去,这年头就是这样,丑人偏偏爱作怪。
  “人哪!”侯浣浣终于出声,口气比他还不快,问东问西的,他不缣烦,她都快受不了。“要不还是鬼呀?”冷冷地,她在后头加了一句。
  狄无尘楞了一下,人说江南女子不都柔情似水吗?是他在关外待太久了,还是这句话有了偏差——这女人不但俗气,连脾气也坏得很。
  “看起来你有麻烦,需要帮忙吗?”依他往常的性子,早走过去把人揪起来问话了,但他没这么做,八成的原因是他不想惹麻烦,朱清黎没找到前,他没闲情搭理任何事。
  这男人真是讨厌,侯浣浣想,长得凶一点就了不起?帮忙要有实力,不是口头上说说就算,哼!这年头,就连九官鸟都会呼噜两句呢!
  “我是不想多事,那些人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是麻烦。”听出对方口气里的“施舍”,她忘了这些话说出来有多自我膨胀。
  就算真有心要帮她忙,这会儿也全收回来了,狄无尘悒悒地想,他可不像另外两位兄弟,会对女人温柔以待:狄家的男人,从不知温柔为何物。
  况且,是这女人太嚣张了,他没什么好对不起自己的待人之道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冷冷地问。
  真没礼貌,随便就问人的名字,侯浣浣昂着头,回话的口气跟他一样恶劣。
  “你又叫什么名字?”
  “无尘。”他略姓未说。
  无成?还真配他的人,他看起来就像一事无成的流浪汉。侯浣浣轻蔑想道,瞧那模样,说有多丑就有多丑。
  “姑娘到底是谁?”狄无尘忍耐地问。
  她耸耸肩。“浣浣。”
  “听起来没什么希望,好像玩完了。”狄无尘可不像她会留颜面,尽量把刻薄话摆心头,他向来诚实。
  说时迟、那时快,话才讲完,一样东西应声飞来,狄无尘连眼睛都来不及眨,脑袋上已结实挨了一记。
  一样五彩缤纷的东西自头顶被弹落在地,狄无尘的耳际被打得嗡嗡作响。
  作梦也想不到这女孩是个练家子,手劲、臂力非一般人比得过。
  强忍着还想脱下另一只鞋子朝他扔去的冲动,侯浣浣想了想,终把怒气平了平。一只就够了,她可不想两脚脏兮兮地在地上走。
  但那口气怎么也忍下下,玩完了?玩完了!天杀的!这个人明明就是没文化,还胆敢糗阿爹给她取的好名字。
  “总比阁下要来得好太多了。”黄昏的屋角,狄无尘只闻她长吁了一声,软言说道:“人家说啊!玩完了还有个新开始,这情况好说歹说,总好过有些人总一事”无成“吧!唉!所谓无成哪!临老了才来个老大徒伤悲哟!”
  还没反应自己是怎么中了暗算,那女孩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又打得他无力招架。
  整整花了一分钟,狄无尘才从这个同名异义的公然侮辱中清醒过来;他的名字——虽说名字只是个代号,但可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侮辱他向来自以为傲的名字!他喘口气,一对精光大眼瞪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小女人。她大概不晓得,只要一根指头,他就可以捏死她!他妈的!他又没惹她,这丫头的嘴巴好刁,一时间竟把他逼得口拙。
  捡起了地上那打人的罪魁祸首后,狄无尘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只精致绣鞋,这个“玩完”竟敢、竟敢拿女孩家贴身衣物之一的鞋子……她拿鞋子扔他?
  他大吼出声:“你——”他摇摇头,咕哝了几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千古名言。麻烦!麻烦!多年的办案经验提醒他,眼前不能因小误大,女人家就是气度小,就算要跟她算帐,也得先把那麻烦的朱清黎找出来再说。
  “在下言语无心,要是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明白示意,别夹棒带枪地乱刺一通。”
  她耸耸肩,抬头想打量四周的环境,未料却撞上一根从屋顶上横斜下的梁木,霎时,痛得败哀叫不已。
  可恨哪!王么么没事给她梳这种高耸入云霄的鬼头髻干嘛!就为了插这些金钗玉簪、钿头银饰的?吊了一堆叮叮当当,不但吵人,还碍事!
  听到那女孩的尖叫,狄无尘快速地把手搁上剑把,正要飞身而上,却见那个叫“玩完”的女孩兀自怪叫了一阵,又捧着头诅咒那根梁木,看清楚状况,狄无尘松了口气。
  她虽一副风尘女子的打扮,但言行却天真烂漫得不可思议。听到那些粗话,他反常地没有皱眉,而且为此深感好笑。
  差一点,他真的就要为她悲惨的遭遇笑出来,但想到这种行为过于幼稚,他只得忍住。
  而侯浣浣气恼地把顶上一堆东西赌气似的拆落,继而把发髻散开,紧缩的头皮随着她的动作而松弛,她不禁舒服地叹了口气。
  狄无尘望着她,有些不由自主;看来,他遇上一个完全游走于礼教之外的女人!
  然后,他发觉自己再度失控地露出笑容。
  咬住笑声,狄无尘不明白自己哪里不对劲了。三十年来,他一直很逍遥,可不能到了后头,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毁了;而且,还是一个俗气、骄傲又凶悍的女人。
  狄无尘对这形容诃满意地点头。
  侯浣浣哪有他这么多心思好猜,她仍在专注地对付顶上那一丛又浓又密的头发,她奋力地又抓又梳,好不容易才编成一股粗黑的长辫子。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用仍穿着鞋子的那一只脚,一跳一跳地朝狄无尘蹦来。
  侯浣浣在他身前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住,狄无尘这才注意到她并不高,勉强只到他下颚,虽然还是没看清楚她的脸,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她一点儿都不怕他;这个发现令狄无尘觉得好奇又有趣,方才被侮辱的怒火早就烟消云散,他只想知道这个“玩完”到底是何方神圣。
  对这一事无成却挺有风度的人,侯浣浣想,反正骂也骂了,唉!罢了!也别计较这么多了。
  侯浣浣抬头,示好地对他灿然一笑。她笑得月眉儿弯弯,桃眸儿也弯弯,水汪汪的瞳仁荡着波光,而狄无尘差点没让佳人这嘴角儿弯弯给迷得忘了呼吸。
  他瞠目结舌,破天荒地退了一步。
  他怎么会觉得她长得很俗呢?这张脸令他呆楞了好一阵子!都是那该死的光线害的,夕阳底下,这女孩简直美得令人眩惑;别说一个“丑”字,就连“俗”字也沾不上边。
  实在太悬疑了!他一直以为女人的美貌不过是副骗人的工具,也一直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大江南北,前前后后他也遇过不少美若天仙的女子了,但这女子把她们全比下去了。
  而且,他真的不解,明明是笑得艳如牡丹,但她的气质却纯如百合!
  “抱歉!我刚才手滑了一下——”侯浣浣伸出手,笑得无辜又可爱。“劳您把鞋子还我。”
  狄无尘回过神,对自己的迷惑生出厌恶之感。
  把鞋递回给她,他决定重新掌控整个情势。
  听那李仁说,清黎郡主容貌生得相当美丽,与王爷失敌的那十年,一直住在中州,而这女孩的口音又纯属北方,加上在屋外怒骂的那群汉子,也许……
  不会这么巧吧?他摇摇头。
  这丫头穿得虽美,但却不是皇家女孩会有的打扮!
  “那些人为何要追赶姑娘?”他拱手一揖。
  把鞋子飞快地套上后,很不拘地,侯浣浣将辫子朝后脑甩去,对他抱拳。
  “不敢当,这事与阁下毫不相干,不劳费心。”
  那是个江湖味颇浓的动作,而且,她还是顽固得不肯给他答案;狄无尘终于蹙起眉头。
  夕阳略略移了位,一枚发亮的东西霎时吸住她的目光,侯浣浣眼尖,一眼便瞧见了那枚挂在他腰侧的金牌。
  “你是官家人?”她冷下脸,眼神再度充满敌意。
  “你怎么……”
  没等他说完,侯浣浣瞪着那块牌子。“我有眼睛,喂!你奉谁的命?”
  “姑娘问得太多了。”他板起脸。
  “那,你在这儿干什么?”她又问。
  “找人。”
  “找——”侯浣浣吐出一个字,看了看荒废的四周。“在这儿?”她一阵怪笑。
  王爷府派的人还真是一事无无成!没什么牢靠的。
  “当然下是!”不知为何,狄无尘不悦于她的恶笑,然后,他决定不再忍耐。
  侯浣浣来不及为王爷府寻她的事发怒,眼前这男人迅雷不及掩眼般的紧捏住她的手腕,速度之快,那一瞬间,她吓得脸色都变了。
  “你到底是谁?”狄无尘恶狠狠地问。
  “你干什么?”她的畏惧马上就被忿怒收住了,侯浣浣开始破口大骂。她真是气死了,这男人好大的狗胆,就算身在风月楼,也没人敢对她手来脚去的,她还没动怒到要跟他发脾气,这个一事“无成”的家伙居然比她还悍!
  这姑娘居然比他还凶!狄无尘挑起浓眉,天窗上斜进来的微弱光芒把他阴沉的脸孔,在半明半暗中映得更可怕。别说一般人,光是男人瞧见就胆寒了一半,何况是女人!但他并不晓得,侯浣浣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卜山的那些日子,她什么凶狠脸色没见过,当她被唬大的?
  比凶是不是?好啊,比就此,谁怕谁!当她跟那些娇滴滴女人一样,吼着骂着就乖了是吧?哼!作梦还比较有可能!想着想着,侯浣浣桃眸上那对不用刻意修描便自成风韵的新月眉几乎竖成一线,比他狄无尘还直还酷。
  “瞪什么瞪!别以为只有你会皱眉头?要跟姑娘我比,你闪远点去练个十年八年吧!莫名其妙抓了人就要审,你以为你谁呀?要动手抓人也得有个前因后果,要是仗着你比人高大,又带刀带剑的,啧!”她轻蔑地啐了一口。“那天底下的矮人岂不死绝了,这世间还有什么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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