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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鬼-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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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初笑道,“曼丽小姐说话真是俏皮得打紧”。
 一个黄包车过来,开始觅的时候没有,不要的时候偏又过来,这就是打车的规律。车夫在旁边嚷嚷道,“先生小姐坐个车吧,今天一天没拉活了,便宜点,去哪啊?”
 曼丽瞅了那车夫一眼,是个偏年轻的小伙子,肩膀很瘦很窄,眼睛却是出奇的大,眼神分外无辜,好像不坐他的车就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君初也看出来曼丽的恻隐之心,先坐到车上,伸出手对曼丽道,“上来吧,反正路程也不近”。曼丽被他拉着手上了车,像被触电一样,君初的手指柔软极了,也很暖和。那股激流从手一直传输到耳朵,于是耳朵红了,像可爱的小兔子,还好有头发遮着,否则他肯定会得意一番。
 “去外滩”。曼丽对车夫说道。心里一阵忐忑不安:他会不会觉得我轻浮了些?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的活泼。稳住,稳住,别再多说话。
 君初倒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有个人陪自己散步挺好的。
 下车的时候,黄包车车夫讨好地对君初道,先生的女朋友是小的拉车多年见过的最漂亮的。
 明知道是恭维话,君初还是多给了两块钱。
 曼丽有点不好意思,倚靠在栏杆上看夜景,黄浦江上的渔火点点,繁华的人群还有那些带些西方气息的外国银行,华丽地树立在江畔。
 君初又一次出神地看着她,真是美丽,不单单是外表,还有那种捉摸不透的天真,实实在在地诱导着君初身体深处最原始的欲望。
 其实每个人都普通,只是遇见自己喜爱之人,就变得不再平凡。
 聊了几句,曼丽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别人是什么人,自己是什么人。电台播音是个好职业,如果说得太多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太好接近了吧?对方对于自己有这样的怀疑,再聊下去也是兴趣索然,干脆对君初道,“沈先生,我看也不早了,不如回去吧,前面就是电车站了”。
 君初本来想叫一辆汽车送她,但觉得这样慢慢走回去相处的时间会更久些,于是点头答应了。一阵风吹来,曼丽打了个哆嗦。君初道,“明日可能更冷,要多穿些才是”。
 这普通的一句话,曼丽的眼眶红了,自小到大只有母亲未去世前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从一个陌生男子口中再次听到,不免有些唏嘘。叹息了一声,又迈步朝前了。
 对面是蓝色短旗袍的女子,路灯坏了几盏,却又看得不甚清楚。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向曼丽笑。
 “哎,似乎是吴美娜——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冷吗?穿这么少!”曼丽认出来了,那女子正是昨天晕倒了弄得自己又不得不回去电台上班的同事吴美娜。
 君初插嘴道,“你的熟人吗?”
 曼丽朝前走,一边答道,“是电台播音组的同事”。
 走近了,吴美娜的脸色白得像死人一般,有点不像平时的样子,说话也是阴里阴气,“曼丽,跟男朋友在约会啊?”
 曼丽不好意思,看看君初,“哪里,不是男朋友,只是个朋友,在路上碰见了”。
 吴美娜的头发上似乎还挂着冰霜,一字一字道,“我走了,不打搅了”。
 曼丽转头对君初说道,“咱们也走吧”。
 君初被吴美娜称为曼丽的男朋友,心里很是高兴,但又听曼丽费力地解释,有些不快,随便说道,“你同事说话怪怪的”。
 曼丽回道,“她最近生病了,找了个不称心的丈夫”。
 “哦,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君初顺势问道。
 电车哐哐的来到车站,这该死的电车来得真不是时候。君初只是听见曼丽说了句,“大概是沈先生这样的吧”。就坐上电车走了,隔着玻璃做了摆手再见的动作。
 留下君初在站台发愣,他似乎没有看见吴美娜在远处怨恨的眼神,也没有看见吴美娜咧开盛满鲜血的嘴唇,冷笑着把掉出来的大眼珠子重新塞回眼眶。
 沉浸在欢欣喜悦日子里的男女,看不见鬼,即使看见了,也不至于害怕,怕什么!还有他呢!     
第七章 … 全文阅读    
 曼丽在即将睡着的时候迷糊中觉得外面有人敲门,可能是风,迷迷糊糊翻身躺下,今天晚上这么大的风,明天定要戴手套了吧。
 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曼丽想着,这么晚了,还能有谁?把头埋在被子里,呼吸温暖的空气,外面的世界懒得管他,有什么比冬天窝在被子里睡觉更舒服的事情呢?
 敲门声消失了,曼丽在梦中露出微笑,她梦见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街头巷尾都是美食,在一栋大楼的拐角处遇见了君初,他对着她招手,曼丽跑过去想邀请他一起吃点什么,他一回头,脸却变了,左手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剪刀,右手是一叠胶片,恶狠狠地朝曼丽追过来。曼丽拔腿就跑,路边的行人纷纷躲闪。曼丽跑不了多远,被捉住了,君初的脸孔扭曲到变形,抽出剪刀对准曼丽的心脏刺去。
 曼丽突然坐起来,大汗淋漓。口渴,摸索着去找灯的开关,一只脚踩在拖鞋里,另一只拖鞋找不着了,脚尖在地上试探了好一会儿,就直接踩在地板上了。
 电灯的绳子在门口,曼丽平时半夜起床的时候在空中凌空一抓就能抓住,今天却不一样,绳子仿佛消失了一般。
 借着外面依稀的灯光往前凑了凑,应该就在这里了。
 曼丽抓住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有血有肉的手,肉却是冰冷的,指甲上涂的是大红的蔻丹。曼丽尖叫一声,吴美娜的脸就在自己眼前,闻得到消毒水的气味。
 “你怎么来的?”曼丽惊魂未定。
 “带我去买药啊,我生病了不能上班,没有钱,我的父母怎么办?我还没有拿到钱,我的父母怎么办?”吴美娜泣不成声,眼泪掉在曼丽没穿拖鞋的脚尖上,也是冷的。
 她的眼睛流出来的是鲜血,嘴里一边说话一边掉牙齿。
 曼丽懵了,不敢开灯,只能呆呆地听她说。
 “你带我去吃药,我吃药病就好了,身体好就能继续上班,上班了就有钱给我的父母……”吴美娜反复地说,爬上曼丽的床,她是赤脚,走动的时候骨头架子啪嗒啪嗒脆响。曼丽刚想阻止,吴美娜侧头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两个字,“吃药”。就躺下来,一摊血迹模糊了床单。
 曼丽彻底醒来的时候是在上午十点四十五分,楼下的路人在高声叫骂,谁在上面泼水的声音高昂清脆。曼丽睁开眼睛,床单上一片血红,尖叫了一声后发现原来床单上的血源头是自己的两腿之间,裤子已经全部染红,腹内一阵隐隐作痛。
 曼丽想道,原来经期身体虚弱,真的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天气这么冷,又要下冷水了,真想把家里的佣人调过来用。
 幸好上的是下午的班,曼丽起来梳洗,想起昨天的君初,脸就红了,真是个有趣的男人,也恰好能在电影院门前遇见他,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徐曼丽,稳住,稳住,一定要稳住。加油,加油,加油!
 这样一想,手指透到冰凉的水中也不觉得冷了。
 周一下午是电台开会的日子,曼丽也不敢迟到,中午草草做了饭,搭电车来上班,经期是不适合骑自行车的,否则要浪费很多卫生纸,隔半个小时要换一次,很麻烦。
 到了好好百货公司门口广场,穿蓝色改良旗袍的吴美娜在人群中对自己点头微笑,曼丽也点头,心想她倒是比我还积极。
 她知道吴美娜跳楼自杀的消息是在会上。曼丽脸色苍白,问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昨天上午,从顶楼跳下来。惨啊”。李万鼎摇摇头,“建议这个月每人捐出一百块给她的家人吧,今天上午我去流华医院看了她的遗体,很是凄凉,她父母来了,无依无靠的”。
 开完会,曼丽有些恍惚,站立不稳。还好是台庆节目改为录播,否则要出丑了,说错了好几个字,只得麻烦导播再录一段。下班时刚好是六点整。曼丽疲惫地摘下耳机,对着播音室外的老张做了一个OK的手势,关掉开关。
 从电梯里进来一个穿着花店制服的小女孩,手里捧着一束花被拦在电台门口,警卫喊着曼丽,“曼丽小姐,有人送花给你,过来签收一下”。
 曼丽瞅了一眼,听众送花是偶尔有的事,也不觉得奇怪,径直走过去,花很别致,马蹄莲用墨绿色的皱纹纸包成三角形,高高的花茎和高傲的花朵。接过来签了字,把花拿到自己的小化妆间,那里有个琥珀色透明酒瓶,因为模样好看,曼丽留了下来。装满水,花就属于花瓶。
 卡片上的署名是君初。只有一句话,愿你快乐。
 曼丽笑了笑。
 下到一层时君初在电梯门口守着,曼丽有点不知所措,道谢,“沈先生,谢谢您送来的花”。
 “一起吃饭?”
 “不了,我要去医院看个朋友”。
 “我陪你一起去?”
 “不了,她已经死了”。曼丽的眼泪掉下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永远离开自己的世界,让人觉得太残忍。
 君初觉得自己下班后直接飞奔这里又送花又等人的举动有点自讨没趣,又或者觉得今天并不是献殷勤的幸运日,只能道别,写了一张卡片,上面是自己房子的电话号码,塞到曼丽手里,“对不起,打搅你了,这里有我的电话,等你有空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是不是?”
 曼丽低垂睫毛,“嗯,沈先生,我先走了”。
 登记后,医院的殓尸员带着她来到吴美娜的停尸间。美娜的父母也在。已经确定为自杀,也没有任何遗言,经过鉴定,腹中已有胎儿生成。
 吴美娜的母亲对曼丽道,“谢谢你们来看她,是她狠心,丢下我们就去了”。
 曼丽也陪着一起哭,尸布揭开的瞬间,曼丽还是颤抖了,那破碎的头骨、凸出的眼珠还有森森的涂满红色蔻丹的手指。
 在外滩上见到的是她吗?还有昨天晚上在房间的……她要吃药,她要吃药?她要吃药! 
第八章 … 全文阅读    
 曼丽没有打沈君初的电话,那张卡片静静地摆在床头柜前跟曼丽的照片做伴。曼丽喜欢照相,从小到大,相册有好几叠,有些放在父亲那边,每次回家都要翻出来看,好像回到了过去。
 这个星期回去的时候,佣人王妈和奶妈伊玲刚好出去买菜,姨太太米雯剪头发去了,据说是长头发吃血,不利于婴儿生长。
 徐伟良从药店里回来,坐在沙发上打算盘算账,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容。见曼丽回来了,点个头,反正是自家人,也不忙着招呼她,只顾自己的事情了。
 “家里就你一个人?”曼丽脱下外套,打开收音机,这是一种职业习惯了,电台并不是奥斯邦电台,放的是国际新闻,曼丽不感兴趣,觉得打仗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倒是东西越来越贵了。
 “嗯,知道你晚上要来,她们上街买菜了”。徐伟良关上账本跟曼丽说话,“下个月你不用给家里钱了,最近我跟军队做了几单大生意,捞了些回来”。“父亲辛苦了”。曼丽看了看他,徐伟良四十五岁,但皮肤看起来很年轻,他懂得养生之道,有事没事搭配些中药吃吃,曼丽觉得苦,从小就不喜欢,独独喜欢一样——甘草,拿来当清齿零食。小时候去取药方,拿凳子垫高了自己,爬上药柜打开小抽屉,熟练地拿一小把放在口袋里,嚼啊嚼啊,没甜味的时候就吐掉,然后赶紧要一杯温温的白开水来喝,倒吸一口气,感觉十分爽利。
 “最近工作忙不忙啊?”徐伟良平时甚少过问曼丽的私事,但最近家中要添丁,怕落个冷落前妻女儿的罪名,就问了。
 “还好。父亲……”曼丽欲言又止。
 “怎么?”徐伟良抬头看他。
 “我的同事,以前来药房抓药的吴美娜,她死了。她很可怜”。曼丽道,其实也并不是有意提起,只是因为之前吴美娜也来过家中几次。
 “怎么死的?”徐伟良有些诧异,手中的毛笔掉在地上,地板上留下几个小墨点。
 “跳楼自杀”。曼丽遗憾地摇摇头,“挺年轻的”。曼丽正说着,米雯回来了,剪了齐耳的男式女头,也还精神,肚子比上次曼丽回家的时候大了点。
 “曼丽过来了,马上吃饭了,我路过菜场的时候王妈跟伊玲正买着呢,懒得等,就自己回来了”。米雯的眼睛看了看账单。
 徐伟良喃喃自语道,“是啊,挺年轻的,真可惜啊”。
 吴美娜第一次来徐家的时候徐伟良还真惊叹了一番,她跟曼丽是不同类型的漂亮,曼丽从小看到大,也并不觉得好看了。吴美娜的美是极富张扬的,正常的男人看了就要幻想一下。她穿得并不保守,衣服是故意做小了一码,全身裹得曲线毕现,这样不由得让人联想她脱光了后的模样。同样是年轻人,吴美娜显得更加成熟妩媚,如七月成熟的水蜜桃,惹得男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尝尝是甜是酸。
 徐伟良当时按捺着,毕竟是女儿的同事。
 吴美娜对曼丽说想不到令尊这么年轻时,徐伟良心里得意了好一阵子,外头的舞女也搞过,但那也并不算本事。
 吴美娜去拿药的时候,徐伟良特意嘱咐店员给了她最好的养胃的药,附加了许多珍贵药材。吴美娜回来的时候对曼丽道,“你家里这么有钱你还出来工作干什么?在自家待着,有空出来交际,等着结婚不就罢了!身在福中不知福!”曼丽不以为然地笑。
 总之这次带吴美娜抓药也算是一桩乐事,她的胃病出奇的迅速恢复,一个月后又提了一盒子礼品点心来家中拜访。两人也算是同事加朋友,王妈也是吴小姐长吴小姐短的客气不已——王妈知道曼丽需要朋友。
 米雯见徐伟良念叨着,便问道,“老爷说什么呢,谁年轻,谁可惜了?”曼丽道,“以前来过家里的吴美娜,前些日子跳楼自杀了,据说是被老公逼死的。肚子里还有个小孩”。“晦气晦气!别在这里说了!”一听说小孩,米雯随即变了副嘴脸,“大吉大利,阿弥陀佛!”徐伟良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了,吃饭的时候像在数米,怎么也吃不下去,推说有点不舒服,直接上楼上屋子里坐了。
 关好门,拉上窗帘,两滴眼泪从徐伟良眼眶子里滚下来,路过保养姣好的中年人的皮肤,被衣领吸入了,不见痕迹。
 吴美娜死了,是真的,死了也好,一了白了。
 “是你先勾引我的!”徐伟良最后见到吴美娜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一句。
 楼下该吃饭的继续吃饭,曼丽客套地称赞米雯的短发,王妈与伊玲二人也赶紧顺杆子上爬,左一个太太真美右一个看来看去还是短的更时髦,米雯有些飘然了。平时不爱主动跟曼丽说话,也不禁寒暄客套一番。
 “大小姐是否有合适的男朋友?如果有了,不妨带回来看看”。要是以前,曼丽肯定放下筷子就走了,因为接下来米雯肯定要提那个提了N次的张军统的儿子,但今天这个话题却也还入耳,于是只是淡淡地接了话题,“暂时还没有,但如果有了,会带来的”。“哦,那就好,吃菜,多吃点,最近大小姐瘦了点”。米雯夹了一块金华火腿放入曼丽碗中。
 听说自己瘦了,曼丽十分高兴。曼丽前一阵子还在节食,女孩子,总是希望自己瘦一点,再瘦一点。
 王妈道,“大小姐今天时日已晚,不如就在这边歇着吧。明日里再走也不迟”。曼丽看了看米雯,自从搬出去以后就很少在这个家里住,因为米雯,看见她总是觉得有几分不适应。米雯做了妈妈,戒了鸦片,家里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米雯听言便道,“住一晚吧,你那间屋子老爷每日都叫伊玲收拾干净了,等下再到我房里拿床厚点的新棉絮垫了去。这么冷,一床被子可不行,那棉絮是前几天才找人弹了,暖和着”。其实米雯今天出去剪头发时瞒着徐伟良到西医院里做了个胎检,说是一切正常,又在算卦摊上占了一卜,说是男孩,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现在曼丽的存在不存在对于自己都不再是威胁,过一两年曼丽嫁了,就是别家的人,自己的地位也算是正式确立了,即使徐伟良要再纳妾,也只能是偷偷摸摸。对于曼丽,米雯逐渐放松戒备,反而觉得她没那么讨厌,无非就是不喜欢顺从父亲的意思。
 曼丽不好推辞了,道谢一番。看了看桌上的钟,八点三十。这个时候君初在干什么呢?像他这样风流倜傥的少爷,应该在某交际花的身边献殷勤吧?曼丽不知道为何想到这里,心里就跟剪刀扎似的刺痛。
 睡衣睡裤都是以前留在家里的,伊玲帮自己放洗澡水,曼丽进去的时候浴缸才满了一半,往外冒着热气。
 “大小姐你要等会”。伊玲帮忙把香皂和毛巾放好。
 “没事,我就在这里等吧”。曼丽看见镜子被蒸汽熏成整块的模糊,手一痒,在上面写字。写完后发现那两个字竟然是“君初”,脸一红,趁伊玲背对着自己,赶紧拿袖子擦了,露出自己白皙的脖子和细细的锁骨。
 “你们在乡下兴不兴解梦的?”曼丽无聊地问道。
 伊玲回头答道,“兴啊,我都会解一二的,大小姐说来听听”。一边拿一只手轻轻放入浴缸试探水温。
 “哦,有一日梦见一男子拿着剪刀追杀我,不知怎样解?”伊玲又问道,“是小姐熟悉的还是从未见过的?”曼丽想了想,“从未见过的”。“嗯,如果是陌生男子,就是小姐你的前世”。伊玲道。
 话音刚落,曼丽追问道,“如果是熟悉的男子呢?”“哦,那就是你想被他追求,直到追上为止”。伊玲擦干手,浴缸的水已经接近边缘。热水管子一关,浴室里顿时安静起来。
 “那梦见鬼呢?”曼丽岔开话题,怕引起她怀疑。
 伊玲表情登时变得认真,“一种是梦魇,一种可能是真鬼。小姐你洗澡吧,以后少提鬼字”。浴室的门关上,曼丽裸身走进白瓷砖的方浴缸,水温稍稍有点高,得先让脚浸泡一会儿。浴缸旁边的小窗开了一条小缝,那是透气用的,安了窗帘,米黄色配些红花,显得俗气温暖。
 温度差不多了,曼丽往下蹲,到胸口时最舒服,头枕在毛巾上,说不出的畅快,顺便拿出香皂看包装,“美丽牌香皂,好好百货公司出品”。好好百货公司,曼丽觉得好笑,拆了包装拿在鼻子下嗅嗅,一股檀香混合蜂蜜的味道,弄湿了在手上搓了泡沫在脸颊抹着,这种香皂据说是可以洗脸的,蜂蜜滋润。
 曼丽把香皂放在小窗旁边的香皂盒子里。洗着脸,忽然脚下有点滑,一只手赶紧撑起来,把身体往上挪了挪,一团泡沫就不小心随着手背飞到眼睛里,曼丽觉得眼睛有点刺痛,闭上眼睛摸索着毛巾。
 小窗的缝突然打开,曼丽感觉风一下子大起来。
 毛巾,毛巾搭在哪里了?应该就在附近。
 曼丽摸到一只手,冰冷的手,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只手掐着她的脖子狠狠往浴缸里浸,曼丽试图睁开眼看清楚,突然脸上一阵剧痛,被抓伤了。
 王妈在敲门,“小姐,有什么事吗?”曼丽的手在空中乱舞着,一切忽然停了,那只手已经消失不见。
 “没……没什么事”。曼丽闭着眼睛摸到毛巾,擦了擦眼,差点晕死过去——她摸到的不是毛巾,而是一件蓝旗袍,下摆撕裂了,上面沾满血迹。再看浴缸里,一小块一小块漂浮的是人的脑和肠,沉下去的是迸裂的小碎骨,有些还不及融化的大冰块包裹带皮的肉,刺鼻的腥臭味随着浴缸的热水散发得到处都是。
 蓝色旗袍,跳楼自杀,吴美娜!
 曼丽穿上浴袍大喊,“快点来人啊!”
 徐伟良在上海虽然算不上是名流,但早年也结交了不少官宦,黑白两道也打点过不少银子。这一个电话,本区巡捕房的陈赤斌队长赶紧来到徐家,看了看浴缸里的漂浮物,恶心了一阵,捏着鼻子翻了翻那件带血的蓝旗袍,用夹子装了几块漂浮的脑在塑料袋里,又把那件蓝色短旗袍一起装了去,对瑟瑟发抖的曼丽道,“你平时得罪过什么人没有?”曼丽拼命摇头。
 王妈在房子里安慰米雯,要她别惊吓过度,别影响了自己肚里的孩子。
 伊玲倒了杯茶给陈赤斌,“队长请喝茶”。“你怎么断定这就是你以前的同事吴美娜的衣服?”陈赤斌有点瘦,但精力充沛,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曼丽哆嗦道,“我见过她穿过这件衣服,这几天,我总是梦见她”。陈赤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别这样,也许是你得罪了人,或者徐老爷生意上的对头故意整你们”。曼丽忽然觉得有点安全感,无助地看了看徐伟良。徐伟良的脸色也是苍白如纸,缓缓道,“生意上的对头……恐怕也没几个”。“您这话可就不对了,俗话说商场如战场,打仗总有流血死人的事情的”。 陈赤斌喝了一口茶,看着手中的塑料袋,“别担心徐老爷,这事情我会帮你查清楚。如果您需要,我调两个手下二十四小时在您房子周围巡逻巡逻,看谁敢再这样恶作剧。这下您放心了吧”。徐伟良大为宽心,恶作剧这三个字让人听了真是安慰,连忙拱手道谢,“那就让陈队长费心了”。“没什么的,维护治安是我应尽的责任嘛。我看也不早了,我这就回了,有什么消息我会随时联系你的”。陈赤斌起身告辞,扯了扯衣服的下摆。
 “好的,多谢多谢”。徐伟良对伊玲使了使眼色,拿眼睛朝房里看了看,伊玲自然是明白,赶紧去徐伟良卧室抽屉里拿出个红包。
 徐伟良拿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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