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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帚精的啼笑仙途-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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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刺史,请将令郎扶起。”林止收回心神。至从入了川,她整个人都变得轻松,对小事杂事甚至私隐,全都好似有了好兴致。
“这位神医,你的药箱呢?”方起征的怒意还未消散,突然想起这遗漏掉的大细节。要是张家兄弟不在这,他真以为遇到了骗财庸医。
“我又不卖药,要甚药箱。”林止拇指摁住方小郎的人中,其余四指托住他的下巴,暗暗用力。
又道:“大宝小宝,你二人过来将他眼睛掰开,让我看到眼珠。”
“大宝小宝,你二人过来将他眼睛掰开,让我看到眼珠。”
“是,郎主。”
方刺史听兄弟俩唤林止郎主,才知他二人已卖身,主人就是这个不好相与的神医……
片刻之后,林止心里明白了个差不离。说道:“今日太晚了,我先开药方,劳烦方刺史为我寻些物什和药来。”
有模有样,还要开药方,方刺史耐住性子等药方。
林止龙飞凤舞很快就写好,方刺史接过一瞧,疑惑道:“神医,你连银针都没有?”
“当然有。”林止说着拿出一个羊皮袋,金针银针一根一根摆得好好的。“只是七寸长的没有,除了令郎一般人也需不着。”
“啊?你要穿颅而过?”方刺史额上迅速渗出密汗,这不胡闹吗!
林止一计冷眼望过去,方起征讶然住口:想他方某少年便已纵横沙场,何时怵过,可是这神医的眸子活似一双恶狼眼。
“方刺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有枣无枣打三竿,死马当成活马医。眼下要么一试,要么让令郎继续昏睡到死,你好好想想。”
方起征的思想斗争很激烈,不试,他尚有儿子在,至少今天有;一试,明天方家就有可能成绝户。他额头渗汗,看看闭眼的儿子,又看看瞪眼的“神医”……
本应清明,奈何他当局则迷,明明知晓今日林止的治法就如乱世用重典,异于寻常的医术定有奇效。但是身为父亲,他就是不敢轻易作这决定。
“既然方刺史宁愿要一个睡死的儿子,也不敢大胆一试,那林某就不勉强了。不过,张家兄弟我可要带走。”林止直接一屁股坐在方小郎的榻沿上,慢慢等他的答案。
提到张大宝兄弟,方刺史便怒火难遏,马上想到两年前的法场逃逸、还有被劫持文官的家人那日日的咒骂、同僚的参奏、上峰的呵斥、甚至触墙而亡的张父张母也历历在目。这一切,都因董氏!
“阿爷!治吧,夫主他想醒呀!”董氏在池边哭过一气之后,抹干眼泪又回来了,没想到来得正是时候。
“你这淫。妇!”方起征什么顺手拿什么,一声“嘭”响,油灯砸在那花窗上,破出偌大一个窟窿。
“丧门星,给我跪在廊下!”
董氏心跳得厉害,若是躲慢一点,定是毁了容。一边退一边泣道:“阿爷,奴可以跪,且救救夫主,救救夫主啊……”只要人活了,我董氏就能脱离苦海,到时……
她有十足的把握翻身作主,方小郎是她见过的权贵之子中,最痴情又最听话的,若不然当初哪会选上他。
张大宝第一次正眼看董氏,却迎上她凶狠的眼神,一时惊住。暗道:女人,原来都这般可怕。
方起征隐去快渗出的泪意,颓然而坐:“上茶。”
婢女赶紧退去,客人上门好一会儿了,这才想起喊茶。
方起征又对廊下跪直的董氏道:“好,就依你。云郎何时治好,你何时起身。”
董氏的脊背突然歪了一瞬,马上又复原。她咬紧牙齿:那神医,我的命运就交在你手上了。
若说谁最想让方小郎“活过来”,全府除了董氏谁也及不上。正是这样,方家才把照顾儿子的重任交给她。有方小郎在,董氏就是方府的少夫人,至少表面上是。
林止看了这小半会儿,很是觉得没意思。她需要张家兄弟,为他们拿回良好民身份是必须的,没想到最后倒多亏了董氏。
“阿郎,阿郎……”方夫人跌跌撞撞跑进来,一身的檀香气,估计刚刚在佛堂念经。身后还跟着四五个衣着贵气的娘子,想是方小郎的阿姊们。
林止不耐烦再应付一回,低头抿茶装哑吧。
方起征身心俱疲,着人引她三人下去歇息。银针一时半会制不齐,要施手治最早也是明日。
九月已过,夜开始深了。董氏见天一黑下来,就改跪为坐。旁边监视她的小婢不敢多言,万一,万一少夫人真成了少夫人呢?深宅大院的婢女,甚懂生存之道,多结点善缘总是好的。
……
大小二宝不离林止左右,方家遂安排了一间大客房,神医睡里屋,兄弟俩睡外面的软榻,将究着过一夜。
林止再次提醒张大宝,若是明日把方小郎治好了,他想改主意就没了机会。也就是说,要下手杀方刺史,今晚就得准备。
张大宝没有丝毫犹豫就摇头,道方起征是利州的黑虎将军,若是杀了他,利州恐会一时乱起来。利州是他的家,他不想家里乱。在外受够了战乱的苦,若是因为他张家的私仇,让乡人受罪,这份孽他们承担不起。
林止听得这话,半晌没有言语。路上也打听过,方起征官声的确不错,这事真不好办。看得出来,张大宝话虽如此,心里肯定是恨的,只是能在大义面前克制住罢了。
兄弟俩心眼真好,看他们平常谈吐应是都进过学的人。可惜,圣贤书是教不出善人的,唯有父母,他们定是在欢乐祥和的环境中长大……
张大宝让阿弟先睡,很快张小宝就打起呼噜,二人哪能想到里屋的郎主正偷偷羡慕他俩。
这一夜甚是漫长,方起征一宿没睡,拿到属下送来的银针正预备去唤神医,而林止三人用过早食直接就过来了。
“神医,银针已到。”
林止见董氏果然跪了一夜,仅两肩有些松散,别的都还好。心说她也是个顽的,能忍能谋,不是个寻常女子。
“好,二位要在旁边看吗?”林止问方氏夫妇。
方起征一愣:当然要看啊,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让我看到?
林止也懒得再劝,净手捻针,准备扎穴。扎穴之前,问道:“参汤可有备好?”
方夫人惊讶不已,哆嗦道:“神医,马……马……上就能喝了?”捏着丝帕的颤抖不已,立刻就能见到儿子了?往常无一人敢下这样的断语,方夫人激动得快晕过去。
林止扶额,解释道:“参汤是我喝的。”
“啊?这……”方起征不知作何表情。
大小二宝紧张地看着林止,眼神询问她身体是否有伤?立即忆起凤滩镇那色眯眯的“丈人”,她莫是落下了什么病根,不知伤得重不重。
林止朝兄弟俩挥挥手,“无碍,幼时被人下过药,旧疾了。平时不显现,只是施针颇耗费心力,恐有差池。”
恐有差池怎么行,方夫人听得这话立马清醒,忙喊熬汤,速速熬汤。整整三个月都没有大夫自荐上门,她都以为孩儿彻底没救了。哪怕这回又是一个骗子,她也认了。
大小二宝捏紧拳头,狠不得将下药害郎主的恶人一顿好揍,揍死扔乱葬岗上。林止却朝她俩投来淡笑,轻声说道:“管好自己,先得自保,再谈报仇。”
方刺史是什么人,耳朵极机警,以为林止做这一出就是给他看的,当即说道:“害神医那人可在利州?”
林止不接这话,让他将方小郎再次扶起坐定,然后拿出两个短针扎进了两个凤池穴。此穴主睡眠,先刺激一翻,唤醒上方的完骨穴,一步一步引导血脉流通。
林止拒绝他的好意思,让方起征纳闷了,他一方诸候,还怕办不下来么?转念一想,或许那仇人不在蜀国。既然人家不愿领情,他当然乐意袖手旁观,沉下心来仔细看顾儿子。
不肖两刻钟,参汤上来了,滚热着。林止老远就闻到那股药气,是根百年老参,熬的时间虽短了点,但药性已够。又不是养身吊命,只是护着气血而已。
一根两根……十根,十一根,十二根,看得方氏夫妇冷汗直冒。往常的所谓神医,至多也就扎九根。
林止在方小郎的身后抵住他后背,这时手上开始乏力。患者两年没动过,就算成日喝汤汁也会长膘。大小二宝正各捉住方小郎的一只腿将他脚背使劲掰直,方刺史也在固定他的大肥头,别的下人一看就不允许近他的身,林止只得喊道:“方夫人,过来搭把手。”
“好好!”方夫人手忙脚乱俯身过来。刚照着神医的指挥扶好儿子,转眼就看见他拿起针还要扎,这还只是短针,那特制的十根长针一根都没用呢。吓得惊叫:“神医,你要接着扎?”
“休得多言!”林止喝道。
方夫人一口凉气灌满全身,泪珠当即滚下来。到了后面,她都不敢看了,闭眼默默流着心酸泪。都医成这样了,难不成还能反悔?方夫人一口气接着一口气,短促似打起了嗝。
最后,方小郎头上二十四个主要穴位全部扎满银针,晃眼一看,活脱脱一只缩脖刺猬。连张小宝都感觉头皮发麻。
“神医!”方起征盯着儿子的头顶慌忙唤道。相比起夫人,早有心理准备的他算是很冷静了,可时此刻着实稳不住。
因为方小郎头顶有三处穴位上的银针渗出黑血,与此同时,林止搭着方小郎脉搏的手也感觉到有异常跳动。
“参汤。安静。”她收回手,声音无力。
“快,上汤!”张大宝大吼。
吓得婢女端在手上的碗差点抖落,此时参汤已凉,林止接过来一口灌下,平息半刻不稳的心绪,拿起长针就朝着渗血的穴位用力扎入……
“老天爷啊!”方夫人眼看那七寸长的银扎全部没入儿子的头颅,吓得快蹦起来,就没见过这般吓人的医治方法,骇人听闻,骇人听闻!
眨眼功夫,已有三根扎了进去。众人甚至都能听到银针破肉的响动,极细微的三声“呲呲呲”,这滋味委实让人心发紧。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方小郎突然痛苦地“嗯”了一声。不大不小,刚好在方夫人惊叫之后,在场所有人俱已听到。
屋中无论主人奴仆,下意识全将呼息停住,就怕是自己的幻听。林止道:“你们四人,听好了,都给我捉紧他。不然,功亏一篑。”
“我的老天爷啊!”又是方夫人的一声凄吼,神医如此说,就是表明刚刚那声音真是儿子发出来的?他醒了,他有感觉了。佛祖啊,多少次梦里梦到的事情,竟成真了,竟成真了……方夫人一边抖,一边用力固住儿子肥大的后背,这次流出的可是喜泪。
方刺史眼睛发红,情绪比他夫人好不了多少。
林止一根一根将长针陆续抽出,带出一丝丝的污血,随即又换上三根新的扎上。如此三次,十根用完还余一根。而方小郎仍是时不时的哼上一声,每哼一次,方氏夫妇脸上就多一重喜色。
太阳冒头,斜照在院中的日规之上,巳时中了,短短一个半时辰,众人却都似过了一天一夜那般长。
“好了,放他躺下。不出意外今夜亥时就能醒来。”林止取完方小郎头上所有银针说道。
一屋子的血针,还能闻到隐隐血腥气,众人仿佛身处恶战之后的战场,久久喘不过气……
张大宝和张小宝,都想大喊:郎主,您吓死大宝小宝了。
林止再次说道:“全都离开他,让他休息。”没好气的对兄弟俩说:“有点出息,就施个颅针而已。”
“神医!请受某一拜!”方刺史泪眼婆娑,结结实实行了一个谢恩礼,还用上谦称。这声神医发自肺腑。
林止轻笑:“太早了,亥时再说吧。”
方起征摇头:“不早,他呼吸比昨夜有力数倍,信你。”
“阿爷阿娘。”董氏适时出现。她趁大家紧张之时早就趴在窗木上听到了屋中的一切。
不见有人看她,也不见有人回她,她总得找点话说,于是她道:“张大宝,你请来神医救了我家云郎,本应谢你,可云郎躺了两年也是因你所致。今日……”
“出去,滚出去!云郎是你叫的?你这连公公都敢勾引的淫。妇,还敢替长辈发话……”方夫人忙止住舌头,动作太快太大,骤地咬着舌头渗出一嘴的血。后悔不迭,只怪今日情绪起伏太大,又听得她搔首弄姿喊儿云儿郎,一时忍不住。
这样的家丑,当着外人的面,就这么堂而皇之讲了出来。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大小二宝很想变成一旁随便一件木头家什,真是尴尬。
林止决定化解一下,说道:“令郎应该能听见。”
董氏的脸唰地黑了,怎地不给她时间,怎地不给她与方小郎单独相处的时间!
方刺史深思熟虑之后马上给了她答案:“董氏,你是自请离,还是等休?”
董氏的小脸此时黑中带红,红中泛青,只觉天都塌了下来。她做奴做婢整两年,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什么?
“扑通——”天没塌,房也没塌,董氏塌到了地上……
亥时方小郎醒了,婢女来唤林止,她没去。着大小宝过去看情况,若是有异状就过来禀报。
没多久张大宝回来告许她,方小郎醒来后先换了声爷娘,然后喝下一大碗清水,旋即就尿了一床,还能清楚地表达出不舒服的意思。
林止暗暗松了一口气,“让他们照着方子熬药。”
张大宝见郎主不再有别的吩咐,正准备走,又听她说道:“你叫他们把最后一根长针收好,并要答应我一件事。”
“郎主,何事。”张大宝像是惯于此道,下意识就将耳朵凑了过来,估摸郎主接下来的话见不得人。
林止笑了笑:“告诉方刺史,三年内,不能跟楚地孟家提昨日之事,更不能说我手上有孟家族牌。如果他们做到了,三年后我自会来施最后一针。徜若做不到,方小郎必死无疑。”
张大宝默默点头,转头去了。一路走一路想,饶是他心思细密也想不透。
他一走,林止赶紧躺到床上去,离施针已经过去六个时辰,差不多旧疾该在这时候发作。
刚躺下,心口处就奇痒无比,使劲按了几处穴位才压制一些。然后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干咽吞下。闭上了眼睛,休息一夜,休息一夜明早就好了……
次日醒来时,方起征夫妇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大小二宝似门神,牢牢把住门,不准任何人打扰她休息。言郎主不起,定有原因,若是有个闪失,谁来负责!刺史若不想儿子的病断根,那就闯吧。
这一拦不是没有效果的,昨夜方刺史立马就想过来问原由,好不容易挨到今早,又被拦下,初使的愤怒和疑惑已被他自个儿消化不少。
所以,当林止起床出来相见时,他的口气也好了许多。
“神医,你昨夜亥时带过来的话当真?”
“我有必要顽你?”林止没净脸涮口,肚子也饿着,让他赶紧上水上食。
方夫人使劲掐夫君:儿子的命赌不得,万一神医说的是真的呢?
方起征咬着后槽牙:“快服侍神医,灶房速速呈食。”
呈上来的不是早膳,而是盐煎肉熏鸭舌和茱萸焗黄膳搭配精米饭,还有一碗白菘汤,权贵人家标准的午膳。
林止慢悠悠用食完毕,已是午时初了。
“是这样的,这块牌子呢,是我偷的。前日衙堂上所谓的孟三郎不举之症当然也是胡诌的。方刺史还得多谢它,若不然,哪有可能听得儿子再唤阿爷?林某呢,是学医之人,行的是救死扶伤的大功德,这块牌子在我身上不会是坏事。”
她一口气说完,等着看方家夫妇的反应。
方夫人的惊恐自不必说,连方起征都张大了嘴巴:“他”到底是什么人,连楚地孟家的族牌都能偷到,小小年纪行事做风老辣至极,跟“他”交手甚是吃力。
林止认为自己说得清楚明白,又见方氏夫妇久久不说话,只得又道:“余下的事情就交给方刺史处理,堂上见过族牌的除捕役外就你一人,想必很容易封口。现在,该是你撤销张家两兄弟通缉令的时候了。至于医资嘛,如果你给我就收着,不给也就罢了。”
方刺史太阳穴又突突直跳,昨夜儿子的那声阿爷,他以为一辈子都听不到了。结果今天这神医告诉他,或许只能听三年而已。
“神医,方某抱诚守真,定能将神医的顾忌信守不渝。能否今日就施了那最后一支长针,断了他的病根?”
“恐怕不能啊。”林止说话不怕把人气死。眼看方起征气得又似要犯浑了,马上问道:“令郎可有喊头痛?”
“痛,今日晨起就喊痛。”方夫人忙答。
林止点头:“痛就对了,所谓痛则不通,通则不痛。他沉睡两年,岂能即刻见好。我这最后一针施下去,许是就凶多吉少。夫人莫急,让令郎先养两年恢复些元气。林某治病救人从无救一半的道理,放心吧,定能还你一个全须全尾的儿子。某在蜀地只住三年,三年后,孟家也罢你方家也罢,都与某无关了。”
张大宝不由同情方氏夫妇,郎主早这样解释,不就啥事也没了嘛,不论真假,总让人家心里好过点。
方起征的表情一刻数变,终是缓下脸,“神医且稍等,医资定少不了。方某是守信之人,相信神医亦是。”
说罢,拱手施礼,拉着他夫人一起离开了。
……
真是无罪一身轻啊,张大宝张小宝现在从头到脚,包括那走路的姿势都流淌着一股子喜意。
方府的马车将他三人送到张家以前的米铺门口,仆从恭恭敬敬地迎下车,并帮着摘了门上的董姓牌扁。这间铺子,从现在开始又姓张了。
右邻右舍亲眼看到前日张氏兄弟被带进州衙,如今又被方家好好的给送回来,消息灵通一点的立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上前道贺:“张大郎,风水轮流转啊。你父母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张大郎,听说董氏昨日被方家休弃归家了,出了啥事?”
“张大郎,听说董氏昨日被方家休弃归家,出了啥事?”问话的是个长脸娘子,以前跟张母走得很近,也是个热心肠,就住在张家对门。若不是张大宝跟董氏订了亲,她都想把自家女儿嫁过来。
张大宝现在一心想着要去义庙取回父母的骨灰拜祭,哪有心思管董氏的破事儿。摇头说不知,别人家的事,与他张家无关。
这态度很是明了,长脸娘子赶紧住嘴。旁边想打听的人也都停了舌头,众人又开始议论其他的。
比如:董家小娘子虽说嫁进方府两年,说不定还是个完璧的,如果谁有心就赶紧去求娶,现在的价可不贵。有人不依,讥笑道:那就是一个丧门星,倒贴钱都不敢收进家门。这话有人附和:金丝雀儿入贫户,哪能养得家,迟早得飞了去。纵使娶进来,晚上也睡不安生呐,谁知要被怎样算计?
后面的这些话林止三人都没听到,他们进屋关铺门,七手八脚简单整饬起来。
庄户人家自产自销一点粮食,本就不惯铺张浪费。张家人口简单,在城里买下铺子后城郊的祖宅也跟着一块儿赁了出去,一家四口就在铺后的仓库里隔出三间厢房,打上井凿起雨沟作了住房。董家自有宅院,黑下铺子便将厢房改成制米分作坊,在搬走之前定是有一阵乱。有用的无用的东西乱七八糟扔得四处都是,呼口气鼻腔里都净是脂米分味。
“这店,还有郊外的地,你们是准备卖,还是租佃出去?”林止问兄弟俩的打算。
“铺子和地都佃出去吧,钱无所谓,只要能给我们好好守着就成。若是郎主看得上,以后您游方累了,还可以过来养老。”张大宝卸下一块香米分货架回道。
林止笑道:“你可想得真远,但又不够远。如今这世道哪有安心养老的地方。而我也不是游方,只是办完大事后,想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清静日,可惜难啊。”
张小宝小心反驳:“郎主,咱这里可安生了,就官家立国的时候闹过一场,一直到现在都安稳着哩。好几年了,外面打得乱翻天,咱的皇令一道一道施下来,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张大宝抹下额头汗水帮腔道:“外面都传官家没那争霸的雄心,只图守在窝窝里做巴蜀皇帝。”
林止不跟他俩辩,说道:“收拾完就做饭吧,让我尝尝你哥俩的手艺。”
“好嘞,郎主且等着。要说吃,我及不上哥哥,要说烧饭,他及不上我。我们一人随爷一人随娘……”张小宝说着说着又掉起金豆子,心里难受,好好的一个家,就因定错了亲,弄得……
林止拍拍他的头:“赶紧去集市买食料去,等你哥哥取回骨灰,晚上让二老也尝尝。”
“嗯!”张小宝用力点着脑袋,抹掉眼泪像奔赴战场一般出了门。
张大宝看着弟弟的背影也湿了眼,赶紧低头继续整饬,他要把以前的格局改回来。以后还是租给人家卖米,只要米铺在,就似爹娘没有离去一样。
林止心里难受得紧,总觉得没帮兄弟俩把仇报透。
“大宝,董家住哪,你带我去认认门。”
张大宝一愣:“郎主您……”
“你们都是我的人,我这人吧,一向是滴水之仇当涌泉相报。你张家的仇就是我的林止的仇,不给收拾利落,我心里不畅快。”
“郎主,我知不能拦您,觉着怎么舒坦就怎么做吧。只是,方刺史真的不能死。”
林止不置可否,所谓刺史,当真是一方诸候,听说那姚世保也做了渝州刺史,姚家依然花团锦簇贵不可言。那般肮脏阴损下作至极的新贵,历经蜀中刘孟二皇都屹立不倒,凭的是什么?
林止的食指下意识在案几上画着圈:从曝露出的那点涓埃之微来看,感觉姚家的野心不止于此……
正想着,门外突然有人敲门,一声连一声,很有节奏。
张大宝还保持着惊恐之鸟的习惯,乍惊乍惊的。
林止道:“去看看是谁。”
二人都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方刺史,他亲手捧着一块案板,上面端放着张父张母的两盒骨灰,那新刻的灵牌上面墨汁都还没干。
“方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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