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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4幽鬼之宫(承前)-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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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进行到晚上十一点才宣告结束,得出的结论就是在这个非常时期,更必须举办一场盛大庄严的祭典。
  村子里举行的神事虽然冠上霜月神乐以及伊势流的称呼,实际上却是附带伊势流汤立的出云流神药。一般说来都是前段由持神枝、弓、杖的三番“采物舞”,加上九番“神能”。最后再将代表洁净的汤花撒向观众;不过自古以来都是五座十二番的神事,若再加上神能演变成的“式三番”,就变成五座十三番。村子里向来不聘请专业的能乐大夫,都是由村民各自传承,失传的演目当然也就没有传承者。不过村子里最近搬来了一位名叫安森诚一郎的传承者,因此主委们才会兴起恢复五座十三番的念头。
  (这可是一件大事。)
  ⑴霜月神乐:农历十一月举行的祭典。
  ⑵伊势流汤立:将带叶的竹枝浸入在神明前的大鼎中煮沸的水后,将代表洁净的汤花洒向信众,并由巫师征询神意的一种祭仪。
  ⑶出云流神乐:由前段的“采物舞”以及后端的“神能”组成的一种祭仪。
  ⑷能乐大夫:能乐中观世、今春等流派的传人。
  ⑸大田植:在田地中迎接神明的一种仪式。
  定市本身也记不得五座十三番的所有内容,其中有些演出甚至连他都没有看过几次。若向村子里的耆老请教,说不定还能依稀勾勒出一个大概吧。
  (对了,记得老伴说她还记得三轮和式三番的内容。)
  女性没有参加神事的资格。有些地方会让巫女祈舞献祭,外场的霜月神乐却没有这种溪谷,只有在大田植的时候,才会让女性参加。古采物之一的“三轮”是古代罕见的女舞,不过也是由戴着女面具的男子负责祈舞献祭。定市的妻子说村子里有不少女子还记得“三轮”以及持铃祈舞的“式三番”,或许她们年轻的时候明知自己不能下场祈舞,却对衣裳华丽身段曼妙的舞者有着一份不为人知的憧憬吧。
  (拜托老伴好了。如果儿子也记得的话,事情就容易多了。)
  想到这里,定市突然停下脚步。如果哪个孙子也记得的话,那岂不是更好吗?可是,定市脸色一沉。第二个孙子广也现在正卧病在床,从敏夫的脸色看来,似乎不太乐观。这几天广也的病情每况愈下,敏夫认为必须立刻转送国立医院,不过广也说什么也不想住院。
  (在村子里不断蔓延的“那个”。)
  “那个”到底是什么,定市并不清楚。之前他认为应该是传染病没错,如今却觉得事情没那么单纯,至少绝对不是普通的传染病。所以佛寺和医院才会联手封锁消息,就连之前预定的三巨头会议,也是延迟至今尚未召开。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这种状况未明的情形下,召开会议也无济于事。
  虽然完全被蒙在鼓里,定市却依稀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绝对不单纯,一旦发生之后,没有人能够加以遏止。自从入夏以来,无数的患者被送进沟边町的医院,却没有半个人活着回来。住进尾崎医院的患者也是一样,安森节子就是最好的例子。因此当敏夫劝定市让孙子住院的时候,定市着实感到十分为难。出了家门就再也回不来了,这种根深蒂固的经验法则让定市的家人没有勇气将广也送进医院。
  定市叹了口气。孙子今年才十七岁,是个就读高二的大男孩。参加田径队的他身材十分高大,在师长的心目中是个健康活泼的孩子,任谁也想不到他会突然病倒。或许终于轮到田茂家办丧事了吧,定市早已有所觉悟。
  再度叹了一口气之后,定市迈开脚步。这里正好是上外场和门前的分界点,眼前的人家一片灯火通明。即使在入夜之后,这户人家也不放下挡雨板,任凭屋内的灯光洒落前庭,这副景象倒是十分少见。定市已经好多年没见到这样门户洞开的人家了。而且时间已经接近午夜,院子里却看得到一个小孩子正在嬉戏,这更是不太寻常。看清那个小孩子的长相之后,定市不由得愣住了。
  “你不是小静吗?”
  正在家门前的水沟玩着树叶船的小孩子抬起头来。定市突然想起这里是境松的松尾家,儿子高志突然下落不明,紧接着其他人在一个晚上之内全部搬走的那户人家。
  “小静,原来你已经回来了。”
  松尾静站了起来,看着定市点点头。
  “其他人呢?高志你爸爸回来了没有?”
  小静再度点点头。
  “爸爸和爷爷都回来了。奶奶和妈妈是嫁过来的人,所以没回来。”
  定市大惑不解。
  “嫁过来的人不能回来?”
  小静点点头。
  “只有你父亲和爷爷啊?弟弟呢?”
  “小润也没有回来。”
  定市不明白小静不断重复的“没回来”到底代表了什么。他带着讶异的神情打量眼前的人家,屋子里面虽然灯火通明,却看不见半个人影。
  “你父亲和爷爷还没睡吧?”
  定市原想跟两个人打声招呼,顺便问问事情的原委,想不到小静却摇摇头。
  “他们出去了。”
  看来只好明天再来登门拜访了,定市心想。跟小静说话实在不得要领。
  “时候不早了,快点回去休息吧。”
  定市抛下这句话,转身打算离去。
  “等一下。”小静突然开口。“可以去爷爷家玩吗?”
  定市回过身看着小静。
  “现在?”
  看到小静缓缓的点头,定市突然感到说不出来的怪异。他不明白为什么境松家的人会让一个小女孩在这种时间独自看家,也不明白为什么境松家一声不响的突然搬了回来,更不明白为什么回来的只有三个人。其他人到哪去了?小静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定市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小静仿佛看穿了定市的心思,歪着小脑袋想了一想。
  “……好吧,算了。”
  “嗯?”
  “我说算了。爷爷已经不是田茂家的当家主人,所以算了。”
  “这句话是——”
  是什么意思?定市话还没说完,小静就立刻掉头跑回家里。定市愣了一愣,随即感到一股寒意,不由分说的跑回家中。
  定市的家里一样灯火通明。进入玄关之后,定市立刻走到起居室,却发现媳妇整个人趴在小桌子上面,看来似乎非常疲倦、又非常焦虑的模样。定市不敢惊动媳妇,直接走到屋子的最后面。孙子的房间灯火通明,定市的妻子正愁容满面的坐在床边。
  “……情况怎么样?”
  听到定市的声音,妻子阿清摇摇头。躺在床上的广也呼吸十分急促,不时发出想要喝水的梦呓,阿清连忙将插着吸管的水杯靠了过去。
  3
  沉闷冗长的仪式终于结束了。从佛寺回到家中的结城独自坐在夕阳西照的起居室,叹了一口长长的大气。他很感谢广泽和其他人的安慰与协助,不过现在的他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
  接到噩耗之后,结城的父母飞奔而至,大骂结城不该把宝贝孙子带到这么偏僻的乡下地方,害得他们连见孙子的最后一面都不行。两个老人家骂得兴起,甚至还怪罪结城为什么不带夏野去看医生、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宝贝孙子卧病在床,骨子里却是在暗指小梓的不是。为什么不带夏野去看医生?这句话刺得结城的内心隐隐作痛。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不抢在第一时间带他去看医生?结城的理智告诉自己就算去看医生也是无济于事,另一方面却又开始怀疑儿子是否真的难逃一死。或许尾崎敏夫救不了儿子,可是设备齐全的教学医院就不一定了。若不是距离太远……不,若是自己还留在大都市、没有搬到外场的话,夏野说不定就不会死了。自责的念头一直停留在结城的心中,令他更是难以忍受父母的责备。
  小梓的父母也赶了过来,他们跟结城的父母向来不合,甚至对结城也没什么好感。打从小梓表示要跟结城同居的那一天开始,就为了这个问题弄得十分不愉快,如今累积多年的不满在外孙的葬礼上面一次爆发出来,更让沉闷的仪式变成难以忍受的煎熬。幸好雨造父母彼此针锋相对之后,都不愿意留在村子里过夜,结城才得以获得暂时的解脱。
  来来往往的村民口中说着言不由衷的悼词,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一丝责备,仿佛在怪罪结城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田中姐弟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葬礼进行的时候远远地看着结城的身影,眼神充满恨意。
  ——至哀者,莫过于丧子之痛。
  想到伤心处,结城又叹了口气。
  小梓看着丈夫悲怆的背影。她坐在餐桌前面看着一脸哀戚的结城,内心却没有任何的感伤。即使对自己的麻木感到讶异,还是感觉不到半点情绪。
  沉默不语的小梓转身走向寝室。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好像少了什么似的。小梓的脚步有些踉跄,她觉得自己全身无力,好像随时都会昏倒。硬撑着身子回到房间,小梓从壁橱拖出旅行箱。旅行箱里面装了一些换洗衣服以及日常用品,全都是小梓昨天晚上准备好的。她检查旅行箱里的物品,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
  ——存折和印章,小梓喃喃自语。即使不知道为什么需要这两样东西,她还是非把存折和印章带在身边不可。
  存折、印章、提款卡、保健卡、驾照。小梓踩着不稳的步伐将这些东西从客厅带回卧室,收进皮箱。她不想写信,只是觉得非写不可。
  睁着白浊的双瞳,小梓在便条上振笔疾书。字迹十分工整秀丽,小梓的视线却无法与自己书写的文字对焦。
  我已经受够了。
  受够了你,也受够了这个村子。
  再见。
  小梓将笔随手放在便条纸上,提起床上的行李箱。经过夏野的房间时,内心浮现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哀痛。莫名的悲伤,仿佛这里不是自己的归属,离开这个家充满了对某人的怜悯和同情,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
  带着麻木的感情,小梓走出家门。木门的嘎吱声十分刺耳,推开门扉的手掌传来阵阵寒意。
  走在夜色之下的小梓觉得自己的脚步声十分无助,十分哀戚。走了一段路之后,空无一人的转角处停了一辆车。小梓走到车子旁边停下脚步,副驾驶坐席的车门无声无息的开启。
  “来。”握着方向盘的辰巳示意小梓上车。坐定之后,小梓不由自主的将行李箱紧抱胸前,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都准备好了吧?”
  听到辰巳的问话,小梓点点头,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滴在紧抱着行李箱的手指上。
  辰巳利用眼角的余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露出无声的微笑开动车子。
  开了一段时间之后,辰巳听见小梓小声的问他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沟边町,替你儿子办理转学手续。”
  小梓点点头,她差点忘了明天中午要到学校去补办手续。
  (……之后呢?之后又要去哪里?)
  辰巳低声微笑,仿佛看穿了小梓的心思。
  “之后要去找你的儿子,不是吗?”
  小梓愣了半晌,才缓缓地点头。
  直到第二天早上,结城才发现小梓不见了。
  昨天晚上他独自坐在餐厅里面喝个烂醉,第二天早上从沙发上醒来之后,发现偌大的屋子里静悄悄的,这才开始觉得不对劲。走进寝室一看,之前的担忧果然成真了。
  一封简短的信孤零零的躺在桌上。结城连忙在屋子里面到处翻找,所有的贵重物品全都不翼而飞。这是他突然想起小梓的父母预定在沟边町住一晚,今天早上再出发回家,看来他们早就打算把小梓带回去了。
  没什么难过的感觉。结城已经没有伤心的力气了。
  4
  放学回来的小薰看到父亲的皮鞋好端端的放在玄关前面。真稀奇,小薰心想。这阵子父亲每天都加班到深夜才回家,小薰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时间见到父亲了。
  “我回来了。妈,爸爸回来了吗?”
  小薰跑到厨房询问母亲,却发现佐知子的脸上十分难看。
  “是回来了啊,身体不舒服嘛。”
  语带讽刺的消遣两句之后,佐知子继续清洗番薯。
  “公所的几个同事带他回来的。既然身体不舒服,早上又何必跑去上班?”
  小薰看着母亲不悦的背影。
  这几天父亲一直不太舒服,前天从医院回来之后,就早早上床休息。昨天是星期天,早上的时候父亲也说身体不舒服,一直不愿意起床,所以才会惹得母亲不高兴。看来母亲似乎将父亲的“不舒服”,当成是逃避她的借口。小薰还记得母亲当时还骂父亲装病,只因为父亲根本没有发烧。
  “不想去上班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行了嘛,何必劳师动众的叫那么多人把他抬进来?这不是摆明了给我难堪吗?”
  小薰很想替父亲说些好话,化解母亲的怒气,想来想去却找不到适当的字眼,只好乖乖的离开厨房。
  小昭应该回来了,家里面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小薰走上二楼换下制服,跑到隔壁房间一看,才发现小昭正躺在床上发呆。他抬头看了小薰一眼,随即懒洋洋的翻了个身,一句话也没说。
  夏野已经不在了,昨天在大家的注目之下,被埋进佛寺的墓地。小薰和小昭前去参加葬礼,夏野的父亲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既没有感谢他们前来观礼,也没有为了他的食言向两人道歉。这种无视于两人存在的态度,让小昭感到十分受伤。
  小薰能够体会弟弟的心情,知道他现在不愿意被打扰,于是便叹了口气拉上房门,走到一楼探望父亲的情形。父亲跟小昭一样躺在床上,不一样的是看起来身体真的很不舒服,不但脸上发白,呼吸还十分短促。小薰坐在床边,伸手触摸父亲的前额,感觉起来并没有发烧。这时父亲勉强睁开双眼看着小薰。
  “把你吵醒拉?抱歉抱歉,感觉怎样?”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小薰却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紧接着父亲拍拍小薰的手,仿佛在慰劳她的辛苦,小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微笑以对。
  “快点好起来喔。”
  父亲点点头,再度闭上双眼。
  母亲的心情十分恶劣,即使在准备晚饭的时候也一样。自从小昭丢下筷子夺门而出的那一刻开始,母亲的心情就一直没有好过。她将小昭的落寞当成是跟她闹脾气,同时也认为丈夫的装病是在躲避自己,躲避一只正在气头上的母老虎。再加上小薰和小昭昨天没有打扫庭院,却跑去参加夏野的葬礼。这更是让母亲气得火冒三丈。
  家里的气氛十分凝重。父亲没有出来吃晚饭,小昭虽然乖乖的出来吃饭,却一句话也没说。母亲眼看家里面没有半个人想要化解自己的怒气,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她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即使小薰努力扒着食不知味的晚餐,拼命赞美母亲的手艺,吃完之后甚至还帮忙洗完,还是无法让佐知子为止破颜。
  回到房间之后,小薰只感到说不出的疲惫。钻进被窝关上电灯,窗外的风声顿时传人耳中。夏野死了,他发现小惠死而复活,所以才遭到那些人的报复。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一直在小薰的脑海盘旋。
  或许是夏野的那通电话让小薰和小昭有所警觉的关系,至今两人都没遇见过神秘的访客。可是夏野已经死了,接下来难保不会轮到自己。
  一想到这里,小薰就感到十分畏惧。虽然早知道夏野难逃一死,当听到他的死讯时,那种打击真的令人无法承受。帮不上忙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如果小薰再聪明一点的话,说不定夏野就不会死了。可是,真的有拯救夏野的方法吗?不过小薰再怎么努力,夏野还是很有可能难逃一死,死亡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不同的思绪在脑海中互相激荡,小薰丝毫没有睡意。在被窝里面翻了好几圈,还是无法入睡。母亲不悦的背影、躺在床上的父亲、以及意志消沉的弟弟,接踵而来的思绪轮番上阵,在小薰的心中留下失真的焦虑。睡不着,干脆起来算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闷响传入耳中。
  小薰坐起身子,又一声。仔细一听,好像是有人在窗户外面敲击挡雨板的声音。
  (不可能。)
  小薰的房间在二楼,窗外就是玄关的屋顶。虽然手脚利落的人可以沿着玄关的屋顶或是庭院的树木爬上来(事实上小昭就做过好几次),可是在这种时间?
  小薰朝着枕边的闹钟看了一眼,已经接近午夜一点了。
  “咚”,又是敲击挡雨板的声音。该不会是小昭吧?他偷溜到外面去,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门上锁了,所以只好用这种方法叫小薰开门?家里一起没有锁门的习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晚睡觉之前,母亲都会将家里的门窗上锁(说到这里,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养成放下挡雨板的习惯)。小昭大概是改不掉晚上偷溜出去的习惯,结果被关在外面进不来了吧?小薰心想。
  “……小昭吗?”
  小薰从床上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向窗边。她才刚出声,敲击声就停止了。于是不疑有他的小薰伸出手准备打开窗户。
  “……死了。”
  挡雨板外面突然传来说话声,吓得小薰差点没跳了起来。
  听起来像是女孩子压低嗓门的声音。女孩子?
  (不,一定是我听错了。)
  “小薰,你听见了没有?”
  小薰紧咬着自己的拳头,强忍呼之欲出的尖叫。错不了,是小惠的声音。一股凉意直上脑门,牙关不停地打颤。
  “你的父亲已经死了。”
  人影在挡雨板外面晃动。
  “你自找的,活该!”
  小薰惨叫一声,七手八脚的扭开电灯的开关。房间里面什么事都没有,所有的摆设都还在原地,一如往常。
  小薰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只好跑到小昭的房间。房间里面的灯没关,小昭却早已入睡。
  “小昭,快点起来!”
  摇了两三下之后,小昭发出不情愿的抱怨。
  “小惠、小惠她——”
  听到这个名字,小昭立刻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
  “小惠刚刚才走,就在窗外!她还说什么父亲已经死了。”
  “别闹了。”
  “真的是小惠的声音!”
  小昭拨开身上的棉被,三步并两步的冲出房间。小薰跟着弟弟后面,姐弟俩一起跑下楼梯。主卧室里面铺着两床棉被,一张上面睡着人,另一张却空荡荡的。姐弟俩分头寻找,小薰前往浴室的方向,小昭走向房间对面的客厅。小薰才刚走进浴室,就听到小昭的叫声。
  跑进昏暗的客厅之后,小薰发现外廊的纸门被打开了,挡雨板和窗户也没关上。小昭蹲在外廊边,脚边躺着一个人。
  “爸爸、爸爸!”
  小昭拼命摇动父亲的身体。皎洁的月光射了进来,双目微闭的父亲就跪在外廊上,上半身却已经跌落廊外。小薰连忙跪了下来,跟小昭一起摇动父亲的身体,父亲却没有任何反应。
  (爸爸死了。)
  真的已经死了。
  “……小惠说这是我自找的。”
  小薰抓住小昭的手。
  “——为什么?”
  小昭瞪大了双眼,仿佛被小薰打了一巴掌似的。还来不及开口说话,母亲就冷冷的哼了一声,出现在两人的身后。
  睡得正熟的时候被吵了起来,佐知子的情绪十分恶劣。现在都已经几点了,小薰和小昭还在屋子里面跑来跑去,佐知子有时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生下这两个总是跟自己过不去的孩子。
  离开被窝走向客厅,女儿的尖叫声突然传入耳中。佐知子听不清楚小薰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从她的语气听来,时态应该颇为紧急。带着疑惑的神情四处查看,佐知子终于发现卧在外廊的丈夫。
  两个孩子哭得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说出“爸爸已经死了”。从丈夫的神情看来,佐知子也明白良和已经凶多吉少;不过内心却又认为丈夫不应该就这样抛下自己一个人先走。莫名的怒气直上心头,佐知子突然有种被丈夫背叛的感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无暇细想的佐知子立刻冲到电话面前叫救护车。拿起电话的她回头看看倒在地上的丈夫,却又突然改变了主要,决定直接拨给尾崎医院。
  (良和一定还没死。)
  即使丈夫还剩下一口气,情况也是刻不容缓,一定要尽快找到医生替他急救才行。看来尾崎医院是唯一的选择了。佐知子急急忙忙地翻开电话薄,寻找尾崎医院的电话,这才发现电话上方的墙壁贴了一张名片。
  “这是什么?”
  佐知子回头询问吓得脸色发青的两个孩子。名片上面印着“江渊诊所”的字样。小薰犹豫了一会之后,才怯生生的开口说话。
  “爸爸一起都是去那里看病的。”
  “什么?”
  “我看过爸爸拿着那里的挂号证。”
  难道是丈夫贴在这里的?
  “既然如此,还是打电话过去好了。那里对爸爸的病情应该比较了解才对。”
  佐知子点点头,赞同小昭的说法。名片上面还写了另一只紧急联络用的电话,这种贴心的服务更增添了佐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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