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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血的皇冠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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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将见刘秀主动请缨打头阵,无不大喜,道:“刘将军请,我们会暗中保护你的。”刘秀也不多话,径领步骑千余,奔下山岗,向着百万官兵直冲而去。
在中国气象史上,当时乃是较为寒冷之时期,然而毕竟已是六月盛夏,炎阳炙烤大地,空气中满是欲望和焦虑。昆阳战场,三方聚齐:王邑,约五十万兵力;昆阳城中,兵力剩下五千余;刘秀,兵力八千余。整个帝国已经屏住了呼吸,期待着即将开场的大戏。
【No。13 初试锋芒】
昆阳城,地处两水之间,城北为滍水,城南为昆水。十二天前,刘秀正是从昆阳城南门突围而出,涉昆水而过,折向东方,前往郾城、定陵求援。如今,刘秀率步骑千余,自山岗猛冲而下,走的仍是同一路线,直奔昆阳城南。步骑冲驰正急,眼看离昆水只有半里之地,刘秀却忽然勒马不前,下令安营结阵。部下军士皆困惑不已,问刘秀道:“我等既然追随将军,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理应一冲到底,直捣敌阵,何故半途而废?”刘秀遥望昆水对岸的敌营,神情严峻,道:“我等不必主动赴敌,官兵自会前来邀战。”
昆水在不远处静静流淌,水清见底,波光安详。刘秀望着昆水,心却忽然回到了太学,回到了长安城边的渭水,他在水边向邓禹慷慨言说:“我就是这水,而我必将抵达!”那时他正年轻,被激情蒙蔽着眼睛,不相信世间会有命运。七年之后,他率领着一千多骑兵步卒,策马于昆水之滨,迎战几乎不可能战胜的百万官兵,水依然是水,不变的氧化二氢,命运却已不容否认。他用了二十九年的时间,终于第一次站在了命运面前。胜则名垂青史,败则尸骨无存,两者不可得兼,这既是命运之无情,更是命运之庄严。
此时的刘秀,名义上仍是偏将军,但却已经成了事实上的主将,这是属于他的战争,这也将是属于他的命运!
再说刘秀驻军昆水,早有斥候飞报王邑。王邑正与严尤围棋,绞杀正酣,随口问道:“来了多少人?”斥候答道:“千余人。”王邑皱眉道:“才这么点人马。为首之将是谁?”斥候答道:“其人七尺许,须眉甚美,不知是谁。”严尤在一旁道:“此必刘秀也。”
王邑一愣,刘秀?这名字耳生得很。
严尤道:“刘秀,乃刘縯三弟。”王邑哦了一声,又问道:“此刘秀在汉军中现居何职?”严尤答道:“太常偏将军。”王邑自语道:“官衔居然如此之低?”说罢,手敲棋子,陷入沉思。
昆阳久攻不下,官兵诸将无不怀愧在心,闻听刘秀前来,而且才千余人马,正是立功的大好时机,于是纷纷向王邑请战。王邑伸手指点诸将,大笑道:“轻浮,轻浮!”说完,问诸将道:“倘若给你们千余人,命你们前来和我百万官兵交战,你们敢不敢?”诸将摇头,不敢。王邑道:“你们不敢,刘秀凭什么敢?”诸将拍马道:刘秀想必是觉得能够死在大司空手上,虽死犹荣。王邑面色一沉,道:“依我看来,刘秀后面,必有大军。”诸将恍然大悟,还是大司空见识高远,就是说嘛,没有大军在后面撑腰,刘秀哪来这么肥的胆,敢以一当千,向官兵叫板!
王邑道:“我攻昆阳,已逾十日,犹不能下,可谓大错。为今之计,索性来他个将错就错,利用昆阳作饵,引诱汉军来救,我则以逸待劳,围城歼援。”
诸将闻言,无不称妙,即使是惯和王邑唱对台戏的严尤,也不由得微微颔首,王邑此前的那些昏招,譬如不肯救援宛城,拒绝昆阳投降等,因了围城歼援这一策略,此刻都显出妙味来了:留住昆阳,把昆阳变成一个无底洞,诱使汉军不断派兵来救,然后凭借官兵的绝对兵力优势,在野战之中,将汉军援兵渐次吞噬干净。
王邑再道:“所谓战略,也是因敌而设,因敌而异。围城歼援,对付赤眉不会奏效,对付汉军却正好恰当。赤眉胸无大志,流窜游击,一见官兵,辄遁逃而去。汉军则不同,汉军主帅刘縯,一时枭雄,观其用兵,攻城略地,步步为营,显然志在天下,定会寻机和我军正面决战。”
王邑再道:“然而,想诱使汉军和我百万大军决战,便必须要给汉军以决战的勇气,让他们看到胜利的希望。”说完,王邑看着荆州牧扁祁等人,又道:“在此,必须感谢荆州的大小官员和将领,是你们让汉军连战连胜,纵容汉军横行南阳颍川,从而大大毁坏了官兵名声,助长了汉军骄气。”扁祁等人听着王邑的明褒暗贬,皆面红耳赤,恨不能尸解而去。
王邑捋须大笑,又道:“此次来援汉军,仅千余人,为首者刘秀,也只是一个太常偏将军。此必是前来试探虚实,后面定有大军接应。咱们得给他们尝点甜头,不能把他们吓跑了,更重要的是,要把后面接应的大军引诱出来,与我决战。”说完,掷下令牌,道:“偏将徐庆听令,命你领步骑三千,前往迎战,只许败,不许胜。败则大功一件,胜则军法论处。”
徐庆大喜,这活儿我爱干,美滋滋地接令而去,领步骑三千,直奔昆水。汉军远远望见徐庆杀来,个个手痒难耐,只等刘秀一声令下,便要迎上厮杀。刘秀耀马阵前,拔剑高举,高声训道:“此乃首战,有胜无败。一切听我号令,等官兵半渡昆水,方可出击!”
徐庆领兵,奔驰如飞。刘秀大吼,稳住!徐庆等人渐近,已经趟入昆水。刘秀再次大吼,稳住!徐庆三千余人,一半将将登岸,一半尚在水中,刘秀长剑一指,大吼:击杀!一马当先,直冲前去,汉军齐声呐喊,狂奔而随。
徐庆领兵来战,不求胜,只求败,心想这还不简单,走走过场就行了,可他哪里想到,人家刘秀根本就不配合,一上来就玩真的,如猛虎下山,一通冲锋。刚刚登岸的官兵,顿时被杀得七零八落,回身便逃,又与尚在昆水中的官兵碰撞践踏,自相残伤。官兵大败,徐庆溃散回营领功,然后这事就变得很怪,连徐庆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是故意败了,还是真的败了。
汉军清点战场,斩首数百级,缴获战马二十余匹。刘秀命每一匹战马驮一名官兵尸首,尸首上插旗帜一面,上书血字“宛下大兵到”,悉数放归官兵大营。战马识途,涉过昆水,径回本营。沿途官兵望着马上惨烈的尸首,斗志因之沮丧,见到旗帜上的血字,神色难掩惊惧。战马回归本营,有人前来卸下尸首,将战马牵回马棚。战马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死去,它们兀自饮水食草,积蓄气力,等待着主人的驾驭,等待着下一场战役。
【No。14 四渡昆水】
官兵大营之内,王邑将写有“宛下大兵到”的旗帜遍示诸将,大笑道:“果不出我所料,宛城已破,看来汉军主力已在来昆阳的路上。”下令各营按部戒备,不得妄动,命斥候再探汉军动静。
再说一直在远处山岗上暗中保护刘秀的汉军诸将,见刘秀首战告捷,胆气陡壮,赶来合会,大赞刘秀道:“刘将军平生见小敌怯,今见大敌勇,甚奇怪也。”刘秀憨憨一笑,并不回答。巨舟不怕大海,只怕阴沟,何怪之有!
斥候见刘秀等人合兵一处,回报王邑:汉军援兵已达七八千人。官兵诸将再度请战,王邑指点诸将,大笑道:“轻浮,还是轻浮!”说完,面色一沉,厉声道:“刘秀只是诱饵,刘縯才是大鱼。在见到刘縯主力之前,各营皆坚守自保,不许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命斥候再探,汉军满万人以上,再报。
汉军诸将聚集一处,遥望官兵大营全无动静,简直视他们为无物,心中大怒,纷纷怂恿刘秀再战,道:“且复居前,请助将军!”刘秀点头,诺。正欲出击,忽听身后马蹄声狂乱传来,急如奔雷,诸将尽皆失色,莫非王邑分兵,从后面包抄而来?正待提枪迎战,便有金龙旗先行跃入眼帘,上书一大字——邓。
邓晨大喜,以手加额道:“此必邓奉。有奉儿在,吾等无忧也。”果不其然,来者数十骑,皆青春少年,俊朗矫健,其时阳光普照,而这数十少年,竟有与太阳争光之意,让人头晕目眩,无力逼视。为首者一袭白袍,正是自新野赶来的邓奉。
邓奉翻身下马,见过叔父邓晨之后,行至刘秀面前,施礼道:“受人之托,特来探视文叔近况。”
一阵温暖如刀锋砍过刘秀心头。不用问,邓奉是代表阴丽华而来,她还记得他,她还在挂念着他。而她之挂念,并非是在遥远的地方自说自话,而是不惮于用行动表达。她知道他正身处濒死之地,她要和他站在一起,而不是一个人关在屋里哭泣,望着无尽的虚空诉说:“我想你,很想很想你。”你要知道,于你所看的地方,我根本就不在那里,so,你在说给谁听呢?刘秀克制住内心强烈的情感,向邓奉回礼道:“有劳远道而来,还望回告,此间一切无恙,无须为念。”
邓奉并未马上答应,而是打量了一番汉军,又远眺官兵大营,随口道:“看来将有一场硬战。”刘秀神色坚定而惆怅,叹道:“是啊,只在这一两日,命运便见分晓。”邓奉平静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等在此处。你若存活,我便将喜讯带回。你若战死,我便将你尸首带回。”
刘秀忽然对邓奉肃然起敬,在这少年的形体,有某种古老的瑰丽。刘秀郑重答道:“多谢邓君。”
邓晨问邓奉道:“奉儿既来,何不同战?”邓奉摇头道:“此乃诸君之战,与我无关。我当退后五里,作壁上观。”
李轶早听说过邓奉大名,更知道邓奉之狂傲,至于扬言“秦始皇复活,也不得屈我;刘邦项羽再生,我也当与之并驾而驱”。今日一见,也无三头六臂,不过一少年而已,又见邓奉只和邓晨与刘秀说话,浑不将他及其余汉军高级将领放在眼里,心中大为不快,按剑而立,拦住去路,冷哼道:“小儿狂傲,不知尊卑。此乃战地,岂容你自由来去?”邓晨大惊失色,连忙劝阻李轶:“使不得,使不得。”李轶哪里肯听。
邓奉看着李轶,目光空虚而忧伤,又渐渐涣散开去,到后来,连李轶也化为乌有。李轶握剑,手汗淋漓,以为必有一战。邓奉忽然灿烂一笑,道:“奉固小儿也,将军大人,何须与小儿计较。”说完,低头绕过李轶,自顾行去。
邓晨大感意外,邓奉何以今日竟如此温顺。李轶也怔在当地,在他的挑衅面前,邓奉居然选择了回避,这不免让他感到寂寞和无味,冲邓奉的背影啐了一口,道:“乳臭小儿,浪得虚名而已。”
邓奉退避,汉军则追随刘秀出击,四渡昆水,充分发挥灵活机动的优势,对官兵蚕食游击。官兵防线长达数里,根本无法预知刘秀将从何处发起攻击,只能被动挨打,无法主动迎敌。至于遭遇刘秀袭击的官兵,也只能自认倒霉,王邑早有严令,各营自守,不得妄动,因此某营遇袭,旁营也只能袖手旁观,不敢救援。刘秀等人在官兵阵中四进四出,所向披靡,斩首千余级而归。
官兵诸将情绪激昂,大感耻辱,百万雄师,焉能任数千汉军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于是群起向王邑施压,甚至以自杀相威胁,请求主动迎击。王邑稳坐如山,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刘秀等人只是先遣部队,真正的汉军主力还在后面,因此必须忍耐再忍耐,对刘秀等人宠着惯着,不能击败,更不能歼灭,以免因小失大,吓得汉军主力不敢前来。然而诸将群情激愤,王邑也不得不稍加安抚,道:“诸公如虎,饱虎无力,饿虎方才可惧。愿诸公为饿虎。刘秀之流,区区八千人而已,不足果腹,且由他去。等刘縯主力一到,任凭诸公大快朵颐。”于是重申军令,在见到刘縯大军之前,诸营必须按部不动,只可自保,严禁出击。官兵将领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奉命而行。
汉军连战连胜,胆气益壮,正酝酿新一轮的冲锋,刘秀却果断叫停——再这样打下去不行。诸将杀红了眼,哪肯罢休。刘秀笑道:“我等虽连战告捷,官兵损失却极其有限,远未伤筋动骨。再这样打下去,虽能百胜,仍不足以撼动官兵之根本,而我等只要一败,便将一蹶不振。”
经刘秀这一提醒,诸将这才觉出后怕。不到长安,不知道自己官小,不到昆阳,不知道自己兵少。放眼看去,百万官兵绕昆阳城呈大饼状铺开,有如死寂而浩瀚之海,让人望而兴叹,如许多官兵,就凭他们七八千人,哪里杀得完,杀得尽?
李轶没好气说道:“照你这么说,咱们战也是白战,不如早早散伙回家。”刘秀笑道:“不然。窃以为,百战百胜,不如一战制胜。”
短短数日之内,从定计突围,到说服援兵,再到冲锋陷阵,刘秀已经用他的勇气和胆略,赢得了众人的尊重和信任。诸将虽未曾明言,却已俨然奉刘秀为临时统帅,惟其马首是瞻。李轶敛容道:“愿闻刘将军方略。”刘秀也不客气,依次打量职位远在自己之上的诸将,缓缓问道:“我军连战连胜,原因何在?”
诸将大笑道:“这不是逼咱们自己夸自己吗?”刘秀正色道:“诸君勇猛,自不待言。然而依我之见,官兵并未尽其全力。我等远道而来,官兵以逸待劳,正应对我等迎头痛击,却反而只守不攻,不亦怪哉?我等攻击之时,官兵各营之间,互不相救,不亦可疑?”
遭此一问,诸将再回想此前数战之情形,也不由疑窦丛生。刘秀道:“只有一个解释——王邑在等!他在等宛城大军前来,所以一直姑息忍让,不愿对我等痛下杀手。这是王邑致命的误算,也正是我等的机会所在。”
诸将一脸肃然,静候刘秀下文。刘秀接着说道:“我等轻装前来,粮草短缺,利在速战。此前数战,大扬我军之军威,重挫官兵之士气,目的已然达到。接下来,该是制胜一击的时候了。”
诸将听得兴起,连连点头。刘秀遥指昆阳城,道:“王凤王常正在昆阳城中坚守。官兵布下满月之阵,而昆阳城正是其命门。为今之计,必先打通与昆阳之联系,告以宛城已经攻下,大军正在来援,一见官兵阵乱,城中将士便倾全力出击,内外夹攻。”诸将追问,然后呢?刘秀又道:“再者,擒贼先擒王,必须设法找出官兵的中军所在,然后以敢死精锐直捣中军。中军溃,则官兵自乱,虽百万众,也是群龙无首,无能为也。”
刘秀谈笑之间,百万官兵业已形同插标卖首。诸将大喜,齐声道:“愿听刘将军调遣。”
【No。15 麦田守望者】
时近黄昏,天色向晚,然而说干说干,汉军兵分两路,李轶领数百轻骑向昆阳东门突进,与昆阳城中守军取得联系,刘秀则率众佯攻官兵南边阵线,以为掩护。
邓晨和刘秀并辔而行,不时拿眼瞥向刘秀,目光中满是对这个小舅子的赞叹和欣赏,笑言道:“如果我没猜错,早在昆阳突围之时,你便已拟定今日之谋。”刘秀笑而不答。邓晨又问:“以你之见,今日之战,我等胜算究竟能有多少?”刘秀道:“我说必胜,你信吗?”邓晨摇摇头。刘秀再问:“我说必败,你信吗?”邓晨再次摇头。刘秀道:“既然不能必胜,又未必必败,则事在人为而已。”说完,意味深长地望着远方,叹道:“话虽如此,然而人事终有尽时。你我如欲取胜,恐怕尚需两数眷顾才行。”邓晨问道:“哪两数?”刘秀望着邓晨,徐徐答道:“一是天数,二是变数。”
再说李轶这边轻骑突进,一路向昆阳东门冲杀,官兵不能抵挡。王凤王常远远在昆阳城头望见,大喜。李轶杀至城下,仰首道:“宛下大兵已到,二公可伺机出击。”王凤王常绝处逢生,涕泗横流。李轶传话已毕,率众往回冲杀。官兵皆坚壁而守,坐视李轶等人纵横。唯独巨无霸自负勇力,不顾王邑严令,领随身八百小校,自中军而出,向东截杀李轶。
李轶等人正一路砍瓜切菜,且战且退,忽然眼前一黑,便见巨无霸骑跨独角犀,恍如刚从上古神话中走来的洪荒巨人,裸身赤膊,手提百斤长矛,直冲而来。犀蹄踏处,如踩虫豸;长矛挥处,如扫枯叶。汉军心胆俱寒,立时大溃。
李轶大败而走,逃至三岔路口,见邓奉和其麾下一众少年正在树荫下抱臂而观。李轶勒马,语邓奉道:“后有追兵,幸勿泄露我之行踪。”
邓奉冷冷答道:“我只是在此守望,战事与我无关。”
李轶心内暗骂,看巨无霸待会怎么收拾你小子,于是也不警告邓奉,自顾扬鞭仓皇而去。李轶去不多时,巨无霸率众赶到,见邓奉等人甲胄在身,仿佛即将战斗,而神态悠闲,却又像在郊游,不由大感稀罕,手指邓奉,喝问道:“可见有人从此逃过?”
邓奉点头:“有。”
“从哪条路逃去?”
邓奉指了指李轶逃去之路,道:“就这条路。”
巨无霸追不几步,却又折回,问邓奉道:“你不会骗我吧?”
邓奉笑道:“你随口一问,我随口一答,信不信由你。”
巨无霸瞪圆铜铃大眼,狐疑地看着邓奉等人,问道:“尔等是官兵?”
“非也。”
“反贼?”
“非也。”
“那尔等究是何人?”
“局外人。”
巨无霸怒喝道:“不是官兵,就是反贼,哪里有局外人?说,到底何人?”
邓奉一脸厌倦,冷声道:“追你的人去吧。别再多话。”
邓奉身边骑士连忙朝巨无霸摆手,道:“赶紧走吧,真的,为了你好。”
巨无霸嗷嗷怪叫,捶胸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骑士指着邓奉,反唇相讥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巨无霸长矛一挥,大吼道:“我乃是新朝第一勇士巨无霸。无礼小儿,还不报名受死!”
邓奉笑道:“你真是新朝第一勇士?”
巨无霸怒道:“现在再想求饶,晚了。”
邓奉笑道:“很好,我来验验你。”说完,一催坐骑,人马合一,闪电般来到巨无霸面前。巨无霸根本来不及反应,已被邓奉一枪扫落犀下。巨无霸仰面朝天,躺于地平面之下,一柄寒光凛冽的枪头,直逼其咽喉。
邓奉轻叹道:“咦,新朝第一勇士,也不过凡人耳。”
巨无霸大叫:“不服,不服。”
“何解?”
“你偷袭。”
邓奉收枪一笑:“再来。”
巨无霸狼狈爬起,跨上犀牛,举矛再战邓奉,不几回合,再度被邓奉一枪挑飞。巨无霸还没落地,便已在空中大嚷起来:“不服,还是不服。”
邓奉笑道:“又是何解?”
巨无霸道:“我今天兵器不趁手。”
“你惯使何种兵器?”
“锤,大锤,极大的锤。”
邓奉道:“很好。你且回营取锤,我等你。”
巨无霸喉咙依然很粗,嘶声道:“好,你等着。”说完,眼珠一转,改口又道:“不行,你要是真有本事,便该你来寻我。”
邓奉傲然笑道:“今晚三更,你在营中举火为号,告知方位,我来取你人头。”
巨无霸逃回中军,一向有裸露癖的他,头一回肯正经穿上衣裳,里三层外三层将盔甲披挂整齐,又尽调精锐护卫,多伏弓箭手,静候邓奉之来。
汉军诸将听闻邓奉将夜入官兵大营,取巨无霸性命,皆难耐好奇,聚于远山瞭望。是夜三更,邓奉见官兵营中果有火起,回谓身边少年,诸君从我否?众少年齐声应诺,愿随公子。邓奉问道:诸君可曾闻见血腥?众少年答道:不曾。邓奉傲然笑道:“空气中没有血腥,那是因为我尚未拔剑。”
夜风骤起,邓奉催马而行,众少年紧随其后,望火而奔。官兵阵势如波开浪裂,邓奉顷刻已到中军。巨无霸正严阵以待,望见邓奉冲来,提锤欲战,邓奉早已跑到面前,手起剑落,斩巨无霸于马下,又割巨无霸首级,拴于马项之下。邓奉一击成功,率众回奔,如入无人之境。官兵各营慑于王邑之命,眼看官兵中军大乱,却也只好袖手旁观,不敢救援。
汉军诸将在山头见邓奉夜闯敌营,有如闲庭信步,转瞬之间,已提巨无霸人头而归,无不骇然,相顾惊呼:“这也太假了吧。”邓奉清点部属,一人未损。官兵大营火光冲天,乱成一片,众少年遥望自己的杰作,皆面有得色。邓奉道:“我欲再杀一回,诸君是否有意?”少年不解,问道:“巨无霸已杀,何必再入敌营?”邓奉道:“无他,我想验证一下,刚才是否是一个偶然事件。”众少年都没死过,浑身是胆,管他刀山还是火海,主人说去,于是便去。官兵慌乱未息,哪里料想邓奉等人居然又卷土重来,大溃。邓奉斩杀百数人,这才解气而归。少年问道:公子今日,似乎颇为愤怒。邓奉萧索迎风,喟然长叹:“固如是矣!我有大悲,死生契阔,终为他人做了嫁衣。”
邓奉再闯敌营,连身为旁观者的汉军诸将也是看得一身冷汗,无不庆幸邓奉是友非敌,如若不然,死无地矣。唯有刘秀喜不自胜,谓邓晨道:“说变数,变数便到。邓奉正是我等之变数。”
【No。16 静夜思】
夜色如染,一深再深,骚乱不安的官兵大营终于渐趋平静,而帅帐之内的王邑,却开始了心绪不宁。在他看来,邓奉之夜间来袭,不过是一二亡命之徒,不足为勇,然而却已经足够表明,自打出兵以来,他便一直不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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