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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君-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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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祈君自始至终陪在她身侧,紧握住她的手,安抚她的惶惧。
  大夫正在桌前开方子,不忘念念他们。“连帖安胎方子都没喝,你们不知道怀有身孕初期最是要谨慎,一个不留神动了胎气是会小产的……”
  “初期?”疑惑浮上心问。“这样算是初期吗?”
  “头三个月都算初期!”大夫微微动怒。这糊涂爹爹可否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妻儿啊!
  此话一出,他震愕,望向她瞬间惨白的面容。
  但他没忘记现下还有外人在,硬是强压下奔腾心绪,试图以最沈稳的嗓音回应。“多谢大夫,我会多留意。莲儿,替我送送大夫。”
  直到房门关起,他回到床畔,盯视已坐起身来的她。“盼儿,你可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打陆武离开至今已近四月,她腹中胎儿怎可能未满三月?若这孩子不是陆武骨肉,那又会是谁的?
  “我……”她眼神游移,怎么也不敢看他。
  “看着我,说实话!”
  哥哥从没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对她说话,她缩了缩肩膀,不敢应声。
  终究是恋她甚深,见她惊吓,亦不忍苛责。
  他叹上一口气,抵靠床柱,神色黯然而疲惫。“你若还有别人,应该早说出口,我和爹娘会成全你,如今——”如何收场?
  他以为她偷人?!
  她张大眼,无法置信地瞪他。
  “陆祈君,你出去!”他究竟当她是什么样水性杨花的女子!
  不是这样吗?如若不然……
  “盼儿,我不懂你——”
  “出去!”她挥开他,缩到角床,满腹冤屈。
  她好生气!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她没有偷人,她没有!
  她哭得太伤心、眼泪落得太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瞬间,震撼而惊痛的领悟敲上他心房,痛得他几乎发不出声来。“莫非……你不是出于自愿?”
  她瑟缩了下,紧抿着唇,身子微颤。
  够了!光是这样的反应就够给他答案了。
  “发生这种事,为何不告诉我!”他怒吼。
  这是几时的事?她竟绝口不提,独自一人忍受伤害、屈辱,当时的她,会有多恐惧?
  一思及此,饱满的怒意与痛意,几乎撑爆肺腑,他无法思考,一个大步上前,揪握住她肩膀。“是谁?告诉哥哥,伤害你的人是谁?”
  “不要——”他失了自制的手劲抓疼了她,盼儿直往后缩,抵着床柱,退无可退,哭泣乞求。“你不要问……”
  任何女人,遇上这事儿,谁不恐惧?谁不害怕?他完全不敢去想,那人究竟是如何伤害她……
  “别怕,盼儿。”他强抑心痛,哑着嗓轻道:“哥哥在这里,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一丝伤害。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让你受此屈辱,无论是谁,我会要他拿命来抵!”
  那她又该如何告诉他,那人是他?
  她不能说,说了哥哥会自责、会无法原谅自己……
  她咬紧牙关,摇头不发一语。
  “盼儿!”
  “我不要!”
  “盼儿!”不让她躲,硬是扳回她的身子。“你不说,是因为你根本也有意默许吗?陆武才死多久,你便做出这种事,对得起他一片深情?”
  哥哥……好过分。
  她咬着唇,含怨瞪他。
  他都说成这样了,还是不说吗?
  “你会这么护着他,可见不是一般人,我这便去禀告爹娘,看这事——”
  “哥哥,不要去!”她吓坏了,这事要让爹娘知道……她完全不敢想象后果。
  “不想让爹娘知道就说实——”
  “是你!那个人是你!”不堪逼迫,她吼了出来。
  他顿住,收回步伐,难以置信地回身望她。
  “你说什么?”
  他太清楚她的性子了,这么激她一定有用,可他没料到,激出来的会是这一句。
  “你知道……”他艰困地发出声音。“你在说什么吗?这事不能信口雌黄——”
  啪!
  未待他说完,她一巴掌重重用了去。
  他不认!
  她都说了,他却不认!
  他当她是什么样恬不知耻的女人,会拿自己的清誉诬陷于他?这辈子,她没对他说过一句谎言,她赔上了清白,他却说她信口胡言!
  自尊深受羞辱,她恨恨地道:“陆祈君,我好恨你!”
  这一掌甩去,陆祈君僵愣,内心的错愕大于颊边的疼痛。
  她神情太悲愤,不似为搪塞他而信口说出,可没道理他做了如此卑劣之事,自个儿却一点记忆也无……
  “盼——”
  “滚出去!这辈子我不要再见到你!”无法听他再多说一字一句,她伸手推他。
  “盼儿,你当心别——”不敢反抗,深怕她又动了胎气,被她推出外头,房门当着他的面重重关起。
  “盼儿,你把话清楚啊!”
  “走开!”
  怕伤到盼儿,陆祈君不敢强行破门而入,听着房内传来的啜泣,一声声揪扯心扉。
  想啊,陆祈君!你究竟干过什么好事?!
  盼儿比谁都要维护家人,尤其这辈子不曾对他扯过谎,总是用最纯净剔透的心对他,若无此事,断然不会扯谎陷他于不义,然而……
  若真做了,他岂会不知?
  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记不趄自个儿几时侵犯过她。
  这一僵持,便是一夜。
  她在房内哭累睡去,他被拒于门外,苦思一夜,也冻了一夜露水。
  天微亮,他颓然靠坐门外,彻夜无眠。
  婢女送来热水让她梳洗,见他被关在外头,掩嘴偷笑。“少爷,您又上花楼,惹小姐生气了?”果然冤家、冤家,无冤不成一家呢!以前当兄妹也没见这两人吵嘴斗气,反倒是成了亲,才被赶出房门。
  陆祈君面无表情,冷冷回应。“我没上花楼。”说得像他成天上勾栏院寻欢似的!
  “那小姐为什么生您的气?”
  陆祈君不欲多说,起身暂避。
  盼儿性情虽温驯,要真拗起来也拿她没法儿,她说不见他就是不见他,他要守在门外,她怕是一步也不会踏出——
  等等!
  恍如一道惊雷劈入脑海,他收住步子,回身抓住婢女的肩。“你刚刚说什么?”
  婢女被吓着,微张着嘴一脸茫然。“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我问你刚刚说了什么!”他惊吼。
  没见过少爷这般失控,她吓得结巴。“我、我问小姐为何生、生您的气……”
  “不是!再之前呢?”不自觉加重了手劲,那一句话,牢牢扼住了他的咽喉,恐惧蔓延……
  “您、您是不是……又上勾、勾、勾栏院,惹小姐……”
  勾栏院!
  这三字劈得他茅塞顿开。
  是了,是那一日,他喝得烂醉如泥,确实做了那荒唐事!原以为是青楼女子,便没再思及其他,如今想来……
  寒意遍及周身,他颓然松了手。
  盼儿在那一日之后,大病了一场。
  也是在那一日之后,避他如蛇蝎。
  原来,床上那抹红渍,是她的处子证明。
  天!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夺她清白,玷辱了视他如兄,全心敬爱、信赖他的盼儿!
  他一拳重重击向门廊梁柱。陆祈君,你还是人吗?!禽兽不如!
  他浑然不觉疼痛,蹲下身,将脸埋进掌中。
  处心积虑保护她十八年,千般思量、万般计较,为的是护她周全,一丁点痛都不舍得她生受,怕她疼、怕她哭、怕她受委屈……到头来,伤她最重的竟是他,这一伤,便毁了她一生。
  他好该死!
  少爷……在哭吗?
  婢女被他激狂样儿吓着,赶紧退避。
  麻麻木木,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恍如自言地喃道:“我想起来了,盼儿。”
  房内,静默无声。
  他不晓得她听见了没有,无知、无觉地等着。
  许久、许久过后,她始终不予回应,他再度启口。“开门好吗?盼儿。”
  她不语。
  “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他毁掉了一名女子视如生命的贞洁,就是以死谢罪都偿不了他欠盼儿的。
  “你……走开……”房内有了动静,却是驱离他。
  她心乱如麻,不晓得要怎么面对知晓真相后的他,至少此刻不能。
  他闭了下眼。“这是你希望的吗?”
  她不想见他。
  她说:“陆祈君,我好恨你!”
  她说:“滚出去,这辈子我不要再见到你!”
  她说的每一句话,字字椎心地扎在心口。
  是啊,谁会想见一个禽兽般伤害她的人呢?连他都无法原谅自己,又要如何乞求她的原谅?
  “如果……”他哽了声,无法喘息,心已痛得不知如何发声。“这是你要的,我会。”
  他会成全她,今生永不出现在她眼前。
  第七章
  整整一月有余,陆盼君未曾再见过他。
  头三天,她心里头纷乱,自个儿也避着,没出去用早膳,当爹娘的由婢女口中听了个大概,当是小俩口吵嘴,也不以为意。这两人感情打小好得跟什么似的,没几日又会雨过天主目。
  后来,七日过去,仍不见他,才从福爷爷口中得知,他出远门谈生意去了。
  “小俩口还没和好呀?”不然怎么当丈夫的出远门,妻子会不晓得呢?
  她答不上话来。
  “嘴上气他,一会儿不见又追着人问相公去了哪儿,这女人心啊——”福伯取笑她。
  半月后,他回来,她却依然见不到他。
  清晨,一家人围了一桌吃早膳,独缺他。
  夜里,总是忙得好晚、好晚,有时天将亮才回来,然后鸡啼破晓又急匆匆出门。所有能见到她的可能,全教他给避了开来。
  真有那么忙吗?忙到连坐下来喘口气,与她说句话都不成?
  他没再进两人新房,最后也是由下人口中得知,他是在成亲前睡的那间房过夜。
  天候转凉,她替他裁了件保暖的袍子,怕他时时在外头奔波忙碌受了寒,却一直都没有机会拿给他。
  到后来,当爹娘的发现事态不寻常,不得不出面关切……
  “咳、咳咳!”书斋内传来几声剧咳,陆祈君压下胸口痛意,合上眼前帐本,取来下一册。
  毫笔欲落,眼前一阵昏暗,他用甩头,好一阵子过后,瞧清帐册,强打起精神接绩。
  陆君遥在外头站了两个时辰,再也看不下去,上前抽去毫笔。“你是嫌咱们陆氏家业不够庞大吗?”
  陆祈君瞧了眼,淡淡喊声:“爹。”又挑起架上另一支毫笔,神情无一丝变化。
  “如果我没记错,这支胎毛笔是盼儿送的吧。轻巧好使、毛量丰沛、墨渍饱满,你用了好些年了,换了别的,你用得惯吗?”
  陆祈君动作一顿,装着没听见,面无表情继续看帐。
  陆君遥气闷。“我就不信你真忙到连看妻子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祈儿,你在自戕吗?”明眼人一瞧,便知他根本是以几近自虐的方式耗损性命!
  依这景况看来,再这么下去,陆家或许不出一年便会成为天下首富,而他也不出一年,必会耗尽精力,英年早逝!
  他叹息,忧虑地问:“你与盼儿,究竟是怎么了?”
  不是都成了夫妻,还有什么事过不去呢?
  当初盼儿恋上陆武、要嫁陆武、怀有陆武的骨肉,都不曾见他如此过,如今盼儿都已在他身边,为何他反倒胆怯退避了?
  笔尖一顿,在纸间漾开一道墨色,他搁笔,仰眸直视父亲。“我若说了,怕是用不着我自戕,你便会先杀了我。”
  这么严重?陆君遥皱眉。“什么事?”
  “我强要了盼儿。”
  “祈儿,你这是——”陆君遥一顿,气恼、却又不知从何骂起。他懂得这些年压抑下来,儿子心里头的苦闷,可那也不能不顾盼儿意愿呀!
  “都等了那么多年,现在也已是夫妻了,就不能再多等等吗,难怪盼儿……”
  “不是婚后,是婚前。”他声音空泛,面无表情接续。“她腹中孩儿,是我的。”
  陆君遥一愣。“你说什么?”
  “她腹中孩儿——”
  “陆祈君!”一把揪起他,陆君遥无法置信,咬牙怒瞪他。“你再说一次!”
  “是我。我强占她的身子,夺了她清白,令她珠胎暗结,再若无其事地娶她。盼儿善良,不可能说出实情——”
  话未说完,陆君遥已一掌挥去。
  这一掌,他没有留情,盛怒下使了全力,陆祈君跌退开来,直抵到墙面,一瞬间痛麻得甚至感觉不到痛。
  可他唇角带着笑,低低地、低低地,麻木地笑着,话语无知觉地自嘴角逸出。“无所谓,我得不到她的心,至少也得到她的人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无憾了。”
  “陆、祈、君!”彻底被他不知悔改的言语激怒,陆君遥揪起他,一掌、一拳,毫不留情地击出,失了理智。“盼儿视你如兄,全心敬爱啊!你怎么做得出来!”
  “我若不这么做,她又怎么会是我的?当了十年的君子,只能看着她属于别人,够了!我不愿再蠢下去——”
  “衣冠禽兽!”最后一击,重重将他打飞出去。
  桌子翻了,帐簿散落一地,书斋凌乱不堪。
  他撑不住身子,跌坐在一片狼藉的地面,喘息着,神志昏暗。
  眼前景物太模糊,腥红血水自嘴角涌出,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仍是不自觉地笑。“呵……禽兽吗?”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
  他毁掉了一个女人的人生,他又如何还能心安理得拥有自己的人生?
  陆君遥揪起他出了书斋,他不晓得父亲要做什么,麻木地任他去。
  而后,陆君遥甩开他,指着不远处的练武场。
  “记不记得你九岁那年对我说过什么?你说不希罕仗着身分达到什么目的,要让盼儿心甘情愿对我说,她要嫁你!这就是你所谓的心甘情愿吗?陆祈君,你太让我失望了!”
  想起盼儿承受了什么,他既痛又怜,一腔怒火怎么也消不掉。
  她知晓自己的身世,寄人篱下的小孤女,祈儿无论做什么,她除了生受,又还能如何?
  如此卑劣行径,他怎做得出来!他让他好失望、好痛心!
  而自己,竟也与他一道压迫盼儿,强逼她嫁了夺她清白的人……
  “陆祈君,我没有你这种儿子!”
  他在这个家,完全成了透明,一时之间,众叛亲离。
  得知此事,已是数日之后。
  娘送了安胎补膳过来,抚着她隆起的肚子,轻轻叹气。本是一段美满良缘,怎会弄至今日地步?
  “娘,你有事心烦?”
  既是她先起了头,孟心芽也就说了。“盼儿,你会怨爹娘做了这决定,强要你嫁祈儿吗?”
  如今想来,盼儿当时必然有苦难诉,而他们还强要她嫁那个伤害了她的人……
  “怨?为何?”爹娘是为她着想呀。
  “祈儿已说出真相了。傻孩子,这事你怎不早讲,娘会为你作主的。”如今,父子决裂,她实在也无法再说什么,毕竟,这事受到最大伤害的是女人家。
  爹娘知道了!
  她顿时无措,呐呐无言。
  孟心芽轻抚她肚腹,怎么也料不到,这里头竟是陆家骨血。“委屈你了。祈儿做下这种事,连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他明明就不是那种强取豪夺的性子,怎会犯下这难以原谅之事……”
  陆盼君愈听愈不对,哥哥虽铸了错,也是醉后失足,不致难以谅解,娘的神情却太沉重、太亏欠。
  “哥哥是怎么说的?”
  “他说……是他强要了你,得不到心,也要得到人……”向来温良敦厚的儿子,怎会说出这种话,莫说夫婿,连她都难以置信。
  “胡说!”她惊跳起来。“娘,你别听哥哥胡说,不是那样的……”
  “盼儿?”
  “是,孩子是他的,可他只是喝醉了,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不是有意要欺负我的。”她急欲说明,几度差点咬了舌。“娘,哥哥是你生、你养的,他的性子您还不清楚吗?他岂是那种人?”
  天!哥哥这么说,是存心要所有人都不谅解他吗?
  “呀!”孟心芽错愣了会儿,恍然大悟。
  她是想过,祈儿本性并非如此,但若没这回事,他是怎么也不会信口雌黄,如今想来,他分明是存心不教自己好过。
  僵持了月余,再听说爹爹狠狠教训了他一回,她再也管不得那些个矛盾别扭的心思,拎了裙摆急急往他房里去。
  门不闭,窗未关,冷风透入,一阵寒凉。她缓步踏入,桌上摆着早凉透了的汤药,床内的他双眸紧闭,眉心深蹙,苍白面容不见一丝血色。
  才多久不见,他竟把自己弄成这德行……
  酸意泛上鼻骨,模糊了眼眸,陆盼君捂着嘴,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会啜泣出声。
  他曾说过,伤了她的人,会要他拿命来抵,可她没想到,纵使那人是自己,他也不打算善待!
  他用这样的自我折磨,在偿还她所承受的,她受一分苦,他便要自己百倍来偿……
  好笨!哥哥真的好笨!他让自己众叛亲离,却将她保护在所有人全心的护卫当中,全身而退——
  一不留神,啜泣声自掌缝中逸出,惊醒了他。
  空泛的眼凝聚光亮,瞧清了她,怔愣着。
  “陆祈君,你是笨蛋吗?为何不跟爹解释清楚?”
  解不解释,有差别吗?无论是否蓄意,他毁了盼儿是事实。
  她嘴上斥骂,指掌却好轻、好谨慎地抚触他脸上、身上的伤,心疼得想哭。“痛吗?”
  “不痛。”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心底的痛更甚百倍,无一刻饶过他。
  一开口,便是一阵剧咳,咳得身子都震动了,她手忙脚乱拍抚,绢子拭出一丝血红。
  她大惊失色。“哥哥别动,我去请大夫——”
  细腕教人握住,她走不得,回身对上他迷惘的脸容。
  “我不懂——”她看起来,似是极着急,心疼难受。
  不该是这样的,她说过,她恨他。
  思及此,眸光一黯,松了手。
  这句话,日日剜心,无一刻忘怀。
  “你以为……你这样能改变什么?拿一条命抵我,就补偿了你的无心之过吗?那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这一生谁让我依靠?”
  他垂眸。“爹娘会的。”陆家可让她依靠,一生衣食无虑。
  “我不要!”她吼回去,倔强地瞪他。“你已经娶了我了,孩子是你的,你得负责担起我们母子的一生!”
  他空茫的眼底,掺进一抹迷惑。之前,她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永不想再见到我……”他避得好累……
  他无法停下来,若不让自己忙一点,空闲下来,就会想起太多事,想起……他的错与咎,她的怨与恨。
  她没想到,他会将她冲动时脱口而出的话当了真,便这般自我折磨。她难过地红了眼眶。“那是气话啊!气话你都不会分辨吗?那种情况下,我当然会很生气嘛!小时候赌气,也跟你说过八百遍讨厌哥哥、再也不要理你,你怎么就没当真过  ?!”
  “气话?”所以,那些话与儿时一句“哥哥最讨厌了”是差不多的意思吗?并非真恨他入骨,今生永不相见……
  她吸吸鼻子,心酸地掉泪。“我才说几句气话,你就躲得不见人,都不管我和孩子的死活,他有长大一点点你都不知道……”
  右手被她拉去,主动贴上肚腹,感觉那轻微的隆起。
  他眼眶一阵热,哑声道:“你……不怪我?”
  “你快点好起来,别让我当寡妇,孩子出生你要第一个抱他,教他走路、教他学说话,一辈子照顾我和孩子,不准离开我们,我就原谅你。”
  “盼儿……”他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原谅了他的无心之过,想尽办法让他心里头好受些,她善良得——让他好心痛。
  她说,要他留在她身边,一辈子照顾她和孩子,不离不弃……这些话,无异是允了他平凡夫妻、牵手白头的承诺……
  她拧了巾子替他擦脸,关了窗,再为他多加一床被子。汤药凉了,便唤婢仆再去熬一碗,贴心吩咐多备盘蜜梅,虽然他一介大男人不见得怕苦,可备着总是好的。
  这些,全是他以往为她做的,如今做了那么一遭,才懂得这当中藏着多深的牵挂怜惜。
  笨哥哥,照顾别人挺行的,却总是亏待自己。
  陆祈君坐起身,看着她忙进忙出,为他打点一切。
  她赶紧又绕回床边扶他,拎了一旁的袍子替他披上。他双手寒凉得几乎没有温度,她用双手握紧,好努力地煨暖它。
  他垂眸,凝视她专注的神态。“盼儿,我毁了你一生——”
  她真能心无芥蒂,与他日日相对,不去想起他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吗?
  “没毁,它在你手上,你会担起它的,不是吗?爹那儿,我会去向他解释清楚,不准你再胡说,存心跟自个儿过不去!”
  握他的手紧了紧,透过软嫩掌心将暖意传递给他。“咱们已经成亲了,无论最初原由为何,我已是你的妻子,答应嫁给你,便是做了伴你一生的决定,也许这个妻子的身分,我一时半刻还做得不是很好,但你等等我,我会努力的。
  “你的心意,我懂得。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你在为我付出,我也想要回报你。所以哥哥,忘掉那些事,咱们重新过日子,我会当你的好妻子,我会用心感受你的心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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