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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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沁不敢去想。
　　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出去，穿过走廊，坐着电梯，走出大厅，终于走到大雪纷飞的院子里。这是医院的院子，虽然不大，可是很美。
　　银装素裹的庭院，被白雪堆积的树木草丛，虽然是那么萧瑟，可是却那么唯美。
　　“好美啊。”郁沁轻轻地伸手，手指冰凉。
　　她的身上没有一点的温度。
　　冷雪衣抱着郁沁走到亭子里，那是唯一没有被风雪侵占的天地，却可以自由地与飞舞的白雪做一个亲密的接触。冷雪衣抱着郁沁坐了下来。
　　“喜欢吗？”冷雪衣温柔得好像郁沁随时会碎掉。
　　“喜欢，很喜欢。可惜今天不是圣诞节，否则就更完美了。”郁沁叹了口气，轻轻地说。
　　“即使不是圣诞节，雪还是雪，一样会带来幸福的，沁沁。”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冷雪衣笑了，“沁沁，我们做个约定吧，以后每当下雪的日子，我们都要一起牵着手看，好不好？”
　　“好啊……”郁沁笑了，好美的约定，可是她还能做到吗？
　　“那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冷雪衣仿佛孩子似的，撒起娇来。
　　“不反悔，可是如果你反悔了呢？”
　　“我才不会反悔呢。”冷雪衣执着地说，“我怕的是，你还在气我做的那些事。”
　　“你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冷雪衣仿佛做错事情的孩子。
　　“傻瓜，为什么要知道呢？为什么要来这里？”郁沁轻轻地说，伸手一一描绘着冷雪衣的脸型，“如果你不来这里，该有多好。”不来，他就不会伤心。
　　“可是，如果我不来，我就活不下去，沁沁你知道吗？我差点就从会场的天台跳了下去。可是韩奇告诉我，你要我活下去，如果觉得对不起你，就活下去，活着承受那些错误留给我的煎熬。”冷雪衣笑了笑，“还好，我活着。否则我死了，你却活着，你一定会很难过，而我再也不要你难过了。”
　　“雪衣……”郁沁的眼神震动了，他竟然为了她不想活了吗？
　　“所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庆幸自己还活着，多么庆幸你还活着。沁沁，原谅我吧，虽然我做了很多不值得原谅的事情，可是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我原谅你，雪衣。”郁沁轻轻地颔首。
　　从来没有恨过他，怎么会不能原谅？
　　就算曾经怨过，气过，可是爱他的心，早已胜过了一切。
　　郁沁多么希望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永远都不要再分开了，可是生命之间的距离她能拉得回来吗？
　　她甚至不知道，此刻还能不能有下一秒。
　　“沁沁，你知道吗？你一定要活下去，就像现在这样在我身边，好不好？”冷雪衣轻轻地摩挲着郁沁的脸颊，“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我要靠什么活下去。”
　　“傻瓜，雪衣，我……”郁沁的眼眶含着水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冷雪衣的问题。她想活下去，好想活下去。如果不是为了他，她也无法坚持到今天这一刻。可是现在，她却要如何回答他？
　　“答应我，好不好？沁沁，你知道吗？每天看着你毫无生气躺在那里的脸，我就好害怕。我怕我什么还来不及告诉你，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来不及告诉你，就要失去你了。可是老天终于让我再次看见你的眼睛，再次听见你的声音，你要我怎么就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冷雪衣惶惑不安地抱着郁沁娇弱不堪的身子，怕得发抖。
　　怎么可能不怕？
　　“雪衣……”郁沁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怜惜，她的手苍白得一如她的生命，她轻轻地开口，轻轻地叹气，“雪衣，我好爱你。”
　　“我也好爱你。”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想着，我爱你，我要幸福，好不好，雪衣？你答应我……”郁沁的眼，柔得仿佛一汪秋水。
　　雪衣不由自主地点头。
　　郁沁微微地笑了，一阵风吹过来，夹杂着漫天的雪花。郁沁微微的一闪，将脑袋藏进了雪衣的怀抱。
　　他的怀抱真的好温暖啊！即使是这样北风萧瑟的日子，只要在他的怀里，她就觉得那么温暖，仿佛春天一样。
　　雪衣将下巴放在郁沁的脑袋上，细细地磨着，此刻，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郁沁的手上停留着飞进来的雪花，没有融化，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郁沁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看，它们都不肯融化。”
　　冷雪衣的心颤了颤，然后伸手，握住了郁沁的手。
　　郁沁的手冰冷，而冷雪衣的手，火热！
　　飘落的雪花在冷雪衣的温热的掌心，化为一弘清水，清澈透明，灼灼发光。
　　冷雪衣轻轻地伸手抬起郁沁的脸颊，笑得仿佛天真的孩子一样。
　　“你看，这不是化了吗？春天就要来了。”
　　“嗯。”被那种天真纯洁的感情所感染，郁沁不由自主地露出淡淡的微笑。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用指尖碰触那一汪清水，然后抬手，放进口中品尝，“我吃到了春天的味道，真好……”
　　“傻瓜，等春天到了，到时候我会陪着你去每一个你想要去的地方。到时候啊，不止是可以吃到，还可以看到、闻到春天，不管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冷雪衣兴致勃勃地说。
　　他盼望她醒来，盼望了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而今他的心情，就好像初升的太阳，那么灿烂，那么快乐而又奔放。
　　郁沁微笑着看着冷雪衣兴奋的脸颊，心里有着同样的喜悦。终于等到了，他说爱她；终于等到了，他说永远陪伴着她。
　　那是她奢求来的幸福。
　　曾经想过天长地久，可是现在，她却只能希望，曾经拥有。
　　带着这些回忆死去，也就足够了。
　　“雪衣……”她轻柔地呼唤这个名字。
　　“我在。”
　　“雪衣雪衣雪衣……雪衣……”她不停的呼唤。
　　“我在，我一直都在……”
　　“真好啊。”
　　“嗯？”
　　“我叫你的时候，可以听见你的回答，真好。”郁沁微笑着说，带着微微的感伤，“我总怕，我每次叫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傻瓜……”冷雪衣的喉头微微地酸涩，“以后，我会一直都在。”
　　郁沁满足地看着冷雪衣温柔的脸庞，此刻幸福得仿佛在做梦一样。
　　“我们回去吧。”
　　“沁沁，你不相信我吗？”冷雪衣焦急地看着郁沁微微闭上的眼睛。
　　“不……不是……我只是，有些累了……”郁沁的眼帘微微地合拢。好累啊，虽然她还没有看够这个世界，还没有听够他的话，看够他的笑容，还没有在他身边足够长的时间，可是她真的累了，累得睁不开眼睛，累得无法说话，累得整个人只想沉沉地睡过去。
　　不想睡啊，可是，却无力睁开眼睛。
　　她多想还能继续清醒下去，雪衣就在她的身边啊。可是她，已经无法做到……
　　“累了吗？沁沁，我马上抱你回去。你别闭上眼睛，陪我说说话，看着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冷雪衣的眉上染着淡淡的忧伤，不安在心里渐渐地扩散。
　　他看着郁沁安静柔和的面容，突然有种即将失去的恐惧感。
　　怎么会这样？
　　沁沁不是好端端地在他的怀里吗？
　　为什么，心里的恐慌是那样地迅猛，那样地无法忽略？
　　冷雪衣飞快地抱起郁沁，往病房赶。
　　“好呀，我陪你说说话……可是我好累，我睁不开眼睛，雪衣……”郁沁的手紧紧地握着冷雪衣的，不肯放开。
　　那双手，冷得好像冰块。
　　“好，你要说什么，我都在听……”不知道为什么，泪如雨下。
　　“谢谢你……雪衣……”郁沁的表情始终都是那么安详，“到这个时候还愿意陪在我的身边，我知道的，我都知道……雪衣……我知道你已经不怪我了……可是你从来也没有爱过我，可是你却还愿意这样哄着我，陪着我。这段日子，我很开心，真的很满足……谢谢你，雪衣，我知道……你是那么地善良……”
　　“不……不是这样的，沁沁，我不是安慰你，不是哄你，而是真的爱你。沁沁，你别不说话。跟我说说话，好不好，好不好……”
　　雪衣的泪水滴滴答答地落下，落在郁沁苍白的面容上。
　　可是少女没有再开口，只是微笑着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沁沁……沁沁……你是不是很累？别睡啊，沁沁……”冷雪衣哽咽地呼唤着。
　　可是，少女的手却渐渐地滑了下去。
　　“沁沁……沁沁……”冷雪衣的声音渐渐嘶哑。
　　少女的身体渐渐地失去了温度。
　　“沁沁……”雪衣终于再也无法开口。
　　少女的面容，仿佛沉睡，那么安详。嘴角，还有一丝满足的笑容。
　　冷雪衣抱着郁沁，哽咽着跪倒在大雪纷飞的庭院里，哭得声嘶力竭。
　　上帝终于带走了她的天使，而冷雪衣失去了他的天堂……
　　郁沁火化后一个星期，冷雪衣收到一封信。
　　拆开，熟悉的字迹让他颤抖。
　　那是她离开的那个夜晚，郁沁写的一封信。
　　那个苍白的平安夜！
　　那张纸上有着浅浅的泪水打湿的痕迹，仿佛依稀可以看到当时郁沁流着泪的模样，冷雪衣的心，狠狠地一抽。
　　将信放下，无法看下去。
　　可是闭了闭眼，依然狠下心，那是郁沁最后留给他的唯一的纪念，他无法视若无睹。
　　那张唯一的合照，已经连着郁沁的遗体，一同化为灰烬。
　　他要她记得，就算在下辈子，也要找到她。
　　所以，即使她先走一步，也不许忘记他。
　　展开信，雪衣的心在滴血。
　　雪衣：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资格这样叫你，可是容许我最后一次，放肆地说，我爱你吧。因为，我是真的爱你。
　　今天，你用你的方式打断了我全部的梦，我的爱情。可是，我不怪你，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将绝衣害成那样。如果铭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伤心。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你没有做错。只希望，在此之后，你和绝衣都可以放下仇恨，因为怀着仇恨的心是无法得到幸福的。可是我，希望你幸福。
　　我要走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上天已经给我了最大的惩罚，让我失去你。可是雪衣，即使你不爱我，也请你爱你自己，好吗？
　　以前看过X战记，神威死的时候将爱的希望交付给封真，最终封真得到了幸福。所以我也把我爱的希望交给你，请你不要唾弃我最后的心愿，好吗？
　　谢谢你，雪衣，给我这么多幸福的回忆，虽然我们最后走到了爱的尽头，可是我从来不后悔。可以遇到你，爱上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所以请你不要误会我，我和铭，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爱你，始终只有你……
　　平安夜的那一场大雪，我会一生铭记。
　　再见了，雪衣，再见……
　　泪疯狂地流下，信纸随风飘荡着，最后落到地上。冷雪衣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停地哭泣。
　　那天，郁沁倒在他的怀里，甚至没有来得及相信自己的真心，就这样安详地离开了人世。他哭得撕心裂肺，恨不得要跟郁沁一起就此离开。
　　可是，他没有，因为郁沁要他活下来，活着连同她的份，一起得到幸福。
　　可是，他还能得到幸福吗？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郁沁了，那么冷雪衣何来的所谓幸福？
　　冷雪衣就此失去了哭泣的能力，失去了幸福的权利，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所有的爱和泪水，都已经化作片片的轻烟，随着女孩的离开而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从此他好像一个木偶，傻傻地看着一切发生，再也没有任何的波动。
　　心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以牵动得了他？
　　只是这一封迟来的书信，却让他再次哭得肝肠寸断。
　　只要和郁沁有关的一切，就可以让他重生，死亡，然后再次，浴火重生。
　　他记得X战记，他也记得神威用自己的生命为赌注，换回了封真的神智。雪衣哭了，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绝望。
　　那个善良的女孩啊，知道他一定会因此自责，因此活不下去，所以，才会给他留下这封信。
　　这是她的希望，她要他活着，去替她幸福。即使他已经无力取得幸福，却绝对不会违背她的心意。
　　她要他活着，他就会活下去。
　　郁沁她，甚至连死亡，都不肯和他在一起吗？
　　冷雪衣笑了，笑得疯狂。
　　绝衣回来，冷雪衣将东方铭的真相告诉了绝衣，兄妹两人抱在一起，心酸地落泪。
　　绝衣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哥哥，她知道，那个女孩子的离开，已经带走了哥哥全部的生命力，现在的冷雪衣，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哥，你想死，对不对？”
　　“不，我不想。”冷雪衣轻笑着摇摇头，“沁沁要我活着，我就活着。”
　　即使，活着的时候只有漫长的心痛，他也一定会活着。
　　“哥……”
　　“傻瓜，不要哭，我现在很幸福，因为，我是在为了沁沁而活着。”冷雪衣的笑容痴迷而又温柔。
　　他，已经只活在自己的心里了。
　　半年后，冷雪衣毕业，离开西沙，和绝衣一起到美国工作。
　　一年后，冷雪衣因工作需要前往印尼。同年，因海啸失踪。同僚在冷雪衣居住的旅馆找到的属于冷雪衣的遗物里，有一封已经发黄的信笺，正是郁沁死后寄到冷雪衣手里的那封。他始终将它带在身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