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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塔-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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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白风双目尽赤,脱口大吼道:“赵姑娘?”

  刹时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心底缭绕而起,这个赤条条躺在底的无名女尸,难道竟会是他所魂牵梦系的少主人赵嘉玲?

  这会儿,船身忽然颠簸了一下,苏白风但觉寒意遍体而生,身子好比旋风一般转了过来,忖道:“又有人上了这条船!适才那和尚曾经说过还在等待着一个人,也许就是他来了?……”

  只听上方舱面上,那小玉的声音道:“老婆婆……你来……来了。”

  那“老婆婆”的声音道:“小女孩真机伶,刚刚嘉玲叫你到城中酒铺找我,一找就找到了,喏,给你两串冰葫芦尝尝。”

  小玉怯生生地道:“不吃不吃。”

  那“婆婆”困惑的声音道:“冰葫芦又香又脆,你为何不吃了?婆婆像弥这种年龄,可是顶喜爱吃糖串冰葫芦哩。”

  小玉默默无语,那“婆婆”续道:“好吧,不吃便留下来,现在你告诉婆婆,玲儿在哪儿?”

  小玉低声道:“在……在底舱里头。”

  那婆婆“唔”了一声,然后举步朝舱板裂口处走近,苏白风来不及转第二个念头,倏见人影一闪,面前已端端立着一个老妪。

  苏白风恭身朝老妪一揖,道:“主母你老人家也来了?”

  那老妪正是那与赵凤豪因误会而决裂的妻子赵萧斐音,她轻轻点一下头,道:“不必拘泥了,嘉玲不是到河畔来赴约与你见面么?缘何又差遣那陌生的小女孩到城里寻找老身?……”

  苏白风听见主母之言,心道敢情连她也知晓嘉玲与自己相约在河畔会面之事,但是她语气中却没有任何责备的地方,反而带着几分默许,一时苏白风只觉百感交集,胸臆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

  他缓缓道:“下佣也弄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妪一怔,道:“什么?你不认识那小女孩?”

  苏白风道:“下佣就知道她叫小玉,是她引我到船上来的。”

  老妪道:“然则你见到玲儿没有?”

  苏白风摇摇头,不安地回头望了身后舱板上的女尸一眼,老妪更感迷惑,缓缓移动视线,终于她发现了那名无头女尸。

  她视线便如此停留在无头女尸身上,再也收不回来了,良久良久,才见她面上的肌肉剧烈的抽搐了一下,梦呓似地低呼道:“玲儿,玲儿,是你么?”

  她喃喃低呼了几声,目光逐渐散漫,神态恍恍忽忽,生似心中在顷忽间里已完全失去了主宰。

  苏白风亦自呆呆望着女尸出神,忽见老妪转首直盯住自己不放,眼色愈来愈是凌厉,他心中发毛,想道:“死者竟然会是赵嘉玲么?主母见到这般情景一定……一定以为我是杀……杀人的凶手……”

  老妪自露杀机,一步一步朝苏白风逼近,苏白风见她脸色可怕,不由自主打了个冷噤,呐道:“主母听我说,刻前下佣上船之际,曾连番遭人隐伏于暗处传袭暗击,极有可能……”

  话犹未完,老妪厉声截口道:“住口!你与老身住口!”

  苏白风被她抢白一句,不好再说下去,老妪咬牙一字一字道:“苏白风,你,你做得好事!”

  苏白风摇手道:“主母误会了,下佣……”

  老妪凄厉的声音打断道:“玲儿何咎?你奸杀了她不算,竟犹割去她首级,你是作贼心虚,怕老身认出来么?赵凤豪瞎眼居然收了你这万恶不赦的淫徒!”

  那“淫徒”两字像一把巨锤狠狠在苏白风心上击了两记,刹时他只觉全身血液都涌了上来,大失平日镇静的功夫。

  在苏白风一生之中从没有如此激愤伤痛过,他让人怎么误会都可以,却不能被主母认为自己是个淫徒,老妪此言不啻使他若被利刃宰割犹要难受。

  他长吸一口气,低道:“主母以为下佣是这种人么?”

  老妪悲愤攻心,那里听得进苏白风所说的话,她喝道:“畜生!你这卑劣畜牲,还我玲儿的命来!”

  掌随声出,一股石破天惊的内力应手而发。

  她此刻已将苏白风恨入骨髓,是以下手绝不留情,苏白风见主母到底动手,暗暗叹了口气。

  待得掌力及身,苏白风竟然不闪不避,但闻轰然一震,他身形斗地颤一大颤,有如断了线的纸鸢往后飞抛出去。

  老妪微微一怔,道:“苏白风你明知非老身之敌,故意不还手抵御,老身又岂会因此而把你轻易饶过……”

  她身子有如附骨之蛆,疾扑而上,左掌接着猛拍出去,苏白风摔落地上后犹未及运气调息,老妪那凌厉的一掌已然破空袭至!

  苏白风喃喃对自己道:“我绝不能动手!说什么我也不能动手!”

  当下只觉半身一麻,老妪那一掌之力已结结实实地击在他的前胸,他足步一跄,一连向后跌开五步。

  这一掌之力几乎把苏白风震得五腑内脏都移了部位,“喀”“喀”他连喷数口血箭,终于再难支撑,仰天便倒。

  老妪凄厉悲笑,道:“淫徒你准备为玲儿偿命吧!”

  她一掌徐徐抬起就要痛下杀手,苏白风原自分必死,灵台倒是一片清醒,勉力张眼望去,一张受了惊吓的小女孩面庞首先映入眼帘,那张依然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庞在他的瞳子里时而变大,时而化小,渐渐他脑中也成了一片混沌,只是口模模糊糊的低声呓语道:“小姑娘别害怕……我并不怪你……不怪你……”

  须臾间老妪一掌已击到苏白风胸前要害不及二寸之处,陡闻那小女孩尖叫一声,高呼道:“婆婆住手!……婆婆住手!……”

  原那小女孩在老妪极怒出手时,便悄悄移动足步,走到舱板裂开的缺口边缘,故能瞧见底舱之动静。

  老妪闻声掌势一窒,仰首道:“小女孩,你有什么事?”

  小玉见老妪神色可惧,打个哆嗦道:“婆婆你不能杀了这位公子,不能……”

  老妪冷冷道:“为何不能杀?”

  小玉期期艾艾道:“这个死……去的女人不是赵……姑娘……”

  老妪脸色一沉,道:“小女孩,你也要诳我么?老身惩杀淫徒,你快些避开去。”

  小玉却没有依言走开,说道:“我说的可是实话,她……她的名字叫阿暖,是河口渔夫何老大的女……女儿,今儿早晨被一个和尚掳到船上杀……死……”

  老妪听她说得恳切,信疑参半道:“你怎生知晓……”

  小玉颊边流下了两串眼泪,哽咽道:“暖姊姊就住我家隔壁,今早两个和尚和老人路过河口,把她与我爹爹掳了过来,那和尚先动手杀了暖姊姊,又要我听话去做,否则……”

  语至中途,忽然一道阴沉的声音打断道:“小丫头你胡说什么?敢情不要你爹爹命了?”

  小玉身子颤了一颤,面色由白转青,不敢再续说下去,老妪睹状顿生疑念,开口喝道:“还有谁在船上?”

  她接连喝问了两声,却未见对方回应。

  老妪转目往四下张望了一忽,蓦然一步掠到女尸前面,哈腰下去将尸身翻了过来,用心审视了一番。

  有顷,她喃喃自语道:“果然不是玲儿,嘉玲在儿时发过疹子,手臂上有块小疤,然则小女孩刚刚并没有说慌了……”

  她的视线移到业已昏迷过去的苏白风身上,跌足道:“白风是无辜的,适才我实在冲动得什么都不能想了。”

  小玉道:“苏……苏公子是不是被婆婆击毙了?”

  老妪颓然摇了摇头,自怀中取出一团淡黄色小丸,撬开苏白风门齿,将小丸纳入其口中,低道:“寒山药仙相赠的中阳还魂散我已经保存十余年了,但愿这疗伤神药不致失去其药性。”

  约摸一盏茶工夫过去了,苏白风脸色一丝一丝渐转红润,老妪睹状始为之释了一口大气。

  倏然那阴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寒山药仙炼装的药散当真神效得紧呢,老夫安排的借刀杀人之计功效垂成,似乎姓苏的小子一命又捡回来了。”

  老妪霍地一个转身,朝发声之处击出一掌,黑暗中那一掌却有如泥牛入海,全无动静。

  那阴沉的声音道:“不过,嘿嘿,你若以为你与苏白风两人可以活着离开这条船,那就大错特错了——”

  老妪心念一动,正在寻思对方此言之意,突闻哗啦一声水声,接着船身一阵摇晃,她下意识步至窗边一瞧,方始发觉小船不知何时已漂到了河心,她估量一下,河面甚是宽广,仅凭轻功提纵术是绝无可能掠回岸上。

  老妪冷哼一声道:“小船离岸如此距离,可还难不倒老身。”

  那阴沉的声音道:“老太婆你甭想这么便宜,从没有一个敌人能自老夫的手下逃得开去,你自然亦不例外。”

  老妪冷冷道:“大话说够了么?你可知道老身是谁?”

  那人怪笑道:“老夫岂会不认识赵凤豪的宝贝妻儿,嘿,纵令你们夫妻两人联手,老夫依旧没有放在眼里。”

  老妪情不自禁,心头一阵震荡,暗忖:“此人自负如斯,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那人怪笑一声复道:“老太婆你认为老夫所说的话荒诞不经么?呵呵,只要你领略过老夫的手段,那么终生再也难以忘却了。”

  老妪道:“江湖宵小的各种下三滥手段,老身早有领教了,颇不值识者一笑。”

  那阴沉的声音道:“不值识者一笑么?数日前南荒五邪叟在宝鸡城附近作案,适被子母双剑何子俊及姓苏的小子撞见,横加干挠,头陀心有未甘,便央求老夫出面为他雪恨,可笑何子俊犹穷追头陀不舍,老夫一掌便将他送上极乐——”

  他语声微顿续道:“老夫解决了子母双剑何子俊之后,遂转而追蹑姓苏的小子,窃听他与赵凤豪谈话,始得知他与老赵之女在泷头河畔有约,老夫于是如此这般预为布置了一个圈套,老太婆你们母女两人和姓苏的就相继坠入谷中,你说这等手段会不值识者一笑么?……”

  老妪正待答话,躺在地上的苏白风倏然一跃而起道:“朋友你好厉害的移祸江东之计!”

  那阴沉的声音道:“姓苏的,你复原得好快,寒山药仙的中阳还魂散虽是不世珍宝,但你的内力造诣亦是相当惊人的了,看来江湖上的传言还有几分可信。”

  苏白风瞿然一惊,方才他为老妪掌力震伤,主脉欲断未断,多亏他内力深厚,是在服下中阳还魂散后,一种潜在的本能立即纳力运气,将药性冲达“泥丸”,下通四肢百骸,最后归纳于丹田,体内的内伤登时而愈,而对方竟能一语道破,其见识之广分明已具一代武学大师之格。

  老妪侧首朝苏白风道:“方才老身着实糊涂得可以,白风你伤势如何?”

  苏白风道:“不碍,主母与我服下了还魂散么?”

  老妪点了点头,苏白风道:“中阳还魂散神效非同小可,只是如此未免太糟塌……糟塌灵药了……”

  老妪见苏白风伤势痊愈,于心稍慰,她摆一摆手,阻止苏白风续说下去,半晌她沉声说道:“为今之计,只有相机尽速将玲儿救出。”

  苏白风低道:“依白风推断,少主人的安全暂时是无虞了,可虑的是敌暗我明,咱们行动处处受人牵制,若不设法改变眼前情势,要救出少主人诚非易事,主母以为如何?……”

  老妪颔首道:“说得有理,说得有理。”

  苏白风以“传音入密”之术对老妪道:“这只船身构造极有古怪,敌人必然隐身于一处隐秘所在,咱们即便将船身整个儿卸开,好歹也得使他露身——”

  说到这里,陡觉身后风声斐然,苏白风仅凭直觉就知对方又朝自己发动了偷袭,他闪身横跨一步,反手一式“倒打金钟”反削而出,那身法移动之速,出掌拿位之准,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但他内伤初愈,功力究竟不如往昔,出手一挡之下,竟吃对方掌力震得气血浮动,几乎支撑不住。

  苏白风连喘过一口气的工夫也没有,接着他的背后又是一股强大无匹的掌力袭到,急切中只有挥臂连挡七掌,到了第八掌上,抓住一个空隙,主动地反击出一掌。

  老妪眼望苏白风居于此等的劣势之下,犹能拿准时刻,攻出一式而反客为主,真是有点不可思议了,她暗赞道:“赵凤豪果然要得,晚年居然能调教出这么一个佣人,若他功力未失,我倒没有一丝一毫胜他的把握。”

  那阴沉的声音道:“好招!好招!”

  苏白风好不容易争回主动,身形立时腾空冲起,双手挥动间闪电般发出三掌只听得三道刺耳的空气回旋声响连珠前发。

  黑暗里隐伏的怪人仍然不见有任何动静,苏白风那倾全力所出的五掌,分明又击了个空。

  苏白风高喝道:“朋友你不敢出来苏某一拚么?”

  那人怪笑道:“姓苏的,老夫有一言要提醒你——”

  苏白风愕道:“怎地?”

  那人阴沉沉地道:“老夫若正面与你动手,无异是杀鸡用上牛刀,既没有这个必要,也无须如此费事,你省得么?”

  苏白风大怒道:“懂个屁!朋友你既然不敢公然为敌,何须说得那么堂皇,苏某奉劝……”

  那人打断道:“凭这一句话,小子你便死定了!……”


第二十七回
  苏白风不愿与对方多说废话,伸掌一拍而出,劲风到了中途忽然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击向舱房的一根支梁。

  但闻“卡喳”一声,右侧面舱壁上突然徐徐开启了一个通口,苏白风心中一阵狂跳,暗道刚刚自己偶尔发觉那根支梁架设的地位甚为惹目,与整座舱房构造相形之下犹令人感到十分不调和,是以便出其不意朝支梁击出一掌,想不到那根支梁果然是一间秘室的秘密开关!

  舱房原壁逐渐开启了一个大小可容人出入的方洞,苏白风电目一瞥,于是他望见了赵嘉玲那张姣好而带有惊悸之色的面庞——

  苏白风身子登时有如触电,脱口大呼道:“赵姑娘!你……你……”

  赵嘉玲樱口一张,似乎要呼喊什么,但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周遭忽然沉寂了下来。

  苏白风不由暗暗咦了一声,这时他心中焦急惊惶之情诚是莫可言状,提高嗓子继续呼道:“赵姑娘,你无恙么?”

  赵嘉玲张大着口,依然没有一丁点声音发出,苏白风不敢怠慢,立刻侧身从舱避通口一步跨入——

  就在这一忽,赵嘉玲身后人影闪荡,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苏白风眼前!

  匆忙中苏白风怒目望去,只见左边的一人面孔相当熟悉,正是那在宝鸡城附近祠堂里作案,恰被苏白风撞见的妖人矮胖和尚,不过他此刻却未见披着僧衣,俨然是方外凡夫的装束。

  另一人身着一袭锦袍,年约六旬左右,容貌清瞿并无出奇之处,但双目之中神光闪烁,隐隐透出一种阴沉逼人的气势,苏白风瞧了两眼只觉此人面生得很,但私心里已为对方那沉厉威凛的气度所震住!

  眼望两人突然出现在赵嘉玲背后,苏白风前跨的足步不知不觉一顿。

  那矮胖妖人道:“姓苏的,你吵闹得太厉害了!”

  苏白风戟指喝道:“孽障你到底是和尚还是俗人?”

  矮胖妖人冷笑道:“某家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南荒五邪叟便是!”

  苏白风道:“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可是大有问题了,五邪叟你忘了数月前犹披着一袭僧衣,大刺刺自称是西域大禅宗,时隔不久,难道你便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南荒五邪叟裂开血盆大嘴一笑道:“姓苏的,你记性太好了,可惜记性太好就跟发须太长一样有许多坏处,某家得为你修剪修剪——”

  语声方落,他身旁的锦衣老者蓦然低喝一声道:“小子与我倒下!”

  举手就是一掌,直取苏白风中宫。

  这一掌发出不带些许风声,像毫无劲道可言,但苏白风面对这软棉无力的一掌,心底竟为之大大战栗了一下。

  敢情他已发觉对力一掌看似威力全无,其实却隐隐含有一种难以推度的古怪,他未及抽身闪避,身躯已吃锦衣老者掌力所击中,蹬、蹬、蹬,他踬踣连退数步,始勉力拿椿立稳。

  当下只感浑身虚脱得就要昏晕,他告诉自己,如果对方继续发出第二掌,那么他在未能及时运气调息之下,非得力尽倒下不可!

  锦衣老者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一抬手,又是一掌之际,陡然身后影一冲,老妪已自底舱跃出,及时代苏白风接下了这一掌。

  两股内家罡力一触之下,老妪整个身子斜倒下去,将及地面时,她双足微弯一勾一翘,呼地倒旋起,稳定身一字一语道:“落英缤纷?落英缤纷?你——你是左……”

  锦衣老者截口道:“老太婆你的眼力太差了,老夫这一手并不是‘落英缤纷’,而且老夫也不姓左——”

  言罢,一掌当胸再度遥击过来,他出乎架式绝无任何出奇之处,但以老妪那等功力竟然不敢硬接。

  老妪侧身避让掌力呼啸自她身旁涌过,那根舱梁支柱被掌缘力道扫中,“喳”一响,舱壁通口突然再度阖拢了过来。

  一旁的苏白风飞纵而前,欲待跨身掠入,却已迟了一步,耳际传来锦衣老人的喋喋阴笑声音。

  苏白风大呼道:“主母,这间密室必有古怪——”

  他用心在舱壁上搜寻,但是并未发现壁上有何缝隙,一急之下奋起一掌往舱壁劈去。

  掌风运处,舱壁却是夷然无损。

  说到这里,语声陡然中断,几乎在同一忽里,船舱外边突然传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啸声。

  密室中,五邪叟急促的声音道:“快退——”

  老妪与苏白风正自错愕,倏然厅门一开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身法轻得有如飞絮落叶。

  两人下意识举目望去,见来者身着袈裟,容貌古朴,颔下那齐胸的飘飘白髯洋溢出盎然的仙气,入眼即知是个有道高僧。

  老僧乍一入舱便开口道:“南荒五邪叟可在船上?”

  老妪和苏白风彼此对望一眼,苏白风冲着老僧一揖,道:“大师请了。”

  老僧稽首道:“施主有何见教?”

  苏白风道:“敢问大师是甫行上船,亦或已在船上隐匿多时?”

  老僧微微一怔,道:“老衲不是刚刚上到船上来么,施主缘何有此一问?”

  苏白风惊道:“然则船只飘流江心,距离对岸至少有数里之遥,大师如何飞渡这片汪洋?……”

  老僧含笑道:“说来施主也许不肯相信,老衲正从对岸飞渡过来。”

  此言一出,顿令苏白风为之瞿然失色,即边静立一旁的老妪神色也不禁变了一变。

  老僧之语的确太过惊人了。

  苏白风好不容易才捺下一颗忐忑之心道:“大师入舱之际,曾提及南荒五邪叟之名,小可没有听错吧了”

  老僧肃容道:“不错。”

  苏白风道:“大师法号可否见告?”

  老僧低声道:“老衲西域禅宗。”

  老妪与苏白风闻言齐然一震,愣愣立在当地,一句话也出不了口。

  霎时之间,苏白风一连倒退三步,半晌说不出一个字,良久,他一字一字道:“大师——大师就是西域大禅宗?”

  最后五个字他颇费了许多力气方始进口来,数十年大禅宗之名,武林中传说得有如神仙一般,不提苏白风,即连江湖上老一辈高手,见过大禅宗庐山真面的亦鲜有人在,这刻他忽然现身于这艘船上,自然难怪苏白风如此惊讶了。

  老妪举步上前,道:“禅宗远离西域潜修之地,不知……”

  大禅宗微笑道:“老衲本无出岫之心,但昔年与桑乾狮王一段公案未了,总是于心耿耿,大去之前,终得将此事作个了结。”

  语声一顿复道:“此番回到中原,居然发现有人顶冒老衲之名四出做案,此人极有可能是南荒五邪叟,老衲一路跟踪他来到这里……”

  话未说完,忽然瞥见船舱外边冒起袅袅黑烟,不觉住口不语。

  苏白风横目一望,失声呼道:“不好!船上起火了!”

  顷刻里舱中已是浓烟弥漫,火舌自密室附近冒出,迅疾蔓延开来,诸人立身舱间,渐渐感到灸热炽人。

  一直默默立在船舱一角的小女孩吓得尖叫道:“火!火……我热得很,热得很……”

  她惊骇过甚,仰身再次昏厥过去。

  乍见舟船失火,老妪似是突然失去理智喃喃道:“是密室里发的火,玲儿……难道玲儿竟要惨遭火焚不成……”

  斗闻蓬然一声巨响,一根舱粱夹着熊熊烈火倒塌下来,间发之差便落到小玉姑娘身侧。

  大禅宗沉声道:“分明有人故意纵火,咱们必须尽速退到岸上……”

  说道一手抄起人事不醒的小女孩,晃身掠出舱外,老妪见火势愈来愈大,再不许作片刻之逗留,仍偕同苏白风相继跃出。

  大禅宗顺手摘下五片舢板运力抛出。

  五块木板前后相衔落于河面,方位之准便如在舟船与陆岸中间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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